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华:王明返国前后

一、毛泽东和周恩来等在处理国共关系及八路军军事战略方针上的分歧
    1937年5至6月,毛泽东利用刘少奇向张闻天发起试探性的攻击遭到挫折,这表明在通往zhonggong领袖的道路上,毛泽东还有待克服重重障碍。白区工作会议结束后不久,卢沟桥事变爆发,全国形势发生剧变,毛泽东迅速搁置对十年内战期间党的历史经验的讨论,全力应付眼前的局面。
    抗战之初,zhonggong获得了合法地位,实现了第二次国共合作,毛泽东最关心的问题有两个:这就是如何处理国共关系,使zhonggong的实力,尤其是zhonggong军队的实力借抗战得到发展;以及如何统一在新形势下党内高层的认识,进一步强化自己在党的核心层中的地位。然而事态的发展并非总是朝着有利于毛的方向发展。从1937年8月下旬开始,围绕国共合作方针及八路军军事战略方针,毛泽东与周恩来等产生了意见分歧,这种分歧在洛川会议上首次表现出来,继而又表现为毛泽东与周恩来及与以朱德、彭德怀为首的八路军总部的分歧。
    1937年8月22至25日,zhonggong为确定在抗战期间的政治路线和军事方针,在陕北洛川召开了政治局扩大会议,参加会议的有党和军队领导人共二十三人。数十年来,在zhonggong党史编纂学中,这次会议都被解释为「毛泽东思想取得了伟大的胜利」,然而历史事实是,毛的意见在洛川会议上并没有得到党内高层的一致拥护,周恩来等的主张却获得与会者的普遍共鸣。
    洛川会议的中心议题是:如何评价国民党的抗战及确定zhonggong对国共合作的原则;zhonggong究竟应以「山地游击战」、抑或是「运动游击战」作为军事战略方针。
    分歧的一方为毛泽东、张闻天,另一方为周恩来、博古、朱德、张国焘、彭德怀等。
    毛泽东认为,国民党反动本质并未因抗战而改变,因此国民党的抗战必然失败。毛认为蒋介石进行的只是一场半心半意、单方面的局部战争,这场战争无疑会归于失败,国民党迟早要投降日本。或者,如果国民党军队一部分继续作战,就会遭到日本毁灭性的打击,这样zhonggong就要在全国起领导作用。因此zhonggong不能再迎合国民党而必须保持自己在政治上和军事上的独立和自主,一旦情况允许或必要,就起来反对它。 [1]
    毛泽东的上述主张,除了得到张闻天一人的明确支持外,周恩来等多数与会者均表示异议。
    周恩来在发言中提出,zhonggong和八路军的独立只能是相对的,zhonggong不应公开对抗南京的命令,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zhonggong应积极抗战,信守向国民党许下的精诚合作、共同争取全胜的诺言。
    周恩来对毛泽东有关国民党必定会投降日本的论断也持异议。周恩来认为,「蒋介石既已开始抗战,就决不会中途妥协」,鉴于蒋介石秉性倔强以及国内外形势,没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2]
    在洛川会议上,引起争议的另一个问题是zhonggong在抗战阶段究竟应制定何种军事战略方针。早在8月1日,毛与张闻天致电周恩来等,提出zhonggong军队应「在整个战略方针下执行独立自主的分散作战的游击战争,而不是阵地战,也不是集中作战」。[3]8月4日,毛与张闻天又致电正在山西云阳镇的周恩来、朱德等,再次提出zhonggong军队「应执行侧面的游击战」,毛并强调,「对此方针游移是必败之道」。[4]8月5日,毛、张再致电周、朱、博古、彭德怀、任弼时等,提到「红军担负以独立自主的游击运动战,钳制敌人大部,消灭敌人的一部」,但是,毛紧接着又强调,红军只宜作侧面战,而不是「独当一面」。[5]8月9日,毛在延安干部会议上发表讲话,指出「红军应当实行独立自主的指挥与分散的游击战争。……防人之心不可无,应有戒心」。8月10日,毛在致彭雪枫的电文中更是具体指导道,在与国民党方面交涉时,「要有谦逊的态度」,「不可隐瞒红军若干不应该隐瞒的缺点」,「例如只会打游击战,不会打阵地战;只会打山地战,不会打平原战;只宜于在总的战略下进行独立自主的指挥,不宜于以战役战术上的集中指挥去束缚」。[6]毛泽东为共产党和红军的前途深谋远虑,极为担心zhonggong军队将在对日作战中吃大亏。他知道党内许多高级干部已被爱国主义冲昏了头脑,可是毛又不能把话说得太直接,于是只能一而再,再而三,不断地向他的同事和部属反复解释,百般劝说。毛泽东在8月22日的发言中强调,zhonggong必须把国内战争时期的正规军和运动战转变为游击军和游击战,八路军的任务是分散兵力,用来发动群众,建立根据地。至于和日军作战,「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7]
    周恩来不同意毛有关八路军避开日军进攻只进行游击战的主张,他提议应以「运动游击战」作为军事战略方针。周恩来说,「还是运动游击战好」。[8]周恩来认为,如果避开日军,那会给党的声誉带来损害,似乎zhonggong没有全力抗日。周表示「即使八路军在这种运动战中,蒙受相当的损失,也是值得的,因为这可以在全国人民面前,证明我们努力抗战」。[9]
    朱德、彭德怀支持周恩来的意见。朱德认为在保持zhonggong军事独立性的同时,在一些重大战略问题上应服从南京军委会,这样做对于zhonggong有切实的好处,八路军可以从南京得到军饷和装备。朱、彭还提出,zhonggong军队应与国民党军队真诚合作,八路军应避免阵地战,但是应进行把运动战和游击战相结合的战争,即「运动游击战」。[10]
    毛泽东处于少数地位,不得不暂时退却。在张闻天的调和下,洛川会议用妥协的办法,尽量弥合毛泽东与周恩来等的分歧。在对国民党抗战的评价问题上,张闻天声称,国民党所进行的战争虽然隐藏着失败的极大危险,但在另一方面,若能唤起千百万群众支持统一战线,最后的胜利则是肯定的。[11]张闻天的这种折衷性的表述,被与会者一致接受。
    洛川上会议对于军事战略方针虽然没有达成统一的认识,但是也形成了某种折衷性的意见,这就是,八路军先在山西与国民党军队进行一定程度的并肩作战,当前线不守时,八路军再分散到整个华北地区,依毛泽东的意见开展活动。[12]
    在洛川会议上,毛与周的分歧以双方的互相让步而得到暂时的解决。周恩来在洛川会议上,虽然对毛在国共关系等问题上的消极态度有所保留,但是毛的大部分意见与周恩来并无冲突,周也同意在两党关系上要进一步冲破国民党的限制,要坚持zhonggong对红军的领导。[13]然而,周恩来在洛川会议上的言论却引起毛泽东的严重不安,毛十分担心周的主张将会对红军将领产生影响,但是会议期间的一些重要组织措施,又减缓了毛泽东的忧虑。1937年8月23日,新改组的中央军委成立,毛泽东正式担任了书记一职(实际上称「主席」),朱德、周恩来任副书记(「副主席」),毛已名正言顺地成为党对军队的最高领导。洛川会议并决定由周恩来担任负责与国民党谈判、领导国统区zhonggong组织的长江沿岸委员会书记,周将主要在国统区工作。这项安排也有利于毛,从而为毛泽东加紧在八路军贯彻自己的主张创造了有利的条件。
    洛川会议一结束,朱德、彭德怀率领的八路军第一一五师、第一二○师、第一二九师迅速开进山西。事态的发展完全不出毛泽东之所料,由朱、彭、任弼时组成的前方中央军委军分会(亦称「华北军分会」)果然受到周恩来的影响,提出了「运动游击战」的口号(「运动游击战」又称「游击运动战」)
    洛川会议后,周恩来于8月29日抵达西安,原准备和博古、彭德怀去南京,与国民党继续谈判,并筹组zhonggong长江沿岸委员会。8月30日、31日,毛泽东两次急电周,要周勿去南京转赴太原,与阎锡山会谈有关红军入晋事宜。张国焘在《我的回忆》中说,周恩来因不满意洛川会议,故意在山西停留而不去南京,因而遭到毛的多次埋怨,此说有误,盖因张国焘当时并不完全了解毛、周之间的秘密联络。[14]在百废待举的非常时刻,毛似乎只图发挥周的外交与组织才干,而疏忽了周恩来留晋可能将对八路军军事战略方针产生的复杂影响。
    1937年9月7日,周恩来与阎锡山在代县会谈,随后又转赴大同会见傅作义,就八路军入晋后的活动区域、指挥关系、作战原则与阎、傅达成协议,双方商定八路军将以游击运动战作为作战原则。周并主动提出将派八路军一一五师配合阎军,布防平型关一带,在侧翼待机歼敌。彭德怀在与阎锡山会见时也表达了相同的意见。9月13日,周恩来将和阎锡山谈判情况电告毛泽东、张闻天,要求派八路军两个师迅速集中徕源、灵丘、阜平地区,依靠太行山发展游击运动战。[15]
    此时周恩来提出的「游击运动战」已从原先的「运动游击战」后退一步,显示了周对毛的让步。尽管周恩来的立场已有明显软化,但是,周恩来所表现出的与国民党合作的热情仍使毛泽东极为忧虑,毛泽东没有回复周要求派八路军两个师援晋的电报。[16]自9月中旬至下旬,毛接连电示周、彭等,反复强调zhonggong应保存力量,「坚持依傍山地与不打硬仗的原则」, [17]避免与日军发生正面冲突,在军事上。保持高度行动自由,「用游击战斗配合友军作战」, [18]尽速向敌后挺进,创建共产党根据地。
    1937年9月17日,毛泽东致电朱德、彭德怀和八路军各师正副师长,再次强调:
    红军此时是支队性质,不起决定作用。但如部署得当,能起在华北(主要在山西)支持进击战争的决定作用。[19]
    9月21日,朱德、任弼时、邓小平、左权等率八路军总部到达太原。当晚,任弼时、邓小平等与zhonggong北方局书记刘少奇及彭真等人开会讨论八路军行动方针问题。就在同一天,毛泽东再电彭德怀,以极为强烈的语气,分析了华北抗战的形势,指出不管阎锡山与日军「决战胜败如何,太原与整个华北都是危如累卵」。毛批评党内有个别同志被暂时的情况所迷惑,没有深刻认识「这种客观必然趋势」而把红军主力全部用于支持友军的正规抗战。毛警告道,如果照此办理,「势必红军也同阎锡山相似,陷入于被动的应付的挨打的被敌各个击破的境遇中」。[20]毛责成彭「对个别同志不妥的观点给予深刻的解释,使战略方针归于一致」,并敦促彭要「从远处大处着想」。毛泽东在这封电报中反复告诫道:
    今日红军在决战问题上不起任何决定作用,而有一种自己的拿手好戏,在这种拿手好戏中一定能起作用,这就是真正独立自主的山地游击战争(不是运动战)。
    要以创造根据地发动群众为主,就要分散兵力,而不是以集中打仗为主,……集中打仗在目前是毫无结果可言的。[21]
    远在延安窑洞的毛泽东对于前方的周恩来和红军诸将领能否执行自己的指示毫无把握,于是只能依靠电报不断陈述自己的一贯主张。9月25日,毛泽东急电周恩来和北方局负责人刘少奇、杨尚昆、朱瑞等,重申「整个华北工作,应以游击战争为唯一方向」。[22]同日,毛泽东又致电朱德、任弼时、周恩来,提醒他们勿将红军实力暴露出来,以免遭受不测:
