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傻瓜也快乐 于 2011-4-15 22:56 编辑

继续两人沙发
2分钟,痛失单人沙发
我怎么老是两人沙发
风雨,学我,攒起来一起看就连续了
即使在地狱,也要把它变成天堂
本帖最后由 老西安 于 2011-4-15 10:17 编辑

燕友筒子们,谢谢您耐着性子看到这里。本来想从第二章开始,把文章切割成小段,后来发现几乎没法弄,一切割故事就连不上,只好全盘端出啦。
程兄、紫壶、杜大姐、何大姐、水笺mm、风雨mm、傻瓜姐姐、tian295mm、去意兄、猪头兄、WHY兄都来捧场,程兄、紫壶mm、何大姐、傻瓜姐姐、风雨妹妹、水笺mm、tianmm还不厌其烦地提溜出某些句子和章节,要么夸要么指出毛病,你们说好老西安和杨林兄就高兴,就有信心继续写下去。长篇在燕谈不是热门,你们能一路看下来,老西安心里就有底了。再谢诸位啦。
“他见到兔子时,恨不得屁股长出一条尾巴对着兔子摇。”——笑得我眼泪汪汪的~~
林菁和柔柔都给写活了,相比之下,杜大姐就粗拙了点儿~~
紫壶 发表于 2011-4-15 09:56
紫壶说我把林菁和柔柔都写活了,老夫高兴啊。可杨主任不知道怜香惜玉,非让我把柔柔赶走,让她远走他乡,算不算辣手摧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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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性把第二章今天都发了。男主角马腾第三章才正式登场。
本帖最后由 老西安 于 2011-4-15 12:04 编辑

【续上文】      
        柔柔招架不住兔子的爱情攻势,终于被兔子弄上了床。兔子这家伙在当搬运工和收废品的时候练出了一副好身板儿,床上的功夫也煞是了得。
     兔子像面馆里的大师傅揉面一样把柔柔压在身下揉搓着,然后又像做馒头和花卷或者花式面点一样把她弄成各种形状。她一开始像他手里的面团一样被动地接受着他的摆布。他精力充沛、全神贯注、花样百出地在柔柔身上忙活着。柔柔哪里见过、哪里感受过如此阳刚、如此生龙活虎的男人,和那个博士比起来,她就像嫁了一个高学历的太监。兔子循循诱导,耐心而又体贴,曲径通幽,柳暗花明;兔子的手像提琴演奏家亚沙•海菲兹在一把十八世纪意大利名家制作的、封存已久的名琴上演奏华丽流畅的施特劳斯圆舞曲一样,在她身上揉着滑着按着抚着,指法纯熟灵敏,该轻柔的时候如羽毛扫过,该重的时候指压千钧;一阵颤抖,一阵纤柔,一段滑音,一段和弦。她湿润了,她陶醉了,刚才还低垂着的昙花花蕾一点一点地开始抬头了,娇羞的花苞一旦绽开就忍不住要怒放,香馥,娇艳,鲜美,热烈。然后是狂风暴雨,巨浪排空,龙卷风在身体里旋转加速而后扶摇直上;海豚忽地腾出水面,带着水花,带着腾跃的快感,又猛地扎入深海;时而雷霆万钧雷鸣电闪,时而婉转悠扬丝丝入扣;春潮涌动,一浪接着一浪,一波连着一波;一呼一应,一唱一和,琴瑟和鸣。真是酣畅淋漓,酣畅淋漓啊。过瘾,太过瘾了,柔柔想,死了都值了,现在就让我死吧,就这样死去吧!
     柔柔被兔子彻底征服了。
     张慧慧回国以后继续在单位上班,除了操持家务就是看电视、织毛衣,和左邻右舍打打麻将,极少去画廊,也不过问兔子的生意。她回国不回国、在不在家对兔子在外边的事情影响不大。兔子想回家就回家里住一两个晚上,不想回家了就好多天都不见个影子。张慧慧已经习惯了。她比兔子大,不好捯饬打扮,和兔子站在一起,老得简直就像兔子他妈,头发半白,黑白参杂,也不知道染烫焗油,整个一个半老大娘形象。兔子怀里搂着个鲜嫩水灵的柔柔,把张慧慧权当个放心的老妈子和管家婆。只要兔子不甩了她,她就不管兔子在外边干什么。她知道兔子的想法,但兔子要是敢跟她明着提离婚的事儿,她就会从一只绵羊一下子变成母老虎。
     柔柔接替了林菁的角色,在兔子的画廊里帮他卖画。与林菁不同的是,她在没有顾客时就摊开文房四宝画画,或者看书。兔子只让他卖一楼画廊里的画,他把制作假画的所有东西都放到二楼的一间房子里,不让柔柔看见。柔柔有教养,从不私下里进兔子的那个房间,也没兴趣知道他到底在那个屋子里干什么。兔子说那间屋子里都是些杂七杂八的绘画用具和平时很少用的杂物。柔柔知道他也经营老画古画,知道兔子藏了几幅古今名人字画,也从外边收这些字画。但从来没有怀疑过兔子会造假。兔子从来不留柔柔在他那里过夜,他在晚上制作假画。他要避免柔柔看见他造假,他不想破坏他在柔柔心目中的形象,也不想让柔柔知道得更多。
     林菁和兔子好的时候简直把兔子的画廊当自己的家。柔柔不,柔柔是兔子画廊里忙了她就来,不是很忙她就在家做自己的事。每隔几天与兔子在画廊二楼和兔子行一回男女之事,释放享受一下。晚上再晚兔子也会送她回自己的家。
     最近柔柔老爸靳儒隽心脏有几个地方要做支架乃至搭桥手术。柔柔忙整天到医院去伺候老爸,来画廊的时候少了。兔子也去医院看过靳老。兔子在胡老大家丢了齐白石真迹的那天,柔柔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到画廊来了。
【第二章完】
没必要叫靳儒隽得那么重的病,就心脏病的了。“兔子也去医院看过施老。”这句还没改过来。
本帖最后由 老西安 于 2011-4-15 12:27 编辑

看来没人把关还真是不行,疏漏让杨主任和程兄给找出来了。这就去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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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壶mm和风雨mm能笑出眼泪来,说明老夫还能逗筒子们一乐,哈哈,这就好。
传时下的诗人和艺术家跟流氓相差不远,是部是啊?!
水mm,老夫不会作诗,也不懂艺术。你问问杨主任,他也许能回答
什么问题都往我这儿转嫁,洒家也没有三头六臂啊。
水笺本身就是诗人啊,感觉自己的气质与那些个所谓什么有些距离或者相差不远吗?
其实存在这种误解的人很多,也不能说他们有错,原因是很多流氓跑到诗人和艺术家的队伍中来了,他们本来就是天生的流氓。至于好人成了诗人或艺术家,会不会变成流氓,那要看运气了。
再说了,哪个领域当中的流氓少?只不过诗人、艺术家不以流氓为耻而已。反正我是觉得流氓可耻。
本帖最后由 老西安 于 2011-4-17 09:17 编辑

老西安按:
      经过几十年洗脑,洗去了国人人性中的善良和厚道。一个社会再烂,人的心灵深处也有美好的一面,否则就看不到希望,得有一些理想主义东西。马腾是这部小说里的一号男主角,杨兄力挺我将晁乐与琪琪格的故事放在马腾身上演绎,塑造一个爱财而不贪不义之财,重视亲情友情、知恩图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具有侠肝义胆的人物。我给马腾和琪琪格的故事里加了一个道具,西夏黑釉剔花瓷扁壶,以这个扁壶的价值与送出去还回来引出马腾与琪琪格的爱情故事。愿他俩纯净无染的爱情能天长地久。
      下边将第三章节选一部分发出。
本帖最后由 老西安 于 2011-4-16 14:35 编辑

【续上文】
                            第     三     章  (节选)

     马腾比兔子大四岁,比兔子师从靳云麟老先生学画早两年,自然就是兔子的师兄。兔子一直尊称马腾为“腾哥”。马腾稍微有些谢顶,鼻直口方,眼睛不大不小,脸型不胖不瘦,身材中等。独身。现居栖凤市。
     马腾没有祖上留下的老纸,兔子看在师兄弟的份儿上送给他一沓子民国时期的宣纸,年代再老一点的兔子就舍不得给了。马腾也不往兔子要,他知道要是他出钱买,兔子一定会卖给他或者送给一些,但他不夺人所爱,干脆就不开这个口。
     马腾和兔子都造假画,但他俩有个约定,就是不把假画卖给真正的收藏家。那种嗜上乘画作如性命的、倾家荡产也要收藏自己欣赏喜欢的字画的藏家,他俩不坑。淘到真迹了,如果自己不是很喜欢的话,就会卖给这种人,只赚取差价。他俩坑得就是有权有钱的,把名人字画当做名车豪宅来给脸上贴金、附庸风雅、彰显身份的,以及为了达到某种目的用字画行贿的那种人。马腾和兔子一样,真画假画一齐卖,他不开画廊,他栖凤市办了个美术学校。   
     他的画也是拿到西京由兔子经销。他还喜欢古玩,经常钻研这方面的知识,他碰上喜欢的玩意也经常一掷千金,打过眼也捡过漏,打眼次数多于捡漏。但他不是过分在乎东西真假,只要自己喜欢,看走了眼就权当交了学费。
     马腾和兔子还有个生死约定,就是不管他俩谁犯了事儿,进了局子,决不能把另一个咬出来。只要有一个人在外边,就要想尽一切办法营救另一个。只要有一个人在外边活动,另一个就有希望出来。

