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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楼
发表于 2011-4-23 2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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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上文】
第 七 章
琪琪格被马腾接到西京住下了,有情人终成眷属。他俩都没有孩子,琪琪格的前任丈夫没有生育能力;马腾是当年想做点事情而没有要孩子。俩人黏得像初恋的情侣,他俩准备在马腾不太忙的时候举行婚礼。马腾认为这个婚礼一定要办得隆重、盛大。不是他马腾要摆阔,而是他俩三十多年的夙愿终于实现了,不能不好好地庆祝一下。
琪琪格还是那么漂亮,眼睛还是那么灵动而不失庄重,身材匀称,用风韵犹存来形容最恰当不过了。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不明显,时间好像啃不动她。她麻利能干,把家里收拾得利利索索井井有条。
她看到马腾哥哥把她送给他的那只扁壶还完好无损地保存着,并且千里迢迢又送回给阿妈,就相信她的马腾哥哥心里还是把她作为亲人来对待。她像当年抚摸马腾一样抚摸着这只扁壶的那一刻,她的心已经醉了。要不是苏日娜和娜仁托娅死命地压住她,看守着她,她当时就会不顾一切地扑向马腾的。
琪琪格每天把中午饭做好,坐公交车用保温饭盒把热腾腾的饭菜给马腾送到办公室。除了马腾有应酬,她不让他在外边吃饭,一是考虑到在外边吃不卫生,二是为了让他吃得可口。家里的饭菜可以天天吃而不会腻味,外边的饭偶尔吃一下,作为调剂还行,吃多了还是想自己家里那一口;再就是她嫌外边的饭菜油太大,马腾血脂有些高,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马腾想雇个保姆做家务,再买辆车,配个司机伺候他的琪琪格妹妹,这些他现在完全能负担得起。琪琪格坚决不要,她过普通老百姓的日子习惯了,节俭惯了,也看不上别人干的活,她要亲手做饭洗衣料理家务。家里有了琪琪格,马腾的生活起了质的变化,人精神了许多,感觉真和新婚差不多。有了琪琪格无微不至的照顾,马腾没有了后顾之忧,可以一心一意地干他的事情了。
马腾虽然是兔子的师兄,但在绘画方面悟性不如兔子。他擅长与人打交道,做事有条有理,在开办美术学校时就显现出杰出的管理和社交才能。兔子开个画廊还能应付得过来,但管理一个拍卖行却实在力所不逮。他渐渐地陷于琐碎事务不能自拔,经常把俩眼睛熬得真像一对红红的兔眼。遇到事情他经常着急上火不知所措,抓耳挠腮心烦意乱,手忙脚乱焦头烂额,他脾气见长而效率下降而屡屡出错。马腾对兔子的长项与短板了如指掌,知道让兔子管理拍卖行就如同让一个在内河里开小拖轮的船老大去当导弹驱逐舰舰长。他让兔子在家专心造他的假画,拍卖行由自己与林菁来打理。
兔子说:“只想着开了拍卖行就能赚大钱,没想到让我干这个行当比叫一头大象去逮蚊子还难弄。那就只好让腾哥多受累了。”又对林菁说:“菁菁,你可要好好听腾哥的。我还是给咱画画去吧。”
马腾深知官场流行的一句顺口溜:“不跑不送,原地不动;只跑不送,平级调动;又跑又送,提拔重用”。他要让那些想通过“又跑又送”而得到提拔重用的家伙知道嘉富比拍卖行能给他们带来巨大的好处,而且安全,无后顾之忧,不用担心东窗事发以后不能自圆其说。他把笼络官员和暴发户的任务交给林菁,聘请了一个拍卖行业的职业经理人苏德凡主持日常事务。他只做重大决策,只与重要客户应酬周旋。
古玩行当的水有多深?你不潜下去试试就根本摸不清。潜水越深,危险越大。有些人一个猛子扎进去,还没有弄清怎么回事儿就淹个半死,有些人穿着全套的潜水服下去捞宝,资金雄厚的干脆弄个潜水艇下去,就像打捞古沉船一样,一心想捞个盆满钵满。但这一行里的赢家永远是卖家和以此为生的资深玩家。
