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邱晓云 于 2011-7-31 00:55 编辑

院里婚配的增多,与老院长新的治院之术有关。

老院长提出设计为工厂服务,设计人员深入现场,理论结合实际,解决实际问题,很快院里的设计能力就得到一定恢复。为什么叫叫口号设计能力就能恢复呢?原来这口号另有妙用。

理发师去世后,思乡成为职工普遍的问题。打着深入实际,调查研究的旗帜,组队出差去现场,可以享受的好处是:领导放松一点,允许从上海绕道,实在不顺路,不好意思说绕道的,也编个理由,说是到上海准备资料。有一两星期的假,可以在上海见见亲人,处理一点家务,这样当然出差就成了美事。反正很多职工在贵州也是单身,到现场也是单身,到现场还能享受七角一天的出差补助,对那批只有三十五元工资的中专生,这点好处不无小补。到现场出差,短的几星期,长的几个月,自然要妥善搭好班子。男女单身有点意思的,领导会照顾放在一组,这样几个月下来,多半也就真成了双。后来领导看得合适的,也会被放在一组,可不是成双配对的就多起来了?深入现场有种种好处,自然大家愿意响应号召,到现场去工作,院里大本营变得空空荡荡,只有回来汇报,和工作结束回来整休待命的,才出现在院里。

可这对柳姑娘不是好事,围着她转的那些同学基本都不在身边了,很快还都各自有了主。她本来犹犹豫豫不想在院里找对象,现在想找也没有合适的了。这才磨磨蹭蹭接受了郭大梁的追求,开始约会。

那时谈朋友热得慢,附属工厂只有一架电话,在财务室,柳姑娘为了保密,还不让郭大梁打这电话。真有事通知一下行,煲电话粥就没可能;061离市区几十公里,每周又只有星期天一个休息日,柳姑娘一直不肯把郭大梁带回院里来,更不肯去061郭大梁他们分厂,那就只有郭大梁一周一次星期天搭车赶出来,约在外面吃个饭,看场电影。

这些事小席比较清楚,我听他说有鼻子有眼的,半信不信,想想柳姑娘如此出色的摸样要真是嫁一个快三十岁的老头子,还是山沟沟里的人,心中不忿,就找机会挑拨挑拨。某日与柳姑娘打球时见没人在旁就说:郭大梁这人球打得好,球品不好,我一个无名小辈,那次比赛他还赖我的,要不赖那场球他翻不过来……柳姑娘听得乱笑,说:好!好!找机会一定替你骂他。她这就认了两人的这个关系,我倒反不好意思起来,赶紧说别别,说着玩呐。她就不依不饶,非说要找郭大梁为我讨回公道。弄得我其窘无比,球都不会打了。到打完球分手时她才轻轻笑着对我说:“不会说的,跟你开玩笑呢,你怎么这么傻?”我这才安下心来,看着她笑靥如花,摆手而去,心旌乱摇。

她对与郭大梁的约会呢,也说不上多起劲。隔了一两个星期吧,周末,打乒乓的人多,轮到我上桌打不多时,已近中午,她来了,也排着打。一会儿,食堂开饭了,其他人都赶着买饭去了,怕晚了没有荤菜,就剩我们俩在那儿打。我问她:今天没有活动啊?她就笑:“你现在也坏了,好像什么都懂了的样子。什么活动?没有活动-------大冷的天,老在外面逛,有什么意思。也没那么多可以聊的,他不像你,肚子里杂七杂八的学问多,什么天上地下的事都能说出点歪道理;他其实很老实的,说来说去就是他从前少体校如何练球,哪个教练看中他的,还有么,什么地方出的球拍粘性足,拉出的球转,我又不太感兴趣,人倒是个好人,就是将来不打球了,不知道他还能干什么,内迁这么些年,单位里等于养着他,名字挂在车间里,基本一直在脱产打球。不是练球,就是各单位各地区这儿那儿的友谊赛,还有么,辅导辅导各分厂的球员,反正他们厂内迁后也没好好开工,整天就忙这些,怪不得他们061队老是拿冠军呢。他说领导答应他,将来调到宣传科去……”

贵州有名的地无三尺平,天无三日晴,冬天更是不容易出太阳。这天是初冬难得的好天,阳光射在乒乓桌上,我站的这个角度有点反光,有点看不清她的脸,只见球不紧不慢飞去飞来,伴着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她的男朋友。

元旦前夕,单位早早进入节日状态。新造的房子终于分好了,大家忙着搬家。这批四层楼房造价平均每平米四十元,单位自己做的设计,我妈妈做的预算,这是预算科解散后,我妈妈做的唯一的一个预算。

