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情况是,你不申诉,守监规,就能按时出去,或者提前出去;你要是不遵守这两样规则,有的是办法让你在里头多呆几年。
老西安懂得真不少啊。
本帖最后由 老西安 于 2011-1-4 21:06 编辑

【续前文】

1)
      吝啬的人一般意志坚强,能克制自己,为了达到目标而忍受种种痛苦。晁乐上大学的时候想买个照相机,他将近一年时间只吃馒头和咸菜。为了不受饭菜香味的诱惑,开饭时他买几个馒头就转身回宿舍。偏偏同宿舍有两个高干子弟,经常会把饭端回宿舍吃。他俩的伙食标准比一般同学都高。晁乐不但要抵御香味,还要忍受同学的毒眼和明嘲暗讽,他忍住了,硬是从嘴里省出了一台照相机。现在,晁乐觉得牢里的饭比他吃馒头咸菜好多了,牢饭和看守所的伙食不一样,牢里能吃饱,每周还能吃一次猪下水做的杂碎,醉饭们称之为“盖碗”,“盖碗”就是把一勺杂碎浇在米饭上。他因为不守监规和频频申诉,在牢里吃尽了苦头,人家怎么折磨他,他都受着。该怎么不服管教还是不服,该怎么申诉还是怎么申诉。那些申诉写了就如泥牛入海,但他还是一篇接一篇地写。晁乐要去当间谍,用不着给他身上藏自杀用的氰化钾丸,渣滓洞的那些酷刑对晁乐恐怕也起不了多大作用。这倔驴宁可把牢底坐穿也不肯承认自己有错,更别说承认自己犯法了。按他这种表现,肯定得加刑。这家伙命里有贵人相助,舞会组织者之一鞠琳,一个绝色美人,她老爸有的是办法,她进去没几天就出来了。听说晁乐咬碎铁牙、历尽磨难也没有出卖朋友,而且后来在牢里的表现也证明了他就是条汉子。她大为感动,就广泛发动她的社会关系,全力营救晁乐。可别小看一个二十几岁的女青年的能量,她从小在高干子弟圈子里长大,在当朝重臣的孩子中有的是朋友。她对自己老爸撒娇耍赖,对那些家里老爷子位高权重的男伙计述说晁乐的种种义举和宁折不弯、死不认错的刚烈行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抛之以媚眼,甚至放言说:“谁要是能动员自家老爷子把晁乐捞出来,姑奶奶自己投怀送抱!”她对那些家伙软硬兼施,连损带骂:“你们一群爷们,进去了一个比一个软蛋,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他妈咧个破饺子嘴,连皮带馅一块交代。是谁出卖晁乐的,姑奶奶心里清楚,别忘了我老爸在局子里也有人。扛不住那份罪,把晁乐咬了也就咬了,但现在要是还看着他在里头受难而无动于衷,就太他妈不够爷们了,白长了三条腿儿,挥刀自宫吧您呐!”那些咬过晁乐的嘴上虽然不肯承认自己咬过晁乐,心里也难免愧疚,加上漂亮的鞠琳妹妹这么一激,加上也想在伙计们面前显摆一下自己的能量和证明自己也是个爷们,就纷纷行动,各显神通。两年以后,在众伙计的不懈努力下,晁乐出来了。大家像欢迎英雄归来一样,为他举行盛大欢迎宴会。本来以为他会痛哭流涕,痛陈自己的种种苦难和委屈,可他没有。他既没有怪罪谁出卖了他,也没有对自己受了那么多磨难而大发感慨,更没有觉得自己没出卖朋友而显得自豪。他只是兴奋地肥吃海喝,挑高兴的话题说。
    大家认为晁乐够哥们,可靠,也就不太计较他的种种缺点了。
俺也抢个沙发。高兴啊。
可他没有。他既没有怪罪谁出卖了他,也没有对自己受了那么多磨难而大发感慨,更没有觉得自己没出卖朋友而显得自豪。他只是兴奋地肥吃海喝,挑高兴的话题说。
晁乐好人一个啊。老西安你怎么把他写得那么扣?
晁乐同学虽然属铁公鸡,可是关键时刻拔下来的也是铮铮铁羽嘛!
【续前文】晁乐的快活日子没持续几天,就碰上了全国性的严打运动,他和一干经常跳贴面舞的狐朋狗友陆续被捉拿归案。
      老西安 发表于 2011-1-2 12:37
这一段很真实,跳贴面舞的当初被判流氓罪,这个口袋罪在97刑法后不复存在。
上海的高干子弟胡晓阳、陈小蒙当初被判死刑也与跳舞有关。
What is seen is temporary, what is unseen is forever.
还有杭州二熊,天津朱老总的孙子都是聚众淫乱而判极刑。那时他们的老爹哪个都比李刚牛啊!