     马腾在西京市林荫二路有一套房子,每次回西京办事就住在那里。这会儿马腾正在收拾屋子,他要在西京筹备拍卖行,把这里当做长期住下的地方了,就把一些常用的东西从栖凤市搬到西京来了。他从一个木头盒子里拿出一个扁圆形的瓷水壶,小心翼翼地放在一个精美结实的架子上,并用丝绳将两个耳子牢牢系好,固定在架子上。
     这壶的全称叫黑釉剔花瓷扁壶,是游牧民族西夏人的日常用品,用来装水或者盛酒。壶嘴呈蒜头形,喇叭口,短颈,腹部扁平,壶肩两边各有一只系绳子的对称耳系,壶腹刻有精美的牡丹花纹和花叶纹,构图简洁明快,刀法细腻流畅,洒脱飘逸中透着豪放粗犷的味道;造型朴拙,胎质细密。马腾叫两个研究西夏瓷器的专家到家里来,仔细鉴定了,是宁夏灵武滋窑堡烧造的,存世稀少,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珍品,价值不可估量。马腾办一辈子学校挣的钱恐怕也买不下这个壶。
     这壶是一个蒙古小妹琪琪格在七十年代末留给他的。那个年代古董不值钱,也没有人识货,琪琪格用它来打散白酒。琪琪格的妈妈格朗阿妈好喝几口。
     前天,马腾在母亲家整理一个旧书箱子的时候,意外发现了这个扁壶和一个塑料皮笔记本,里边写着一句话:
    “马腾哥哥:
      你去农村的广阔天地接受再教育,希望你好好照顾自己,我用歌声为你祝福。琪琪格妹妹赠。”
     三十多年过去了,母亲还好好地为他保存着这个本子和这只扁壶。
     上世纪七十年代,他和一对蒙古族母女有过一段让他终生难忘的友谊。马腾下乡返城以后,那母女俩就回内蒙了,从此天各一方,杳无音信。这个扁壶就是琪琪格临走前送给马腾的。
     唉,真是“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马腾蹲在箱子前边,点上一根烟,呆呆地看着那个本子和扁壶,他的思绪回到了三十多年前。
      七十年代初,马腾还在上中学,妈妈一个月三十多元的工资要养活一家三口,妹妹的胳膊一到阴天就疼,还得经常给她看病。他一到夏天,就领着妹妹去树林子里找蝉蜕,就是知了褪下的那层薄薄的壳,捡多了拿到药材公司可以换点儿钱。虽然一大堆只能卖几毛钱,但那时候一碗面才卖几分钱,好赖能给家里补贴一点。
     这天,马腾提了一大袋子蝉蜕去药材公司,换了两毛五分钱,这是他和妹妹将近一个星期的劳动成果。药材收购站的马路对面有一家红肉煮馍馆,所谓红肉煮馍就是用煮肉的汤将掰碎的饼子煮一下,再加几小块红烧肉。在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这东西是上好的食物,人们缺油少水的、枯涩的肠胃如果能让这一碗油汪汪的肉汤和几块红烧肉润滑一下,简直就像今天的下岗工人吃到了鲍鱼和龙虾,现在这种饭在西京几乎已经绝迹了。
     饭馆煮肉的香味飘过了马路,马腾闻得直咽口水,一碗红肉煮馍正好两毛五,但他舍不得吃。他愣愣地站在药材收购站门口,朝饭馆那边望着。中午吃饭的人多,里边没有足够的座位,有些人就端着碗站在街上吃。一个人吃着吃着忽然把碗放在了地上,捂着胸口弯着腰,样子痛苦地走了,这人可能肠胃有毛病。马腾犹豫了几秒钟,咬了咬牙,向四周张望了一下,看看没有熟人,就跑过马路,端起那人留下的少半碗饭就往药材收购站这边来了。他不想在一群吃客异样的眼光下吃人家的剩饭。他脸羞得通红,躲在一棵树后头,背对着饭馆方向,张开嘴,碗扣在脸上,像个吸尘器一样,瞬间就将那点饭吸进胃里,接着,他转着圈地舔碗里沾的油。那点儿饭不但没有让他不饿,反而更加增强了他的饥饿感。
     马腾捡剩饭吃的全部过程被一个坐在药材收购站窗户边上的中年妇女看到了,那妇女敲了敲窗户,示意马腾过去。马腾手里还拿着碗和筷子,鼻子上沾了一些红辣椒油。那妇女说:“孩子,来,过来。阿姨这里没有零钱,只有一张十块的,你去对面买一碗饭吃吧,吃完把找的钱给阿姨拿来。”他不敢相信自己是否听准确了,他说:“阿姨,我……”那妇女把钱从窗口递出来,用钱指了指对面,说:“来,拿上。去吧。”十块钱,这可是十块钱!他一个月的生活费也用不了十块钱。而这个素不相识的阿姨却对他如此慷慨、如此信任,他有些不知所措了,磨蹭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钱,到对面的煮馍馆去了。
     在排队的时候他想,如果现在他偷偷地跑了,他就可以吃四十碗煮馍,当然,还可以用来买其它的东西。以后他可以自己不出面,让妹妹来卖蝉蜕。一股想占有这张钱的贪婪欲望突然让他的心怦怦直跳,他往那个阿姨坐着的窗口观察了一会,那个阿姨并没有盯着饭馆看。他从排队开票的队伍里出来了,拔腿就跑。当他快到家的时候,他找了个台阶坐下了。他要冷静一下,他不能就这样神色慌张地回家去,妈妈会起疑心的。他心里矛盾得让他更加张惶失措,他必须在很短时间里作出抉择,也就是要在一顿饭的功夫里决定是把钱送回给那个好心的阿姨还是据为己有。他把额头顶在膝盖上,跟自己反复斗争了几分钟,这几分钟好像比一天都长。最后,他站起来了,他再怎么也不能辜负人家对他的信任,他为自己这个想法和举动感到有些羞耻。他快速地跑到百货店买了一毛钱的糖果,妹妹最喜欢吃这个。他从找回的钱里又拿出一毛五,趁那个阿姨没有往外看的时候钻进煮馍馆。他看到那个阿姨的脸扭向他这个方向的时候,从饭馆里走出来了。他把九块七毛五交给阿姨,红着脸向阿姨道谢。阿姨说:“刚才忘了,买饼子还需要粮票,你没有粮票怎么吃的?”马腾撒谎说他身上正好有粮票。他不敢与阿姨多说话,又说了几声谢谢就跑了。
     后来,他又去卖蝉蜕的时候,给阿姨拿了一包盐煮瓜子,这是他和妹妹捡的,留了一部分没有卖,专门给阿姨的。那阿姨是内蒙古一个什么旗的药材公司派到西京的业务员,蒙古族,身材高大,脸型却不太像蒙古族,倒更像汉族,是瓜子脸,眼睛又大又亮,说话豪爽,动作麻利。现在马腾叫她阿妈或者阿姨了。
     这位阿妈还带着一个与马腾妹妹年龄一样大的女孩,与马腾妹妹和马腾在一个学校上学,在这之前他们互相并不认识。这女孩叫琪琪格,是以蒙语名字后三个发音取的汉语名字。琪琪格眉目清秀,鸭蛋脸,嘴唇两边向上,好像总是在笑着,她会唱许多韵律悠扬的蒙古民歌。马腾给阿姨送瓜子的时候碰到了这女孩,从此,琪琪格认识了马腾和他妹妹马薇。
     琪琪格看马腾经常画画,也缠着他要跟他学,马腾当然是不遗余力毫无保留地教她。琪琪格天资聪颖,在马腾的指导下很快就掌握了素描、色彩等等绘画基础知识。俩人耳鬓厮磨,越来越亲近。
     她以后还经常和马薇跟着马腾去捉知了、捡蝉蜕。马腾有时候还会骑着爸爸留下的那辆自行车一前一后带着她俩到郊外的河里去捉鱼、捉黄鳝、捉青蛙等等。
     琪琪格是想起来就唱,不像汉族孩子那样扭扭捏捏地不好意思在人前大声唱歌,她不管跟前有人没人,张嘴就放声高唱,马腾也跟她学会了一些蒙古族民歌。三个人经常在院子里宰杀收拾那些捉来的水产品,然后自己动手做,每次吃自己做的这些东西,三个人高兴得像过年一样。现在要是只放点儿盐和几滴油做那些东西,保准难以下咽,但那时候怎么就觉得那么香呢?
      一个星期天,马腾妈妈领着马薇去姨妈家了。就马腾一个人在家,他正准备去河里捉黄鳝,琪琪格来了。
     他骑着自行车带着琪琪格,走过一段颠簸的小路的时候,琪琪格一手提着鱼篓,另一只胳膊环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后背上。马腾心跳加速,面红耳热,上坡都蹬得比在平路上还快,他不累,他只感到一种异样的东西像电流一样在自己身体里蹿腾。这是马腾第一次感受到一个妙龄少女和他这么亲昵,他身子发硬,脑子发昏,除了俩腿机械地蹬着,剩下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他在一片芦苇丛旁边停下了,那里头有个水齐腰深的水潭,他只穿着一条短裤下去到芦苇根部找黄鳝和泥鳅。这里只有他俩,水缓缓地流着,没有声音,周围安静得只能听见芦苇叶子被风吹动的沙沙声,这是在芦苇荡的深处,没有人能看见他俩。琪琪格上身穿一件圆领汗衫,下边是也是一条短裤。她活泼好动,扑腾一下也下了水,狗刨似的游了起来。马腾说:“你一扑腾,黄鳝都吓跑了。别游,上去呆在边上。”
     琪琪格从水里站起来,被水浸湿了的汗衫贴在她的胸脯上,蒙古族少女两只滚圆的、高耸的乳房轮廓鲜明地呈现在马腾眼前。马腾只感到他身上某个东西不听话地往上开始动弹,他赶紧蹲在水里装着摸泥鳅,以防琪琪格看见了尴尬。琪琪格听话地呆到一片空地上了,她唱起了蒙古民歌。那天马腾心不在焉,只摸到了几条很小的泥鳅。那次经历让他直到现在还记忆犹新,而且这种记忆历久弥新,历久弥鲜,恍如刚刚发生过不久。