尽管是公用的卫生和用水,可厨房是每家自己独用的,大家已经很满意。虽然只是在大院里搬来搬去,路不远,各家家具也不多,各个部门还是组织了青壮劳力,帮着搬家。出差的也都从各地赶了回来,院里一下子热闹起来。大家兴高采烈,到处看见的都是推着装家具的板车,在路上互相打招呼,问问你搬到哪幢,他分在几楼,搬好的人互相串门,看看邻居是谁,一片喜气洋洋的节日气象。

柳姑娘也要搬家了,小席通知我一起去帮忙。柳姑娘住的单身宿舍并没有新建,是有些单身结了婚这次分到房搬走了,剩下的单身可以调整一下,改为两人一间。柳姑娘原来属于总务科的嘛,认识管宿舍的,抢先挑了间楼层好又朝南,同房间另一位还是长年出差的,等于自己一个人一间,所以要抓紧搬家,免得生变。

本来单身宿舍里桌子椅子床都是公家的,只要把自己的衣物箱子收一收,提到楼上就行了,不需要旁人帮忙,可柳姑娘细心啊,公家的家具有好有坏,柳姑娘去勘察过了,楼上那间里的家具远不如她现在用的,所以要把楼上楼下两间的家具对换。不过就这样也没有太大的工作量,要不了一个小时就可以搞定,约好的时间一到,我晃晃地去了。

本帖最后由 邱晓云 于 2011-7-24 18:32 编辑

走过平时打球的那幢楼,突然想起上次打球有只球飞出窗口,当时没顾得上捡,可能掉在办公楼后面的小夹弄里了,一时起念,就绕到楼后小夹弄,想找找看。

因为单位来此是先圈的地,建了围墙,后设计建造的办公楼。规则的办公楼与不规则的围墙之间,形成无法利用的窄窄夹弄,里面不免杂草丛生,平时人迹罕到,这几天大家忙着搬家,办公楼里都不太有人,夹弄里当然更冷清了。

我走进夹弄,却意外看见一幅诡异的景象:夹弄里有一高一矮两个穿着军大衣的人,不知说着什么,笑得前仰后合,诡异在他们的身体语言是放声大笑,但却完全没有声音,两人边笑还边说着什么,但也几乎没有声音,我汗毛一乍,认出来了,是张国强和田建民!他俩释放后一直在单位里监督劳动,偶尔见过一两次他俩打扫厕所,平时总见不着他们,原来这儿倒是他俩的小天地!据说张国强在悄悄研读马恩原著,反杜林论之类,他本来是清华毕业的嘛,有学问不稀奇,听说连田建民跟着他也长了本事。我那时闲了也翻翻联共布党史之类,还曾有心想找张国强印证一番。今天吓这一跳,早把那点心思吓爪哇国去了。他俩见了我,也是一惊,忙忙的站直了身子,抓起身边的大竹笤帚,胡乱扫了起来。

我坚持着尽量自然地走出夹弄,只觉背后汗津津的,匆忙跑到柳姑娘宿舍,小席早已先到了。

房里除了柳姑娘,还有一个漂亮女同学,大概是柳姑娘请来帮忙的。

这漂亮同学姓黄,是我当年的同班同学,却是小席的邻居,她哥哥又是柳姑娘在食堂时的同事,她父亲又是我们仨共同的同事,几重关系,所以大家都熟。我在上海念的五年制小学,所以到了这儿,班里最小,所有的同学都比我大,黄同学就大约比我大两岁。她也是因为家里有海外关系,没念上高中。不像我的海外关系八竿子打不着,她那海外关系很实在:祖母在香港当女佣,实实在在的劳动人民,不过仍然是实实在在的海外关系。她也就因此没念成高中,分去了一家也是上海迁来的电器厂当学徒,据说已经有男朋友了,是自己的师兄之类,据说模样很好,其他就不知道了。今天见她也在这儿我有点意外。

小席却姑娘越多越是能说会道。我进去时,他正在很兴奋地给两个姑娘讲故事呢。

这故事我听他以前说过,讲的是公交车上的一个小意外,说一个漂亮姑娘坐公交车,临下车时甩了下辫子,辫梢无巧不巧卡在身后一个小伙子胸前别的钢笔插缝里了,姑娘不知道啊,一挣觉得疼,转身一看后面一个小伙子,以为小伙子吃她豆腐,拉她辫子呢,抬手就是一个耳光。小伙子吃了冤枉,就指给她看,然后替她把卡着的辫梢松开了。姑娘知道打错了,赶紧道歉,小伙子却不依。姑娘没了主意,就说:“那你说吧,你想怎么样就依你怎么样”小伙子回身对一车的乘客说:“大家都听清楚了?”然后出其不意在姑娘嘴上亲了一下,从容下车,留下一脸羞红的姑娘,和一阵阵起哄的乘客,扬长而去。

