四、买一个家的感觉 直到晚上,才搬运安置完毕,三人虽未使力,却也累得够呛。 东西充实了空荡荡的房间,也充实了人的心灵。宋天平看出自己还是物质个男人,尽管付出那么多钱心里疼,但看见那些漂亮的物什无声而热情地等待着他们,脸上也一直挂着笑容;王姨与陈鱼的笑更是掩饰不住。 晚饭王姨打电话叫饭店里的人送家里来,这让宋天平又长了见识,原来还可以这样吃饭。进一步知道钱多的好处,也相信王姨哭穷是假,取财是真。 一晚上陈鱼在宋天平的房间里缠绵着,直到十二点了还不见王姨呼唤,宋天平忍不住提醒她回房间去睡觉。 陈鱼说不走了,今晚我们住一起。 宋天平怕着自己情热而做了小人,这陈鱼无异于是王姨的私人财产,若是不告而取,一定会有别的因果生起,宋天平现在对王姨又敬又怕,不知道她还会有什么要求提将出来。看陈鱼眯着眼睛困得都快睡着了,坏笑道,你不知道我是男人吗? 陈鱼说我不怕,反正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的。 现在的宋天平,听了这样信任他的话就犯晕,这陈鱼,也不知道她是真聪明还是真傻,这话一说,什么责任都是宋天平一个人担了,要与不要她都是一种伤害,怎么就必须伤害她了似的?宋天平一把把陈鱼扯起来说去去去,你娘不知道怎么竖着耳朵在听墙壁呢!她没发话,我敢碰你嘛我? 陈鱼啐了一口说:是我,和你呆在一起呢,只要我们喜欢,她不会管的。 宋天平火起,说:“她怎么没管了?我看连你的脚趾头怎么动她都管着哩。我们要在一起也得她先发话了再说。”见陈鱼还赖着,宋天平一巴掌狠狠地拍在陈鱼屁股上大骂,滚!老子要睡了! 陈鱼大惊,从未有过见识宋天平的暴力,一骨碌翻起来,却又马上被宋天平紧搂在怀里安抚,乖,听话,别让你妈妈小瞧了咱们。 陈鱼被宋天平太快的粗暴与温柔弄晕了头,反正她从来遇上什么事也不肯深想,随遇而安,任宋天平轻薄了一会儿,也不开灯,做梦般地摸到王姨脚边睡了。 次日,王姨诚恳地叫宋天平请几个朋友晚上一起去吃顿饭,说不上是结婚请客,但就是那个意思,新时代的人,不用老礼节。 小山成了新郎方的唯一客人,新娘方也只有王姨一个。 王姨举杯,说在这个城市举目无亲,只盼望宋天平与陈鱼相亲相爱,今后这个家就靠宋天平了,小山是宋天平的挚友,有能力大家互相帮扶呀。自己一生不幸,希望女儿终生有托,自己的老年也有所安慰……说着说着眼泪真流下来了,唏嘘不止。 宋天平忙递了纸巾,扶着坐下,说,王姨你不老,我初见你时以为你不超过三十岁哩!你都算老了的话我们都不行了,是吧小山? 小山赶紧站起来应和敬酒,说王姨不老,希望今后多多指点。 两个小伙子都被王姨的眼泪与苦情打动了,肃容恳听,同情同心。 王姨收泪,瞧着宋天平微笑道,你还叫我王姨吗? 宋天平一怔,回头看陈鱼,陈鱼把嘴张成了“妈”字。 宋天平微笑着,不慌不忙地重续满了酒端,双手端到王姨面前,说:妈,以后请你多关照。 王姨一饮而尽,这才哎了一声,微笑着把陈鱼的手拿到宋天平手里,说,宋天平是个好孩子,今天把我的鱼儿交托给你,你很懂事,今后你们的事我全不过问,一切你们自己作主。 小山悄悄地真挚地向宋天平道喜,他们差不多都认为王姨对人真不错,先前索要财物不过是男方理应完成的新婚礼仪,理所当然的。这以后的日子可全是幸福与安逸了! 因为王姨的通情达理与动人述说,这一晚同房,宋天平微微觉得陈鱼并无处子血染,对于性事似乎也轻车熟路、乐此不疲,但正在幸福关头,不肯去细究,况且自己心里装着另外一个人,没有资格去追问别人的前尘往事。 幸福中的宋天平,继续跑公司的业务,略有进项;拿一部分回来,称言全部收入全交王姨打理,王姨带着陈鱼,用尽女人的殷勤小意儿,把个宋天平服侍得小王爷一样舒适尊贵。 