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用刘小枫《拯救与逍遥》之书名,可否说文人多“拯救”,而雅士多“逍遥”?
——俺正在写的《文人与围棋》那文中有一段(尚未贴出),先用在这里:“陀氏和围棋代表了人生的两种状态,即刘小枫书名所示的《拯救与逍遥》。陀氏让你不得不去面对人生的苦难,代表了西方基督教文化的一种宗教拯救精神。而中国文化更多属于审美式人生追求,把人生和艺术联在一起,也就意味着逍遥人生。所谓“一卷书,一局棋,一杯酒,一盏茶”是也。面对“拯救”还是“逍遥”的选择,“林间扫石安棋局,岩下分泉递酒杯”式的“逍遥”,常人是很难以抵御的。”
——期待一睹老范全璧。谈围棋而借笔于陀氏,气概不凡。
我喜欢雅士,部分也是因为“难以抵御”。一个谴责雅士的社会,一定是黑暗的。另一面,一个雅士过多的时代,也未见得好。雅士名士与方士术士,如有可以合并同类项之处,就是都可充为乱世之点缀。

[ 本帖最后由 周泽雄 于 2009-3-7 11:20 编辑 ]
老范:3、由文人而雅士之所以多多,文化根源上和释道两家的诱惑大有干系。中国历代文化人受所谓“审美人生化,人生艺术化”的蛊惑也多(汪高邮是当代典型)。而像聂绀弩、王小波如此特立独行之士历来罕有。说实话,面对释道两家的诱惑,范某常感抵御也难。老周能援以什么铁布杉吗?一盾牌、一铠甲也好。
——由文人而雅士易,由雅士而文人者几希!(闻一多晚期有点例外)就文化人心路历程而言,几乎可将“由文人而雅士”视为自然而然的“顺‘势’(中国传统文化背景)而动”,故老周才会“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觉得水到渠成”。由雅士而文人则显“逆动”,故“令人钦佩”。有人要往雅士堆里挤,是拦不住的(当然不是说你老周想拦谁)。此文“下半身”老周拿北岛说事,实用心良苦也。此言范某像是在自作解人,老周不妨一笑。

再扩大一步,“由雅士而文人,再由文人而雅士”者也许有,至于“由文人而雅士,再由雅士而文人”者,吾似未见(老周如见过,不妨示我)。或许可将“再由雅士而文人”比作化学上的“不可逆过程”。(呵呵,这一节像是在说绕口令)
此文题为《文人和雅士》虽能自圆,且为文可多腾挪、避闪和旁敲侧击的余地,但俺更愿意将老周指陈的“雅士”作派,称作“名士气”。此“名士气”虽未必等同老周说的雅士腔,但私忖雅士腔的要害集中在名士气中。而《战士和名士》这样的题目虽也能成立,但那显然要另起一页了。“一分为二”后,也就难再腾挪、避闪和旁敲侧击了,想必老周不屑也,大可让给余杰、摩罗辈去做。
谢老周!此文提醒俺辈要像“拒腐蚀,永不沾”那样“拒雅士,防‘颓唐’”。然中土文化人在渐趋“资深”途中,要“永不沾”雅士气,难矣哉!文化宿命或文化基因使然也。但尽量少沾、迟沾,还是可有所自惕自励的。当然,范某如今充其量不过是一“土不拉几”的“准乡绅”,想当雅士都难。
——————
小文拿北岛说事,其实是不合适的,我只是借个题而已。依小文设定的题旨,视北岛为文人的代表,大致不差,视为雅士的象征,则离题太远。好在我感兴趣的是话题,对于北岛,以小文这点篇幅谈论,明显是不够的。
在中国文人里,倘若一个人完全没有成为雅士的能力,他的文人身份,大概也要打点折扣的。这是雅士不宜轻非之处。而沉迷于雅士之途,按我的说法,则又是最乏异质性的东西,不过表明他是某种悠远传统的传人罢了。
像钱钟书,在我眼里就是位出入于文人与雅士之间的人物,谙熟一切风雅之事,却力避沉迷,他可以边雅士边文人,那是高境。雅士与文人在他身上浑然一体。
从我来讲,对雅士抱以警惕,肯定是必要的。否则,我总会嫌其心智上不够成熟。有时,把风雅玩得过于烂熟,也是一种心智上的不成熟。

谢老周答客问!