    目前红军不宜过早暴露,尤不宜过早派遣战术支队,……暴露红军目标,引起敌人注意,那是不利的。
    请暂时把我军兵力一概隐蔽并养精蓄锐,待必要条件具备时实行。[23]
    毛泽东在这封电报中所提的「尤不宜过早派遣战术支队」,实际上即是要求朱、彭勿派八路军配合国民党军作战。
    尽管毛泽东飞檄传书,三番五次急电周恩来、彭德怀等,劝说他们务必克服求战心理,爱护、保存共产党历经千辛万苦才保存下来的那股血脉——不到三万的红军兵力, [24]但是周恩来、朱德、彭德怀仍然坚持要配合国民党抗战。在周恩来的积极策划下,1937年9月23日,进驻五台山的八路军总部命令八路军一一五师在右翼配合阎军作战,一二O师从左翼驰援驻守雁门关的阎军。同日,华北军分会常委朱德、彭德怀、任弼时将有关军力部署电告毛泽东。[25]
    1937年9月25日,一一五师在林彪指挥下,在晋东北的平型关附近伏击日军板垣师团第21旅团。歼敌千馀人,取得八路军出征后的第一个重大胜利。显然,一一五师首战平型关是贯彻了周恩来等关于八路军配合友军作战及「运动游击战」军事战略方针,而和毛有关避免与日军正面作战的「独立自主的山地游击战」的方针大相迳庭。但是由于平型关战斗大大提高了共产党和八路军的威望,赢得国内外舆论的高度评价,毛泽东也表示了高兴。尽管华北军分会9月23日给毛的电报和周恩来于9月24日向毛泽东、张闻天发出的八路军参与平型关战斗的军力布置的电报,都未得到毛泽东的覆电。[26]
    在zhonggong党史编纂学中,平型关战斗长期被描述为贯彻毛泽东军事思想而获胜利的一个成功范例。1945年春在延安召开的「华北座谈会」上,彭德怀被指控在抗战初期违背毛泽东军事战略方针而遭受严厉指责,朱德、任弼时等也被迫对此作了「自我批评」[27]林彪却丝毫未受牵连。只是到了七十年代初,林彪事件爆发,官方才把林彪与彭德怀并列,指责彭德怀、林彪是「王明右倾投降主义路线的走卒」。即使如此,七十年代的zhonggong党史编纂学仍未公开批评平型关战斗,因为在批判了彭德怀领导的1940年「百团大战」后,再否定平型关战斗,将有损毛泽东和zhonggong抗战的形象。
    平型关战斗的胜利及其广泛的政治影响,突出了周恩来、朱德、彭德怀坚持「运动游击战」的成效,一度也使毛泽东对原坚持的观点产生了稍许动摇,毛在固守原有的游击战主张的同时,对运动战不再绝对排斥。平型关战斗后的第四天,1937年9月29日,毛泽东致电周恩来、朱德、彭德怀、任弼时:「阎(锡山)必要求我军与他配合来打一仗,为了给晋军以更好的影响,如果在确实有利的条件下,当然是可以参加的」。[28]
    自平型关战斗获胜后直至10月中旬,毛泽东对周恩来有关建议八路军配合国民党作战的电报转而采取较为积极的态度。10月4日,毛致电朱、彭、任弼时等,指示「对于国民党交给我们指挥之部队。应采取爱护协助态度,不使他们担任最危险的任务,不使他们给养物资缺乏」。[29]次日,毛覆电同意周在10月4日提出的有关调王震旅归还贺龙师建制,以加强阎军抵御日军进攻忻口的建议。10月14日,毛覆电批准周在10月12日有关调张宗逊旅主力及刘伯承师先头团截击日军后方,配合晋军中路作战的建议。[30]直至10月25日,毛在同英国记者贝特兰的谈话中还说,「现在八路军采用的战法,我们名之为独立自主的游击战与运动战」。[31]
    毛泽东对运动战态度的松动,大大鼓舞了周恩来、朱德、彭德怀。1937年10月8日,华北军分会在一份文件中正式提出八路军以「运动游击战」作为作战的战略方针。[32]这份文件还含蓄地批评了那种认为抗战必然导致失败的观点是「宿命论」,主张八路军在保卫太原的战斗中应配合、支持友军作战。[33]10月下旬,在周恩来的积极组织和毛泽东的默认下,八路军三个师全部出动,配合国民党发起忻口会战,重创日军,取得重大战果。
    毛泽东对八路军采取「运动战」作战方式的默许和宽容,随着山西抗战形势的变化而很快结束。1937年10月中旬后,山西形势日趋恶化,毛泽东又迅速退回到原来的立场,重谈游击战,毛甚至更进一步,开始批判起「右倾投降主义的倾向」。1937年10月13日,毛泽东、张闻天把给上海地下党负责人刘晓、潘汉年的电报同时转抄周恩来。毛、张在这封电报中,敲山震虎,激烈指责「同国民党和平共居」,「只知同国民党统一,处处迁就他的要求,而不知同他的错误政策作斗争」的「投降主义倾向」。10月17日,毛与张闻天联名,致电朱德、彭德怀、任弼时并告周恩来:「军分会10月8日指示文件有原则错误,望停止传达。」[34]同日,毛、张又以中央书记处的名义发出指示,首次提出「投降主义的危险,开始成为党内的主要危险」的论断。[35]毛泽东、张闻天虽未挑明所指何人,但10月13日的电文和中央书记处10月17日指示所内含的对周恩来警告之涵义,则是不言而喻的。
    周恩来对来自毛泽东、张闻天方面的讯息迅速作出反应,周在接到zhonggong中央「坚持同阎锡山合作,但是在原则问题上不让步」的来电后,于10月21日给延安覆电,声称自己「十多天均本此方针,在党内军内既反右倾,又反『左倾』」。[36]
    周恩来的辩解在山西抗战日趋恶化的形势下显得十分软弱,11月18日,日军侵占太原,国民党军纷纷撤退,八路军配会国民党军作战的条件已不复存在,客观形势迫使八路军开始分散兵力,逐步从运动游击战转到游击战的作战形式。这使毛泽东更加确信自己原先对国民党抗战的分析和所坚持的「独立自主的山地游击战」的主张是完全正确的。12月12日,毛在政治局会议的讲话中旧事重提,他针对10月8日华北军分会训令中对抗战「宿命论」的批评,指出,公开批评中央是失败主义是不对的。[37]尽管华北军分会所讲的「宿命论」主要是针对以刘少奇为首的北方局,但由于毛在9月21日电报中实际上也是持这种观点,因而毛将这种批评看成是针对自己的。使毛难以容忍的是,八路军在1937年11月至1938年2月,仍然进行了几次集中作战。1938年2月,彭德怀指挥的八路军为配合阎锡山「反攻太原」和在晋东南为粉碎日军九路进攻,继续采用了集中作战的运动战形式。周恩来则走得更远,1938年6月15日,周恩来从汉口给毛发电。提议八路军集结较大兵力于一些较大城市附近,以调动日军和打击日军增援部队。毛虽然并不完全反对在有利条件下八路军也可以打运动战。但他的主旨与周恩来等并不一致。因此毛对这份电报的反应是,避开周的具体要求,告诫周在具体作战方面「需全依敌我当前实际条件而定,不因人家议论而自乱步骤」。[38]周恩来等对配合国民党作战所持的积极态度,加深了毛泽东对周恩来、彭德怀的不满,成为数年后周、彭在整风运动中挨整的重要原因之一。
    在1937年8、9、10三个月,毛与周等围绕共产党军队是否配合国民党军作战及zhonggong应采取何种军事战略方针而产生的分歧,对毛、周关系,尤其对毛、彭关系,投下了沉重的阴影。在zhonggong核心层,除了张闻天与毛泽东站在一边,只有刘少奇旗帜鲜明地支持毛。
    二、毛泽东的理论攻势与刘少奇对毛的支持
    1937年11月对于毛泽东是一个忧多于喜的时刻。在毛泽东一再敦促和反复劝说下,周恩来等虽然在军事战略方针问题上部分地接受了毛泽东的意见,但在如何处理与国民党的关系等问题上仍固守与国民党积极合作的方针。毛与周恩来等的分歧尚未最后解决,又有一个更棘手的难题困扰着毛,这就是远在莫斯科的王明即将返回延安,毛已预感到在党的核心层中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为了防止周恩来与即将返国的王明在统一战线问题上结成同盟,同时也是为了争取党内更多高级干部接受自己的政治主张,毛泽东决定主动出击,向反对派发起进攻。
    1937年11月12日,距王明飞抵迪化(乌鲁木齐)的前两天,毛泽东在延安党的活动分子会议上作了一个极为重要的报告——〈上海太原失陷以后抗日战争的形势和任务〉。在这个报告中,毛继续发展他在洛川会议上对国民党抗战方针的批判,毛认为,上海太原失陷已证实了他关于国民党很快会失败的预言。毛声称,国民党的「片面抗战」虽然也带有「革命性」,但却是「一定失败的」。目前抗战已进入一个「青黄不接的时期」,其依据就是日军进攻不断获胜。
    毛泽东这个报告最引起党的干部惊骇的是他对党内「阶级投降主义」的指责。毛不惜使用最激烈的词语,将党的核心层内与自己相左的主张斥之为「右倾机会主义」,甚至耸人听闻地把它称之为「阶级投降主义」,并将其说成是「民族投降主义的后备军」,是民族投降主义的客观同谋者。毛正式宣布,右倾投降主义已成为zhonggong党内的主要危险。
    毛泽东还少有的对zhonggong军队进行了批评。作为党在军队方面的最高领导人,毛泽东难以抑制他对彭德怀等的强烈不满,毛开始谴责起八路军中的「新军阀主义的倾向」,声称其表现为八路军中有人以接受国民党委任为荣耀」。随后毛话锋一转,又表扬八路军执行了「独立自主的山地游击战」的战略方针。尽管毛明知八路军进行的是「运动游击战」,他本人曾三番五次、苦口婆心敦促彭德怀等改弦易辙。毛采取打一下、再拉一把的策略,在对彭德怀等猛击一掌后,仍竭尽全力争取彭德怀等接受自己的主张。
    正当毛泽东孤军作战时,刘少奇给予了他宝贵的支持。
    刘少奇未参加洛川会议。1937年7月28日,刘少奇以北方局书记的身分抵达太原,主持刚迁到此地的北方局的工作。在这个阶段,刘少奇把主要精力放在动员、群众抗战和支持薄一波联络阎锡山、建立山西新军的方面,而与朱德、彭德怀领导的八路军较少发生直接联系。
    刘少奇虽没有卷入到洛川会议上的争论,但是他在两个重大问题上的观点却与毛泽东十分接近。
    刘少奇支持毛泽东对国民党的政治判断,并进一步主张对国民党进行左、中、右三派的划分。1937年9月20日,刘少奇在与周恩来联名给毛泽东、张闻天等的电报中(此份电报基本反映的是刘少奇的观点,在《周恩来年谱》中未提及此电报),提出zhonggong在山西统一战线中的策略应是「巩固左派,联合中派,孤立右派」,而区分左、中、右派的标准则在于他们是否「能听取我们的意见」。[39]刘少奇的这个观点在当时是十分具有震撼性的,涉及到党对统一战线策略的最重要方面,以至于毛泽东在刘少奇的来电上批示,「如此类电报须绝对保守秘密」。[40]抗战之初,zhonggong领导人一般都认为,评价国民党的标准只是看其对抗战的态度,虽然张闻天在洛川会议的补充报告中提过国民党内存在「左、中、右」三派分野的问题,但张划分国民党「左、中、右」三派的标准仍是对抗战的态度,张并将蒋介石封为「中派」。[41]然而刘少奇的看法符合毛泽东的思路,启发了他稍后详细论证这个问题。在对国民党及其领导抗战的评价方面,刘少奇和毛泽东一样,是属于「悲观派」,而和周恩来等「乐观派」有明显的区别。
    刘少奇对毛泽东有关开展游击战的主张也同样给予了坚决支持。抗战爆发后,刘少奇是zhonggong党内最早提出进行游击战的少数人之一。1937年8月3日,刘少奇致电张闻天,汇报他已下达在平、津发动游击战的指示。[42]9月28日,在接到毛泽东关于「整个华北工作,应以游击战争为唯一方向」电报的三天后,刘少奇致电张闻天,通报他已下令平、津党组织「动员大批干部同志与抗日游击分子下乡,发展领导游击」。[43]太原失守前的1O月16日,刘少奇又发表了日后引起党内高层争议的〈抗日游击战争中各种基本政策问题〉一文。