小席当然比这说得更加生动传神,两个姑娘就听得吃吃地笑。一时大家开始动手搬家,小席问这挂的红色娘子军年画还要不要,柳姑娘就回答:“你想怎么样就依你怎么样……”一说把自己说笑了,脸上还想绷着;黄姑娘可就笑弯了腰,小席也笑。一会儿,小席说起帐杆要不要,柳姑娘又来一句:“你想怎么样就依你怎么样”两个姑娘又乱笑。这天的搬家,我就只记得这句: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元旦过后是春节,院里的单身们纷纷请了探亲假,回上海过年。

春节前,火车票最是难买,我们院靠着中央单位的牌子,也靠着具体经办人员与铁路部门的勾兑,每趟车可以保证有十几个位子。请了假的单身们根据在总务科登记的先后取票,最晚的要排到小年夜。柳姑娘也请了探亲假,车票却是郭大梁在061那边弄到的,两人这回一起返沪探亲。路上五十二小时坐铺挤在一起,边上多半都是郭大梁他们061的同事,我想,柳姑娘这是对郭真下决心了。

果然,春节很快过去,柳姑娘回来,穿着新的对襟缎面棉袄,喜气洋洋地来说,去过郭大梁家了,这衣服就是郭大梁妈妈给买的。问她什么时候结婚,就回说:还早呢,急什么?最早也得国庆节。

我问她将来住哪边?她说住061那边,那里住房分配比较宽松。我说那你多不方便,离市区六十多公里地呢,家安在那边,你一个星期去一次?或者你打算也调到山沟沟里去?柳姑娘就有点犹豫,含糊道:再说吧,还不到那一步。我叨叨的说:到哪一步也没辙,你在院里倒也能分房子,只是郭大梁没办法调来。郭大梁又没有技术专长,院里后勤人满为患,已经明令一个后勤人员也不能再进。他不能调来,你就在院里分了房子也不像个家呀。柳姑娘听得就有点不高兴了,淡淡地说:一切还没定呢,那么早操这些心干什么?我觉出自己话多了,讪讪地住了口,作想起有事状,急急的离开了。

她没得说错,有些事不必提前操心,事情会有变化;可她不会想到,事情居然是这么变化的。

过了大约一个来月,有一天我看见黄姑娘似乎在劝柳姑娘什么事,我走近,她俩就不说了。看着柳姑娘一脸憔悴,我猜是与郭大梁的感情出问题了,就去找小席。小席果然知道,他神秘兮兮地对我说:知道吗?柳姑娘与郭大梁吹掉了!

不知怎么的,郭大梁家打听到了柳姑娘的过去---------就是当年偷窃的事,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马上写信给郭大梁表示坚决反对他俩好,郭大梁还在试着向家里解释,柳姑娘的意思是那就算了,不必谈了,黄姑娘在一旁劝着,也不知是劝和劝离,反正够呛。

看起来黄姑娘劝的是离,柳姑娘与郭大梁分手后,很快找了新男朋友,是黄姑娘他们电器厂的,应该就是黄姑娘介绍的。好像姓张,要不就是姓章,柳姑娘不肯多说。经过一场挫折,柳姑娘又变得淡淡的,特别是对我。

我思忖再三,还是搞不懂怎么回事,也许是以前反对郭大梁反得过激了吧?或者她和郭大梁吹了迁怒于我?现在她乒乓也不怎么打了,我去打球也不敢叫她,怕触什么忌讳。

好容易有一天,两人在一起时边上没别人,我小心地与她开始聊天,话题慢慢引到黄姑娘的男朋友时,她就不往下接,到底没敢打听她那男朋友姓张还是姓章-------我猜,那肯定该是黄姑娘男友的朋友吧?

其实打听着了也白打听,没过多久,听小席说,柳姑娘与那不管姓张还是姓章的还是吹了,毛病仍是过去那件事。

我就奇了怪了:黄姑娘介绍的啊,肯定是把这点事事先讲清楚了,对方没意见了,才介绍见面的,怎么会处了一段又回过来拿这说事呢?

但这也没地方问啊?柳姑娘脸上倒看不出什么,依旧淡淡的样子,只是对我似乎更没有好气。我心里这么觉得,可也说不出什么。

这一年市里的乒乓赛,柳姑娘没有参加,我想她是不愿意再见郭大梁。我呢,院里的选拔赛没打好。院里新分来几个复员军人,有两个是乒乓二级运动员,球打得都不错,平时又与我交手过多次,熟悉了我的发球。关键时我就拿不出什么绝招可以对付他们,结果选拔赛都没通过,这年市里的比赛也没有我的份,由小席带着复员军人们出战去了。

那就老老实实在车间干活吧。这天柳姑娘的铣床上铣变速箱体,有点重,小席若在,这种活自然小席主动就干了,小席不是打球去了吗?厂长就叫我帮着柳姑娘抬抬。

我和她边干着活,边说点闲话,看她情绪还好,就笑着说:“最近又有什么活动?老实告诉我,我可是全知道!”小席前天刚告诉我,柳姑娘这回找的对象是东北迁来那个医学院里的医生,我听下来觉得不错,虽说不是上海人,可也是内迁大单位,职业也好,又在市里,我很为她高兴。柳姑娘没答话,弯腰去搬变速箱,我赶紧去帮忙,两人一人一头刚把箱子抬起,我腰都还没直,柳姑娘突然厉声说:”你自己干的什么事自己知道!别叫我说出来!”