“边雅士边文人,那是高境。”——“高,实在是高!”俺就努力把这当“护身符”,既不太委屈自己,也不至于沦入“老来颓唐”之境。俺原来的某些想法有陷入“二元对立”之嫌疑。

“在中国文人里,倘若一个人完全没有成为雅士的能力,他的文人身份,大概也要打点折扣的。这是雅士不宜轻非之处。”——此正搔到痒处。

“雅士名士与方士术士,如有可以合并同类项之处,就是都可充为乱世之点缀。”俺吹毛求疵,雅士也可充当所谓“发展最好的时期”之点缀(含泪大师庶几近之)。

另拟按老周指示,学习大兴兄之高见。俺对那话题有兴趣。待有心得后再发问。

代问紫壶节日好!有易装癖的“阿庆嫂”有时受其服装贴的蛊惑,多少令“阿庆”的“单帮”跑得更忙、更累。一笑。
偶酿酱香入诗肠,常念老辣出文章.
沉重底走过
“拟按老周指示,学习大兴兄之高见。俺对那话题有兴趣。待有心得后再发问。”
——老范的心得呢?一晃,又将近一个月了。俺等着学呢。
再和温柔自处兄握手。春日正好,阳光惬意,咱们还是争取快乐地思考吧,大脑任其沉重,脚步不妨轻盈。——呵,开个玩笑。
再谢龙MM加精之恩。
相对于北岛近几年的诗歌,我倒觉得他的散文要好很多。不过我觉得他那本关于外国诗歌大师的随笔集《时间的玫瑰》质量一般。
我看到火焰在发言生命的淡季,雏菊发言:“最冷的积雪将最早消融。”而那曾在阳光下洋洋自得的花草在风中翻飞如早夭的蝴蝶
《时间的玫瑰》似乎看了几次都只看开头就不想坚持了。。。。。。。。。
按余光中的见解,一个真正的诗人,不可能写不好散文。我对该观点非常认同。我曾以为,就使用语言来说,写诗时好像腿上绑着个沙袋,是一种语言上的负重练习,转写散文则好比去掉了沙袋,重物取消后,步态自会变得轻盈。也许,诗人转而写散文,只需要留意,不要让自己太轻松了。
对我来说,这也是一个准确率在90%以上的测验:如果你吃不准他的诗,那就试着看他的散文类文章,如果资质平平,则可以反证,他的诗一定不会高明。
这一点,来自西方的他山之石,也有部分的借鉴作用。现代的西方大诗人,同时兼写小说、戏剧的不多,但几乎无一不擅长评论。而且,大诗人写起评论文章来,出手往往不同凡响。这个传统,从雪莱、海涅和雨果时代,就初步奠定了。反过来,中国诗人则比较可怜,他们甚至以不会写评论为标榜。——要知道,一个只知道张扬自身诗歌美学的人,不是合格的评论者。也许,称他为合格的自恋者,更加合适。
北岛的散文类作品,包括小说,都是可读的。成就虽与他的诗歌创作不可相侔,但也还维持在一个体面的高位上。而一旦我们拿北岛的散文与其他诗人的散文作品相比,又会发现,北岛依旧处于一个高位上。这只能说明,其他诗人的散文作品,普遍较为差劲。
呵呵,廉颇老矣,尚能饭否?或是烈士暮年,壮心不已?抑或人生60,苍凉乃见?
人生60,苍凉乃见……吧……

太极

脚踩涌泉,头顶百会
我虽是个小厮,但看周师傅功夫风生水起、潇洒自如啊,敬佩一下,呵呵
谢谢善悟兄表扬,汗流浃背中。“脚踩涌泉,头顶百会”,感觉是个标准的半仙,那正是俺避之唯恐不及的形象,再汗。
看流星雨的帖子,俺总是恍恍惚惚,若有所悟。
莞尔一变……
据我所知,“莞尔”只与笑有关,与“变”无关。
原帖由 满山 于 2009-4-8 23:26 发表
莞尔一变……
据我所知,“莞尔”只与笑有关,与“变”无关。
满山兄:“莞尔”就是笑,而非与笑有关。我的写法,并没有否定这一点,我只是嫌成语“莞尔一笑”有点累赘,做了些节约化处理。
我确实厌恶用成语,成语,在我的理解里,就是滥调,能少用就少用,能化用就化用。
当然,满山兄不解,责任多半在我,说明我用得牵强,不利落。谢谢指正,以后不这么用了。
甚有意思,借北岛感发起了文人与雅士的种种相别,而且文风浪漫——呵,请谅解我用词的轻率,似乎将一些沉重的话题置在文学意境中晕染开来,虽不是思辩性文章那么通透,但如果那样,反而害文。佩服。
很赞赏萨义德那番对知识分子的界定,也同意阿多诺的想法。只是,文人不同于雅士,更不同于知识分子。真正的文人多么不易,倘若想在世俗与精神两边通吃,那注定什么也成不了。想起BENJAMIN在《单行道》的一句话,“文人是精神生活庇护下的存在,正如妓女是纯粹性欲庇护下的存在。”精神的奥德赛注定了B一生波希米亚氏的漂泊生活,这种纯粹献身于精神世界的人,文人,不管在何时何地何处大概命运都是相当,所以,也就不奇怪北岛的状态了,但是正像周先生所说的那样,还是致敬。
多谢尘缘兄。“文风浪漫”,这是一个让我受宠若惊的评价。我很喜欢“浪漫”这个词。
我对本雅明的了解相当有限,但感觉上,我是视他为文学同行和非凡前辈的。
原帖由 周泽雄 于 2009-4-10 00:16 发表
多谢尘缘兄。“文风浪漫”,这是一个让我受宠若惊的评价。我很喜欢“浪漫”这个词。
我对本雅明的了解相当有限,但感觉上,我是视他为文学同行和非凡前辈的。
这可能就是一种文人情怀,文学带给人的无功利馈赠。我觉得人一生面对种种人事沧桑之后还能保持浪漫情怀,那是很高的修养和境界。