    对于发展zhonggong武装问题,刘少奇与毛泽东一样都极度重视。1937年9月21日,在太原举行的八路军负责人与北方局领导人联席会议上,刘少奇提出要「扩大八路军到拥有数十万人枪」的意见。[44]据杨尚昆和当时任北方局军委书记的朱瑞在1945年3月延安举行的华北座谈会上的发言,在八路军是否要配合阎锡山军队打仗的问题上,华北局(即是北方局——笔者注)负责人主张八路军应分散打游击,发动群众,因为太原反正是保不住的。[45]11月17日,刘少奇和北方局副书记杨尚昆致电毛泽东、张闻天,提出「扩大红军要成为华北全党及红军全体指战员第一位重要工作」,「必须计划在三月内扩大到十万,半年内扩大到二十万」。[46]而在这之前的11月1日,刘少奇向延安报告,四个月内北方局已在山西、河北建立起十几支zhonggong领导的较大的游击队,人数达六、七千人,[47]随后华北地区zhonggong地方武装迅速发展,几乎遍布华北所有地区,人数达到数万。
    在毛泽东暂时处于少数地位、周恩来的看法在党内占上风的时刻,刘少奇的态度对毛是一个很大的支持。然而在对形势的估计及党的任务等问题上,刘少奇的意见仍与毛有一定的距离。例如,刘少奇在1937年8月3日给张闻天的电报中虽提出开展游击战的建议,但对游击战的认识与毛并不完全一致。刘少奇认为进行游击战的目的是「响应抗日军的武装斗争」,配合「武装暴动,收复平津」。[48]刘少奇在动员平津党员下乡打游击的同时,还指示「改组完全公开的同乡会并加入汉奸团体」。[49]刘少奇提出此问题虽然在主观上是为了共产党的事业,但刘的这个建议毕竟太显眼,极易引起误解,造成刘少奇缺乏原则性、思想太「右」的印象。刘少奇在〈抗日游击战争中的各种基本政策〉一文中虽然强调「游击战争是今后华北人民抗日的主要斗争形式」,但在11月17日给毛泽东、张闻天的电报中又提出「争取华北游击战争胜利,重复转变为正规战」,[50]而与毛的主张不尽一致。尽管刘与毛的认识存在若干差异,然而在毛泽东急需党内高层积极支持的时刻,这些差异丝毫不影响毛泽东对刘少奇的重视。
    尽管毛泽东已获得刘少奇的重要支持,但是党内上层的态势并没有朝着有利于毛的方向发展,随着王明抵达延安日期的日益临近,毛的忧虑愈益强烈。毛凭着自己对党内斗争历史的深切了解和对眼前党内争论的判断,确信zhonggong上层内部的关系将随着王明返国而发生新的组合,一批与自己意见不合的同志将会聚集在王明的周围。
    毛泽东对王明素无好感,愤恨王明依仗莫斯科的支持而获得党内高位。毛也嫉恨王明垄断了与斯大林的联系,「挟天子以令诸侯」。毛更难以容忍王明以zhonggong唯一理论家自居,独霸了zhonggong意识形态的解释权。毛泽东虽还不知王明返国将携带莫斯科什么新指示,但从一年前共产国际对zhonggong的干预就可判断,莫斯科和王明主要将关注zhonggong对国民党的统一战线方针,而这些都是和自己的主张不尽相同的。
    在这微妙的时刻,毛泽东最不放心的是周恩来、朱德以及博古等人。
    周恩来、博古、张闻天在1931至1935年基本上是国际路线的拥护者和执行者,在这三人中。毛可以得到张闻天的全力支持。对于在军中毫无基础、其声望和权威都因刘少奇的挑战而遭到削弱的张闻天而言,要维护现有地位的唯一途径,只能是继续与毛合作。对于毛泽东而言,博古的危害也相对较弱,博古自遵义会议被赶下台后,声望已大大下降,即使博古再与王明合流,若无周恩来的支持,也掀不起风浪。周恩来是核心层中最重要角色,周在党内军内拥有雄厚的基础,周和朱德、刘伯承等一贯在国际派和毛之间摇摆,虽然在更多的情况下,周恩来等对毛多作妥协和让步,但抗战以来,周的看法与毛存有不小的分歧,极有可能在王明与毛泽东之间偏向王明。
    1937年11月,是毛泽东最为艰难的日子。他只能抓紧时间,主动出击,在王明将回国而未回国之际,把自己的理论石块先甩出去,同时严密控制与共产国际的电讯联系,严禁任何人插手,以求对莫斯科指示灵活处理,「为我所用」。一切该做的毛泽东都做了,下一步就是迎接从「昆仑山下来的神仙」——王明。[51]
三、让步与等待:1937年12月政治局会议
    1937年11月29日,王明、康生、陈云等在苏联顾问的陪同下乘苏联大型军用飞机抵达延安,在机场受到毛泽东、张闻天、周恩来、张国焘等领导人和千馀名延安干部战士的热烈欢迎,毛泽东在机场举行的欢迎大会上发表讲话,将王明等称作是「马克思给我们送来了天兵天将」。[52]「天兵天将」既已下凡,当然要传达「天王」的「圣旨」。12月9至14日,zhonggong中央政治局在延安举行会议,由王明传达共产国际指示,并进而检讨抗战以来党的路线,此次会议王明的主张在党的核心层中占据了上风,史称「十二月政治局会议」。
    在zhonggong党史编纂学中,对「十二月政治局会议」长期持否定态度,对会议主要内容也多予以回避。在官方党史著述中,一般将这次会议列入「毛泽东反对王明右倾投降路线」或「zhonggong六届六中全会」的背景部分,其主要论点:一是全盘否定王明在会议上所作的报告,指斥其为「系统的投降主义主张」;第二,绝口不提王明的报告获政治局一致通过,以及会议所通过的一系列决定。1987年zhonggong中央党史研究室编写的《zhonggong党史大事年表》,在对王明报告的评价上首次发生变化,在继续指责王明「右倾投降主义」的同时,开始承认王明的报告「在坚持联合国民党抗战问题上,发表了一些正确意见」。[53]官方权威的党史研究部门局部修改对王明报告的评价,主要是出于现实政治的需要,它意图表明抗战之初,zhonggong就怀有与国民党合作抗日的真诚愿望。
    十二月政治局会议是1934年1月zhonggong六届五中全会召开以来第一次有绝大多数政治局委员参加的会议,也是1931年后zhonggong的国内领导机构与派驻莫斯科的代表团实现汇合后召开的第一次会议。这次政治局会议的召开,是zhonggong中央事先议定的,并非出于王明的压力。1937年11月初,毛泽东就已知王明即将返国的信息,毛估计王明返国后必定要传达共产国际的指示,召开政治局会议一事不可避免,尽管毛内心十分不悦,但仍向外地的一些政治局委员发出电报,通知他们返回延安参加会议。1937年11月5日,毛发电报给周恩来,催促周来延安开会。[54]11月15日,毛在给周恩来等的电报中,再次提及周回延安开会事。[55]远在南昌的项英,如果不是较早接到开会的通知,是来不及赶到延安准时参加会议的。
    十二月政治局会议是一次严肃的党的核心层的会议,它改变了遵义会议后政治局开会一般多邀请重要军事干部参加、常以政治局扩大会议形式开会的惯例。出席这次政治局会议的政治局委员、候补委员共十二人,他们是毛泽东、王明、张闻天、周恩来、博古、康生、陈云、彭德怀、刘少奇、项英、张国焘、凯丰。林伯渠不是中央委员和政治局委员,但作为zhonggong元老,也出席了这次会议。
    四名政治局委员、候补委员缺席:
    朱德、任弼时在山西八路军总部,
    邓发在新疆迪化(乌鲁木齐)主持八路军办事处。
    王稼祥因病在莫斯科治疗。
    十二月政治局会议的主持人是在党内负总责的张闻天,王明是十二月政治局会议的主角。在12月9日会议的第一天,王明作了〈如何继续全国抗战与争取抗战胜利呢〉的报告。第二天王明又作了有关zhonggong驻共产国际代表团工作的报告。王明在会议上传达了共产国际的指示,强调zhonggong必须加速转变内战时期的策略,建立广泛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在论及抗战以来zhonggong政治方针时,王明不点名地批评了毛泽东,公开点名指责了刘少奇。
    王明在报告中批评洛川会议没有突出「抗日高于一切」、「一切服从抗日」的原则。他认为不恰当地强调「片面抗战路线」和「全面抗战路线」,将抗日与民主、民生问题并列,都是不对的。王明说,群众运动要取得合法地位,应去国民党政府备案,在抗日条件下,不怕国民党的限制。王明举洛川侩议制定的〈抗日救国十大纲领〉将「抗日的民族团结」放至第十条作为证据,指责洛川会议对国共合作的重要性认识不足,过份强调了独立自主。王明还说,洛川会议虽主张发动群众,却没有找到发动群众的具体方法,即没有提出「一切经过统一战线」的口号。
    王明批评1937年9月25日〈zhonggong中央关于共产党参加政府问题的决定(草案)〉对国民党的进步认识不足。王明认为,国民党由不抗日到抗日,由剿共到联共是根本转变。王明强调zhonggong参加政府的条件是看政府是否抗日,只要国民党抗日,zhonggong就可以参加政府。王明还认为,把复兴社看成是法西斯也是不对的,因为法西斯的主要特征是对外侵略,而复兴社分子仍抗日。
    王明在报告中表示,他不同意毛泽东在1937年11月12日所作的〈上海太原失陷以后抗日战争的形势和任务〉中提出的某些论断。王明认为,所谓卢沟桥事变前党的主要危险是「左倾」、之后是「右倾」的分析,夸大了右倾的危险,是一种机械论。王明认为:在报告大纲第十九条中的提法——即「是共产党领导资产阶级,还是资产阶级领导无产阶级?是国民党吸引共产党,还是共产党吸引国民党」,也是不对的。因为历史上没有无产阶级领导资产阶级的事情,应提「共同领导」。王明表示不应空喊领导权,空喊只会吓走同盟者。王明还反对在国民党和其他政治派别中划分左、中、右,认为只可划分抗日或降日派。王明也不同意zhonggong对章乃器的批评,他指出章氏提出的「少号召、多建议」口号不无可取之处,zhonggong应与国民党采取商量建议的方式,而不宜在政治上号召要这样办,那样办。
    如果说王明对毛泽东还多少有所顾忌,未敢直接点名,只是就毛撰写的1937年11月12日大纲进行了批评,那么,他对刘少奇就没有这么客气了。王明点名批评刘少奇在〈抗日游击战争中的各种基本政策〉一文中对国民党提出的各项要求「过高」、「过多」,而没有反映「抗日高于一切」的中心问题。王明认为,zhonggong目前应与国民党「求同而非立异」。[56]
    王明在「十二月政治局会议」上充当了斯大林代言人的角色,他的报告基本上是「宣达圣旨」,完全反映的是斯大林、季米特洛夫对zhonggong当前任务的观点。1937年11月初,在王明返国前夕,斯大林、季米特洛夫在莫斯科召见了王明、康生、王稼祥、邓发。斯大林出于对苏联安全的考虑,指望中国拖住日本,使日本身陷中国战场的泥沼而无力进攻苏联。[57]11月14日,季米特洛夫在共产国际执委会书记处会议上谈道,zhonggong应遵循「一切服从统一战线」、「一切通过统一战线」,不要过份强调独立自主。[58]斯大林认为,zhonggong力量薄弱,无法充当统一战线的核心,蒋介石则可充当这个角色,zhonggong不要刺激、惹恼蒋介石,而要全力加强与国民党的合作。对于毛泽东,斯大林既不熟悉,也不放心,[59]且十分怀疑毛泽东是否能够忠实贯彻莫斯科的战略意图,因而派其门徒王明返回中国,监督zhonggong执行这个联合国民党的新方针。对于王明所肩负的使命,共产国际总书记季米特洛夫曾给予清楚的阐释。1937年8月10日,季氏在共产国际执委会书记处讨论中国形势的会议上,对zhonggong能否转变政策信心不足。他认为。由于zhonggong过去领导红军为建立苏维埃而斗争,现在同时还是这些人却要执行另一种政策,对于zhonggong这将是十分困难的。因此「需要能在国际形势中辩明方向、有朝气的新人去帮助zhonggong中央」。[60]在斯大林和季米特洛夫的眼里,王明正是这样一个合适的人选。