老西案快把勺子写成黄继光了。
峰回路转
巢乐不一般么
开始有点喜欢巢乐了,虽然不喜欢那么抠。
老西安,能不能让巢乐改改啊,干脆男子汉到底,咱不那么抠门了行不行啊。
即使在地狱,也要把它变成天堂
68# 傻瓜也快乐
附议快乐姐姐。不过也担心如果不这么抠门这个人物就没有那么立体了。
本帖最后由 老西安 于 2011-1-4 21:08 编辑

【续前文】
2)
     晁乐出狱以后,西安没有哪个单位愿意接收他,他成了待业青年。鞠琳的老爸正好被省上调往C城委以要职,鞠琳又一次帮了晁乐的大忙,于是晁乐就成了C市文化局的一名工作人员。文化局不生产文化,管文化。文化这东西是不管就给领导添乱,管得太紧了就不像文化,或者干脆越管越不像话。中国人到尼泊尔旅游,发现一个大楼前边挂着“海军部”的牌子,问人家说:“你们没有海,怎么有海军部?”人家说:“你们不是也有个文化部么?”鞠琳她爸上任伊始,按照惯例,要在各个重要部门启用自己信得过而且得力的人手,于是二宽、胡克、林友他爸和一批鞠老爷子的老部属就陆陆续续来到C市各就其位。中国人喜欢大城市,一般都是寻情钻眼往大城市去,但如果中小城市有官可当,去了就能由副而正,原来是正的就能很快再拔一级,而且上头有人,擢升有望,就另当别论了。
     晁乐被抽调到流动电影放映队,给山区和边远地区的老乡们放电影。有路的地方就坐车去,车过不去的地方就用马驮着器材,人牵着马步行。这一次要进秦岭深处,只能用马了。晁乐带队,说是带队,其实就是他和两个徒弟。平时他和徒弟小马两个人去就行了,今天领导交代让他再带一个新来的姑娘一块去,说让新人锻练锻练,跟着他熟悉一下业务。他一见到那姑娘一下子就血朝头上涌。这姑娘叫李宝霞,她爸李某某是文革中迫害晁乐他爸的主要干将之一,晁乐的爸爸被拉到集训队十几天以后就不明不白地死了,结论是畏罪自杀。晁乐听人说那个李某某打他爸最狠,但文革过后人家互相包庇,真相无从调查,也无人真正想把事实搞清楚。这姓李的家伙后来反而把自己说成是文革的受害者,越混越好,还人五人六地在C城某局当了个科长。晁乐知道此人带着全家也来到了C城,他曾经几次想去把那个畜生捶一顿,暴打个半死。他还知道李某人的女儿也在文化系统,但从来没见过,没想到今天碰上了。这会儿,他强迫自己冷静。他对她心怀敌意,甚至有些恨。卡车先把他们和马从市区送到山里的小路口,然后他们牵马而行。驾驶室可以坐三个人,小马让李宝霞进驾驶室。晁乐冷着脸说:“到后边去!”小马是个乖滑伶俐的小伙,赶紧帮着姑娘上了车厢。那姑娘也不敢吭气,乖乖地和马呆在后厢里。到下车时,她已经让寒风吹得涕泪横流、全身僵硬了。
     他们上路了,小马看师傅脸色阴沉,就示意李宝霞不要说话,小心说错了哪句话招惹了师傅。三个人,一匹马,默默地走着。这是个初冬的早晨,天色暗晦,秦岭深处雾气沉沉,林间小路崎岖不平。四周静悄悄的,除了马粗重的呼吸声和马蹄蹬在路面发出的沉重的敲击声,偶尔有几声鸟鸣。连风都没有,连松树的针叶都好像静止不动。三个人各怀心事,就这样一言不发地、吃力地走着。
     晁乐走着想着,文革中的一些往事又浮现在脑海中,记忆犹新。一个大雨天,他和母亲、妹妹,还有其他几个牛鬼蛇神及其儿女,被红卫兵扭着胳膊,在年龄大一点的造反派们的指挥下,推倒在泥地里,然后命令他们跪下,抡起皮带一顿暴打。人家打着伞,戴着草帽,或者披着雨衣。那些人批斗了他们一会,雨越来越大,也打得有些累了,批斗他们的人都躲雨去了,但不许他们起来,还得跪在雨中。妹妹的右胳膊就是那次被打骨折了,又淋了雨,没有得到及时救治,直到现在还不能拿重物。那时候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父亲了,没多久,他母亲接到了通知,说他父亲畏罪自杀。但他母子三个连父亲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父亲就被火化了。那个女孩,就是眼前这个李宝霞,那时候她还小,只有五六岁,现在认不出自己了,但是晁乐一听到这个名字,加上李宝霞的大概轮廓,就立刻确认她是谁了。眼下,他不能对这个姑娘怎么样,他也不知道该对这个姑娘怎么样。妹妹和自己在失去父亲以后,靠着母亲微薄的工资,日子艰难得比乞丐强不了多少,他的吝啬脾性就是那个时候养成的,他和妹妹经常到菜场去捡烂菜叶子,在煤灰堆里捡煤渣;别人吃西瓜,他和妹妹拿个筛子弯着腰在人家底下接着瓜子,淘净以后能卖几分钱,运气好了可以卖一两毛钱;走到哪里都要被欺负、被凌辱。而文革中那些迫害无辜的畜生们,除了个别人,大部分竟然一个比一个混得还人模狗样。他妹妹比李宝霞大一点,由于右胳膊的原因,连个临时工作都找不到,现在待业在家。他每个月得省下一些钱给妹妹,要不然妹妹连一件的确良衬衣都买不起。