呃,本雅明我也谈不上了解,只是有时钻钻奈何也钻不进去。在这里用这个名字太频繁了,让我自己也觉怪怪的,呵呵。但我想周先生和本先生是同行。文人不易。
我理解的浪漫,大概包含这些内容:追求独特、强调情感体验和反思的力度,尊重事物的差异性。
尊本雅明为同行,毫无谬托知己的意思,只是为了方便致敬。虽然现在我不怎么读他了,但在十几二十年前,他给过我巨大的启迪。
原帖由 周泽雄 于 2009-4-10 00:54 发表
虽然现在我不怎么读他了,但在十几二十年前,他给过我巨大的启迪。
对此很有兴趣,不知周先生当时读本时的情形是什么样的?那时的译介情况您若有空不妨讲讲。晚辈在这里恭听。
原帖由 尘缘 于 2009-4-11 01:27 发表


对此很有兴趣,不知周先生当时读本时的情形是什么样的?那时的译介情况您若有空不妨讲讲。晚辈在这里恭听。
回尘缘兄:
大概是89年吧,读到了三联版的《发达资本主义时代的抒情诗人》,那是我第一次接触本雅明。印象很强烈,受益巨大。大致上,作者向我展示了一个复合型文人的出众秉赋:诗人的激情、文人的泼墨、学者的严谨、作家的叙述才能,以及打通主、客观界限的思辨强力,出入雅俗壁垒的非凡视野。在读到本雅明之前,文人一般都是可以分类的,即使兼擅多种文体的大作家,我们也能分别对待,比如,在他写诗时,把他当诗人看;在他写小说时,把他当小说家看,而本雅明与众不同,在单一文本里,他显示出斑斓杂色,创造出一种个性文体。
至少在那时,我就不再对文体的壁垒过于上心了,打通文体也不再成为一个口号,而是一种可以直接尝试的实践。就此而言,他是我的文学恩人。
当然,有其利也有其弊,日后再读本雅明,我觉得他这种综合才能,对于他致力于展示的各个侧面,也有损害,导致他在任何一个单项上,都难以占据制高点。所以,体会他的魅力,逐渐替代了研磨他的思想。他表述思想的方式,我嫌其过于炫技,读者会出于对他叙述方式的喜爱、对他文字人格的折服,而把他那些未必迥出众人之上的见解,给搭买下来。通常,当一个分析者,本身成为受人喜爱的分析对象,就可能出现这种事。这种事本身,也是荣耀与尴尬兼存的。
不过,我这个说法也是不慎重的,现实的原因是,之后读到的本雅明,都不同程度地存在译本拙劣的问题,妨碍我深入其中。所以,我也只敢在论坛上顺口说说,不敢在文章里正面谈论。
原帖由 周泽雄 于 2009-4-11 10:34 发表

回尘缘兄:
大概是89年吧,读到了三联版的《发达资本主义时代的抒情诗人》,那是我第一次接触本雅明。印象很强烈,受益巨大。大致上,作者向我展示了一个复合型文人的出众秉赋:诗人的激情、文人的泼墨、学者的严谨、作家的叙述才能,以及打通主、客观界限的思辨强力,出入雅俗壁垒的非凡视野。在读到本雅明之前,文人一般都是可以分类的,即使兼擅多种文体的大作家,我们也能分别对待,比如,在他写诗时,把他当诗人看;在他写小说时,把他当小说家看,而本雅明与众不同,在单一文本里,他显示出斑斓杂色,创造出一种个性文体。
至少在那时,我就不再对文体的壁垒过于上心了,打通文体也不再成为一个口号,而是一种可以直接尝试的实践。就此而言,他是我的文学恩人。
谢谢周先生!很有启发。那也是文化热时期引进的吧,对于那一段读书的热情和收益,我们这代人难以体会。但是您称其为文学恩人,那种影响程度可见一斑。
当然,有其利也有其弊,日后再读本雅明,我觉得他这种综合才能,对于他致力于展示的各个侧面,也有损害,导致他在任何一个单项上,都难以占据制高点。所以,体会他的魅力,逐渐替代了研磨他的思想。他表述思想的方式,我嫌其过于炫技,读者会出于对他叙述方式的喜爱、对他文字人格的折服,而把他那些未必迥出众人之上的见解,给搭买下来。通常,当一个分析者,本身成为受人喜爱的分析对象,就可能出现这种事。这种事本身,也是荣耀与尴尬兼存的。
您说的这一点很有意思,的确是这样,他的表述方式与众不同自成一家,这多多少少有些魅惑,是表达他思想的一个途径,然而也是通过其意指的壁垒。他成了一种现象,但是现象呼唤回归本身,否则,真是尴尬了。

再次感谢周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