扬眉吐气的宋天平,床头枕间给陈鱼说了和陆雁的往事,声声称恨,要带陈鱼去见见陆雁,为自己出口气。陈鱼有些怯场,为自己读书少,见过的世面不多,甘心情愿做宋天平的小家碧玉,并无与人争风吃醋之心。经不过宋天平的“复仇”心切,再三称言陈鱼比陆雁漂亮有气质,你必须给我争这口气呀,老婆,你的男人可不是孬种。陈鱼要求一同约上小山。四个可以在茶楼玩扑克。小山基本上也是闲人,一约而至。 一见到陆雁,宋天平却后悔了。非但他自己心头狂跳,猛然间发现自己深心处其实一直稳稳地安放着陆雁的影子,这一见更是气血不平,鲜美可口的陈鱼忽然就变得那么贱如糟糠;而陈鱼面对着大方自然地微笑着的陆雁坦然友好伸过来的握手,不知所措,一听陆雁笑称妹妹恭喜,不自然地回称姐姐,请你多关照。陆雁关照陈鱼什么?宋天平又想笑,又想哭。 小山笨拙地圆场,叫茶叫水洗牌。 陆鱼的头脑本不甚机敏,这时面对丈夫气质非凡的旧情人,又失去了自信,记忆忽然消失了一般,出牌臭极,宋天平几次脸色大变要发作,却被机伶的陆雁用眼神制止了。 这来往的眼神却被陈鱼瞅着了,更加想逃离现场,好象她成了一个罪人。尽管陆雁不停地找一些大家都能应答的话题为陈鱼解窘,越如此,陈鱼越慌乱,答非所问,最后干脆扯破了脸皮孩子气地对陆雁说,姐姐,你还爱不爱宋天平? 宋天平手中的牌忽然散落一地,陆雁却不慌不忙地微笑,用温和的声音说:“怎么可能呢,我和我老公感情很好,今天是小山来约我,也为了向你们新婚贺喜。我们几个人以前在学校里很要好的,经常一起玩牌,只是同学之谊,妹妹不要多疑,你这么漂亮,连我都爱呢。” 小山不住喏喏点头称是,陈鱼一双眼睛找不着依靠,虽然陆雁言语温和诚恳,总觉得被他们“同一个学校”那个圈子排斥着,自己分明是个外人。 陈鱼差不多要掉泪了,宋天平把她搂过来坐在怀里,亲了一下脸,说,老婆,牌出不好又不死人,你胡乱急什么! 陈鱼说,那你今天当着他们亲我的嘴,证明给我看。 宋天平狂笑着要逃,说小山还是孩子呢,别太亲热过分了。 陆雁脸色微变,开玩笑似的说,妹妹,你们感情好也别来衬托我和小山的平淡呀。 陈鱼固执地说,姐姐你不知道,他从来不和我亲嘴,又不告诉我为什么! 这样的话居然也可以拿到人前来说,而陈鱼那认真苦恼的无助表情让大家都无法嘲笑轻视她,反而觉得陈鱼真是个需要人好好呵护的可怜的孩子! 宋天平象哄孩子一样转移话题,说了个字谜:一个大,一个小;一个跑,一个跳;一个吃人,一个吃草;打一字。说谁猜着了他把鼻子上的纸条挂着走街上两个小时不取。大家嘻嘻哈哈闹着把这回事撂开了。 陆雁与陈鱼狮子老虎地乱猜,小山偷偷笑着,觉得女人真是好玩弄,一个字谜,就忘了主题,好糊弄呀。 五、身在屋檐下 自入驻王姨的屋檐下,三人同行,途中,一切风度风光,都由宋天平买单。似乎享受着陈鱼的身体,养活两个女人是天经地义的事。当然,陈鱼的光鲜体面,也让宋天平的虚荣心得到空前的满足,甚至谋划着带陈鱼回老家去给父母见面,想象着爹娘看见媳妇儿的表情,宋天平常常兴奋得一个人击掌而叹! 宋天平也不是时时都能挣到钱,有时候少供奉一些,王姨的脸色与饭桌上的菜饭一同递减。这种压力下,宋天平不得不强忍着窝心的感觉,随时和王姨商议做什么好,走路也忘不了打量发财的机会。 王姨偏向于衣服零售,对于中高档服装略有研究,平时买衣服也知道价格,只是进货渠道还得宋天平去打听。 机会总是偏向有心人的。在一条渐渐热闹起来的路段上,有一家铺面转租,宋天平立即留意,月租一千五,按季度预付租金押金一共需要五千左右,再在原来的基础上略加装修,约略一万左右可以开始营业。