    王明自恃有斯大林作靠山,在十二月政治局会议上踌躇满志,毛泽东为欢迎他回国而刻意作出的友好姿态麻痹了王明,[61]无形中膨胀了他的自我中心意识,使王明陷入了错误的判断。王明在报告中无视毛的权威,将他个人自1934年以来与毛修好的努力毁于一旦。王明以为刘少奇没有实力,以批刘来影射毛,也造成严重的后果,促使毛泽东与刘少奇在反对王明的基础上进一步加紧联合。
    所幸,这一切对于王明还是未来的事,现在则形势大好,前途一片光明,几乎所有的政治局委员都一致拥护王明的报告,连毛泽东也被迫予以附和。
    王明的报告得到周恩来的支持。周在12月11日的发言中,对毛泽东抗战以来的言论进行了不点名的批评,周恩来说:四个月来未能推动抗日统一战线更大的发展,主要原因是由于以前「片面抗战必然失败论」。不应把片面抗战、全面抗战对立起来,硬要讲片面抗战必然失败,以后全面抗战必然胜利,这不符合辩证法。[62]
    周恩来认为,以山西情况为例,由于没有实行「抗日高于一切」的原则,而把独立自主提得太高,所以党内、军内和各地都有不利于抗战、不利于统一战线的思想、言论及行动。[63]周提出,把独立自主发展到各方面会妨害统一战线,应公开指出并纠正统一战线中的错误,使友党更加信任和佩服我们。[64]
    周恩来的发言反映了与会大多数政治局委员的观点,形势明显对毛泽东不利。他强忍心中的不快,为了避免自己陷入孤立,被迫对王明、周恩来作出妥协姿态。毛在会议的发言中承认存在着王明所批评的「抗战发动后对国民党的转变估计不足」的情况。[65] 毛表示同意王明提出的「国共两党共同负责、共同领导」的主张,但是,毛并没有完全放弃自己的立场,仍坚持认为在国共两党之间存在着「谁吸引谁」的问题。[66]
    十二月政治局会议上所发生的一切,证实了毛泽东早些日子对党内形势的预测:随着王明返国,将有一批政治局委员重新聚合在王明的周围。为了应付这种局面,毛泽东实际上早已有所准备,从12月上旬就对自己在统一战线方面的立场作了局部调整。1937年12月6日,即在王明到达延安后的第八天,毛泽东就与周恩来、彭德怀,联名致电八路军总部,要求坚决执行统一战线方针,加强部队的统战教育。在这份电文中,毛尤其强调八路军应与阎锡山及地方行政机构多方沟通,避免发生摩擦,指示八路军停止自行征粮、征布,所需物品改为「向政府借拨」。[67]尽管毛泽东在统一战线问题上的强硬态度已有所软化,但仍未能减缓王明等在会议上对自己的进攻。
    在十二月政治局会议上,毛泽东暂时处于下风,王明虽然获得普遍响应,但王明获得的成果也仅此而已。毛泽东、王明一时势均力敌,谁也不具特别优势。会议宣布改组中央书记处,决定不设总书记一职,由书记处实行集体领导,事实上形成了毛泽东、王明分享zhonggong最高权力的格局。
    十二月政治局会议公布了有十六人组成的政治局委员、候补委员名单。他们分别是:毛泽东、王明、张闻天、周恩来、博古、朱德、张国焘、王稼祥、任弼时、彭德怀、项英、刘少奇、康生、陈云、邓发、凯丰。[68]
    据张国焘回忆,这份名单是得到斯大林批准,由王明在会议上宣布的。由于王明「事先没和任何人商量」就拿出名单,毛泽东「似感不安」。但是毛对这份名单并未表示反对意见,其原因可能是这份新名单与原有政治局成员的构成基本一致,王明并没有将新人塞入这份名单。在新公布的政治局委员中,绝大多数都是六届四中全会和五中全会产生的政治局委员,关向应原为六届五中全会的政治局候补委员,此次未进入政治局。彭德怀、张浩于1936年1月进入政治局,但是不久就不再通知张浩参加政治局会议。张浩以共产国际代表身分,动员张国焘北上的使命完成后,他的政治局委员一职也就停止了。在王明拿出这份名单宣布后,毛泽东并没有完全放下心来,他要试探一下王明。毛在会上「极力推崇王明为zhonggong中央领袖,……力主将王明名字列入第一名」。王明则竭力表明,他提这份名单决无「夺帅印」的意思。[69]经这番试探,毛泽东已知王明确无取而代之的意思,也就不再坚持了。
    对于毛泽东而言,十二月政治局会议是不愉快的,但在不愉快中,也有一两件令人快慰之事,这就是会议决定终止党中央「负总责」之人的设置,剥夺了张闻天实际担任的总书记一职,[70]并把周恩来逐出了中央书记处。[71]
    自三十年代中期始,中央书记处长期承担政治局常务委员会的功能,1934年1月六届五中全会成立的中央书记处由博古、周恩来、张闻天、项英四人组成,是党的最高权力机构,由博古在书记处负总责。遵义会议改组了中央书记处,毛泽东、王稼祥进入书记处,项英因留在江西,事实上停止了书记的职权,新的书记处有张闻天、毛泽东、周恩来、博古、王稼祥五位成员,由张闻天担任党的总负责人,即实际上的总书记一职。这种人事安排一直持续到1937年12月政治局会议的召开。
    十二月政治局会议决定不设党的总负责人,张闻天由总书记变为书记之一,地位明显下降,在毛泽东暂时处于守势时,毛宁愿此位空缺。会议还免去了周恩来长期担任的中央书记处书记一职。新成立的书记处由毛泽东、王明、张闻天、陈云、康生组成。从苏联返国的王明等三人,在书记处占了五分之三的比重,从表面上看,王明似乎占了上风。原中央书记博古、王稼祥也被免去了书记的职务。
    周恩来离开中央书记处标志着周在党的核心层中的影响已明显减弱。不知是王明的政治敏感较差,还是他想和过去的路线撇清关系,王明眼看着周恩来、博古、王稼祥这三位过去路线的代表人物离开书记处竟毫无反应。周恩来地位的下降显然符合毛泽东的心意,毛反感周恩来向王明靠拢,而无援周之意,毛将乐意看到周恩来与王明的关系出现裂缝。
    十二月政治局会议对张闻天的打击十分沉重。张闻天本来就对王明返国抱有警惕,担心王明将取代自己成为党的总书记,如今不设总书记一职,使王明、张闻天皆有所失。目前王明的地位上升,张闻天对王明的不满也急剧加深,毛泽东将坐山观虎斗,看彼等四分五裂。互相内讧,从这个意义上说,十二月政治局会议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十二月政治局会议达成的毛泽东、王明共治的局面,还体现在会议决定成立的zhonggong七大准备委员会等有关人事安排上。该委员会共有二十五人,除了十六名政治局委员,还包括了数名党的元老和重要的军政干部,由毛泽东担任委员会主席,王明担任书记。在准备委员会之下,另成立由书记处五名书记组成的秘书处,周恩来、博古、项英等皆被排除在外。[72]
    毛泽东在十二月政治局会议上遭到遵义会议以来最大的挫折,毛泽东的权威受到王明等的沉重打击,政治局几乎一致支持王明的主张,使王明在党的核心层中的影响急剧扩大。毛泽东将被迫与王明进行合作,形成了对毛极不情愿的毛、王体制。在这种体制内,毛泽东暂时不占优势,而王明的地位则相对稳固。
    在毛泽东暂时处下风的时刻,毛对自己的前途并没有任何的悲观。毛牢牢掌握着军队和与莫斯科的电讯来往。毛清楚知道,王明得势的原因是他的莫斯科代言人角色,以及周恩来等对王明的支持。毛相信,将王明与周恩来等结合在一起的只是政见上的一致而非宗派上的结合,因此,一旦形势转变,周恩来等将会改变看法,转而支持自己的主张,彭德怀等也会迅速转变过来,周与王明的结合也就会随之结束。此次会议决定王明将率代表团前往武汉与蒋介石会谈,并成立zhonggong中央长江局,此项决定也有利于毛泽东。王明远离延安,也就避免了在延安出现「二主并立」、分庭抗礼的尴尬局面。对于张闻天等人,毛泽东更有充分的信心,毛断定张闻天因利害关系绝不会与王明「重结二度梅」,毛且作好准备,等着看他们互相火并。至于王明,则有很多理由为十二月政治局会议的结果而高兴。首先,他的报告被与会者一致接受,政治局的同事们都对他表示了热诚的欢迎;其二,政治局对zhonggong驻共产国际代表团的工作给予了高度评价,称赞代表团「在关于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新的政策的确定与发展上给了中央以极大的帮助」,[73]zhonggong中央表彰了代表团,也就是对王明本人的表彰;其三,王明的地位在会议上得到确定,成为党的第二号人物,由于自己显示了政治领袖的水平并具有雄厚的国际背景,争得了在政治上「帮助」毛泽东的资格,跟随自己从莫斯科返国的康生等也都成了书记处成员;其四,会议决定成立以王明为首的zhonggong代表团与国民党谈判,这将使王明成为国内活跃的领袖人物。
    在胜利的喜悦中,王明没有看见笼罩在他头上的乌云正慢慢聚集,在十二月政治局会议上,由于王明不能保证争得苏联军援,对他不满的气氛已经悄悄出现。
    早在江西时期,zhonggong就迫切希望从苏联获得军援,但苏联一向口惠而实不至,令zhonggong军政领导人大为失望。1933年,zhonggong听信了共产国际军事代表团顾问弗雷德(驻上海)和李德的许诺,在瑞金花费大量人力修建了机场,准备迎接苏联军用飞机的降落,结果是望断秋水,空欢喜一场。[74]1936年8月25日,陕北局势危急,红军财政、粮食已达最后极限,毛与张闻天、周恩来、博古联名,急电王明,希望王明向苏方请求给红军提供飞机、大炮,[75]以实现红军占领甘肃西部、宁夏、绥远一带的计划,此项求援也因各种条件的制约,最后也未能落实。所有这些都削弱了王明在zhonggong核心层中的地位。
    抗战爆发后,苏联对国民党政府开始了大规模的军事援助,但恪于「中苏互不侵犯条约」的限制,对zhonggong基本没有提供军火方面的援助。令zhonggong领袖们普遍反感的是,当源源不断的苏联军火沿阿拉木图——迪化(乌鲁木齐)——兰州公路,向重庆运去的时候,苏联军用飞机只给延安送来一些中文版的斯大林、列宁著作和少量的高射机枪、药品、大型无线电台等。于是领导人抱怨——「书籍给了无产阶级,军火给了资产阶级」。
    十二月政治局会议上,zhonggong领袖最关心的问题之一是苏联能否给zhonggong实际的援助。王明为斯大林的对华政策作了解释,表示苏联不大可能给延安军援,王明的答复令所有人失望。 [76]对苏联不满的情绪已经存在,只要稍加鼓动,十分容易将矛头转向王明,作为zhonggong驻共产国际的代表,既然是被斯大林派回来的,可是在帮助国内的斗争中又作出什么具体贡献呢?苏联不给zhonggong军火,难道与王明的无能没有关系吗?