     路越走越窄了,树木一会稀疏一会稠密。晁乐走在最前边,小马牵着马随后,姑娘跟着马。一条小路弯弯曲曲伸向远方,看不到尽头;如果没有走过这条路,连希望都看不到。下薄雾了,空气更加凝重,更加阴冷,马蹄声衬托得四周更加寂静,连回声都没有,马发出的声音听着更加实在,更加清晰。林间小路静悄悄、静悄悄,静得让人压抑,让人心虚。山谷两边的坡上是茂密的树林,远处的树木和山体影影绰绰,像一幅调子晦暗阴郁的油画。如果是一个人走在这样的小路上,会心慌,会恐惧,你不知道前边会发生什么,你不知道旁边和后边会发生什么。还好,他们是三个人,和一匹马。但晁乐一路沉默,三个人都心情阴郁。
     走到一个水库了,路是沿着水库在山腰上开凿的,很窄,不到两米宽,最窄的地方只有一米宽,路比绿森森的、深不可测的水高十米左右。任何车辆和大牲口一旦上了这条路,就不能回头了,那怕一辆自行车也不能掉头。右边是齐如刀削斧砍的崖壁,左边是水。现在,他们踏上了这条路。还是那个顺序,晁乐最前,小马第二,马第三,姑娘最后。转过一个弯,前边一个V字形豁口让晁乐猛然惊醒。路塌方了。这个缺口开口向着水库,最宽处将近三米,最窄处也有一米多。人可以跳过去,马也可以,但还是危险。马不能调头,只能往前走了。晁乐和小马把马背上的器材卸下来,把缰绳放长,攥着缰绳自己先跃了过去。他使劲一拉马,小马同时在马屁股上狠拍了一下,马也过去了。他返回来和小马把器材抱着,跳了几次,把器材也运过去了。就剩下李宝霞了,按说她应该可以跳过去,可她心慌,反复试探了几次,心一横,跳了。但是,没有踩稳,一下子连滚带翻,滚跌到水库里了。水库里的水彻骨冰凉,李宝霞不会游泳,她在水里一沉一浮,用不了一两分钟她就会没命了。小马急得喊:“师傅,怎么办?”小马会游泳,但他知道,这天气下水,身上的温度很快就会被吸光,然后痉挛,就是会游泳也可能会丧命。他不敢冒这个险。晁乐完全可以借这个机会看热闹,带着复仇的快感欣赏她在水里挣扎,中国人讲究父债子还,他晁乐还不用承担任何责任。但他又不忍看着一个几十秒前还鲜活的生命在他眼睛底下痛苦地消失。这个姑娘可能什么也不知道,可能根本就不知道她爸爸曾经干过的那些事情,她应该是无辜的。他觉得不能再犹豫了,再不救她就永远没有机会救了。他双手抱住头,沿着坡滑下去了。他顾不上脱衣服,奋力游向李宝霞。等他把李宝霞从水里弄到岸边的时候,他也快不行了。这时候,小马也滚下来了。小马先把姑娘拉上岸,然后把晁乐也拽了上来。李宝霞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了,小马把她脸冲下放着,她大口吐水。小马抓着坡上的草爬了上去,把电影银幕用刀子划成几条,让他俩先裹着。
     他们回城里以后,小马添油加醋、绘声绘色、惟妙惟肖地向领导和大家汇报了晁乐的救人过程,当然也不忘放大自己当时的动作。李宝霞也像个流动广播站一样到处宣传晁乐的感人事迹。李宝霞的父母拿着一大堆东西和一面锦旗来感谢晁乐,还要请晁乐去吃饭,被晁乐冷冷地拒绝了。所有人都感到莫名其妙,说晁乐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了,去人家家里接受一下人家的感恩之情,是理所当然的和人之常情啊。领导要把他的事迹上报,他对领导说:“我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别折腾我了。就这样吧,让它悄悄过去就行了。”后来大家知道了个中原委,对晁乐又是佩服又是不解。知道他底细的哥们知道这事情以后,说,这就是晁乐,只有他才能干出这种没有名堂、自相矛盾的事情来。
楼上留言的各位筒子们,今天忙,明天再回复各位。老西安再谢啦。
不救人的人是会想很多的,救人的人不会想很多。晁乐的好戏,想不上演都难。
“.........靠着母亲微薄的工资,日子艰难得比乞丐强不了多少,他的吝啬脾性就是那个时候养成的,他和妹妹经常到菜场去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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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给出交代了,为什么这个人物有抠门的一面。
老西安,你是怎么写出这么一个性格饱满,经历丰富,趣事多多的晁乐的?想不佩服你也难。
真想去西安,当面葱白一下。
即使在地狱,也要把它变成天堂
真是越写越好!