许多藏友读了几本书,听了几回专家讲座,又经常在各种媒体上(尤其是电视台)看到谁谁又检漏了,谁谁又淘到什么什么真品乃至珍品了。这些机会好像比在拉斯维加斯赌场赢钱的机会还大,一旦弄到好东西就不愁它不翻着跟头升值。中国的股市好像有意和官方媒体唱反调,你越说经济形势一片大好,股市就越不争气地调头往下猛滑,老百姓的投资渠道太少了,可供投资的产品太少了,于是炒房、炒邮票、炒古玩炒普洱茶,甚至连生姜大蒜绿豆也成了炒作的对象。
电视台与古玩艺术品收藏有关的节目,话题怎么谈最后都会落到钱上,都会落到猜测市场走向上。说得最少的恰恰是古玩艺术品的历史价值和文化传承,古玩艺术品中蕴涵的博大深厚的艺术性和久远的神性与灵性,那些专家说得少而又少,几句话就带过了。电视台节目本末倒置,把古玩的经济价值往高处一推再推,其实经济价值才应该是其次。专家们和电视台一起将本来应该高雅的收藏活动推入万丈红尘,弄得铜臭熏天。中国的艺术品收藏市场已经在商家和媒体的共同推动下,完全变成了个恶俗不堪的逐利场。中国人实际上对文物古玩本身的文化内涵感兴趣的不多,感兴趣的是古玩的附加值,捣腾古玩带来的暴利比贩毒还更快捷、更安全,还披着一层高雅的外衣。
孙德芳先生是研究应用化学的教授,十年前,他四处公关,上下活动,争取到了一大笔经费。学校和主管上级部门截留了一部分“项目管理费”。他拿到了大约八成。这也够了。出差、出国、开会、考察,当然主要是旅游和请客吃饭。买车、鉴定成果花掉一点,购买仪器设备拿点儿回扣,这些费用占了所有经费的40%还不到。有些实验他放到别的单位实验室做,连购买设备的钱都省下了。剩下的钱就由孙德芳教授用各种办法弄到自己腰包里了。科研成果嘛,给验收的专家们打点到了,再凑几篇论文,就OK啦。
中国的学术机构和大学的科研处都有专门负责跑课题、争取经费的公关人员。行政主管部门的官员不一定懂学术,但是懂怎样运用手中的权力,科研经费都在司长们、处长们手里掌握着,一个处长少则掌握上千万资金,多则上亿。和这些人关系拉扯好了,项目设计得那怕明知是重复研究,不会有什么知识创新,上边也能给你批了;关系不到那个份儿上,课题再好也白搭。争取到课题和经费,至于怎么花这些钱,全由项目主持人一个人说了算。没有谁去管你把钱用在了哪里。
孙德芳教授将从科研经费里捣腾出来的钱全部投在股市里,一直将股票压在手里,需要现金的时候就出一些。在各路股评家摇唇鼓舌,预言股市还要冲击7000点8000点乃至10000点时,他果断地一把全部抛出,赚大了。从此金盆洗手,不再进入股市。
他喜欢看和古玩有关的节目,买了许多文物知识和鉴定方面的书籍,也经常在古玩城转悠,他是真喜欢这些老玩意,更经不起电视台那些古玩类节目煽情鼓动,觉得玩古董既能投资又能陶冶情操,提高自身文化素质。他这些年他由小到大,淘换了一屋子瓷器,他喜欢青花瓷,吃进的全是青花瓷器。
最近他的兴趣又转到古代近代名人字画上了,他想把瓷器全部出手,腾出资金买字画。可是一时间找不到那么多买主,于是他把一些藏品拿到嘉富比来了,想通过拍卖会将东西拍出,他对他的藏品到底能拍出什么价钱心里没底,只要高于进价就可以了。
他带着儿子,一人抱了个大箱子,一次拿来了八件东西,有笔洗、梅瓶、青花盘子等等;有民窑的有官窑的,都是清康熙与乾隆年间的。
负责鉴定瓷器的李玉景是嘉富比的鉴定师,老早就和兔子认识,在古玩行当里混了半辈子了,也颇有些名气。兔子聘他当鉴定师,一是看上他的水平,二是看上他愿意下水。如果一身正气,铁面无私,那水平越高兔子越不敢用。兔子用的就是这种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把黑的能说成白的,敢指鹿为马,敢胡乱估价的鉴定师。鉴定师这个职业,基本上是靠自律,靠自己的良心去做事。如果你遇到李玉景这样的,你就只好认倒霉了。你说这个奔巴壶值一百万,他说只值五十万,你怎么说服他?古玩这东西一模一样的很少见,即就是俩东西一模一样,还有个品相问题,还有个在什么地方买卖的问题。你找不到参照物,没有参照他就可以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他把真的说成假的,把假的说成真的,你去找他,还是碰一鼻子灰。这个行当里最权威的人物也不敢说他没有打过眼。同样一件东西有时候两个权威的结论恰好相反,你到底该听谁的?