     马腾这些年来会时不时地想起琪琪格,但是到哪里去找呢?也好像一直忙得没有时间去找。“这是借口,”马腾对自己说“你要还是个人的话,就应该去找琪琪格妹妹!再忙也应该、也能抽出时间去找。”
     记得下乡出发的头一天傍晚,琪琪格给他拿来了一双线手套,是她妈妈单位发的;还有一个笔记本和一只瓷扁壶,就是现在在他书箱子里的这个本子和这只安放在架子上的黑釉剔花瓷扁壶。
     那天晚上,他送她回去的路上,在一个路灯照不到的地方,他一把搂住了琪琪格。她没有躲,她用胳膊环搂着他的脖子,把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脸上。那个时候他们不敢做更进一步的事情,只是紧紧地、静静地互相搂着,没有说什么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他不知道自己以后还能不能回到城里,也不知道琪琪格还能在西京呆多久。他俩互相给不了对方什么,也没有承诺,没有情意绵绵的话语,没有什么附加的条件,比如家庭的社会地位,比如本人的工作岗位以及以后的前途,他俩能给对方的只有自己,就是自己这个人。他俩冥冥中仿佛一开始就知道俩人注定以后要天各一方,但还是忍不住抱在一起,久久地、久久地,不愿分开。她的脸热得发烫,胸脯一起一伏,他俩互相都能感觉到彼此的心跳,他俩终于把嘴对在了一起,热吻了起来。不能不分开了,不能不走了,再不走天就太晚了,琪琪格的妈妈会担心的,会出来找她的,马腾最后硬是推着她往回走。
     到了她妈妈的宿舍门口,她先招呼了一声,对妈妈说她上个厕所就回来,她想先稳住妈妈,再拖延一会,再跟马腾多在一起呆一会。她转身又搂着马腾,直到听到她妈妈开门的声音,才恋恋不舍地与他分开了。马腾躲在暗处,看着她进屋。进门的时候,她回过身来,宿舍门口的路灯离她很近,她又朝他躲着的地方看了一眼,才进去了。那一瞬间,马腾忘不了,永远忘不了。
     马腾决定去找琪琪格,去找蒙古族阿妈。琪琪格和他的爱纯净得没有任何杂质,哪里像现在的女人,眼睛注意的是你身外有多少东西,兜里有多少银的和铜的。昔韩信受漂母一饭,漂母获一饭千金之报;乌吉斯格朗阿妈对他有一饭之恩,亦当获报。阿妈现在的年龄和自己母亲一样,琪琪格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不知母女俩现在生活得怎样?他不能再等了,他必须马上行动,对,马上,就现在,去找她们,马上就去。钱什么时候才能赚够?要赚多少才肯罢手?钱和人相比,和自己心爱的人比起来,能比吗?
     马腾告诉兔子和林菁,他要去找琪琪格。兔子知道师兄和琪琪格的事情,他知道师兄是个重情义的人,他给林菁把马腾和琪琪格的初恋仔细说了。林菁感动得眼睛湿润,她没想到师兄竟然是个如此重感情的人,她对兔子说:“人一生能遇到一次真正的爱情就足够回味一生了。腾哥这样的人是男人中的男人,是个爷们。咱俩最近多干点,让腾哥去把他的夙愿了了吧。”他俩鼓动马腾赶快去找琪琪格。
     兔子对师兄说:“腾哥,你尽管去吧,这边的事情有我和菁菁招呼,你不要分心,去找你心中的梦想吧。我俩忙得过来,有重大事情我及时给你通报,电话里也可以说清楚,你就放心去吧腾哥。”
     乌吉斯格朗是妈妈的名字,哈斯琪琪格是琪琪格的名字。他在药材公司里找了许多老人,问起乌吉斯格朗这个名字,一些人还能记得,但没有人能说清楚她们是从哪里来的,只记得是内蒙哪个旗,也就是相当于内地县级一个药材公司,跟没说一样。当年的团委书记,一个五十多岁的女同志,告诉马腾说公司的仓库里有文革以后的所有业务往来账册,在那里头说不定能找到一些线索。马腾到超市给女同志买了一套护肤用品,给仓库管理员买了一条好烟,然后一头扎到满是尘土的账册堆里去了。整整用了一天的时间,他从进货单据上发现了额济纳旗药材公司和西京的联系,许多单据上有乌吉斯格朗的签字。
     额济纳旗药材公司,这是个重大线索。马腾看到希望了。
     马腾坐上了开往甘肃酒泉的火车,从酒泉坐了四百公里的长途汽车,来到了内蒙古的额济纳旗。他找到药材公司,人家告诉他乌吉斯格朗十几年前就退休了,老人的老伴早已过世,她现在不在这里住,到青海省的海北州去了,她有个妹妹在那里。一个老人给了马腾一个信封,上边有乌吉斯格朗在青海海北州的具体地址。
     他又返回酒泉,从酒泉到兰州,从兰州到西宁,从西宁到海北。这一路马腾只顾赶路,没有时间等有了卧铺再走,根本就不可能买到卧铺,他只想以最快的速度见到琪琪格与格朗阿妈。所以他只要能走,硬座乃至没有座也不在乎。中国铁路卖的无座票与有座票价格是一样的,垄断的好处就是让利益集团可以随心所欲名正言顺地大赚特赚,没有道理可讲,不用给中国老百姓讲道理,猴蛇早就把歪理说成真理了。1+1在中国不等于2,1+1可以等于任何数字,就是不能等于2 。
     马腾做了一只坚固的盒子,装上那个扁壶,带着上路了。这样的稀世珍品,应该物归原主。马腾知道乌吉斯格朗妈妈好喝几口酒,而且酒量挺大。这死脑筋嫌在其它地方买酒不放心,从西京最大的超市买了两瓶茅台酒,两瓶五粮液,还有其它一些东西,就这样一路风雨兼程地背着,辗转几千公里,一路上小心翼翼,如母鸡护卵一样伺候着那几瓶酒和那个扁壶。
     当他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乌吉斯格朗妈妈面前的时候,他竟然一下子就认出了老妈妈。他叫了一声:“格朗妈妈!我是马腾!”格朗妈妈也一下子就记起了马腾。老太太热泪纵横,张开了双臂,马腾连背上的背包都顾不上卸下来,就和乌吉斯格朗妈妈抱在一起,泣不成声了。
     格朗阿妈拉着马腾的手,一起走到沙发跟前,坐下后还是不肯松手。她像看到几十年没有见到的儿子一样,眼睛一刻也不离开马腾的脸,她不断地流着泪,激动得抖抖索索,甚至忘了问马腾是怎样找到这里来的。她的头发已经全部白了,银发苍苍。马腾迫切地问阿妈:“妈妈,琪琪格妹妹现在哪里?我想您,想琪琪格妹妹!”格朗妈妈泪如泉涌,无法说话,抽泣了很长一会,才稍微平静了一点。
     格朗阿妈的妹妹在马腾一进门就用电话通知各路亲人,报告马腾来了,还时不时地用蒙语与格朗阿妈说几句。说了很长时间,然后她拿来了手机,让格朗阿妈接个电话。阿妈接了电话,沉默了一会,接着和马腾说话。
     阿妈断断续续地说:“琪琪格在牧区,那里没有电话,现在联系不上。孩子,给阿妈说说你,说说你自己,阿妈想知道你的一切。”说这句话的时候,阿妈拿毛巾把自己的脸捂上了。过了一会,格朗阿妈用蒙语飞快地给她妹妹说了一些话,她妹妹也流着眼泪,抽泣着到厨房去烧奶茶了。不一会,格朗阿妈的妹妹煮好了奶茶,用盘子端来了。
     这古老的、滚热的、令人身心俱暖的奶茶,由格朗阿妈接过来,递到马腾的手上。她对马腾说:“孩子,喝,喝吧,我的孩子。把腿盘起来坐下,跑了那么远的路,让腿歇歇。”一声“我的孩子”让马腾又一次眼睛湿润了。马腾按她说的脱下鞋,盘腿坐在沙发上。换了这个姿势以后,不但腿感到舒服多了,心里也感到更加放松,他感觉这个地方就像自己的家。格朗阿妈起身到厨房与妹妹说了一会,好像是安排做饭的事情。  
     马腾几口奶茶喝下去,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了。这茶有砖茶的焦香味和苦味,有适口的咸鲜味,有牛奶的香浓和温馨,热腾腾地冒着香气,苦中带咸,苦咸之后是余味悠长的回甘,就像生活,苦辣酸甜咸一样都不能少;苦是茶的底味,有苦味的衬托,才更能感受奶和盐的鲜香。格朗阿妈在西京的时候煮过奶茶,他喝过,那味道在他的记忆中遥远又模糊,这会儿,这味道又让他唏嘘不已。可惜,琪琪格妹妹现在不在这里,不在他的身边,这茶要是琪琪格妹妹亲手给他熬制的,又与他一起喝就更好了。
     他没有阻止两位阿妈为他张罗饭食,蒙古族的男人在家里是不干什么的,他现在就是这个家里的男人,虽然是晚辈,但他是男人,他要让两位阿妈感到他没有把自己当外人,这样她们才会高兴。他想,要是当年有幸娶了琪琪格,他不知道会幸福成什么样子。
     琪琪格挺挺的鼻梁、红红的、向上翘着的嘴唇,还有那双灵动纯净的黑眼睛,不断出现在马腾眼前,这种幻觉越来越频繁地在他脑子里闪现,他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三十多年前。乌吉斯格朗妈妈脸上一道道皱纹配上一头银发,身材还是那么匀称,只是背稍微有点弯了,快八十岁的人了,耳不聋目不昏,还是那么精神。看着阿妈的体型和精神状态,他试图想象琪琪格现在的样子,她现在应该再怎么着也不会像有些中年妇女一样臃肿邋遢,应该是和阿妈一样苗条匀称,当然,比阿妈要年轻得多。
     从窗户望出去,远处是绵延起伏的沙滩,再远处就是绿绿的、一望无际的大草原;离阿妈住的这里不远处,就是广袤的金银滩,就是碧波荡漾的青海湖。王洛宾在这里写下那首《在那遥远的地方》。王洛宾和藏族姑娘卓玛在这里相识,卓玛亲手缝制的藏服和王洛宾送给主人的眼镜还在那个藏族千户长的后人家里保存着。这些马腾早就从电视、杂志等等媒体了解到了,他没有想到他今生也和这个地方有关系,而且这地方还让他魂牵梦绕,乃至魂断于斯。
      格朗妈妈的妹妹出去采购了,格朗妈妈给马腾续上奶茶,接着与马腾说话。他简要地给阿妈说了寻找她们的经过和自己这些年的情况,然后问起了琪琪格。  
     阿妈说:“琪琪格跟着我回到内蒙以后,嫁给了一个牧民。她生活一直挺好的,家里牛羊成群,就是住在草原深处,交通不方便,没有手机信号,也没法通信,只能是隔几年她来看看我们。”
     马腾知道琪琪格肯定会嫁人的,他有这个思想准备,但没有想到她会嫁得那么远。他只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如果她过得幸福,夫妻和睦,物质丰足,那么他就只是看看她,听听她唱歌,和她在一起呆上一段时间,也就了却了一桩心事;如果她生活艰难,但夫妻还相好的话,他会像帮助自己妹妹一样给她一笔足够过上相当水准生活的钱,他妹妹在西京的房子就是他给出钱买的;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她和他感情不好,那么他马腾会毫不犹豫地把琪琪格接走,只要琪琪格妹妹愿意跟他走。这是他在来这里的路上反复思考过的几种可能,当然,也有其它的可能,那只能到时候再说。
     马腾问阿妈说:“阿妈,我必须得见到琪琪格,不然我会一直想她。您告诉我地址,我自己开车去找。”
     阿妈说:“大草原可不是城市,有街道,有门牌号码,许多地方根本就没有路,什么车也过不去,只能骑马。就是骑马,你也得认得路,也得知道她在哪个牧场,他们要是转场了,你没办法找到的。牧场与牧场之间的距离动不动就是上百公里,有些中间还隔着山。还有,你不懂蒙语,在草原深处没办法与人交流,迷了路麻烦就大了。”
     马腾非常失望,但还有希望,他觉得他有办法找到琪琪格,只是现在还没有想出来。
     他问阿妈:“琪琪格多长时间来看您一回?最近一次来是什么时候?”
     阿妈说:“春天的时候刚走,下一次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来。牧人不像城里人,家里少一个人许多事情就没有办法干。她离不开啊。”
     马腾又问:“她有几个孩子?多大了?在哪里?”阿妈告诉马腾琪琪格有两个男孩,都是二十多岁,都在牧区。说这些话的时候格朗妈妈的眼睛一直盯着地毯,没有看着马腾。      
     晚上,两位阿妈用蒙古族迎接远道而来的亲人的仪式招待马腾,摆了满满一桌子饭食,还有青稞酒,还有自制的酸奶和奶酪。两位阿妈或者同时、或者轮流唱着祝酒歌,高亢、悠长、热烈、奔放、感情浓郁,还有些调子是苍凉的、哀伤的,让人想起跋涉在遥远而艰辛的路途上归家的游子。马腾五内俱热,他平时不太喝酒,但今天他要喝,今天他必须喝,还要喝得大醉,他想喝得大醉。
     虽然只为欢迎他一个人,虽然主人只有两位老阿妈,但仪式是隆重的、一丝不苟的。天生就是一副古道热肠的两位蒙古族老妈妈,用这古老的、充满人情味的,甚至是催人泪下的仪式,再一次让马腾打开了感情的闸门,他的眼泪不断地掉进酒碗里,他一碗接一碗地连酒带泪一起喝。按照蒙古族的礼节,喝酒是不能一口一口地品尝的,必须一饮而尽。乌吉斯格朗妈妈说:“孩子,哭吧,哭出来,哭出来吧,放声哭吧。”马腾像个在外边受了很大委屈,回家见到妈妈的孩子一样失声痛哭了,他痛快地哭着,他一生没有这样痛快地哭过,在自己的亲人面前痛哭不丢人,男人有泪就要在妈妈跟前纵情地流淌。终于,他摇摇晃晃地坐不稳了,两位阿妈搀扶着他上了床,为他脱了衣服,把他的头抱起来在枕头上放好。格朗妈妈俯身摸着马腾的脑袋说:“孩子,睡吧,好好睡一觉,好好睡吧。”他沉沉地睡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马腾起床以后,格朗妈妈给他端来一碗红豆大米稀饭,一盘花卷,还有凉拌酸辣红白萝卜丝和芥末菠菜粉丝、榨菜和咸鸭蛋。这些是宿醉以后温中和胃、解酒消食的好东西。尤其是红豆粥,甘脂肥腻吃多了,酒喝多了,或者消化不良、肠胃不适、茶饭不思的时候,这带着大米和红豆香味的、不稀不稠、黏度恰到好处的一碗热粥,温和、温馨,让肠胃伏贴,让人感到亲切、感到慰藉,普通、朴素、家常。这是平常没有人注意的东西,马腾也不会注意。当马腾喝了几口粥,就了几口咸菜和凉拌菜的时候,他感受到了家的温暖,这是他的另一个家。找到了琪琪格妹妹,也许他也能像现在一样,经常喝到这样的红豆稀饭,吃到这些小菜。两位阿妈的饮食起居基本上已经与汉族无异,她们会做蒙古族的传统食品,也能做汉族的家常饭菜,而且还做得很地道。
     饭后,马腾让格朗妈妈把她的身份证给他,说是租车要用。他先去银行用格朗妈妈的身份证办了一张卡,给里边存了二十五万块钱,他要让那两毛五分钱升值,情意无价啊。然后去租了一辆排量4.7升的越野车,他要带着两个老妈妈出去好好逛一逛。
     乌吉斯格朗妈妈的妹妹叫塔娜,长得和姐姐像极了,简直就是一对双胞胎。她嫁给了当地一个蒙古族望族的后代,老爷子去年在八十六高龄的时候寿终正寝,留下一个两层楼的老房子。姐妹俩住在这里,相依为命。塔娜阿妈的两个女儿都在西宁工作。好在两人身子骨都还硬朗,也都有退休金,虽然不多,但小地方消费不高,老人对生活的要求更是粗茶淡饭就满足了,日子过得淡然平静。第二天,出发以前塔娜阿妈用八磅热水瓶装了两壶奶茶,路上喝。
     马腾带着两位阿妈沿着青海湖转了一圈,用了三天时间。两位阿妈虽然住在青海湖边上,但也是年轻的时候绕着湖转过,这次故地重游,自然非常高兴。
     然后到西宁,在本市最豪华的一家酒店里住下来,他要让两位阿妈好好享受一下。他让塔娜阿妈将两个女儿和她们的家人一起叫来,在这里相聚。塔娜阿妈的两个女儿也是摸样一个赛一个的端正,席间少不了高唱蒙古民歌,旋律或悠长舒缓,或热烈欢快,歌儿音多词少,长长的气息让听者和歌者都感觉酣畅淋漓。塔娜阿妈的两个女儿娜仁托娅和苏日娜更是能歌善舞,她俩唱得兴起,干脆离席边唱边舞,洒脱奔放,婀娜多姿,两位阿妈和孙子孙女们作和。这歌声传到了包间外边,连大厅的客人也被这歌声深深地打动了,一时间他们那个包间的门口聚满了在大厅吃饭的食客,大家侧耳倾听,每当一曲终了,包间外的听众们就大声叫好并热烈鼓掌。马腾想,琪琪格妹妹应该和这两个妹妹一样美丽,一样能歌善舞。