诗酒风流近散场,心情无限对斜阳,如今只剩燕双双。
病酒願爲千日醉,看花誤惹一身香,夜來有夢怕還鄉。
本帖最后由 老程 于 2011-1-5 13:03 编辑

看来老西安对勺子很是偏爱,勺子日趋完美甚至很英雄,这也使勺子离常人生活渐行渐远。
我突然有了个想法:把老西安写的东西攒在一起,弄出个电视连续剧如何。
回WHY兄、傻瓜大姐、兼程mm:如果一开始就晁乐像杜大姐那样大大咧咧、大大方方,晁乐就不是晁乐了,他的复杂性格就没法展开了,也就没有悬念了。前头要有些铺垫,后边才能好看。欢迎傻瓜大姐来西安玩,欢迎您。
正像兼程mm说的:不过也担心如果不这么抠门这个人物就没有那么立体了。
回何萍mm和邱版:贴面舞的描写确有根据,是据实而写的。再次谢谢你回帖了。谢谢邱版鼓励,谢谢啦。

回杨兄:您看得准,晁乐不是伟光正式的人物,他是普通人中的一个另类,他曾经遭遇的种种不幸让他的行为显得有些不合常人的习惯。他有很男人的一面,也有猥猥琐琐的一面。您的评语很到位,经常一下子就挠到痒痒处了。

回程兄:您经常在旁边吆喝一声,让我机灵一下,不至于把人物写过了。正因为晁乐是离群绝类的那种家伙,才有故事可写,要不然就太平淡了,老哥同意吗?有个这样的老哥哥很难得,又是鼓励又是抽鞭子的。刚才看到您提议说让我把这些文章攒成个电视连续剧,我有些底气不足,我没有写过剧本,不知道怎样下手。这方面猪头兄是斫轮老手,可惜我没有猪头的才华啊。要么您当总策划,我来执笔?
觉得英雄救美的情节有些俗套了。老西安的故事应该都很稀罕才对头呀。
好几天没有看,先顶帖子~
本帖最后由 老西安 于 2011-1-11 15:59 编辑

【续前文】
3) 晁乐一大早就出发往秦岭里边的一个军工厂家属院去了,他的车坏了,还在修理,只能坐公交车了。郊县公交车到立丰镇就不往前走了,晁乐在小镇下车以后换乘当地人开的三轮蹦蹦车,再走五六公里坑坑洼洼的砂石路才到了那个位于山里厂区。这是个倒闭了的军工厂,围墙、厂房、家属楼都是暗灰色的调子,砖墙已经风化,歪歪斜斜的,到处是缺口;厂房玻璃残缺不全,周围长满了荒草;三层的家属楼群已经旧得无法辨认窗户的颜色,连红瓦都成了土色的;所有的建筑都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前的,破烂斑驳,陈旧不堪;空地上堆放着许多锈迹斑斑的机器设备,几辆拖车的轮胎挨着地的那一部分好像已经埋在土里了。厂房和围墙上还有“备战备荒为人民”“抓革命,促生产”“胸怀祖国,放眼世界”等等文革时期的大标语。这里安静得没有人气,只有呼呼的秋风扫过厂房的窗户和地上的树叶发出的凄凉声音;在厂区见到的几个人衣着简陋,不修边幅,形容邋遢。时间好像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以后在这里就没有再往下走过,离市区不到三十公里的路程,竟然还有这样荒凉破败、几乎被这个浮躁喧哗世界遗忘了的、简直就是遗址一样的工厂。晁乐走在这里,恍若隔世。一个中年妇女在家属院的地上铺了一张大草席,跪在席子上缝被子。晁乐向她打听秦乐言家住在哪里,她干脆放下手里的活计,把晁乐直接领到秦乐言的家里了。
     晁乐的美术学校开设了一个周末班,星期六和星期天全天上课。班上一个叫秦乐言的学生踏实用功,有悟性,虽然只学了一个学期,但进步很快,在同学中属于佼佼者。这孩子下半年不来了,这种周末班的学生流动性很大,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一些和走一些,秦乐言不来了属于正常现象。可晁乐的心却被这个孩子勾着,他认为秦乐言是个好苗子,这样天资聪颖的学生不太多见。由于比成绩较出众,他早就注意这个孩子了,他找到秦乐言报名时留的地址,到他家里去找。现在,他坐在秦乐言家里的床上。房子只有一间半,一间住人,半间是厨房。深咖啡色的半截柜子和立柜一看就是八十年代农村木匠制作的粗劣货色,电器是一台14寸的彩色电视和一个海鸥牌双缸洗衣机。床边的一个简易折叠桌子就是全家吃饭和乐言学习的地方,厨房里支了一张行军床,乐言睡在那里。墙上贴着几张大幅明星照,还有一个镜框里镶满了乐言和他父母的照片,照片上的人很小,晁乐眼花,看不清。一个黑框的镜子里镶着一个中年男子的黑白照片,应该是遗照。乐言一个人在家,他母亲到镇上的扫帚作坊打工去了。孩子慌得不知道该怎么招呼晁乐,他家里连茶叶也没有,手忙脚乱地给晁乐倒了一杯开水。