那原本是一家服装店,主人连进货渠道一并告诉宋天平,说老弟只要肯吃苦,不愁赚不了钱。 宋天平的小算盘原是打得很快的,先前买彩电冰箱等的发票已经自己有意无意地保管着,这时跟店主先暗中讲明租铺子的时候写自己的名字。 王姨自然十分欢喜,有事做打发无聊的日子,有钱赚更是妙不可言;再听宋天平说赚了钱全部归她管,更是打心眼里喜爱这个女婿,夸宋天平能干有脑子。三人马不停蹄,连夜计划,次日就动工。 在装修的时候,宋天平改变了主意,另借了两万元钱,把店铺里面装璜得气势非凡;说好在赚钱的前提下每月从营业款中抽出存下,六个月后还本付息。 王姨与宋天平各出百分之五十去进货,货款算是最便宜的支出,试营业中只进了五千块的东西;三人说好年终净利润五五分成,王姨很通情达理地说虽然是一家人了,但宋天平还有乡下的二老需要照顾,也需要钱。 于是宋天平摩拳擦掌,尽情投入,虽然暗中也有些对于失败的胆颤心惊,说不得也要一搏了。 不半个月,服装店悄然开张。王姨本来想大张旗鼓地热闹一番,宋天平反对,认为营业服装定在中高档,越是不动声色,别人越相信你的实力,有中高档购买力的人不会看你是不是嚷得厉害。还有,宋天平诡异地笑道,这条街上“有情人”特别多,那些男的要买点东西讨好女孩子,上这么一个堂皇不凡的地方来,既显得气派,东西也不很贵,就算明知道换一家要便宜不少,也会硬着头皮送上来宰,下一次有了新人免不了还会再来。 事情果然如宋天平预言发展,三五十块钱进回来的货,放在店里立即三倍五倍地翻身,都在一百与三百之间,走势奇好,加上人们对新开张的店铺的好奇心,三天下来,数着营业款的王姨精神状态象吃了兴奋剂。 一个月下来,王姨与宋天平投入的货款各自取回,居然盈利万余,大家知道碰上了聚宝盆,虽然辛苦,都很开心。陈鱼跟着宋天平跑了几次进货,人熟悉后也可以自己单独去进货了。 宋天平不敢把持财权,一切放手让王姨打点,自己除了出主意,跑工商税务,仍然去外面的公司上班奔走,心情到底轻松了不少,再不怕王姨成天暗示着要钱要东西了。 王姨为人精明,嘴巴又甜,察颜观色,能说会道,守店卖服装如鱼得水,常哄得一些客人一个月要来几次。这一点,宋天平自愧不如,尤其是她报价再计算打折的那个狠劲。 而宋天平这一次偶然成功,有点佩服自己了。这娘俩,不是形同于给自己打工吗?自己俨然一个甩手掌柜、翘脚老板,每天还有人端茶递水,美哉。 有时候偷偷约陆雁出来喝茶,细言事业进展;不料陆雁上次听过陈鱼率性之言后,对宋天平旧情复炽,日思夜想,把老公当做了木头,得不到的宋天平成了瑰宝。几次哭倒在宋天平怀里,哀哀细诉与老公做爱把他当作宋天平的情景,没脾气的老公在她眼里越来越象一粒沙子。宋天平更拿出脾气骂她嫌贫爱富害人害已,两人再次对证前事,认同如果事情再来,还会如此上演,除非回归乡下躬耕垄亩;而那对于从乡下逃出来的两个人无异是不可能的事。每一次约会以宋天平对陆雁近乎暴力的吻与性结束。 小山是宋天平与陆雁幽会的屏幕,圆谎是小山未出校门就学得精熟的一门功夫。而小山居然与一正宗的城市女孩子谈恋爱了,这让宋天平有免有些气沮,羡慕小山傻人有傻福。 陈鱼借着卖服装的优越,更是经常新衣不断,只是梳妆打扮之间,总少着些什么,无论怎么涂脂抹粉,描眉挂耳环,都带着一份宋天平深恶痛绝的村气——宋天平向往做城里人。宋天平明知道城里人其实很多已不及他们,更因为如此,才更想方方面面都比城里人强。常想不明白:王姨不说话时倒有一份大家风范,这王姨的女儿却怎么熏陶怎么说教都无济于事,即使衣服时髦了,那神态举止间仍然带着山里女儿的笨拙,令宋天平大为光火;有时候看着陈鱼弓着腰站立,就忍不住怒从心头起,骂她没吃饭怎么的腰都直不了? 