     从西京出发到现在已经十几天了,他得走了,家里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回去处理。两位阿妈、娜仁托娅和苏日娜把马腾送到月台上。他临上火车的时候,格朗妈妈把那个装扁壶的木头盒子用白色缎子包着交给还给了他,嘱咐他回去以后再打开。马腾也交给格朗妈妈一个用胶带纸封住的纸包,里边是他给阿妈存钱的银行卡和写给阿妈的几句祝福的话。
     她们一首接一首地唱着送别亲人的歌,在她们深情的歌声中,火车缓缓开动了,马腾流着眼泪离开了他的蒙古族亲人。
本帖最后由 老西安 于 2011-4-16 21:08 编辑

【续上文】
     马腾下了火车就直接奔他的办公室去了,一进门就被兔子和林菁围住了,他们询问了马腾此行的经过和结果,为他没能找到琪琪格而惋惜、叹息。然后唠叨了一大堆事情,这些事都得他亲自出面去办。
     他把背包往柜子里一锁,就忙着处理各种事务了。
     直到第三天,才基本上处理完那些烦人的琐事。他打开了格朗妈妈给他的那个盒子,那只价值连城的扁壶还在里边。善良的蒙古族阿妈,多么淳朴的阿妈,把情意看的比金子还重!送出去的东西就绝不再收回,那怕是一座金山。
     盒子里边多了一个纸皮日记本和四封信。日记本很旧,边角都磨毛了,看来是随身带得时间很长了。他翻开本子看了几眼,就激动得浑身发软,这是琪琪格在他下乡以后写的。
     其中一段是这样的:“马腾哥哥,今天下午下起了蒙蒙细雨,我从学校回来的时候绕到了那天晚上咱们站着的地方,我在那个拐角站了很久。雨后来越下越大,我回到家的时候全身都湿透了。就是在那个地方,你一把搂住了我,现在想起来还心跳得嗵嗵的。你说怪不怪,我老想往那个地方跑。哥哥,你什么时候才能回西京啊?也不给我来封信!我开始讨厌你了。”
     又一段:“马腾哥哥:盼星星,盼月亮,今天终于收到你的信了。我把信拿着跑到仓库后边,迫不及待地撕开,看了几句就哭了。哥哥,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把你怎么啦?严重不严重?是不是批判你了?我给你写的那些信怎么会在他们那里?怎么会是贫下中农协会的人给我回信?哥哥,我不该给你写信,更不该在信里说那些违反革命原则的话,那些话可能给你惹了很大的麻烦。我真糊涂,真对不起你,都是我不好,忍不住给你写信,以后再也不写了,想对你说话我就写在这个本子上。我在衣服里边缝了个口袋,专门放这个本子,除了我谁也看不到。”
     他从琪琪格的日记里知道,她给他一共写了十二封信,每次她给他写信都在日记里有记录,但他一封都没有收到过。他赶紧拿起那几封信,其中有一个信封上的收信人是琪琪格。那封信里写道:
“琪琪格同志:
      现行反革命分子的儿子马腾在我们大队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他的根子本来就不正,在他那个反革命父亲的教育下,头脑里资产阶级思想极其深厚,一心想走资本主义讶路(注:疑为邪路之误),我们大队的全体贫下中农同志们正在帮他洗心革面,改造他的资产阶级人生观。你的来信正好给我们提供了马腾生活腐化多落(注:疑为堕落之误),勾引革命女青年的有力证据。希望你以后积极揭发腐化分子马腾的恶劣行为。
      此 至(疑为此致之误)
                革命的敬礼
        **公社**大队贫下中农协会 ”
     马腾血轰轰地朝头上涌,谁他妈的这么缺德?老子操他奶奶没给钱吗?谁?谁呀?这会儿那个写这封信的人要是在跟前,马腾要不掐死他才怪。让马腾奇怪的是,这封信上边没有盖贫协的章子。是不是有人当年恶作剧,或者因嫉妒而写的,马腾百思不得其解。一个信封有邮政编码,而且比较新,其它的都没有,是老式信封。他打开这个新信封一看,是苏日娜代表全家给马腾写的。把此信摘抄一部分:
      “我们之所以没有当时就告诉你,是怕你当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但也实在没法再隐瞒你了,你迟早会知道实情的。你能在这么多年以后辗转几千里来找她,说明她当初没有看错人,我们全家都认为你是个可靠的人,值得信赖的人。那只壶是琪琪格姐姐送给你的,作为你们爱情的信物,我们不能收回,你留着吧。
      琪琪格姐姐一年多里给你写过许多封信,等来的却是那封贫下中农协会的信,她的精神彻底垮了,但她又不能对任何人诉说。她随阿妈回到内蒙额济纳旗以后,渐渐发展到整天不言不语,一个人在一个地方一坐就是好几个钟头,她是独女,阿妈以为她回到内蒙以后没有玩伴了,想让她与我和姐姐在一起,有人和她玩,就把她送到青海来了。但她还是整天闷闷不乐,我和姐姐怎么也无法让她高兴起来。我们这个地方离王洛宾当年和藏族女孩卓玛恋爱的金银滩不远,但那是有了现在这么好的公路以后才显得不远的,以前要到那里也不容易。当地人都知道王洛宾和卓玛姑娘的故事,她也听说了。一天上午,她独自一人出去了,没有带任何东西,连水都没带,到傍晚还没有回来。全家人都出去找,第二天又发动了几十个人出去找。最后,在金银滩找到了她。沙漠里的太阳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可以让人虚脱的,她已经严重脱水,昏迷不醒,在回来的路上就不行了。我们在她身上发现了这个日记本,后来又在家里发现了那些信件。
     我们把她安葬在金银滩,她长眠在那里。你以后有时间了,来这里看看她吧。”
     看完苏日娜的信,马腾彻底崩溃了。他泪如泉涌,一下子跪到地上,难过得想对着墙一头撞过去。想到琪琪格妹妹那么痴情地等着他,乃至于精神恍惚,一个人走进烈日下的茫茫沙漠,为他殉情。马腾大放悲声,顾不得周围还有没有邻居了。院子的人纷纷聚拢过来,三个五个地站在马腾门外和窗外,终于,有人忍不住去敲他的门,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匆匆用毛巾擦了把脸,呆呆地开开门,对邻居们说:“没事,没事。大家回去吧,我没事。谢谢大家关心,谢谢大家了。我现在不想解释,也没必要解释。大家回去吧,谢谢了。”然后关上了门。
     缓了很大一会功夫,马腾情绪稍微稳定一些了。他看完了所有的信和琪琪格的日记,其中琪琪格给他的三封信没有发出去,他现在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他在沙漠边上的甫耀县山区插队后,因为路途遥远,交通极其不便,他整整两年没有回过家。而琪琪格的信全部被当地人扣留了。他下乡走的时候竟然忘了问清楚格朗阿妈的名字,当时他只知道管她阿妈或者叫阿姨,只知道这个阿姨是蒙古族人,他还是在回到西京以后才知道阿妈的名字叫乌吉斯格朗。琪琪格在学校是收不到信的,他曾经想过把信通过自己母亲或者妹妹转给琪琪格,但他不好意思那么做。唉,那是个他妈的什么样的年代啊。自己一念之差,加上那封恶毒的回信,竟然留下了千古遗恨。就在他回来以前,琪琪格已经随格朗妈妈回内蒙了。马腾五内俱焚,痛不欲生。
     他拿起电话,给苏日娜打了过去,说:“我现在就要去金银滩。现在,对,就现在。我开车去。我现在就出发,到西宁以后我去接你,你领我去。”
     苏日娜停顿了一会,说:“马腾哥哥,我和姐姐现在都不在西宁,得过些天才能回去。你等我的电话,好吗?”
     马腾说:“那我就直接去接阿妈,让她们领我去。”
     苏日娜说:“金银滩那么大,所有景物都是一个摸样,阿妈根本就不认识地方,她们找不到。”
     没办法,只好等待了。过了几天,他又打电话问苏日娜什么时候回西宁,苏日娜说,回去的时候就会告诉他的,让他耐心等。
     娜仁托娅和苏日娜出差在外,一时半会儿回不到西宁,马腾只好等。
     过了几天,他又打电话问苏日娜什么时候回西宁,苏日娜说,回去的时候就会告诉他的,让他耐心等。十几天以后,苏日娜的电话来了:“马腾哥哥,你直接去阿妈那里吧,我们在阿妈那里见。到西宁了给我个电话就行了。”
     苏日娜是青海省某个人事部门的领导,她思维缜密,考虑周全,做事总是三思而后行,天大的事情临头她都能从容应对。上次马腾找到格朗阿妈的时候,塔娜阿妈给苏日娜打了个电话,给她姐妹俩通报马腾来了的好消息。在格朗阿妈马上就要给马腾说出琪琪格的实情的时候,苏日娜通过电话及时让塔娜阿妈用蒙语阻止了格朗阿妈。这就是格朗妈妈给马腾撒谎时眼睛不敢看着他的原因,老妈妈太不老练了,她撒不了谎。好在马腾当时情绪激动,没有注意到阿妈表情的一些细节。