言谈中晁乐得知,乐言的爸爸一个月以前去逝了,得了肺癌,住了一个多月医院就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回来十几天以后人就走了。家里实在拿不出钱供他再去学绘画了。晁乐看着这个简陋破败的家,想起了自己家前些年也和这差不多,母亲和妹妹也是在几乎同样简陋的环境里生活着,他知道这样的生活有多么艰难。他喝完那杯水,掏出五百块钱放在桌子上,对乐言说:“你以后照常来上课,学费的事就不用再想了,只要你愿意学,学校就一直教你。这钱是学校给你发放的奖学金,我今天到立丰镇来办事,顺便给你捎来了。以后提前一天来,晚上就住在学校,不要为了赶车而起来的太早。”
     星期五晚上,这孩子来了,给晁乐拿了一袋山核桃。乐言说:“我妈让我替她感谢学校给我免了学费。我在山上捡了一点核桃,您尝尝。”晁乐收下了山核桃,从抽屉里拿出一沓饭票,说:“以后吃饭就到学校的食堂去。下次来把被褥带来,学校给你提供住处。”人情债不好还,晁乐不想让这个只有十四岁的孩子背上任何思想包袱,他以学校的名义给乐言一点帮助,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挺让自己快活的事情。
     第二个星期五,乐言的妈妈和乐言提着铺盖一块来了。乐言他妈找到晁乐,对晁乐表示感谢。晁乐装模作样地打着官腔,一本正经地说:“秦乐言同学学习刻苦认真,进步较快,经过学校领导班子研究决定,给乐言同学提供一定的帮助。希望他能够再接再厉,打好基础。这不是我个人的意思,我只是代表学校出面而已。”其实学校就是他一个人说了算,哪里有什么领导班子,所谓领导班子是个虚拟的名册,是对付上级主管部门用的。乐言的妈妈不到四十岁,细眉小眼,嘴唇轮廓分明,挺性感的,摸样还说得过去;一双手虽然裂满了细细的口子,但手型还是挺漂亮的,那些小口子是常年绑扎笤帚勒出来的。乐言长得随他妈,也是眉清目秀,眼睛看起来比妈妈稍微大一些。晁乐想,这样的女人要是在城里,很快就会成为一朵花,不愁没有蜜蜂来采蜜,可惜那个地方太闭塞了,别说蜜蜂,周围连个像样的苍蝇都没有。他很是为眼前这个妇人惋惜,忽然又产生了帮这女人一把的想法。晁乐叫来管总务的老程,吩咐他把乐言的铺位安排一下。乐言他妈又说了些让晁乐很受用的感谢话,拿着行李和乐言去宿舍了。
     晁乐给鞠琳打电话说晚上要请她吃饭,有个事情要她帮忙。鞠琳说:“可别光点酸辣土豆丝什么的,要吃这些我在自己家做。可说好了,馆子由我挑,菜由我点,姑奶奶才肯去。我好像看见太阳今天从你家里冒出来啦。”鞠琳高兴得又拍手又跺脚,可逮着机会宰这铁公鸡一把了,她又打电话叫了二宽和另一个朋友赵柯林一块去吃大户。她把地方选在了一家海鲜城,点了几样平时舍不得自己掏钱吃的东西。晁乐知道这几个来者不善,只好认了,谁叫咱求人家办事呢。晁乐把帮秦乐言学画画的事情给大家说了,他想把乐言弄到城里来上学,让大家想办法。他说:“吃了我的,就给我把腿捣腾勤快一点,跟人家说话前先喝口糖水或者蜂蜜什么的,必要的时候鞠琳同志还要做好为革命事业献身的准备。就这事,伙计们各显神通吧。”晁乐虽然吝啬得有些不近人情,但这家伙有时候做事挺让大家欣赏的。
     过了个把月,通过各种拐弯抹角的关系,晁乐还真把乐言弄到他学校旁边的一所中学上学了。他事前把他的计划给乐言他妈说了,让乐言来城里后住到他的美术学校。又问她愿不愿意在自己的学校当个杂工,乐言妈妈正巴不得在城里找份工作,每天扎笤帚累得她腰酸手疼,工资少得刚够一个人活命,现在天上同时掉下来两件好事,晁乐对她来说简直就是活菩萨现世,自己又没有什么可报答人家的,连委身于晁乐的想法都有了。二宽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后,指着晁乐说:“我就说你怎么那么卖力地给一个素昧平生的学生帮忙,原来他娘长得还不错啊。”晁乐说:“知道我为什么把买水龙头的十一块钱加到鞋钱里了吗?加得太少了。”二宽说?:“鬼才知道你脑子里的那些弯弯。”晁乐说:“第一,你嘴贱。好事经过你的嘴出来就变成了坏事。第二,你手贱。你借我的车用,把保险杠撞了给我换个副厂的,薄得像纸糊的,还不给我说一声,现在那玩意都快他妈掉下来了。至于这孩子他妈,你想要就领走吧,只要人家愿意。没文化的给我打工可以,其它事情与我无关。”
真遇事晁乐不抠啊?