对于这些指责,陈鱼除了睁大眼睛作无辜状,有时候竟不自信到每换一件衣服就去问宋天平的意见!有时候火了,也回骂,老子什么也不穿就上街你待怎么的!通过吵架来沟通有时候也很有趣。 转眼到了年底,预期的利润分成王姨迟迟没有表示,宋天平算起来至少净利润应有六万以上。但既然是一家人,也不好明说想要那份钱,暗中跟陈鱼磨着春节回乡去拜见家中二老,要陈鱼去央母亲同意,并分一部分钱出来用度。 陈鱼当已经习惯做风箱里的老鼠,只求三人和睦相处。然而话未说完,想不到母亲柳眉一竖,骂她痴呆。她真呆了!王姨温柔舒展的柳叶眉收缩成三角形,仔细调教着她怎么用男人别相信男人只有钱抓在手里才是真。 陈鱼垂了头象作错了事的孩子不作声,王姨起身开门,亲自来和宋天平过招。 王姨推开门,见宋天平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吹着杯子呷了一口冒着热气的茶,回头喊道:“陈鱼你也出来,我们三个人应该说说话了。” 陈鱼面无表情地把自己拖过来丢进沙发,连脑袋也歪过去伏在靠枕上想睡觉似的。宋天平轻轻踢了她一脚,调皮的样子说:“坐好坐好,妈要发压岁钱了。” 王姨轻篾地一笑,说哪儿有钱发压岁钱,这下半年生意难做,亏也亏了不少,提货款都快不足了,陈鱼没有告诉过你? 宋天平一怔,问陈鱼真的吗? 陈鱼不作声,仰望着天花板使劲咽唾沫。 宋天平看看王姨,狠劲踢了陈鱼一脚:“问你话呢!” 陈鱼缩回脚,仍然望着天花板:“妈在管呢,我不知道。” 宋天平只好看着王姨说:“什么时候开始亏的?怎么不早告诉我,我也想想办法。” 王姨面不改色:“我们是一家人,难道你还信不过我?我说亏就亏了。这后半年你上班的工资一直是你自己拿着,也未向家里缴一分,也该不少了吧?铺子里每一个月的租金,这所房子每一个的分期付款,还有啊,现在物价上涨,柴米油盐的不当家不知道有多大的开支,还有水电气光纤电话,哪一样不是一笔大支出?我都拿我以前的体已贴了不少了呢!现在要过年了,连一件象样的衣服也制不起。当这个家遇上你们两个不管事的,真不容易啊!陈鱼说你要带她回乡探亲,她没有收入,我给她出一千块,再给你父母带一千块,他们也不容易呀,另外需要的钱你自己的积蓄应该没问题吧?” 宋天平愣着反应不过来,弄不明白王姨到底什么意思。 王姨不容置疑地说:“就这样了,宋天平!反正你们只是去玩几天就回来,仍然吃我的住我的,总也不能算得太精细了。” 宋天平试着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那你的意思是我和陈鱼还得付房租给你?” 王姨说我没有那么绝情,但你们也不能只是吃喝玩乐不知道体恤我的难处。 宋天平敢怒不敢言,明白地索要钱物拿回去孝敬自己的父母?也开不了这个口,毕竟这个是丈母娘,表面上还端着她的饭碗哩;想想自己这后半年在公司的生意上没有用心,有几个死工资也和陆雁花得差不多了;原说好年终分红,突然却变得这样,这女人就是心黑呀,贪得一点骨头都不想吐!自己也太大意了,还是善良了一点。 一时苦思无计,猛喷几口烟雾遮罩自己沉落下去的脸色,自己躲在烟雾后面垂着头哑声说:“王姨,我们可是一家人。” 王姨愉快地说:“是呀,宋天平,回去过完年就早些和陈鱼回来,我们一家人要把生意振作起来。呵呵,我还舍不得你们走哩,你们走了我一个人过这个冷清清的年呀!” 宋天平去找小山商量,谁知小山已带着女友回乡去了。一夜左思右想,辗转无计。悔不该事先就给父母说得豪迈逼人,要带媳妇回去热闹完婚,这一回去若是没有钱,父母与自己可丢不起这个人。想起妈妈送自己出山时的疼爱与期望,忍不住落下泪来。