    王明在十二月政治局会议上取得的胜利使他对自己的前途充满自信,王明只看到政治局委员们支持他的一面,而没看到这种政治支持的脆弱一面。王明与多数政治局委员只存在一般的工作关系,并无历史渊源、个人友谊作这种关系的基础。他忘记了,这种建立在政见一致基础上的政治上的结合,经常会因形势变化、人际关系等因素而处于波动中。少年得志的王明只是一个深受俄化教育的共产党新贵,对这种世故哲学似乎理解得不深。十二月政治局会议后,zhonggong核心层的内部关系十分微妙,尽管王明影响上升,但支持王明的力量缺少稳定性,大多数政治局委员并没有把「宝」押在王明一边,而是谨言慎行。在毛泽东、王明之间犹疑摇摆。
    周恩来、朱德、彭德怀对王明的态度是友好的,但他们对毛泽东也很尊敬,且一切都是光明正大,和王明没有任何私下交易。
    康生和陈云是王明昔日在莫斯科的老同事,康生虽然多年来与王明密切合作,但甫抵延安,却小心翼翼,实际上是在默默估算毛泽东与王明各自的实力阵容,为自己要走的下一步棋在暗中准备。陈云虽与王明共事较久,但是只限于工作关系,与王明谈不上志同道合。没有任何证据可显示康生、陈云会在政治上继续支持王明。
    政治局候补委员邓发,这位zhonggong在江西时期的捷尔仁斯基,早在遵义会议后就已权势大减。邓发因狂热肃反,在党内、军内积怨甚多,加之邓发与周恩来关系密切,1936年4月,就被毛泽东、张闻天打发去了苏联,他的国家政治保卫局一摊子也早由毛泽东的老部下王首道接替。目前邓发担任了zhonggong驻新疆办事处代表,已远离权力核心,邓发甚至连十二月政治局会议也未能参加。邓发对王明不可能有任何实际的帮助。
    博古是王明昔日的亲密战友,多年来与毛泽东对垒,对王明返国自然是由衷的高兴,但王明在十二月政治局会议上讲的一些话却使博古很不满意。王明为了显示自己一贯正确和立场公正,对博古主持的1934年1月的zhonggong六届五中全会提出了尖锐的批评。[77]王明此举只能使博古对自己徒增不满,从而影响两人的关系。
    王明真正的支持者只有项英一人。项英多年来就对毛泽东的个人品质存有严重的怀疑,长征前夕,项英曾预感到毛将利用党的危急形势,夺取最高领导权。[78]1937年12月,项英从南方赶赴延安,与分手三年多的战友们重逢,并参加了十二月政治局会议。在项英的眼中,王明无疑是值得信赖的党的领袖,更是抗衡、制约毛泽东的最佳人选,因而,项英真诚的拥护王明。十二月政治局会议决定成立由项英任书记zhonggong东南分局,在党的关系上,直属长江局领导,新四军则受延安和长江局双重领导,项英对这项安排由衷地满意。
    十二月政治局会议在毛泽东与王明之间投下了长长的阴影,王明在严重冒犯了毛泽东之后,也许并不知道自己已被毛视为必欲除之而后快的党内头号敌人。正当王明自鸣得意,陶醉在眼前的胜利时,毛泽东则在妥协、退却烟幕的掩护下,为打败王明卧薪尝胆、积蓄力量。
    四、毛泽东与武汉「第二政治局」的对立
    1937年12月18日,仅距十二月政治局会议闭幕四天,王明、周恩来、博古等率领zhonggong代表团就抵达武汉。12月23日,zhonggong代表团与zhonggong长江局举行会议,决定将两个组织合并,对外称zhonggong代表团,对内为长江局。
    zhonggong长江局是陕北以外zhonggong最大的组织机构,在长江局集中了当时十六名政治局委员中的五人,他们分别是王明、周恩来、博古、项英以及1938年4月调入的凯丰。在长江局担负领导工作的还有董必武、林伯渠、吴玉章三位zhonggong元老(林伯渠不久调任zhonggong驻西安办事处代表),以及叶剑英、邓颖超、李克农、吴克坚、廖焕星(王明在莫斯科期间的秘书)等。
    长江局是1927年国共分裂后,zhonggong在国民党统治区成立的最重要的机构。长江局担负着领导南中国zhonggong地下组织和新四军的工作,承担与国民党谈判以及联络社会各界的繁重事务。长江局还公开出版zhonggong机关报《新华日报》和党刊《群众》。[79]由于长江局工作范围极其广泛,对zhonggong全局性的路线、方针发挥着重大影响,其领导人在zhonggong党内声名显赫,所以长江局又有「第二政治局」的称呼。
    zhonggong长江局的核心灵魂是王明和周恩来。在十二月政治局会议上,王明得到周恩来的有力支持,会议之后,王明与周恩来在党内的影响明显增强。王明、周恩来抵汉后,立即展开紧张的工作,全面落实、贯彻「十二月政治局会议」关于加强国共合作、巩固与国民党的统一战线的方针,从而与毛泽东的矛盾进一步扩大。
    王明、周恩来强调zhonggong应尽力维护同国民党的友好关系,与国民党「开诚合作」,对国民党的意见「一般宜采取赞助的立场」。特别在成立地方政权问题上,zhonggong应事先征得国民政府的同意,促成在「国民政府基础上建立统一的国防政府」。1938年1月28日,王明、周恩来、博古、董必武、叶剑英致电延安中央书记处,对晋察冀边区临时行政委员会不向国民政府备案而自行成立提出批评,认为此举「对全国统战工作将发生不良影响」。[80]
    在军事问题上,王明、周恩来主张zhonggong领导的武装游击队应取得合法地位,他们并且认为zhonggong军队应积极配合国民党军作战,应抽调八路军主力参加对日作战。1938年1月11日,周恩来、叶剑英致电毛泽东、朱德、彭德怀,建议调刘伯承师或林彪师,待日军进攻郑州紧急时,渡黄河参加陇海路西段的战斗。[81]
    王明、周恩来在zhonggong参加政府问题上的态度也和毛泽东存在差别。抗战爆发后,毛泽东、张闻天对zhonggong参加政府事一直持谨慎、保守的态度。1937年9月25日,zhonggong中央作出〈关于共产党员参加政府问题的决定(草案)〉,提出在国民党未改变其一党专政实质前,zhonggong参加政府只会模糊其阶级性质。毛泽东、张闻天的这种立场对王明也产生了影响。1938年2月2日,王明在武汉以毛泽东名义发表〈毛泽东先生与延安新中华报记者其光先生的谈话〉,再次重申zhonggong不参加政府的立场,但是王明并不反对个别zhonggong领导人以个人身分参加政府。1938年1月,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改组,蒋介石邀请周恩来担任军委会政治部副部长,周恩来因知道zhonggong中央有关禁令,一再推辞,但蒋介石仍坚持原有意见。1月11日,王明、周恩来、博古、董必武、叶剑英致电延安中央书记处,告知以上情况,并请延安考虑具体意见,实际上是要求延安收回不许共产党员参加政府的成命。毛泽东等对王明、周恩来等的来电,拒不答复,显示毛坚持原有立场的态度。王明、周恩来、博古等在未得到延安覆电的情况下,于1月21日再电中央书记处,陈述周恩来担任此职,将有利于扩大共产党的影响,如果屡推不就,会使蒋介石、陈诚认为共产党无意相助。对这份说理透彻,言辞恳切的电报,毛泽东照样不覆电。在延安拒不表态的情况下,长江局决定,周恩来代表zhonggong担任国民党政府军委会政治部副部长,1938年2月6日,军委会政治部成立,周恩来出任副部长。而zhonggong中央直到1938年2月末至3月初召开的政治局会议上才正式批准周恩来担任此职。[82]
    王明、周恩来等在长江局的联合行动,构成了对毛泽东权威的严重挑战,长江局不仅对zhonggong全局性的方针起着重要影响,对zhonggong组织问题也曾一度拥有决定权。王明、周恩来联手,打破了毛泽东自遵义会议后一手独揽政治局的局面,迫使毛泽东在一些重大问题上不得不按长江局的意见办。1938年2月末,在王明、周恩来等压力下,毛泽东被迫同意召开政治局会议,就是一突出事例。
    1938年2月7日,王明、周恩来、博古、董必武、叶剑英联名致电延安中央书记处,提议2月20日前后召开政治局会议,以研究国共关系中出现的「许多新的严重问题」。[83]
    王明、周恩来等在这封电报中提到的国共关系中的「新的严重问题」,是指1938年1月后,在国民党内出现的反共舆论。1月23日。代表国民党出席国共两党关系委员会的康泽,刘健群当着王明、周恩来的面,指责八路军在华北「游而不击」。随后,在武汉的国民党报纸出现攻击zhonggong的言论。1月17日《新华日报》营业部及印刷厂被一批身分不明的人捣毁。上述情况引起王明、周恩来的警惕,迅速向延安紧急通报武汉的最新动向,提议召集政治局会议,商讨有关对策。
    然而,对长江局的这份电报毛泽东仍是不予回答。毛泽东在无力正面反击不同意见时,惯于用这种「留中不发」的方式来表明自己的立场。
    在迟迟未接到延安覆电的情况下,2月15日,王明、周恩来、博古又一次致电中央书记处并任弼时、凯丰、朱德、彭德怀,提议在即将召开的政治局会议上讨论两个议题:抗战形势和zhonggong七大准备工作问题。[84]
    王明、周恩来、博古似乎估计到毛泽东仍将会对彼等建议采取消极态度,索性将电报发给书记处和书记处以外的政治局委员,试图用政治局集体的力量,迫使毛泽东同意长江局的建议。
    1938年2月23日,王明、周恩来、博古再次致电中央书记处,提议举行政治局会议的日期为两天,「由王明、恩来将长江局会议讨论结果,向政治局建议,会完后立即返汉」。[85]面对王明、周恩来的持续压力,毛泽东被迫退却,最后,不得不接受了召开政治局会议的建议。
    王明、周恩来等在召开政治局会议一事上的态度,引致毛泽东的强烈不满。毛认为,这是王明、周恩来造成既成事实,逼其就范。几年后,毛回忆1938春发生的这次事件时说,「三月会议,长江局先打一个电报,规定议事日程,决定某某要人回长江局工作,这种态度我很不满意」。[86]只是这些都是后话,当时毛泽东虽然极不情愿,也只能忍受。
    在王明、周恩来的一再要求下,1938年2月27至3月1日,中央政治局在延安举行了会议;史称「三月政治局会议」,毛泽东在这次会议上又一次受挫,被迫再次对王明、周恩来等让步。
    三月政治局会议批准了王明、周恩来提出的加强与国民党建立统一战线的方针。在参加会议的八名政治局委员中,毛泽东、张闻天、任弼时对王明的报告提了一些保留意见,王明、周恩来、凯丰、张国焘的意见则基本一致,康生的态度模棱两可。周恩来在支持王明意见的方面发挥了突出的作用。周提出应向蒋介石建议,确立「以运动战为主,包括阵地战,以游击战为辅」的军事战略方针,以及「组织新的军队」的意见。[87]
    三月政治局会议在王明、周恩来等的努力下,把加紧筹备zhonggong七大列入党在近期工作的主要任务。「在最近时期内」召开七大,是「十二月政治局会议」通过的一项重要决定,王明、周恩来对落实这一决定十分重视。三月政治局会议决定,发布为召集党的七大告全党同志书和告全国同胞书;向地方党组织发布进行七大工作准备的指示;成立大会报告的准备委员会;责成政治局及中央同志起草七大报告的政治提纲和专题论文。在毛泽东暂处守势的形势下,召开七大无疑会进一步削弱毛的影响力。令毛稍许宽慰的是,三月政治局会议没有明确zhonggong七大政治报告的起草人和报告人。
    三月政治局会议对毛泽东的又一打击是,会议否决了毛提出的留王明在延安工作的意见,同意王明返回武汉继续主持长江局的工作。在3月1日的会议上,毛提出,「在今天的形势下,王明不能再到武汉去」。[88]毛泽东公开的理由是,应考虑王明的安全和延安中央书记处工作的需要。但是实际上,经过近三个月时间的观察,毛已完全领教了王明、周恩来结合的厉害。把王明调回延安是一箭双雕,不仅可以切断王明与周恩来的联系,还可以使王明在延安无所作为,无事可做。对于毛的这项提议的真实用意,王明似有警觉,他在3月1日的会议上,明确表示自己希望继续在武汉工作。[89]会议最后对毛泽东的建议进行表决,以五票反对,三票赞成,作出最后决定,调政治局候补委员凯丰去长江局工作,王明在汉一月后返延。[90]面对多数人的意见,毛只得暂时搁置自己的计划。