诗酒风流近散场,心情无限对斜阳,如今只剩燕双双。
病酒願爲千日醉,看花誤惹一身香,夜來有夢怕還鄉。
世事洞明皆学问 人情达练即文章
老程越混越惨,到野鸡艺校给勺子打杂。
向晁乐同学学习!向晁乐同学致敬!
很喜欢这一段!
本帖最后由 老西安 于 2011-1-19 13:28 编辑

【续前文】

五、在那遥远的地方

  1 )
       晁乐在母亲家整理一个旧书箱子的时候,意外发现了一个塑料皮的笔记本,里边写着一句话:晁乐哥哥:你去农村的广阔天地接受再教育,希望你好好照顾自己,我用歌声为你祝福。琪琪格妹妹赠。三十多年过去了,母亲还好好地为他保存着这个本子。三十多年前,他和一对蒙古族母女有过一段让他终生难忘的友谊。晁乐下乡返城以后,那母女俩就回内蒙了,从此天各一方,杳无音信。唉,真是“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晁乐蹲在箱子前边,点上一根烟,呆呆地看着那个本子,他的思绪回到了三十多年前。
      七十年代初,晁乐还在上中学,妈妈一个月三十多元的工资要养活一家三口,妹妹的胳膊一到阴天就疼,还得经常给她看病。他一到夏天,就领着妹妹去树林子里找蝉蜕,就是知了褪下的那层薄薄的壳,捡多了拿到药材公司可以换点儿钱。虽然一大堆只能卖几毛钱,但那时候一碗面才卖几分钱,好赖能给家里补贴一点。这天,晁乐提了一大袋子蝉蜕去药材公司,换了两毛五分钱,这是他和妹妹将近一个星期的劳动成果。药材收购站的马路对面有一家红肉煮馍馆,所谓红肉煮馍就是用煮肉的汤将掰碎的饼子煮一下,再加几小块红烧肉。在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这东西是上好的食物,人们缺油少水的、枯涩的肠胃如果能让这一碗油汪汪的肉汤和几块红烧肉润滑一下,简直就像今天的下岗工人吃到了鲍鱼和龙虾,现在这种饭在西安几乎已经绝迹了。饭馆煮肉的香味飘过了马路,晁乐闻得直咽口水,一碗红肉煮馍正好两毛五,但他舍不得吃。他愣愣地站在药材收购站门口,朝饭馆那边望着。中午吃饭的人多,里边没有足够的座位,有些人就端着碗站在街上吃。一个人吃着吃着忽然把碗放在了地上,捂着胸口弯着腰,样子痛苦地走了,这人可能肠胃有毛病。晁乐犹豫了几秒钟,咬了咬牙,向四周张望了一下,看看没有熟人,就跑过马路,端起那人留下的少半碗饭就往药材收购站这边来了。他不想在一群吃客异样的眼光下吃人家的剩饭。他脸羞得通红,躲在一棵树后头,背对着饭馆方向,张开嘴,碗扣在脸上,像个吸尘器一样,瞬间就将那点饭吸进胃里,接着,他转着圈地舔碗里沾的油。那点儿饭不但没有让他不饿,反而更加增强了他的饥饿感。晁乐捡剩饭吃的全部过程被一个坐在药材收购站窗户边上的中年妇女看到了,那妇女敲了敲窗户,示意晁乐过去。晁乐手里还拿着碗和筷子,鼻子上沾了一些红辣椒油。那妇女说:“孩子,来,过来。阿姨这里没有零钱,只有一张十块的,你去对面买一碗饭吃吧,吃完把找的钱给阿姨拿来。”他不敢相信自己是否听准确了,他说:“阿姨,我••••••”那妇女把钱从窗口递出来,用钱指了指对面,说:“来,拿上。去吧。”十块钱,这可是十块钱,他一个月的生活费也用不了十块钱。而这个素不相识的阿姨却对他如此慷慨、如此信任,他有些不知所措了,磨蹭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钱,到对面的煮馍馆去了。在排队的时候他想,如果现在他偷偷地跑了,他就可以吃四十碗煮馍,当然,还可以用来买其它的东西。以后他可以自己不出面,让妹妹来卖蝉蜕。一股想占有这张钱的贪婪欲望突然让他的心怦怦直跳,他往那个阿姨坐着的窗口观察了一会,那个阿姨并没有盯着饭馆看。他从排队开票的队伍里出来了,拔腿就跑。当他快到家的时候,他找了个台阶坐下了。他要冷静一下,他不能就这样神色慌张地回家去,妈妈会起疑心的。