在床边上抱着头对陈鱼说,陈鱼你太对不起我了,我这个窝心女婿心里好堵啊! 陈鱼也哭,求宋天平将就着,说妈心里怕男人不信男人只相信钱,我也没有办法呀。 宋天平厌恶地看着没主意的陈鱼,说,真不知道我是和你结婚还是在和你妈结婚!这一夜如得了厌食症,不理陈鱼象牵衣角的小孩子一样可怜地哀求他睡觉,一个一个的烟蒂把烟灰缸填了个满。 心情级恶的宋天平忍不住又约陆雁出来,陆雁倒劝宋天平以和为贵,认为王姨把持着钱总是投在那个家里,不要太认真计较是谁在使钱;随后陆雁取了五千块钱给宋天平,说先拿去把婚事办了,家里老人家们没有别的想头,只是盼望着他幸福和美。 宋天平恨恨地说:雁子,你这钱我要了!就象要你一样。我就不信斗不过那个娘们! 在出发前一夜,王姨再三警告陈鱼,说宋天平要怎么热闹都由他,但只有一点要记住:不要去办结婚证。并把陈鱼的身份证留在家里。
六、惶然回乡 宋天平和陈鱼果然气质非凡地出现在乡间小路上。 得知他们到达的消息,侄子们兴奋地尖叫着跑来迎接,宋天平父母的身影也远远地出现了,一条小黄狗跑得最快,吱吱汪汪地扑上来撒欢。 地面衰败的蒿草冷肃地注视着这一切,宋天平的眼睛湿了,鼻子酸得厉害。大冷的冬天,拿出墨镜戴上,掩饰,是每一个成功或者失败的男人的本能。 田间小路,一个白净斯文、戴墨镜的酷男,带着一个亦步亦趋的时髦女人,目睹这一幕的人们议论,那就是某某家在外面发了大财的某某孩子呀! 辛妈妈把陈鱼仔细打量一番后,亲热地拥抱了,笑眯眯地不停说好,好,我儿子有福啊。 陈鱼甜蜜蜜地叫着妈,管宋天平的老头叫爸,撒着娇,抱着怯生生的小孩子们,一点也不生疏,看上去原本就是一家人似的。 宋天平介绍完毕,由他们去亲热寒暄,自己贪婪嗅着田间野露的香味,远远城市的喧嚣忽然淡去,突然更大的泪意涌进眼眶,一个人在前面大步走,干脆就跟小黄狗赛跑起来,说要先回去看看那头老黄牛。 因为早有计划,一切早已备妥。两人到达当晚,大宴宾客,既为接风,又为喜宴。 宋天平老家的风俗,设宴请客热闹一番才算结婚。如果只领结婚证不请客,反正象是偷偷摸摸。陈鱼也不明白母亲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能够不去领结婚证,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宾客满堂,贺喜不断,辛家父母未饮先醉,对亲朋好友频频点头答谢,欣慰之情溢于言表。 宋天平带着陈鱼一桌一桌地介绍亲朋故旧,敬酒敬烟。陈鱼恭敬地称呼,纯善地微笑,打火给客人点烟,换杯为客人斟酒。大家无不夸赞陈鱼漂亮,知书达礼不同凡响;宋天平能干,前程万里未可限量;祝二人永结连理早生贵子。酒意与醉意中,宋天平不知不觉也由衷地高兴起来,凡人一生有几件大事?如此快意否?当得意否? 是夜大醉,踏入新布置的新房,宋天平的自信陡然高涨,箕坐床沿,醉醺醺地和同样醉得不轻的陈鱼说:“这是老子的地盘,再也不用看谁的眼色风声!”陈鱼也斜了眼睛:“老公你今天好神气呀,好爱你!” 宋天平已把陆雁的痛忘在脑后,柔情地叫陈鱼乖乖老婆,我们要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两个人甚至没有脱衣服就睡着了。 次日,天色尚未大亮,家里公鸡司晨,惊醒了宋天平。一瞬间惊疑不定,电光火石般地回忆着昨晚如梦情景:一切那么快,好象就是一顿饭,自己就变成结婚成家的大男人了,从此可以与那些成年的男人们平起平坐,称兄道弟。 壁灯还亮着,陈鱼搭了半床被子,一只脚还吊在床边,睡得正香。 忽然想起昨晚说起生儿子,这个想法忽然强烈起来,不只是父母想抱孙子已久,要在王姨的家中站住脚,这儿子还非生不可! 