     马腾这几天已经做了些准备,他买了全套的供品和祭奠用品,还按照蒙古族的风俗准备了一大堆哈达,其中最长最宽的那条是给他的琪琪格准备的。他还给每一个蒙古族亲人都准备了一份礼物。琪琪格姑娘虽然别他而去了,但是这份亲情还在,甚至更加浓厚了。
      马腾驾车上路了。还是自己开车方便,还是自己开车舒服。坐火车硬座和长途汽车,人他妈的就不像个人。上次他走得匆忙,心急火燎,顾不上是卧铺还是硬座,只要求一个快字。长途汽车司机像对待猪一样对待乘客,路上谁想上厕所都得给司机说好话,都得看司机的脸色。一到中途休息吃饭的地方,司机像领导下基层视察一样被老板迎进包间肥吃海喝,然后拿回扣走人。乘客吃的简直就是猪食,还贵得跟火车上一样。火车硬座更不是人坐的,十几个小时甚至几十个小时,保持一个姿势,俩腿血液循环严重不畅,腿脚肿得站都站不起来了。有时候连过道和车厢连接处都挤满了人,空气龌龊,人声嘈杂,车厢里充满了没有洗澡的人肉味和臭脚味,有些人的脚臭得隔着鞋都能闻见臭味。卧铺票不是说你拿着钱就能买到的,这可是在他妈的中国,你买站票和有座位的票是一个价。
     他受的这些苦没有给阿妈提过,他怕阿妈心疼。现在,他可以想快就快,想慢就慢,想休息、想活动活动了就停下来伸展一下。就是狗日的过路费太贵,全世界总共十四万公里收费的高速公路,中国就占了鸡巴十万公里,每公里五毛,用马腾的话说就是:嫖客日下的五毛。而且路况还不好,整天用隔离桩子围着修路,走上一截,本来双向行驶的道路就合并成了一条,限速50公里。但还是比没有高速公路好,有总比没有强。
     他打开音响,播放起王洛宾先生那首《在那遥远的地方》,这首歌他从小就耳熟能详,他跟着唱起来了。他下乡插队的时候,经常能听到陕北人唱民歌。他亲眼见过一对青年男女,一个在这边的山梁上,另一个在那边的山梁上,对唱《兰花花》。有一句话叫做隔山跑死马,你能看见对面山梁上的人儿,能听见他的声音,但是想走到一起可是难于上青天。他会用地道的陕北音调唱许多陕北民歌,《兰花花》就是其中的一首。那次他看到那一对青年男女隔山对唱《兰花花》,他就想起了琪琪格妹妹,他在沟底的小路上牵着毛驴与那两个人和着唱,与其说是唱,还不如说是吼,还不如说是嚎。他声嘶力竭地、痛痛快快地、无所顾忌地吼着,把对琪琪格妹妹的思念吼得甚至变了音调,嚎出了长久以来堵在胸中的块垒。那天,他们忘情地唱和出了一出关于爱情、关于生死、关于离别和相聚的绝响。两个年轻的身躯,在厚重的、光秃秃的黄土高原上,构成一幅凄美绝伦的画面,从沟底逆光望上去,那两个剪影一样的人儿,一边缓缓地移动着,一边用高亢、悠扬、悲怆、凄婉的韵律和直白的、土得掉渣儿的词儿互相倾诉着,人家会现编歌词,马腾不会,但马腾不随着和几声都不由他。
     快到西宁了,他忍不住又放了一遍《兰花花》。他跟着吼起来了,直吼得他不得不频频擦眼睛,不然就看不清路了。他在兰州睡不着,凌晨就起来赶路了,到西宁的时候是早上,时间还早,他想一个人到金银滩去看看,去感受一下琪琪格妹妹长眠的地方。如果有人陪着,他就不能随意发泄自己的情绪。
     导航仪把他准确地领到了金银滩。他跑上一个沙丘,望着波光粼粼的青海湖和绵延起伏的沙滩、草原,心想琪琪格妹妹在这阒寂无人的荒野里沉睡了几十年了,他对着沙滩说:“可怜的琪琪格妹妹,你怎么那么痴情,痴得已经糊涂了。你要是去找我母亲或者我妹妹,或者给她们写一封信问问我的情况,事情怎么也不会到这个地步。” 他有些崩溃的感觉。他后悔自己没有在插队的时候回去找琪琪格,那怕见上一次,结果就是天壤之别。多年来他也时不时地想起她,但总以种种理由打消了找她的念头,他不能原谅自己。他仰面朝天躺在沙子上,让初夏的太阳晒了一会,才不到半个小时,他已经有些受不了了。
     苏日娜的电话来了,问他走到什么地方了,马腾回答马上就到了。他在空旷寂寥的沙漠里唱起了《在那遥远的地方》。就这样一路唱着,他已经隐隐约约地看见阿妈家的房子了。
      他加大了油门,把车速提到一百四十多公里,全然不顾电子狗的超速提醒,以疯狂的速度向阿妈家的方向冲了过去。他甚至希望发生车祸,就这样一了百了。
离阿妈家越来越近了,他看见阿妈家门前站了很长很长一排人,好像还穿着蒙古族的节日盛装。
      近了,越来越近了。当他像玩特技一样,把车刹得轮胎磨地冒烟,发出刺耳的尖叫,不顾礼仪地、歪歪斜斜地停下来的时候,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一大群人簇拥着格朗妈妈,手捧着洁白的哈达,确实都还穿着蒙古族的节日盛装,在门前等着他。连房子上和墙上都结满了彩绸,像汉族操办喜事张灯结彩一样,这可是蒙古族操办盛大喜事才会有的场景。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啦?
     马腾满腹狐疑地下了车,还没有关上门,只见格朗妈妈往旁边一闪,一个四十多岁、美丽的蒙古族女子,从阿妈身后向他奔了过来。她把一条长长的哈达往前一抛,哈达越过马腾的头,挂在马腾的脖子上,然后就扑到马腾怀里大哭起来了。
     格朗妈妈领头唱起了赞歌,刹那间歌声像潮水一样涌起来了,深情,热烈,震撼人心。马腾傻傻地站着,手足无措。过了几十秒,那个女子仰起脸来,对着马腾大喊:“马腾哥哥,我是琪琪格,我是你的琪琪格啊,我的哥哥!”他这才看清了这个女子的脸,那嘴唇分明是两边微微向上翘起的。是的,琪琪格的嘴唇就是这样的,马腾到死也忘不了这嘴唇。他惊诧得几乎站不稳了。格朗阿妈说话了:“孩子,还不快抱住你的琪琪格妹妹?快呀,傻站着干什么?”
     马腾这辈子第一次晕倒了,他腿一软,站不住了,但意识还没有完全丧失,他还能感觉到自己头昏。两个蒙古大汉把他架进了屋子。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坐在沙发上了,他脖子上挂满了哈达,琪琪格在用毛巾给他擦着脸。就是琪琪格,就是她!马腾认出来了!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格朗妈妈示意大家停止歌唱,她宣布说:“大家静一静,我有话对大家说,对我的两个孩子说。”站在阿妈旁边的娜仁托娅说:“这个故事很美丽、很动人,请大家听完了再重新开始仪式。” 格朗妈妈对马腾说:“小腾,你面前的就是琪琪格。你相信妈妈不会胡说吧?你相信自己的眼睛吧?”马腾点头说是,但他还是不敢完全肯定。格朗妈妈说:“苏日娜,你来说说经过。”
     苏日娜半向马腾,半向在场的人说:“马腾哥哥第一次回来的时候,阿妈没有告诉他琪琪格姐姐就在海北。是我用电话阻止了阿妈,让阿妈给马腾哥哥编了个谎,说姐姐嫁到了偏远的牧区,因为那个时候琪琪格姐姐还没有离婚,他们俩人在那种状态下见了,有可能会把事情弄得不可收拾。我作为一个旁观者,可以理智地处理事情,但他俩是当事人,肯定会冲动得一塌糊涂。”
     “琪琪格妹妹也确实像我给马腾哥哥的信里说的那样,因为思念哥哥,一个人到金银滩去过,多亏抢救得及时,才把她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只不过我给哥哥说她没有被救过来。她想哥哥都想得快精神失常了。”马腾听闻此言泪如雨下,他紧紧地搂着琪琪格。
     苏日娜接着说:“我让阿妈先瞒着哥哥,等她这边把离婚的事情办利索了再说也不迟。哥哥回西京的时候,我让阿妈把姐姐给马腾哥哥的信和笔记本交给了哥哥,我没有告诉阿妈我还在盒子里放了一封我瞎编的信。我是想看看哥哥对姐姐的感情到底有多深。如果哥哥看了我的信反应不强烈的话,我觉得还是各人过各人的好。现在,我要向哥哥和姐姐道歉,我没有经过你们同意就自拿主意做了这件事。这样对马腾哥哥有些残忍,但是也确实能考验你是不是还真正地爱着姐姐,让我们高兴的是哥哥经受住了考验。哥哥能把那只价值不菲的扁壶送回来,说明哥哥把情意看得比金子更珍贵。那只扁壶是阿妈家传了许多代的东西。姐夫是研究文物的,一见那只扁壶就知道它的价值。那只扁壶是当年琪琪格姐姐送给马腾哥哥的信物,琪琪格姐姐和阿妈坚决让哥哥再带回去,她们用白色绸子包了盒子,在哥哥上火车的时候才交给他。”
     “琪琪格姐姐在知道了哥哥还是那样地爱着她的时候,用了十几天时间与以前的丈夫办了离婚手续,她们本来感情就不是太那个。然后我才通知哥哥来青海的。现在,哥哥,你面前的是谁?请哥哥自己说出来。”
     一个姑娘用盘子端来了青稞酒,琪琪格亲手把酒递给了马腾,他接过来,一饮而尽。
     歌声又起来了,多声部合唱的赞歌层次丰富,感人肺腑,催人泪下,所有人都忘情地唱了起来。
本帖最后由 老程 于 2011-4-16 13:51 编辑