李玉景戴一副玳瑁框老式眼镜,瘦骨嶙峋,头发半白,留一撮山羊胡子,脸上很少有笑容,一件咖啡色中式对襟大褂,咋一看颇有些道骨仙风,还有一肚子学问。
李玉景看着一桌子东西,眼睛扫了几遍,一眼就看中了其中一样东西。孙德芳拿来的只有一样是真货,其余全是仿品,有两件高仿几乎可以乱真。那件清乾隆官窑笔洗是真东西,从器形、胎质、圈足、画功、发色等等来看,不会有假。
李玉景故意先拿起那只高仿乾隆官窑青花盘子,说这是件真东西,按目前的行情,少说也得值六十万;又拿起那个仿康熙年间民窑梅瓶,说这个也是民窑里的上等货。其实他知道这种高仿货没有几个人能看出真假,就是拿去做物理检测也不一定能弄出个所以然来。
他把其它每样瓷器都细细看了,说:“孙先生,盘子和梅瓶两样是真东西,这个笔洗是新的,几乎让我以为是真品,仿得水平挺高的。其余都是清末民国时期仿的,几乎可以乱真,也有相当价值。都可以收录到图册里去。印刷描述的时候用词可以再推敲推敲,东西我们也都收了。”
孙先生说:“所有东西我都找人鉴定过了,结论是笔洗和梅瓶两件是真的,其余是清末民初的高仿。”
旁边嘉富比的业务员小高说:“孙先生是找谁鉴定的?”
孙先生说:“谢元昕和査裕丰两位,不过他们的结论也不一致,两位先生一致认为笔洗和梅瓶是真玩意,其它东西也有争论。我在电视上经常看到李先生你在现场鉴定文物,应该不会错的。可是这结论也太让人摸不着头脑了,到底哪个专家说了算?”
李玉景说:“你说的这俩先生理论功底很厚实,但上手的东西少了一些。干这一行主要得多看,多比较,多过手。当然书也要看,但看书不如过手。现在的赝品做得让多少眼睛老辣的行家打眼,比如这个笔洗。”
小高说:“要么我再给孙先生介绍几位鉴定专家看看?是从北京过来的,只在西京呆几天就走,就是鉴定费有点高。您要是愿意再让他们看看,我可以领您去。”其实那两个专家也是兔子特聘的托儿,去了除了挨宰就是上套儿。
孙先生说:“也好,多让几个人看看毕竟心里踏实些。”
一路上小高和孙先生东拉西扯,弄清楚了孙先生是想卖出现有瓷器,转而收藏老字画。东西拿到北京来的两位专家那里,结论与李玉景的自然一样。
孙教授现在信了,心里开始七上八下地闹腾。他拿到嘉富比拍卖行来的那八件东西竟然只有两件是真的,拍卖行只收价值十万元以上的东西。他拿来的都是经过挑选了的,家里其它东西单件价值有高有低,存量很大,总价值已经高于这八样东西了。要是赝品居多他就亏大发了,把在股市里赚的几乎全部要赔回去。他头上冒汗,手脚冰凉,腿和胳膊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他想碰碰运气,把仿品当真品拍出去,就准备按嘉富比拍卖行说的交鉴定费、保险费、托管费、图录费、宣传费等等费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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