怎么又是王姨?回家醒来第一个人想起的居然是王姨?那个老巫婆!宋天平恨恨地强迫自己细细地去想见到父母后到现在的一切细节,在大脑中把王姨慢慢挤了出去。 悄悄地听着早起的母亲和嫂子们轻手轻脚地在扫院子做早饭;那老黄牛好象刚刚站起来,嚼草料的声音隐约可闻;大黄狗沉沉在低吼了几声又呜呜地低伏了……宋天平舍不得作声,怕惊没了这样的交响乐,这些声音就是他渴望已久的天籁之音!再看看睡意沉沉的陈鱼,心里忽然抑制不住地生起一股柔情,这个女人,现在是依赖着我的,在我的家里!我的女人! 宋天平的手前所未有地温柔含情,伸向陈鱼丰满纤长的大腿。陈鱼朦胧睁了眼,两人相视一笑,从未有过的会心甜蜜,轻轻脱了衣服,搂在一起。 陈鱼本以为可以继续睡,却听宋天平在耳边调笑着叫了一声“婆娘”,本是乡人骂人的粗野话,陈鱼却突然被挑逗了起来,睁大了眼睛,让宋天平戴了套子,两个人翻翻滚滚地互相爱抚。 外面不时有人走过,两人在房间里倍觉刺激,激情高涨。宋天平把陈鱼弄得汗出如浆,骨软筋酥直告饶,这才叫陈鱼翻过身去,一把扯掉套子,掰开陈鱼,从后面撞进去。陈鱼张大了嘴被宋天平捂住,微微的窒息感与没有套子隔膜的舒适感一齐发作,两人一同达到了颠峰。 宋天平第一次用嘴堵住了陈鱼的嘴,说,老婆,我要儿子,我要你,我不要套子,我要儿子,我要你。 陈鱼最初的惊慌被宋天平的情热与从未有过体验的高潮感动了,情真意切地很想为宋天平生个儿子,只字不提王姨再三警告的避孕措施。 两个人仿佛第一次作了自己的主人,主宰自己的感觉原来如此地脚踏实地,完全依着自己的意愿贪享放松的身体与精神。 宋天平发自肺腑的柔情蜜意,爱抚地叫陈鱼多睡一会儿,自己穿了衣服出去和早起的家人说话。陈鱼被眼前的情景迷住了,相信宋天平真的爱上自己,他的体温,他脸上的表情,无不表明着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情与欲。这个男人,被人人夸赞的男人,是她的男人,作为女人的骄傲使她把脸紧紧地依在宋天平的枕头里。一种从未有过体验的如痴如醉的感觉让她忘了她在城市荒凉中的母亲。 次日正是除夕,宋天平与陈鱼在家中广发压岁钱,合家老小无不欢欣展颜。 陈鱼认为宋天平父母上了年纪,应该多给一些,兄嫂们年轻,自己应该努力,就把带上的钱孝敬了父母六百,余下的全发给小孩子,一分不剩。宋天平也给了父母三千,喜得老两口神色凝重商量着次日要拿去存起来,将来抱孙子用。 这个喜气洋洋的新年,宋天平带着百依百顺的陈鱼,每日给父母兄嫂请安,走亲戚,访朋友。他们还在外人面前做着小游戏,宋天平故意狂妄地昂着头叫陈鱼点烟,陈鱼毕恭毕敬地划燃火柴去点;宋天平叫陈鱼去倒水端茶,陈鱼必须马上就去,双手奉来。不知情的人都说宋天平把那个女人调教得可温驯了!给陈鱼的回报是夜里的兴奋狂吻与激情做爱。 尽情演绎大男人的霸道与小女人的柔顺,使男人更象男人,女人更象女人。这种日子成了陈鱼一生中最值得回味的日子,竟然不想走了。 但节期一过,虽然宋天平自己也不想走,他的父母兄嫂却已在催促他们回去挣钱了。挣钱是天下最重大的事,是人生的最实在最可靠的目标。宋天平读书的时候,兄嫂们是帮了不少忙的,父亲说:“你现在生活好了,也要想着几个哥一点。” 他们还负着把全家人的生活都拉到高处的责任。 一想到回城后还得面对王姨,宋天平就满腹酸苦,又不能向父母吐露半点;时时抱着陈鱼听她的肚子有没有影响,半真半假地说儿啊,你老子要你来救命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