他心里矛盾得让他更加张惶失措,他必须在很短时间里作出抉择,也就是要在一顿饭的功夫里决定是把钱送回给那个好心的阿姨还是据为己有。他把额头顶在膝盖上,跟自己反复斗争了几分钟,这几分钟好像比一天都长。最后,他站起来了,他再怎么也不能辜负人家对他的信任,他为自己这个想法和举动感到有些羞耻。他快速地跑到百货店买了一毛钱的糖果,妹妹最喜欢吃这个。他从找回的钱里又拿出一毛五,趁那个阿姨没有往外看的时候钻进煮馍馆。他看到那个阿姨的脸扭向他这个方向的时候,从饭馆里走出来了。他把九块七毛五交给阿姨,红着脸向阿姨道谢。阿姨说:“刚才忘了,买饼子还需要粮票,你没有粮票怎么吃的?”晁乐撒谎说他身上正好有粮票。他不敢与阿姨多说话,又说了几声谢谢就跑了。
      后来,他又去卖蝉蜕的时候,给阿姨拿了一包盐煮瓜子,这是他和妹妹捡的,留了一部分没有卖,专门给阿姨的。那阿姨是内蒙古一个什么旗的药材公司派到西安的业务员,蒙古族,身材高大,脸型却不太像蒙古族,倒更像汉族,是瓜子脸,眼睛又大又亮,说话豪爽,动作麻利。现在晁乐叫她格朗妈妈或者格朗阿妈了。她还带着一个与晁乐妹妹年龄一样大的女孩,与晁乐妹妹和晁乐在一个学校上学。这女孩叫琪琪格,是以蒙语名字最后三个发音取的汉语名字。琪琪格眉目清秀,鸭蛋脸,嘴唇两边向上,好像总是在笑着,她会唱许多韵律悠扬的蒙古民歌。晁乐给阿姨送瓜子的时候碰到了这女孩,从此,琪琪格认识了晁乐和他妹妹,她以后就经常和晁乐妹妹跟着晁乐去捉知了、捡蝉蜕。晁乐有时候还会骑着爸爸留下的那辆自行车一前一后带着她俩到郊外的河里去捉鱼、捉黄鳝、捉青蛙等等。琪琪格是想起来就唱,不像汉族孩子那样扭扭捏捏地不好意思在人前大声唱歌,她不管跟前有人没人,张嘴就放声高唱,晁乐也跟她学会了一些蒙古族民歌。三个人经常在院子里宰杀收拾那些捉来的水产品,然后自己动手做,每次吃自己做的这些东西,三个人高兴得像过年一样。现在要是只放点儿盐和几滴油做那些东西,保准难以下咽,但那时候怎么就觉得那么香呢?
      一个星期天,晁乐妈妈领着妹妹去姨妈家了。就晁乐一个人在家,他正准备去河里捉黄鳝,琪琪格来了。他骑着自行车带着琪琪格,走过一段颠簸的小路的时候,琪琪格一手提着鱼篓,另一只胳膊环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后背上。晁乐心跳加速,面红耳热,上坡都蹬得比在平路上还快,他不累,他只感到一种异样的东西像电流一样在自己身体里蹿腾。这是晁乐第一次感受到一个妙龄少女和他这么亲昵,他身子发硬,脑子发昏,除了俩腿机械地蹬着,剩下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他在一片芦苇丛旁边停下了,那里头有个水齐腰深的水潭,他只穿着一条短裤下去到芦苇根部找黄鳝和泥鳅。这里只有他俩,水缓缓地流着,没有声音,周围安静得只能听见芦苇叶子被风吹动的沙沙声,这是在芦苇荡的深处,没有人能看见他俩。琪琪格上身穿一件圆领汗衫,下边是也是一条短裤。她活泼好动,扑腾一下也下了水,狗刨似的游了起来。晁乐说:“你一扑腾,黄鳝都吓跑了。别游,上去呆在边上。”琪琪格从水里站起来,被水浸湿了的汗衫贴在她的胸脯上,蒙古族少女两只滚圆的、高耸的乳房轮廓鲜明地呈现在晁乐眼前。晁乐只感到他的小头不听话地往上开始动弹,他赶紧蹲在水里装着摸泥鳅,以防琪琪格看见了尴尬。琪琪格听话地呆到一片空地上了,她唱起了蒙古民歌。那天晁乐心不在焉,只摸到了几条可小的泥鳅。那次经历让他直到现在还记忆犹新,而且这种记忆历久弥新,历久弥鲜,恍如刚刚发生过不久。
【未完待续】
我也沙发一下。
谢谢去意兄、水笺mm、邱版、兼程mm、程兄、杨兄、梅总版捧场,这几天没写,今天续一点。
晁乐正值青春期,要恋爱了~~~~
本帖最后由 老西安 于 2011-1-19 13:31 编辑

【续前文】