    三月政治局会议的召开加强了王明、周恩来在党内的影响,尤其在zhonggong政策制定方面的影响。会议一致同意,由王明代为起草会议的总结,[91]会议还决定,由王明代表zhonggong中央起草致预定在三月下旬召开的国民党临时全国代表大会的建议书,由周恩来起草对国民党的军事建议书。中央书记处并最终批准周恩来出任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副部长。
    对于王明、周恩来在zhonggong党内地位的上升,毛泽东无时不刻想予以限制。3月21日长江局将王明起草的zhonggong致国民党临时全国代表大会的建议书电告延安,但几天都未得到毛等的答复,于是王明等在3月24日将建议书送交国民党方面。一天后,延安中央书记处来电,批评此信有错误,要求另送一份由中央书记处起草的贺信。王明、周恩来等长江局全体领导成员共同署名,于4月1日给延安覆电,指出来电太迟,且大会已于4月1日结束,要求延安不要公布这份文件,「否则对党内党外都会发生重大的不良政治影响。」[92]1938年6至7月,延安与长江局的冲突又起,中央书记处来电,表示不同意王明、周恩来、博古等联合发表的〈我们对于保卫武汉与第三期抗战底意见〉。长江局覆电延安,坚持原议,双方互不相让,电报往来不绝,几成「电报战」。[93]在延安发往长江局的电报中,毛泽东故意隐身在后,多以书记处或在延安的政治局委员联合署名的形式发电,在署名排列顺序上,特意将自己的名字放在最后一位。尽管毛是这一切的指使者,但是在长江局的压力下,毛被迫淡化自己的党内首席角色的色彩。[94]
    毛泽东在三月政治局会议上的受挫及王明、周恩来的成功,使得长江局的影响开始超出华南、华中的范围,向八路军和华北地区扩散。1938年春,彭德怀在八路军传达十二月政治局会议精神。彭德怀检查过去党「对国民党的基本转变认识不够」,认为「机械地划分某一时期以左倾或右倾为主的阶段论是不正确的」。[95]几年后,毛泽东抓住彭德怀这些话,要彭德怀承认在抗战初期执行了「王明右倾投降主义路线」,并把彭德怀传达「十二月政治局会议」的报告,作为党内反面材料,收入《六大以来》一书。其实,彭德怀只是根据张闻天交给他的一份经由中央书记处草拟的传达大纲,即〈中央政治局十二月会议的总结与精神〉,在八路军五四三旅团级干部大会上,照本宣读了一遍。[96]
    依照毛泽东的逻辑,在这个阶段,彭德怀跟王明跑了。但是事实上,军队和地方的领导人根本不知道,在中央精神之外,还另有一个「毛泽东的正确路线」。1938年1月7至8日,毛泽民在八路军驻兰州办事处传达十二月政治局会议精神。[97]1938年4月,zhonggong北方局冀察晋边区分局书记彭真在边区第一次党代表大会上作〈关于全国抗战形势和争取抗战胜利方针〉的报告,强调「一切工作都充分把握住,一切经过统一战线,一切服从统一战线」的原则。1938年5月,邓小平也批评了晋中地区的向地主借粮运动,指出这是「破坏农村统一战线」的「左」倾错误。在1938年7月之前,彭德怀、杨尚昆、彭真、邓小平在华北部分地区,还展开了反对党内「左倾关门主义」的斗争。
    在毛泽东和长江局对抗的日子里,张闻天仍然坚定地站在毛的一边。毛还发现了另外几个新盟友,一位是毛在江西时期的老熟人任弼时,另两位是与王明一道刚从苏联返国的康生和陈云。至于毛泽东志同道合的盟友则非刘少奇莫属。刘少奇虽然没出席三月政治局会议,但其观点与毛几乎完全一致。三月政治局会议一结束,毛泽东就将刘少奇紧急召回延安,以加强自己在政治局中的力量。毛泽东为了让刘少奇放心,1938年3月24日,中央书记处作出北方局领导人员分工的新决定,明确规定胡服(刘少奇)在延期间,仍然担负华北党的领导工作,所有情况须直接向胡服报告。[98]1938年7月10日,刘少奇写信给彭真,提醒彭真立即修正政策。刘少奇在信中告诫道:「国民党与阎锡山至今不承认统一战线,因此在文件和宣传上以少说或者不说统一战线为好」。[99]对于政治局同事们的表现,毛泽东不动声色,一一看在眼里,在清冷的延安窑洞里,毛在紧张地作着各项准备,等待着反击日子的到来。

[1] 毛泽东在洛川会议上的讲话至今尚未全文披露,现在可见的毛在洛川会议上的讲话是收人《毛泽东选集》第二卷的〈为动员一切力量争取抗战胜利而斗争〉,此文是毛在1937年8月为中央宣传部写的宣传鼓动提纲。该提纲的主要内容是〈GCD抗日救国十大纲领〉,据《毛泽东年谱》和《张闻天传》称,1937年8月9日,毛泽东对原在〈论反对日本帝国主义进攻的方针、办法与前途〉中提出的「八大纲领」加上了补充意见,扩充为十条。参见《毛泽东年谱》,中卷,页12;程中原:《张闻天传》,页386。但是李德却说〈十大纲领〉系王明在莫斯科起草、经过共产国际执委会书记处批准而颁布的。本处引用的毛在洛川会议上的讲话,出自李德:《中国纪事》,页288-89。李德声称,有关洛川会议上的争论情况,是参加会议的博古告诉他的。毛泽东起草的宣传大纲除了包含〈十大纲领〉的内容外,还加上了由他撰写的「甲、乙、丁」部分,这一部分构成了毛的〈为动员一切力量争取抗战胜利而斗争〉的导言和结语。毛在导言和结语中融人了他对〈十大纲领〉的补充,这就是对国民党「单纯政府抗战的方针」的批评。另参见中央档案馆编:《zhonggong中央文件选集》(1936一1938),第11册,第330页的注释;张国焘:《我的回忆》,第3册,页387。
[2] 参见张国焘:《我的回忆》,第3册,页389;另参见A·季托夫:〈抗日战争初期zhonggong领导内部的两条路线斗争(1937—1939)〉。载苏联《远东问题》,1981年第3期,转引自《共产国际与中国革命——苏联学者论文选译》,页350。
[3]《毛泽东年谱》,中卷,页8。
[4]《毛泽东年谱》,中卷,页9。
[5]《毛泽东年谱》,中卷,页9。
[6] 转引自龚希光:〈朱德与华北初期的「运动游击战」问题〉。载《党的文献》,1996年第6期;另参见《毛泽东年谱》,中卷,页12。
[7]《毛泽东年谱》,中卷,页15;另参见张国焘:《我的回忆》,第3册,页387。
[8] 参见《周恩来年谱》,页378;另参见〈周恩来在zhonggong中央政治局会议上的发言记录〉(1937年8月22日),转引自zhonggong中央文献研究室编:《周恩来传(1898一1949)》(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人民出版社,1990年),页371。
[9] 参见张国焘:《我的回忆》,第3册,页390;另A·季托夫:〈抗日战争初期zhonggong领导内部的两条路线斗争(1937—1939)〉,原载苏联《远东问题》,1981年第3期,转引自《共产国际与中国革命——苏联学者论文选译》,页350。
[10] 奥托·布劳恩(李德):《中国纪事(1932—1939)》,页290。
[11] 奥托·布劳恩(李德):《中国纪事(1932一1939)》,页290;另参见程中原:《张闻天传》,页390。
[12] 在张闻天的调和下,洛川会议通过的〈中央关于目前形势与党的任务的决定〉没有提及八路军应以「独立自主的山地游击战」作为自己的军事战略方针,这反映了在洛川会议上围绕军事战略问题而发生的争论尚未最后解决。参见中央档案馆编:《zhonggong中央文件选集》(1936一1938),第11册,页325-26。
[13] (原书无注)
[14] 参见张国焘:《我的回忆》,第3册,页409。
[15]《周恩来年谱》,页381。
[16] 根据对《周恩来年谱》的分析,在1937年9月中下旬毛泽东对周恩来的电报采取两种方法处理,凡周要求加派八路军增援国民党军的电报,毛一般不予回复;周建议组织游击战争,向山地转移的电报,毛均立即覆电表示同意。
[17]〈1937年9月12日毛泽东致彭德怀〉,载中央档案馆编:《zhonggong中央文件选集》(1936—1938),第11册,页337。
[18]〈1937年9月16日毛泽东致林彪等〉,载中央档案馆编:《zhonggong中央文件选集》(1936—1938),第11册,页338。
[19]〈1937年9月17日毛泽东致朱德、彭德怀等〉,载《毛泽东军事文选》(北京:战士出版社,1981年),页83。
[20] 参见中央档案馆编《zhonggong中央文件选集》(1936一1938),第11册,页339。
[21]〈关于独立自主山地游击战原则的指示〉(1937年9月21日毛泽东致彭德怀),载中央档案馆编:《zhonggong中央文件选集》(1936一1938),第11册,页339-40。
[22]〈关于整个华北工作应以游击战争为唯一方向的楷示〉(193年9月25日毛泽东致周恩来、刘少奇、杨尚昆等),载中央档案馆编:《zhonggong中央文件选集》(1936—1938),第11册,页353。
[23] 参见中央档案馆编《zhonggong中央文件选集》(1936一1938),第11册,页351。
[24] 长久以来,国共双方都激烈指责对方消极抗战,强调自己独力支撑抗战,取得打败日帝的胜利。国民党方面宣称,1937年9月26日毛泽东曾对八路军发出下列指示:「中日战争是本党发展的绝好机会,我们共产党的基本政策是七分发展,两分应付,一分抗日。」参见古屋奎二:《蒋总统秘录》,第11分册(台北:中央日报社,1977年),页117。前苏联方面的论著中也有类似的表述,前苏共中央对外联络部高级官员罗满宁以奥·鲍里索夫的笔名出版的《苏中关系(1945一1980)》披露,毛在抗战初期要求zhonggong和八路军「用一分力量和日本斗,用二分力量来和国民党斗,用七分力量来发展自己」,参见《苏中关系(1945一1980)》(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2年),页100。对台湾和苏联方面的这类言论,大陆方面既不承认,也未正式否认。1976年4月,「四人帮」在上海的写作组为了影射周恩来,化名「史锋」出版了《反对王明投降主义路线的斗争》的小册于,在删去了毛泽东最鲜明的几段话后,首次不加引号地公布了毛泽东在1937年9月21日电报的精神。参见史锋:《反对王明投降主义路线的斗争》:(上海人民出版社,1976年),页24。由于史锋的小册子第一次披露了毛的电报,很快引起苏联方面的重视,他们认为毛的电报证明了苏联方面六十年代以来对毛消极抗战的批评。参见A·季托夫:〈抗日战争初期zhonggong领导内部的两条路线斗争(1937一1939)〉,原载苏联《远东问题》,1981年第3期,转引自《共产国际与中国革命——苏联学者论文选译》,页351。
[25] zhonggong中央文献研究室编:《任弼时传》,页407-408。
[26] 毛泽东在1937年9月24日没有就周恩来报告的有关八路军参与平型关战斗的军力布置的电报作出答复,但是在同一天毛给周恩来、朱德的电报中却强调山西地方党目前应将工作重点放在五台山脉,立即组织地方支队和群众组织,一切工作应在敌占太原的设想下作布置的出发点。显然,当时毛与周恩来的思路是完全不同的。参见《周恩来年谱》,页383;《毛泽东年谱》,中卷,页23。
[27] 龚希光:〈朱德与华北初期的「运动游击战」问题〉,载《党的文献》,1996年第6期;另参见《任弼时传》,第410。
[28] zhonggong中央文献研究室编:《朱德传》(北京:人民出版社、中央文献出版社,1993年),页413。本文所引用的毛泽东这份电文在《毛泽东年谱》中卷被略去。参见《毛泽东年谱》,中卷,页25-26。
[29]《毛泽东年谱》,中卷;页27。
[30]《周恩来年谱》,页385-86。
[31]《毛泽东年谱》,中卷;页34。
[32] 参见zhonggong中央文献研究室编:《朱德年谱》(北京:人民出版社,1986年),页173;另参见《彭德怀自述》,页222-23。
[33] 龚希光:〈朱德与华北抗战初期的「运动游击战」问题〉,载《党的文献》,1996年第6期。
[34]《毛泽东年谱》,中卷,页31。