你看吧这匹可怜的老马,他就要去兔子的家,
可恨那作者要把他拉进来,生搬硬套地往里加。
本帖最后由 老西安 于 2011-4-16 14:44 编辑

回程兄:因为是节选,故您看着有些突兀。再就是您要是以前没有看过晁乐的故事,就不会先入为主啦。趁着现在还能编辑,我给第三章前边又加了一点内容,但是囿于篇幅,也不能加太多。不知道这样您看了还有生硬之感么?没看过晁乐的朋友没有感到生硬,要不然我也没那个胆子往里边胡乱加料。
老哥去威海吗?傻瓜大姐、亦工亦农兄下周六也去,“可恨那作者”也要去。您去了正好当面指着那家伙,说他太可恨。
把老程大哥惹恼了,可恨的作者还有那更可恨的指使者诚邀老程到威海展开深入的腐败加声讨。
看得我,一颗心跟着七上八落的,一会儿蹦极,一会儿荡秋千,浪尖上谷底下,哎哎,真不是好玩的~~~
正感动得要命,琪琪格活蹦乱跳地出来了,苏日娜也忒铤而走险了吧,有这么考验人的吗?她就不怕马腾也撞墙殉情?
已是残花落池塘   教人魂梦逐荷香
回花间mm:让男人肩上多扛点,才能更显出爷们气概。前边交代过苏日娜是某人事部门的领导,领导做事不分民族性别都是理性、周密、现实的。如果放任马腾和琪琪格一见就不顾一切地粘在一起,事情才会真如苏日娜所说的不可收拾。再说人家苏日娜作为妹妹向着她姐姐,就算偏心眼,也是人之常情。
再谢花间mm,你看得那么仔细,老夫也感动哇。
回老西安:苏日娜才叫性情,她扯一个弥天大谎,马腾再怎么深情,知道琪琪格几十年前为他殉情,心也死透了,说不定回去就草草成个家,倒让匆匆离婚的琪琪格没了着落。不过,这么编故事也说得通,做领导的,大多主观,喜欢替人家作主。我最讨厌这么诓骗着考验人,要让我遇上,八成甩手走人~~~
老西安怎么搞起节选来了?72楼最后,怎么是晁乐接过酒一饮而尽?
应该是我谢谢老西安写这么好看的小说让人分享~~~
已是残花落池塘   教人魂梦逐荷香
看来花间mm亦是性情中人,回头请吃双份肉夹馍,再加一碗西安稠酒。
不节选文章就太长,燕谈是玩思想、玩哲理的坛子,长篇小说在这里发本来就有些勉强,读者不会多,老夫胆大脸厚,就发了。难得有花间mm、程兄、傻瓜姐姐、水笺mm、紫壶mm、风雨mm等等燕友能耐着性子读完拙文。72楼最后应该是老西安脑子不够用造成的疏漏,多亏花间mm看得仔细,两个字的谬误都被你揪出来了。谢谢啦。
74# 老西安
老西安前面几篇东西篇篇精彩,刻画的杜大姐、晁了等主人翁各个鲜活可爱。可这篇里的兔子实在太猥琐,尽管作者文笔精彩依旧,可改变不了我对兔子的内心排斥。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每个人欣赏取向差异很大,除了我大家都很喜欢这篇东西,老西安千万别受我影响。
老西安前面几篇东西篇篇精彩,刻画的杜大姐、晁了等主人翁各个鲜活可爱。可这篇里的兔子实在太猥琐,尽管作者文笔精彩依旧,可改变不了我对兔子的内心排斥。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每个人欣赏取向差异 ...
老程 发表于 2011-4-16 23:24 [/quote]
我也不喜欢兔子这个人物。我们不喜欢,是否证明作者把这个人物刻画成功了?因为生活中确实有这样的人,你我都不喜欢这样的人,但是作者把这个人写真实了,所以我们排斥?
进入燕谈《作品会馆》,发现本帖标题突然由黑变红,就像看到红头文件一样。再仔细搜查,才知道是牛人泽雄兄向诸位推荐本文,把老西安推荐得顾盼自雄,觉得自己太能干啦。既然领导都推荐了,诸位不可不努力拜读,从此只许说好,不许说坏,切记切记。尤其是程兄一类好起哄围观者,别以为退休了就没人能管你了------祖国处处有领导。
老西安天生一对势利眼,领导青眼有加,自然得说一大堆感谢之词,但一时激动得想不出说什么好,就说一句谢谢啦。
本帖最后由 老西安 于 2011-4-17 08:39 编辑

【续上文】
                         第     四     章

     费局长是渭北市交通局局长,国字脸,浓眉,眼睛有神,鼻如悬胆,面白少须。他叫费耕,今年五十岁,衣着考究,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微笑得体,从容淡定,不怒自威,表情和语言风格随着场合不同、面对人物不同而迅速转换,在场面上说话字斟句酌,言简意赅,不紧不慢;当然他也会打哈哈、打官腔、打太极拳,会拖长了声调,言语间带着“啊”“呀”“喽”“嗯”“这个这个”等等,话里夹杂这些语气词的时候他是在思考下一句话该怎么说才更合适、更妥帖,他要给自己留下思考的时间和缓冲的余地。当领导最忌讳一下子把话说满、说绝对、说死。群众可以胡说八道,领导不能,领导说话得讲究艺术,该拿主意拍板定案的时候就要斩钉截铁语气坚决,该虚与委蛇逢场作戏的时候就得嘻嘻哈哈谈笑风生幽默风趣。
     费局长在大学学的是历史,对中国古今名人自然知道的不少,对古体诗词也有些研究,也好触景生情而随口作诗吟赋;闲来还喜欢挥毫写几笔书法,对古代书画中的诗词配画最感兴趣。自从当了交通局副局长以后,手里的活钱多了起来,就忍不住想收一些古字画,但一看真迹的价钱他就垂头丧气,因为副职毕竟与正职来钱的路子和数额不可同日而语,所以也只能对自己心仪的字画望而兴叹。扶正以后,他继承发扬了前任局长的优良作风,把能来大钱的渠道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给几个副职和底下的处长科长们留点儿骨头和汤汤水水。水至清则无鱼,下属们也得时不时地弄点荤腥润滑一下枯涩的肠胃。不然的话,下属饿极了也会给他找麻烦。他大部分时候对下属违规越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嘴上还是要经常敲打敲打他们,所谓雷声大雨点小,只要不弄得太过了,他就宽大为怀,做活菩萨,所以局里上上下下的关系搞得还不错。他十分感谢上苍或者上帝或者诸路神仙没有让他钻到故纸堆里去,而让他做了局长兼局党组书记。他没有什么信仰,所以什么神都信,什么神也都不信。他最信的是权力和钱,这两样就是他的信仰。
     他隔一段时间就要到西京来住几天,他喜欢这座古城,更喜欢这里的古玩和名人字画。这个古城地下埋的好东西太多了,只要盖楼挖地基,或多或少就能刨出点儿啥老玩意儿来,散落民间的古董也数量惊人。费局长出门办事或者游玩用不着花自己一个子儿,谁有幸替他付账谁就有福了。领导不亲细务,领导只抓大事,也就是只管宏观、只定调子、指出大方向,具体事务有底下人负责执行。但有些事情还是得事必躬亲,亲自去做,比如找相关领导活动以及给上级送礼,贵重礼品他也得亲自去挑选。他每次出去的时候俩手是空着甩着去的,回来时一定会满载而归,长三只手也不够用。但您放心,局长自己还是甩着手大摇大摆地走自己的路,不会提着大包小包往回拿东西。能亲自肩扛手提局座私人物品的主儿屁股上都长着三只眼,脚上的鸡眼隔着鞋都认识路。
     费局长把许多重要事情放在别的城市去谈,在自己的地盘里从不去公共场所赴宴洗浴按摩捏脚玩妓。树大招风,到处都是眼睛,那怕被一个独眼哑巴认出来了,都有可能坏了自己的名声。小心驶得万年船,在这些小事上翻船实在划不来。
     一天下班后,费耕接到承包商赵显才的电话,第一次他没有接,他知道那家伙还会再打过来。他给老婆说:“过一会那个姓赵的再打来电话,就说我出去散步了,电话留在家里了。你和他随便聊一会,给他透个风,说我最近想到西京去办点私事。让他过半个小时再打来。”
     这回电话由费局长夫人接了。她按照丈夫交代的与赵显才周旋了一会。最后说:“他想去西京转转。我劝他不要去了,还不如在家休息休息,每天锻练锻练,粗茶淡饭,不比什么强?非要跑到外头花钱买罪受,他这人办私事从来不让单位报销。可是劝不住啊,这人哪会听我的?你一会儿劝劝他吧,能不让他去最好。”
     过了半个小时,赵显才的电话果然又来了:“费局长,最近能抽出空吗?想请你出来坐坐。华孚铂金俱乐部来了一个俄罗斯表演团,听说节目很精彩,还推出了几道新菜。不知道局长有没有时间去?”
     费耕想,这土鳖就知道肥吃海喝,看那些不入流的粗俗表演。他说:“不行啊,老赵。最近事情安排得满满当当的,我都想出去躲几天呢。你知道我晚上一般不出门,老婆看得紧啊。她怕我出去了管不住嘴,又喝酒又胡吃海塞的。最近血压还是有点高。”
     赵显才说:“听夫人说你准备去西京?我正好也想去那里玩一下。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我想和你搭个伴,不知道你方便不方便?不知道局长肯不肯赏光让我和你一块去?”
     费局长说:“看你说的,还那么客气干啥?我又不是去办公事,你要是不忙就一块去转一圈吧。我准备星期五走,星期天晚上回来。”
     赵显才买了机票,预定了酒店,带着助理与费局长一块到西京来了。
     他到西京可不是去玩的,他得趁这个机会把一段公路改造工程拿到自己手里,再揣摩一下看是送钱好还是送价值差不多的古玩字画好。他知道最近快换届了,他力挺费局长连任。他明白局长也得活动活动,打点打点。费局长如果可以连任,他就不用费心劳神托熟人找关系,又花许多钱去攻新任局长这一关,他和费局长已经很熟了,已经达成了一种默契,有钱大家一块挣,有好处大家都分点儿。如果来个新局长,人家肯定有自己的关系网,新局长也是许多竞争对手攻关的目标。他赵显才能不能与人家拉上关系还是个未知数,能不能击败竞争对手也是个未知数。赵显才是市政协委员,和省市几个关键部门的领导关系拉得很熟,消息灵通。从他掌握的各种信息综合判断,预计费局长连任的可能性极大,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情况出现,再积极活动活动,费局长还是交通局的费局长,不会改名换姓。要是费耕同志连任的可能性很小,或者费耕同志调动到别的单位去当领导,与他老赵所干的行当没什么关系,他才不会干那种肉包子打狗的事情,也就不会上赶着跟费局长来西京了。费耕同志在交通局当一天局长,他就是费局长,不当交通局局长了,他就是费耕,或者老费,甚至叫老费头也没什么大不了。
回程兄和风雨mm:二位不喜欢兔子,是只看到兔子坑人的一面,没有看到兔子坑官的一面。胡老大是个暴发户,是丛林法则的获益者,兔子不从他那里弄点银子,难道从下岗工人那里弄去?您二位后头看见兔子收拾大小贪官污吏时,可能就会喜欢他啦。有些事情也只有人渣才能对付人渣,普通人、正人君子还真没有那么多心眼子。
程兄从一开始就一路吹毛求疵,难得您老夸我几句,倒是风雨mm的跟帖出乎我的意料,是夸我还是和程兄一样在鸡蛋里挑骨头,让老夫想想,一时还拐不过这个弯。
呵呵,沙发又坐上了。
老西安,俺顶你。越来越好了,有点围城的意思哈。
等老西安功成名就,成了西钟书,俺就去西京找你,顺便转一转那废都。
本帖最后由 老西安 于 2011-4-17 22:13 编辑