       他记得下乡出发的头一天傍晚,琪琪格给他拿来了一双线手套,是她妈妈单位发的;还有一个笔记本,就是现在在他书箱子里的这个本子。那天晚上,他送她回去的路上,在一个路灯照不到的地方,他一把搂住了琪琪格。她没有躲,她用胳膊环搂着他的脖子,把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脸上。那个时候他们不敢做更进一步的事情,只是紧紧地、静静地互相搂着,没有说什么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他不知道自己以后还能不能回到城里,也不知道琪琪格还能在西安呆多久。他俩互相给不了对方什么,也没有承诺,没有情意绵绵的话语,没有什么附加的条件,比如家庭的社会地位,比如本人的工作岗位以及以后的前途,他俩能给对方的只有自己,就是自己这个人。他俩冥冥中仿佛一开始就知道俩人注定以后要天各一方,但还是忍不住抱在一起,久久地、久久地,不愿分开。她的脸热得发烫,胸脯一起一伏,他俩互相都能感觉到彼此的心跳,他俩终于把嘴对在了一起,热吻了起来。不能不分开了,不能不走了,再不走天就太晚了,琪琪格的妈妈会担心的,会出来找她的,晁乐最后硬是推着她往回走。到了她妈妈的宿舍门口,她先招呼了一声,对妈妈说她上个厕所就回来,她想先稳住妈妈,再拖延一会,再跟晁乐多在一起一会。她转身又搂着晁乐,直到听到她妈妈开门的声音,才恋恋不舍地与他分开了。晁乐躲在暗处,看着她进屋。进门的时候,她回过身来,宿舍门口的路灯离她很近,她又朝他躲着的地方看了一眼,才进去了。那一瞬间,晁乐忘不了,永远忘不了。

2)     
      晁乐决定去找琪琪格,去找蒙古族阿妈。琪琪格和他的爱纯净得没有任何杂质,哪里像现在的女人,眼睛注意的是你身外有多少东西。昔韩信受漂母一饭,漂母获一饭千金之报,乌吉斯格朗阿妈对他有一饭之恩,亦当获报。阿妈现在的年龄和自己母亲一样,琪琪格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不知母女俩现在生活得怎样?他不能再等了,他必须马上行动,对,马上,就现在,去找她们,马上就去。乌吉斯格朗是妈妈的名字,哈斯琪琪格是琪琪格的名字。他在药材公司里找了许多老人,问起乌吉斯格朗这个名字,一些人还能记得,但没有人能说清楚她们是从哪里来的,只记得是内蒙哪个旗,也就是相当于内地的县的一个药材公司的,跟没说一样。当年的团委书记,一个五十多岁的女同志,告诉晁乐说公司的仓库里有文革以后的所有业务往来账册,在那里头说不定能找到一些线索。晁乐到超市给女同志买了一套护肤用品,给仓库管理员买了一条好烟,然后一头扎到满是尘土的账册堆里去了。整整用了一天的时间,他从进货单据上发现了额济纳旗药材公司和西安联系,许多单据上有乌吉斯格朗的签字。
      晁乐坐上了开往甘肃酒泉的火车,从酒泉坐了四百公里的长途汽车,来到了内蒙古的额济纳旗。他找到药材公司,人家告诉他乌吉斯格朗十几年前就退休了,老人的老伴早已过世,她现在不在这里住,到青海省的海北州去了,她有个妹妹在那里。一个老人给了晁乐一个信封,上边有乌吉斯格朗在青海海北州的具体地址。他又返回酒泉,从酒泉到兰州,从兰州到西宁,从西宁到海北。晁乐知道乌吉斯格朗妈妈好喝几口酒,这死脑筋嫌在其它地方买酒不放心,从西安的军人服务社买了两瓶茅台酒,两瓶五粮液,还有其它一些东西,就这样一路风雨兼程地背着,辗转几千公里,一路上小心翼翼,如母鸡护卵一样伺候着那几瓶酒。
      当他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乌吉斯格朗妈妈面前的时候,他竟然一下子就认出了老妈妈。他叫了一声:“格朗妈妈!我是晁乐!”三十多年了,格朗妈妈也一下子就记起了晁乐。老太太热泪纵横,张开了双臂,晁乐连背上的背包都顾不上卸下来,就和乌吉斯格朗妈妈抱在一起,泣不成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