[35] 参见中央档案馆编:《zhonggong中央文件选集》(1936-1938),第11册,页365、372。
[36]《周恩来年谱》,页387。
[37] 龚希光:〈朱德与华北抗战初期的「运动游击战」问题〉,载《党的文献》,1996年第6期。
[38]《毛泽东年谱》,中卷,页78。
[39]《刘少奇年谱》,上卷,页189。
[40] 参见zhonggong中央文献研究室编:《文献和研究》(1986年汇编本)(北京:人民出版社,1988年);页192、193。
[41] 程中原:《张闻天传》,页389。
[42] 刘少奇:〈为发给各地指示信给中央的报告〉(1937年8月3日),载《文献和研究》(1986年汇编本),页191;另参见《刘少奇年谱》,上卷,页183。
[43]〈刘少奇致洛甫电〉(1937年9月25日)。载《文献和研究》(1986年汇编本),页1942另参见《刘少奇年谱》,上卷,页190。
[44]《刘少奇年谱》,上卷,页190。
[45] 龚希光:〈朱德与华北抗战初期的「运动游击战」问题〉,载《党的文献》,1996年第6期。
[46]〈刘少奇、杨尚昆致毛泽东、洛甫电〉(1937年11月17日),载《文献和研究》(1986年汇编本),页198;另参见《刘少奇年谱》,上卷,页199。
[47] 参见马齐彬等:〈刘少奇与华北抗日根据地的创立〉,载《文献和研究》(1986年汇编本),页291;但是在《刘少奇年谱》中,这个数字被笼统为「数千人」,页196。
[48]《刘少奇年谱》,上卷,页186、191。
[49]《刘少奇年谱》,上卷,页186、191。
[50] 载《文献和研究》(1986年汇编本),页191、197。在《刘少奇年谱》中,对刘这句话予以删节,见《刘少奇年谱》,上卷,页199。
[51] 何松:〈当王明回到延安时〉,载鲁平:《生活在延安》(西安:新华社,1938年),页57。
[52] 刘家栋(陈云在延安时期的秘书):《陈云在延安》(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5年),页1。
[53] 见zhonggong中央党史研究室:《zhonggong党史大事年表》(北京:人民出版社,1987年),页128。
[54]〈毛泽东致周恩来、朱德、彭德怀、任弼时的电报〉(1937年11月5日),载《周恩来传(1898—1949)》,页391。
[55] 参见〈毛泽东致周恩来等电〉(11月15日)。载中央档案馆编:《zhonggong中央文件选集》(1936——1938),第11册,页394。
[56] 王明在1937年12月政治局会议上的讲话至今仍没有完全公开。《六大以来》收有他在12月9日会议上所作报告提纲〈如何进行全国抗战和争取抗战胜利呢?〉,但是王明在会上另有口头报告。这个口头报告即〈王明在zhonggong中央政治局会议上的发言记录〉(1937年12月9日),近年来在少数权威性著作中披露了若干内容,详见《周恩来年谱》,页393;zhonggong中央文献研究室编:《周恩来传(1898—1949)》,页392;另参见zhonggong中央文献研究室编:《毛泽东传(1893一1949)》,页506-507。
[57] 参见王稼祥:〈我的履历〉(1968年5月),转引自徐则浩:〈王稼祥对六届六中全会的贡献〉,载《文献和研究》(1986年汇编本),页435。
[58]《毛泽东传(1893—1949)》,页505。
[59] 瓦·崔可夫(1940年任苏联驻华使馆武官和蒋介石的苏联总军事顾问):《在华使命——一个军事顾问的笔记》(北京:新华出版社,1980年),页34-36。
[60]〈季米特洛夫在共产国际执委会书记处讨论中国问题会议上的发言〉(1937年8月10日),载《zhonggong党史研究》,1988年第3期。
[61] 据1937年11月29日随王明飞抵延安的王明的警卫员李光灿回忆(陈光灿原为西路军战士,1937年11月中旬由八路军驻迪化办事指派为王明的警卫员,在迪化登机护送王明等抵延安),王明回延安后,毛泽东等在陕北公学主持召开欢迎大会,毛在讲话时「很热烈,很兴奋……好象喝了点酒」。参见曹仲彬、戴茂林:《王明传》(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1991年),页287。
[62] 参见珏石:〈周恩来与抗战初期的长江局〉,载《zhonggong党史研究》,1988年第2期。
[63]《周恩来年谱》,页393。
[64] 参见珏石:〈周恩来与抗战初期的长江局〉,载《zhonggong党史研究》,1988年第2期。
[65]《毛泽东传(1893—1949)》,页507。
[66] zhonggong迄今仍未公布毛在1937年12月政治局会议上讲话的全文。毛泽东在这次会议上发言的少量片断散见于近年出版的某些官方权威论著中,如zhonggong中央文献研究室编:《毛泽东传(1893-1949)》。此处资料来源于马齐彬(前中央文献研究室副主任):〈抗战初期的王明投降主义路线错误〉,载《党史资料丛刊》,1981年第1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年);《毛泽东传(1893—1949)》,页508。
[67] 参见〈毛泽东、周恩来、彭德怀致朱德、任弼时、邓小平等电〉(1937年12月6日),载中央档案馆编:《zhonggong中央文件选集》(1936一1938),第11册,页400-401。
[68] 参见王建英编:《GCD组织史资料汇编——领导机构沿革和成员名录》(北京:红旗出版社,1983年),页296。
[69] 参见张国焘:《我的回忆》,第3册,页424-25。
[70] 张闻天于1938年4月12日在《新华日报》上发表声明,说明自己从1937年12月后即不再担任zhonggong中央总负责人之职。这个声明实际上是由王明起草,以张闻天的名义在武汉发表的,此亦说明王明回国后张闻天政治地位已下降。然而在以后清算王明在武汉「闹独立性」时,却没有就此事特别指责王明,盖因剥夺张闻天「总负责」的名义亦符合毛泽东的心愿。
[71] 有关周恩来在1937年12月政治局会议上被免除中央书记处书记一职事,可从政治局在1937年12月13日通过的准备召集党的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的决议中得到证实。该决议宣布,成立由二十五人组成的zhonggong七大准备委员会,周恩来虽被列名在内,但是在准备委员会下设立的组织秘书处成员只有中央书记处的五名书记,周被排除在外。参见中央档案馆编:《zhonggong中央文件选集》(1936—1938),第11册,页406-407。
[72] 参见〈中央政治局关于准备召集党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的决议〉(1937年12月13日通过),载中央档案馆编:《zhonggong中央文件选集》(1936——1938),第11册,页405、406。
[73] 参见中央档案馆编:《zhonggong中央文件选集》(1936—1938),第11册,页402。此决议如同十二月政治局会议所通过的其它决议一样,在zhonggong党史编纂学中长期被隐瞒,直到八十年代后才陆续予以公开。
[74] 奥托·布劳恩(李德):《中国纪事(1932—1939)》,页86。
[75]《周恩来年谱》,页318。
[76] 参见张国焘:《我的回忆》,第3册,页418、420。
[77] 王明在1937年12月10日下午的会议上作关于zhonggong驻共产国际代表团工作报告,王明在会议快结束时说:「我们现在估计党中央的路线一般的是正确的,要估计到较大的错误便是五中全会的决议。」参见周国全、郭德宏等:《王明评传》,页303。
[78] 奥托·布劳恩(李德):《中国纪事(1932—1939)》,页117-18。
[79] 1937,zhonggong中央书记处致电共产国际,汇报「十二月政治局会议」的召开经过及人事安排事项,并要求共产国际派曾在巴黎办zhonggong报纸《救国时报》的吴玉章、萧三、廖焕星回国办《新华日报》。 年12月28日
[80]《周恩来年谱》,页398、402。几年后此封电报被当作「王明投降主义」的罪证受到严厉批判,建国后在略去周恩来等名字后,反复受到批判。
[81]《周恩来年谱》,页399。
[82]《周恩来年谱》,页399、401、406。
[83]《周恩来年谱》,页401-403。
[84]《周恩来年谱》,页404。
[85] 参见珏石:〈周恩来与抗战初期的长江局〉,载《zhonggong党史研究》,1988年第2期。
[86] 参见珏石:〈周恩来与抗战初期的长江局〉,载《zhonggong党史研究》,1988年第2期。
[87] 长江局时期,王明、周恩来等对运动战、阵地战的强调乃是作为一种建议向国民党提出的。并非像zhonggong党史编纂学有意曲解的那样,是企图把此方针强加给八路军、新四军,事实上毛泽东也提出过类似意见。1938年1月13日,毛曾说,「为什么说游击战为辅呢?因为游击战不能最后消灭敌人。所以,现在要以运动战为主,阵地战、游击战为辅。」参见《毛泽东年谱》,中卷,页45;另参见龚希光:〈朱德与华北初期的「运动游击战」问题〉,载《党的文献》,1996年第6期。
[88] 参见廖心文:〈抗日战争初期长江中央局的组织变动情况——兼谈王明是怎样当上书记的〉,载zhonggong中央文献研究室编:《文献和研究》(1987年汇编本)(北京:档案出版社,1991年),页285。
[89] 1941,王明在中央书记处会议的发言中谈到他当时的心情是「不愿留在延安工作」,参见周国全、郭德宏等:《王明评传》,页340。年10月8日
[90] 参见廖心文:〈抗日战争初期长江中央局的组织变动情况——兼谈王明是怎样当上书记的〉,载zhonggong中央文献研究室编:《文献和研究》(1987年汇编本)(北京:档案出版社,1991年),页285。
[91] 参见廖心文:〈抗日战争初期长江中央局的组织变动情况——兼谈王明是怎样当上书记的〉,载zhonggong中央文献研究室编:《文献和研究》(1987年汇编本)(北京:档案出版社,1991年),页285。
[92] 参见珏石:〈周恩来与抗战初期的长江局〉,载《zhonggong党史研究》,1988年第2期。
[93]《周恩来年谱》,页414、416。
[94] 1938年上半年,凡发往北方局和八路军的电报,毛泽东的名字都放在第一位,而在发往长江局的电报排名顺序上,毛的名字一般放在最后一位。
[95] 参见彭德怀:〈目前抗战形势与争取抗战胜利的方针——中央政治局12月会议总结与精神〉(1938年春),载《六大以来——党内秘密文件》,上,页916、919-20。
[96]《彭德怀自述》,页226。
[97]《谢觉哉日记》,上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84年),页204。
[98] 参见中央档案馆编《zhonggong中央文件选集》(1936一1938),第11册,页477。
[99] 参见郭华伦:《zhonggong史论》,第3册,页365。
谢谢旧苗兄,高华这些文字是很值得一读的。
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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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daxingli.blog.sohu.com/
好几年没有听高华的课了~~

当时,听他的课,觉得好,但是略嫌激情不够。

现在看来,客观、冷静才是史家风范。

偶几年来也变得可以了~~
书客兄原来是高华的学生,还在南大吗?