【续上文】
     在渭北市,费局长一不肯出来吃饭,二不肯让赵显才去局里、家里找他,甚至连他的电话都很少接。今天在西京,他不敢老是盯着局长,局长想去哪里,干什么事情,他不敢问。他和局长说承包工程的事也是见缝插针,在局长确实有空闲且情绪较好,愿意和他说的时候才抓住时机说上一会。他没有心思出去玩,只能在酒店里干等着,在房间里看电视。他把助理派出去侦查寻找好吃好玩的地方,然后他再请示局长,看局长有没有兴趣。费耕是用得着他了就会给他打电话。
     赵显才想再拿下一段公路拓宽改造工程。局长外出办私事能带着他,这活儿应该非他莫属了。他鞍前马后伺候着局长。赵显才是个极活泛的人,干他这个行当不与实权人物把关系搞好他就没有活路。他曾经也想通过正常的程序、通过公平竞争,用自己的实力拿到工程,然后按照相关标准规规矩矩做好事情,赚取合理利润,那样不累,心不累。但在中国招标投标只是个形式,还是领导说了算。这个规则谁都知道,谁违反了这个规则谁就只能当垫背的。主管领导胃口越大,他的利润越少,他只能偷工减料,不然他就白忙活了,甚至忙活完了还要亏损。所以,他不活泛不行。
     费局长对赵显才的印象不坏,两年前让赵显才承包的那一段开蓝公路拓宽工程还说得过去,这人做事基本上顾全大局,偷工减料的事情虽然也干,但不会贪心得过火,验收的时候没有让力排众议、精心安排,把工程发包给他的费某人脸上挂不住。通车两年了,路况大概还行,虽然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些因为用料不达标而造成的坑坑洼洼、沙石外露等问题,这些都可以用重型卡车超载、过去的两年里雨雪量大于往年等理由掩盖过去,路毕竟使用了两年了。赵显才比李会继那个家伙强多了,那蠢驴以为把相关领导打点到了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一旦工程拿到手,就做一锤子买卖,路糟得真象豆腐渣,不到一年就破烂得不成样子了,让费耕很伤了一些脑子、很费了些功夫才把舆论平息了。这次他还会把工程发给赵显才,但不能让他到手得太容易了。
     费耕局长对饭局不感兴趣,与一个虽然挂着什么什么公司董事长头衔的土鳖包工头有啥可说的?无非是听一大堆恭维巴结自己的废话,这样的废话他的下级也经常对他说,这种话他虽然听不腻,但不能专为听一堆好话而去费神应酬。有些家伙恭维领导的水平很高,费局长会把别人恭维他的话挑选一部分,综合、改编、提炼一下,取精去粗,然后再说给自己的上级。拍马屁要让领导听了舒坦受活,要颂扬得自然得体,不露痕迹才算真功夫。费局长要恭维巴结的上司也不少。当然除了动听的恭维词以外,还要拿银子或者相当于银子的硬货说话。数钱的声音是世界上最动听的,不论贫富贵贱,谁都爱听,谁都能听懂,比人嘴说话管用百倍千倍。马上就要换届了,费局长还想再这个位子上再干几年。市委市府的、办公厅的、组织部的相关领导都需要提前去活动沟通一下,总不能空着手去吧?送钱风险大,伸手接的人心里也不是十分踏实。古玩字画不像银子和房子,钱多了就得放到银行,房子得办房产证,银子和房子都得有名有姓。儿子老婆父母那里也不能放,除了直系亲属放到谁的名下他都不放心。人心同理,以己推人,伸手接了他好处的上级领导也存在和他费某人一样的问题。一旦有人查就不好说清楚。古玩字画不占地方,不用实名制登记,价值不菲而且保值升值,被查出来了可以编各种故事。我捡个漏总可以吧?我祖上留给我的不算违法吧?我三十年前用一辆自行车跟人换的你去查证吧。所以送什么都不如送这种东西保险、隐蔽、显档次。
     费局长这次来西京就是为了买一些古玩字画送人。他带赵显才来是为了让他在必要的时候出面充当买主,他不愿意抛头露面;再说带着他和带了个跟班一样,诸如订房订机票跑腿等等琐碎杂事他就替自己办妥了。赵显才把他招呼得比儿子对老子都周到妥帖,儿子有时候还跟老子使性子发脾气,想听他的话了就听,不想听了还拧眉毛瞪眼睛地跟他对着干。
     前些年费耕在一个饭局上认识了林菁,一时间把她搞不到手也不影响他从林菁那里买字画,林菁最起码不坑他。他反而可以以让她帮忙挑选推荐字画的理由频频与她联系,能联系上就有机会下手。林菁认识的男人不是有钱的就是有权的,与兔子好上以后,她很会利用自身的优势去寻找买主,她找到了许多喜好名人字画的大买主。不到两年时间她就卖出了十几幅齐白石、黄宾虹、唐寅、八大山人等名人的伪作。林菁和兔子还好着的时候,费局长从林菁手上买过古画,就是兔子伪造的那幅明代唐寅的《看山听涛图》。经过鉴定,是真东西。价格也不是很高,给他留了一定的保值和升值的空间,他觉得兔子的东西货真价实。这次来就是想从兔子这里再弄些字画做礼品送人,顺便把林菁约出来培养一下感情,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钓美人要有耐性,鱼越大线就得放得越长。但林菁手机号码换了也没告诉他一声,他与林菁也很长时间没有联系上了。买古玩字画可不是随便从哪里都能拿货,得找可靠的、打过交道的、信誉好的卖家。打一次眼损失就不是小数目。
     费局长在西京认识几个文化名人。去年,柔柔回国探亲期间,费局长请靳儒隽给他和几个副局长的办公室和局会议室画几幅画,老爷子顺便带柔柔一块去渭北市玩了几天。局长同志见了柔柔俩粗腿就软,第三条腿就硬,满脑子想法。一听柔柔人在加国,只是回来看看父母就走,难免有些失落。要是柔柔在国内,他还真舍得下点儿功夫。
     到了西京,没有那么多熟悉他的眼睛盯着,思想放松,没了顾虑,赵显才怎么安排吃喝玩乐他都欣然接受,客随主便嘛。咳,谁知道他俩谁是客谁是主?狗皮袜子没反正,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谁也离不开谁,有福同享有难自己受着。
     费局长到西京以前就和兔子联系过,兔子说最近收了几幅老画,朋友那里还有几幅,现在还没有出手。他先打听了这几个画家的行情,然后才来西京看画。他从饭店打车直接去了兔子的画廊。
     兔子到柔柔家里去和靳儒隽谈事情去了,柔柔在家帮着老爸结算卖画的往来账务。画廊的两个伙计娃都见过费局长,就热情地招呼他,赶紧泡上茶。费局长不急着见兔子,他与伙计娃东拉西扯,这是他的一个习惯,往往在不经意的闲聊中,他可以获得意外的信息。他得知林菁已经离开了兔子,有个新来的漂亮女人取而代之。那个女人不像林菁那样,白天晚上都和老板在画廊一起呆着。她一到晚上就回家了,从不在画廊里住。他从伙计娃那里知道了林菁的新手机号码。伙计娃知道这个费局长是兔子的老客户,打电话让兔子回画廊。
兔子一听费局长来了,赶忙领着柔柔回画廊来了。
     费局长一见兔子和柔柔一起回来了,没想到又见到了柔柔,得知她已经回国定居了,大喜过望,他欢喜得有些兴奋。本来是冲着对虾去的,没想到游来的是垂涎已久的澳洲龙虾。柔柔比林菁更有味道,更值得尝一口,那怕费点儿心思花点儿功夫冒点儿险出点儿血都值。看到兔子对柔柔说话的神气,敏感地觉察到兔子和柔柔的关系可能已经像兔子和林菁那样了。心里一股酸水不由得往上泛,心想他娘的老子看上的两个人儿怎么都和这厮有瓜葛。
     往上漾酸水归漾酸水,酸水漾出来了,作为领导也必须先咽下去。牙掉了也得像咽一颗甜葡萄一样带着微笑咽下去,何况自己的牙还没有掉,牙口好着呢,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他想起一句话:年轻的时候牙好但吃不起好东西,年老了吃得起好东西吃而牙不行了。得趁着现在牙口胃口还好,把能吃下的都尝尝,再过几年就是对着一桌子山珍海味也嚼不动了。他在卫生间小便,对着自己的老二自言自语:“老子一天忙忙碌碌,操心劳神,大部分就是为了把你伺候舒坦了,你到时候可要给我费某人争气啊。”
     林菁与柔柔现在的情况他还不太清楚,得先观察清楚形势,找出主要矛盾主要症结所在,得综合分析准确判断,然后再对症下药看人上菜,声东击西调虎离山,围魏救赵各个击破。领导就是领导,领导比普通人站得高、看得远,领导高瞻远瞩运筹帷幄,领导做事有计划有谋略有心计有实施方案还有应付各种意外的预案。正经事还是要办的,喝醋的同时不影响他买字画,也不影响他用计把柔柔弄到手,或者退而求其次把林菁弄到手。这两个天生尤物能弄到一个是一个,当然两个同时弄到手就更来劲更过瘾更刺激,不弄白不弄。俗话说好事成双嘛。
呵呵,沙发又坐上了。
老西安,俺顶你。越来越好了,有点围城的意思哈。
等老西安功成名就,成了西钟书,俺就去西京找你,顺便转一转那废都。
why2282001 发表于 2011-4-17 09:01
WHY兄,老西安永远成不了西钟书。古城可不是“废都”,可能与你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来看看就知道了。兄台他日有空,来了我领你去玩。谢谢WHY兄围观。
因为生活中确实有这样的人,你我都不喜欢这样的人,但是作者把这个人写真实了,所以我们排斥? 就这样风雨兼程 发表于 2011-4-16 23:35
也许是的。这篇东西是准备出版的,老西安提前泄密为的就是让大家评头论足。如果我们不谈真是感受就对不起他了。
现在流行一句话:相互吹捧,共同提高。也许这样更好,我自己就不爱听业内人士对我歌唱方法的批评。
再一次感谢你,老西安!
看了马腾和琪琪格的故事,俺是泪如泉涌啊。流泪的感觉真是太舒服啦。俺多年没有眼泪啦,中国人不相信眼泪啊。
老西安 ,你太棒了。啥么的奖也没有你好啊。俺这30年前的文学青年向你致以崇高的革命敬礼!
本帖最后由 老西安 于 2011-4-17 22:58 编辑

【续上文】
     兔子拿出清代画家王石谷的《晚秋叠翠图》、张子政的《山居图》、金陵八家之一樊圻的《春山书屋图》,民国时期蒲华的《鸡虫图》,还有明代陈洪绶的《荷花图》和戴进的《山水图》等等,他这次要给许多人送礼,只能选相对便宜一点的买,他看中了清代画家的几幅作品和民国时期蒲华那幅画。他要联系那些专门研究古代名人字画的专家,还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到时候得让其他人伪装成买家,他只是到场监督鉴定过程。在兔子面前他也不能露出一次就能吃进许多幅画的意思,没有不透风的墙。伸手接钱要慎之又慎,出手花钱也要小心翼翼。他说:“我认识几个挺有实力的藏友,回去后我给他们介绍一下你这些画,也许一次就把你所有的东西收藏了。你先别出手,我这几天就给你回话。”
     临走以前费局长当场买了两幅靳儒隽的新作,还买了一幅柔柔的作品,按照画廊的标价大方地付款,没有还价,兔子给他打折,他执拗地要按标价给钱。他对兔子说:“我喜欢靳老的画。靳老作品价格应该远远不止这些,卖得太便宜了。我对靳老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实际上这些话是说给柔柔听的。又颇费了些心思搜索枯肠,编织了一堆精美的辞藻,把柔柔也夸了一番,说柔柔子承父业,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趋势。他要了柔柔的手机号码。还让柔柔给靳老打通电话,他接过手机,问靳老今天可否赏光,他要请靳老和柔柔父女吃饭;如果不方便出来用餐,可否去府上拜访靳老先生。有朋自远方来看他,而且还买了自己和女儿的画,靳老自然高兴。他虽然刚刚从医院出来,但还是兴致很高:“费局长到了我家门口,该由我尽地主之宜,今天我请费局长。请局长先到寒舍坐坐。”
     能和靳老把关系搞好就有希望和柔柔把关系搞好,良好的开头就是成功的一半。
     费局长出了画廊,马上给赵显才打电话,让他赶快把带来准备送人的两盒好茶和一套细瓷器给他送到钟楼旁边的电信大楼,他在那里等着。费局长每次出门都会带一些礼品,以备不时之需。
     赵显才送来了礼品。费局长接过东西,又给柔柔买了一套香奈儿化妆品,这才去了靳儒隽家。
     在靳老家里,费耕与靳老寒暄过了,免不了再把恭维靳老和柔柔的话说了许多,然后把话题引到柔柔回国定居的事情上来了。费局长走到哪里都牢牢掌控着谈话的方向、内容和气氛,这是当领导的必须掌握的一门艺术,是当领导的基本功之一。几十年的官场经验让他能够在各种复杂场面应付自如,对付一对画家父女是小菜一碟。
     靳老说:“我今年身体状况大不如以前了,心脏不好,说不定哪会儿就走了。柔柔最小,也最知道体贴我,再说在加拿大也呆不惯,就回来了。有她在家里,所有事情都是在她忙前忙后地跑。”
     费局长说:“人都想要儿子,其实有个姑娘,到老了才知道女儿的好处。施老有这么孝顺的女儿,是您老的福分。”他扭头关切地对柔柔说:“你回来给老爸尽孝,丈夫一个人在那里,隔着千山万水,你俩也挺不容易的。”
     柔柔笑着应付道:“现在我是吃饱了全家不饿,已经是单身一个啦。没人要了。”
     费局长故作惊讶:“开玩笑吧?像你这样的才女还能剩下?”
     “像我这样眼高手低,高不成低不就的,可不是剩就下了。”
     “只怕是柔柔太挑了吧?不过这是大事,还是谨慎些好。柔柔现在在哪里高就?”
     “我除了会画几笔画,还能干什么?再说我也不想出去工作,那样就把我拴住了,家里有事也就顾不上了。现在在谷砚轩的画廊里帮忙,在那里自由一些。费局长在画廊里也看到了,爸爸和我的画都委托谷砚轩卖。我在他的画廊既能拿一份工资,也能卖自家的画,应该说是两全其美吧。”
     “谷砚轩这人不错,他卖的老画好像还都是真品。我帮别人在那里买过画。没想到又在他那里遇到你了。看着你们好像关系也挺不错的。”
     “谷砚轩这人挺诚实的,我们和他打交道这么多年,还没听说过他卖过假画。我们的画在他那儿卖,来往多了,关系是处得不错。”
     费局长又和靳老父女闲聊了一会,就被靳老请到附近的酒店去吃饭。这顿饭气氛融洽,宾主尽欢。临别时,费局长又诚恳地邀请靳老一家到渭北市去玩。“一切费用靳老您就不用管了,我这边承担。”费局长说。
     靳老说:“我现在不能外出走动了,以后让老伴和柔柔有空了去叨扰你吧。”
     告别了靳老,回饭店的路上,费局长给林菁打了个电话。林菁一个人在家正在看电视,突然接到费局长的电话,不由得惊喜,提高嗓门吱哩哇啦地和费局长说了起来。
     费局长说他是专程到西京来找林菁的,她的电话号码变了,没法联系。就去画廊找,发现林菁好像和谷砚轩分手了。林菁问他有什么事找她,费局长说:“你这人实在,够朋友。上次卖给我的那幅画价钱合理,关键是东西真。这次朋友托我给他看几幅老画,我就找你来了。我给你带了一点东西,你看是我给你送过去呢,还是你到我住的希尔顿饭店来拿?”
     “哎呀呀,哪里敢劳局长大驾到我这小窝里来,还是我去看您吧。”
     林菁来了。费局长看着林菁款款走来,迎过去把她领到饭店一楼酒吧。朦胧的灯光里,林菁更加动人。  
     费局长和她寒暄之后,说起了他受朋友之托来西京买画的事。他说他不敢从别人手里拿画,怕人用假货骗他,他只认林菁。林菁听了也挺感动,费局长这么信任她,当年她和兔子还合伙坑过人家。可她离开兔子就没有什么渠道能弄到老画,就是能弄到,她也无法辨别真假。她只好说:“费局长,我和兔子已经分手了,除了他,我不认识其它做老画生意的人。让您失望了,真有些不好意思。”她不恨兔子,只是觉得兔子实在太怕老婆才没娶自己为妻。她心里还是惦念着兔子,兔子对她不薄。
     费局长说:“没关系。我自己去找谷砚轩也可以从他那里拿画。没有你的介绍我还不可能认识这么个人呢。只是有你做中间人我更放心。”他又问:“你和兔子现在就彻底分开了?以前你们在一起那么好,出来进去都不拆伴。”
     兔子隔一段时间还会给林菁打个电话,嘘寒问暖。他还真对林菁有些放不下,毕竟林菁和他一起度过了一段快乐时光,曾经给了他不少帮助。林菁虽然赌气不理兔子,但她觉得兔子还是最值得她爱的人。
     “兔子对我确实好,就是怕老婆。说好了和他老婆离了我们就办事,但他一直不敢对老婆开口,事情拖了再拖。我等得不耐烦,女人的年龄不饶人,一赌气就分开了。现在觉得有点不该那么对他,兔子也不容易。他身边得有个人,不然他的生活就一塌糊涂。”那个人当然是她林菁自己,别人可不行。
     “以你的条件,找个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人绝对不是难事,恐怕你后边都能排一个连的人在追你。怎么不挑个更好的?”
     “在一起时间长了,有了感情。一时间还转不过这个弯来。”
     费局长在官场练就的表演能力和语言功夫可是了得,他表情轻松愉快,就像训练有素的间谍套取机密一样不露声色地和林菁东拉西扯,旁敲侧击;林菁虽然也聪明,但在费局长面前就像个普通老百姓与一个老练的情报人员打交道,费局长没过多大一会就把她的情况摸得差不多了。
     费局长明白了,林菁对兔子还抱有幻想,他要让她死了这份心。一个男人身边的两个女人互相就是不共戴天的死敌,林菁要是和柔柔见了肯定会斗成乌眼鸡。他说:“今天到兔子画廊去,那个画家靳儒隽不是把自己和小女儿柔柔的画委托他卖么。靳老女儿现在就在画廊工作,俩人亲亲热热地,感觉像两口子一样。”
     林菁马上想到自己过去和兔子也是那种关系,对外名义上是店员,实际上已经和夫妻差不多了。现在他居然这么快就又和靳柔勾搭上了。她见过靳柔,那女人甚至比她还漂亮,而且出身翰墨世家,留过洋,比她有文化,兔子最喜欢肚子里装点墨水的女人。听费局长这么一说,她情绪一下子有些失控,她忽地一下站起来,又坐下,脸色大变,有些失态。招呼服务生给她来一杯双份伏特加,不等服务生照饭店的程序把杯垫放好,将杯子放到杯垫上推到她跟前,就一把接过来几口就喝完了,呛得直咳嗽。酒的辣味让她又闭眼睛又抿嘴,表情显得痛苦难言。
     费局长装作失言,悔不叠地说:“瞧我这嘴。本来想着你这么漂亮、这样有魅力的人,身边有的是比谷砚轩更优秀的男人追。唉,这年头像你这样专注于情感的人真是少见啊。”他看到林菁的表现暗自窃喜。
     林菁和兔子虽然分手了,但她还没有完全死心,想着兔子以后把张慧慧安顿妥了,还会来找她。她不嫉恨张慧慧,人家毕竟是结发夫妻,但不能容忍兔子这么快就移情别恋。她由于冲动而与兔子分手以后,不久就有些后悔。听费局长这么一说,她怒火难遏。以前只是想着兔子不能那么快与他老婆离婚,一怒而离开了兔子。兔子这混蛋这么绝情,姑奶奶不能轻饶了他。
     费局长给林菁送的也是一套细瓷茶具和一套香奈儿化妆品。他坚持打车把她送回家。
     到了林菁楼底下,她怎么着也得与人家客套一下,请费局长上去到家里坐一下。费局长想的就是这一口,就说:“也好,上去认个门。坐几分钟就走。”
     林菁住的是单位的房子,两室一厅,还是兔子出钱出力大包大揽,忙活了三四个月给她装修的。墙上挂着兔子和马腾的几幅画。
     费局长把林菁与房子拉扯到一块赞扬,说这屋子和林菁一样美,有味道,虽然小了一点,楼旧了一点,但透着一股高雅的书卷气,朴素、低调、温馨。他和女人周旋,分寸掌握得很合适,只坐了一小会儿就走了。
     费局长第二天给柔柔打了个电话。他装着不知道兔子和柔柔的关系,说柔柔懂画,又在兔子的画廊工作,想请柔柔给他参谋一下 兔子给他展示的那些画值不值得买,价格是否合理。还有其它一些问题也想请教她。问柔柔能不能到他住的饭店来一下,有些话需要当面和柔柔谈一下。
     柔柔和费局长已经很熟了,自然就去了。费局长在希尔顿饭店西餐厅请柔柔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