回复 5楼 的帖子

俺不是南大的,俺是偷听,蹭课~~~:
关于抗战初期的毛、周分歧,可参阅另一高著,转录如下:


    抗战爆发后,zhonggong党内对出兵问题存在两种意见:一种愿与国民党捐弃前赚,共赴国难,通过打几个胜仗来鼓舞民心士气。包括周恩来在内的多数人都持有这种想法。毛泽东却迟迟按兵不动,刻意保存实力,以便日后与蒋介石争天下。毛的主张虽说对zhonggong日后的发展更加老谋深算,无奈曲高和寡,一时不为党内多数人所接受,因而在与王明的争斗中一度处于下风。
    到达陕北以后,随着毛泽东在zhonggong党内政治领导中心地位的日益巩固,周恩来对毛的态度开始从主动退让、委曲求全转为降心相从,甘愿充当毛的副手。既然毛不愿意他人染指军队,周就知趣地接受毛的安排,留守后方,做军需保障和东北军的工作,为自己开辟了一个新的领域,并且迅速打开局面,与执行剿共任务的东北军将领张学良秘密达成了停止内战,联合抗日的协议,在西北形成了红军、东北军和西北军三位一体暗中联合的局面。这不但为长途跋涉、师老兵疲的红军赢得了一个极为宝贵的喘息机会,而且更为日后的“西安事变”埋下了伏笔,使zhonggong从根本上摆脱了困局,成为这一事变中最大的获益者。对zhonggong日后的发展来说,周氏是功不可没的。
    不过平心而论,周恩来在开始接受毛泽东领导的同时,对他还是有所保留的,并没有像后来那样心悦诚服,至多只是“半条心”。用周本人在延安整风中检讨自己的说法,是由于他“当时对毛的领导还没有信心”。应该说,这只是其一。实际上,更主要的原因还是此刻在周的心目中,共产国际的权威仍在毛泽东之上的缘故。
    经过第五次反围剿的惨败后,虽说共产国际的威信已经大打折扣,但是zhonggong毕竟在组织上仍隶属于共产国际。而且共产国际新近的某些指示,例如关于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指示和关于和平解决“西安事变”的指示等,尽管是出于维护苏联国家利益的需要,但也确实从方针策略的转变上帮助zhonggong摆脱了困境,从而在相当程度上又恢复了共产国际以往的权威。共产国际这时并没有明确承认毛泽东在遵义会议先斩后奏所确立起来的在zhonggong党内的领袖地位,而毛在领导中国革命的过程中,又显露出越来越明显的独立自主的倾向。
    在这种情况下,周恩来便被夹在以斯大林为后台的共产国际和正在zhonggong党内崛起的毛泽东之间而不得不作出某种选择。这对于行事总是恪守组织原则,而且又经历了六届三中全会后那场由共产国际一手操控的党内斗争之后仍然心有余悸的周氏来说,还是小心一点为好,不愿在政治上跟毛太紧,以免遭受池鱼之殃。所以,在和共产国际的电讯联络恢复以后,当毛的主张与莫斯科的意图相左时,他往往附和共产国际的指令,而和毛保持一定的距离。这种情况使得一度缓和过来的毛、周关系在抗战初期又再度出现了问题。
    事情还要从一九三七年十二月间王明回国说起。王明是奉共产国际之命回国的,目的是贯彻苏联的战略意图,要zhonggong在抗日战争中服从并维护以国民党为中心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使中国能够拖住日本,以避免苏联同时在西线和东线险于两面作战的境地。斯大林当时认为zhonggong的力量还过于孱弱,中国抗战的成败主要取决于国民党,为此在王明回国前专门召见了他,在谈话中特别强调要发挥统一战线的作用。鉴于毛泽东在抗战中从zhonggong的自身利益出发,主张在统一战线中应坚持独立自主的原则,避免与日军打硬仗,而把工作重心放在深入敌后,建立根据地,发展和壮大zhonggong力量上面,斯大林担心毛这种趁机坐大的作法会惹怒蒋介石,造成统一战线的破裂,从而使日本能够在中国腾出手来转而对付苏联。为此,派王明作为“钦差大臣”回来纠正这种偏差。用当时共产国际总书记季米特洛夫的话说是“需要很了解国际形势的新人去援助zhonggong中央”。
    王明回国后果然不负莫斯科的厚望,不遗余力地贯彻共产国际关于统一战线的指示精神。在一九三七年十二月举行的zhonggong中央政治局会议上,他批评zhonggong在抗战爆发后过分强调独立自主,说这样只会“吓走同盟者”,称“今天的中心问题是一切为了抗日,一切经过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一切服从抗日”。王明的主张在zhonggong党内领导层中获得了包括周恩来在内的多数人的赞同。周在发言中联系他在山西抗战中的感受,也跟着批评了中央没有实行“抗日高于一切”的原则,而把独立自主提得太高,所以在党内、军内和各地都有不利于抗战,不利于统一战线的思想,言论及行动,主张应公开指出和纠正自己的错误,使国民党更信任和佩服zhonggong。
    周恩来在十二月会议上这样附和王明,批评了毛泽东所强调的独立自主的主张,自然是看到王明手中持有共产国际的尚方宝剑,同时也委婉表达了对毛在国难当头之际,过于考虑zhonggong的党派利益而处处保存实力作法的不同意见。因为在周看来,共产党人既然标榜是民族的抗日先锋,就应该表里如一,不惧怕承担牺牲,为友党友军做出表率,通过打几个胜仗来鼓舞士气和振奋民心。所以从抗战一开始,周就不大同意毛所采取的按兵不动的作法,曾在八月间的洛川会议上针对毛所提出的名为开展“山地游击战”,实则尽量避战的红军作战原则,婉转地表示:“还是运动游击战好”。随后亲赴山西前线推动抗战,参与策划了平型关战役,取得了抗战以来的首次大捷。
    应该说,周恩来的这种态度当时在zhonggong领导层中是有代表性的,即大敌当前,愿与国民党捐弃前嫌,真诚合作,共赴国难。像朱德、彭德怀、任弼时、博古、项英等人都持有这种想法,批评zhonggong军队出动太迟。在这种情况下,毛泽东的主张虽对zhonggong日后的发展壮大来说,更加老谋深算,但无奈曲高和寡,一时并不为党内多数人所接受,因而不足在与王明的争斗中陷于孤立,暂时处于下风。
    中国有句俗谚:一山难容二虎。对于zhonggong这种集权体制的政党来说,正是如此,可以说,毛泽东与王明在十二月会议上的争论并不仅仅是政见之争,同时也是一场争夺zhonggong最高领导权的较量。双方对此都心照不宣。尽管毛在欢迎词中把王明的回国称作“喜从大降”,实际上却是忧上心头,担心自己刚刚确立起来的领袖地位会被王明夺去。王明则自恃是莫斯科派来的“钦差大臣”,又是共产国际的领导成员,对zhonggong的领袖地位志在必得。不过,真正令毛感到不安的,倒还不是王明咄咄逼人的架势,而是他的主张竟然在党内大有市场,以周恩来为首的一大批人在政治上都跟着他跑。这是最令毛忧虑之处。在毛泽东看来,只会夸夸其谈的王明手上虽然持有莫斯科的尚方宝剑,处处以“钦差大臣”自居,实际上在党内缺乏根基和磨练,只是像山间的竹笋那样“头重脚轻根底浅,嘴尖皮厚腹中空”,因而不足为虑。不过,一旦周恩来这批人入股,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周本人虽无意在党内争雄,但却是一个可以影响党内力量对比的人物,在政治上举足轻重。可以说,周倒向哪一方,哪一方便会在党内占上风。这次就让毛泽东再次品尝了陷入孤立的苦头,深感“中央已名存实亡”。为此,他曾向李维汉慨叹道:“我的命令不出这个窑洞。”
    然而,毛泽东绝非等闲之辈。他深谙权谋,懂得政治上的攻守之道。面对王明咄咄逼人的攻势,毛采取以退为进的旋略,让王明起草十二月会议的决议,以化解斯大林的疑虑。自己则暂时退居一旁,而把虚骄自负的王明放在炉火上烤。这一点,从目前保留下来的这一时期zhonggong领导层的集体合影中就可看出:毛总是不露声色地站在最边上,而让王明坐在正中。与此同时,毛泽东开始着手拆散王明与周恩来的联盟,以便分而治之,他先是将周氏派驻武汉,组建zhonggong中央长江局,并负责与国民党的谈判,而准备将王明留在延安。但当喜欢出风头,不愿困守在延安穷山沟里的王明提出蒋介石要他“在汉相助”后,毛又顺水推舟,趁机调虎离山,同意他留驻武汉,让他那一套“一切经过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主张在国民党那里碰钉子。
    王明不知底里,欣然前往。结果造成了毛泽东坐镇zhonggong的大本营延安,以中央号令地方的局面。与此同时,毛又故伎重施,分化党内国际派,在继续拉拢张闻天、王稼祥的同时,又挖王明的墙脚,将一同回国的康生争取过来,还做了老国际派任弼时等人的工作,逐步扭转了在党内孤立的局面。
    在毛泽东和王明的争雄之中,使攻守局面从根本上逆转的还是共产国际的态度。共产国际在看到zhonggong的政策有所转变之后,出于维护zhonggong内部团结的考虑,并不鼓励王明继续在党内与毛争夺领导权,以免两败俱伤,削弱抗日营垒的力量。对王明更加不利的是,这时他在共产国际中的靠山,当年一手扶植他上台的米夫在联共党内斗争中遭到整肃,而现任主管zhonggong事务的季米特洛夫则对他印象不佳。在这种情况下,zhonggong六届六中全会召开前夕,季氏专门托王稼祥传话,强调“在领导机关中,要在毛泽东为首的领导下解决。领导机关中要有亲密团结的空气。”这对一心想当zhonggong领袖的王明来说,不啻足当头一瓢冷水,失望之余,不得不开始收敛。
    武汉失守后,国内外时局出现的变化,更是让毛泽东在这场争斗中占了上风。一九三八年十月,国民政府临时所在地武汉失守,标志著国共两党在抗战初期短暂合作蜜月的结束。随之而来的是国共两党之间愈演愈烈的互相猜忌、摩擦乃至武装冲突,最终爆发了一九四一年一月的“皖南事变”。zhonggong领导的新四军在奉命转移途中被国民党军队围歼。这一严重的挫败,不仅使得王明失去了他在政治上的重要盟友、新四军政委项英,而且使他鼓吹的“一切服从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论调在zhonggong党内破产。
    与此同时,毛泽东所强调的在统一战线中坚持独立自主的主张则逐渐被党内多数人所接受。对毛来说,更天助人意的是国际形势的剧变。一九四一年六月,纳粹德国对苏联发动突然袭击。战争初期,德军长驱直入,苏军则节节败退,大半国土沦陷,局势岌岌可危。苏联本身自顾不暇,再也没有精力像过去一样插手各国共产党的事务了。共产国际随后不得不宣布解散。政治对手王明的后台老板无疾而终,这令毛大大松了一口气,在与他争夺zhonggong党内最高领导权的较量中不必再投鼠忌器了。于是,毛开始用心思盘算在党内彻底斗倒王明的问题。
周的地位一直与内地和国际的关系相关,西路军失败,表面上看是军事问题,而真问题是,即使西路军打通国际线路,国际也不会给内地军援。这是一个严重的政治问题,致使国内派获得了重大借口,以至于周放下主持全面的地位,仅担负与东北军和西北军的工作责任去了,若没有西安事变,事实上周已经被彻底逐出了决策圈。

王明的命运也是如此,逐出政治最高权力,因国际军援不能,而就成了迟早迟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