我立时惊出一身冷汗,差点没把变速箱摔了!我怎么得罪她了?她要这么发作?她知道我什么事了?我年来不太安分,叛逆期了嘛。在朋友家偷听敌台,看禁书,传抄手抄本,还和朋友一起选了一百首唐诗宋词,利用院里的设备,偷偷刻印了几十本,不知哪一条落在她眼里了?要是小席告诉她的,那事就更多了,哪条揭出来都可能掉层皮。

前几天,妈妈告诉我:“去看病的路上遇见李书记,聊了几句,还说到你,说你表现不错,就是思想有点复杂,这思想复杂可不是好词,你得注意了。不过李书记说的时侯,态度并不严厉,还说自己两个儿子在上海,离开自己久了,思想活动也不好掌握,又像是很家常的聊天。”

当时我听着不在意,如今被柳姑娘这一叫,什么坏的预感都一起来了,搬着变速箱就愣在当场,等箱子放下,就发觉闪了腰,直不起来了。

柳姑娘扶我坐下,问我要不要紧,需不需要扶我到医务室去?我听得出一丝不耐烦,她大概以为我装的。我说你不用管我,我坐一会儿就好,她看看有点不放心,去叫来了厂长。厂长做过我师父,那时我是进厂义务劳动,他是来帮忙建厂。师傅从小学徒出身,二十八岁就八级工了,后来是工人技师,又学完大学课程,调到我们设计院当工程师。师傅翻译过书,发明过切削公式,很牛的一个人,最牛的传说是,只要厂方一说他设计的什么东西无法加工,他就眼一瞪:怎么没法加工?我做给你看!通常对方也就立刻吃瘪了。师傅帮忙建完厂走了,厂由一个地下党出身的支部书记领导。这地下党管不住我们一帮年轻人,厂里也干不出活。我们迟到早退,他管不住,上面又批评他,他想出的对策是悄悄拨钟:早晨拨拨快,下午再拨拨慢,有一天被大伙发现,给起了个外号叫周扒皮------就是高玉宝书里半夜三更学鸡叫的那个。老院长上任,就把师傅调来当了厂长。老实说,当这么个十几人的厂长真有点委屈他了。我呢,正式进厂时另外认了师傅,不过见了厂长也仍是喊师傅。这师傅待我特别好,可能因为厂里我最小,让他想起自己学生意的时候。

师傅笑眯眯地过来,说没事没事,干活免不了擦伤扭伤,然后在我肩上揉揉,我说在腰上呢,他笑着说别急呀,像干活一样,不能急的。慢慢地他从背上按摩下去,在腰上按压了一会,又在背上拍两下,说怎么样?行了吧?我动换一下,还真的好了!

师傅就让我歇着别动,自己去帮柳姑娘干活。不知怎么的,师傅对柳姑娘从来没好气,这会一看柳姑娘干的活就板下脸来了:这活是这么干的吗?你在边上站着,看我怎么干!

柳姑娘一向见了师傅害怕,现在师傅自己动手干活,她只有一旁递递工具的份,一时紧张,递的扳手大小尺寸还错了,师傅一句话不说,“啪”的一声,扳手被摔在了地上。柳姑娘红着脸,赶紧再递上一把扳手,这时,远远的电话铃响了,工具间里喊厂长去接电话。师傅还是一声不吭,把变速箱体在铣床上压紧装好,对柳姑娘说:就照我的样子干!,然后攥一团白回丝,背着手不慌不忙走到工具间接电话去了。师傅干活,手上身上总是干干净净的,连手上一团回丝也总是白的,搞不懂他干活怎么能干得这么干净。

柳姑娘开始铣变速箱体,我在一边坐着。她也有点尴尬,我也有点尴尬。还是她先打破沉默:“你看白戏看得开心死了,是不是?”

我就笑:“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谁叫你对我这么凶的?”

她也冷笑:“哼哼!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间未到!坏事不要干太多了,早早收手吧!”

往日斗口,从没见她这般不饶人,今天口齿这样锋利,又使我心神不定起来。我一定有什么错落在她眼里了,会是什么事呢?

过了几个星期,我终于知道了。

那个星期天中午,我与她在打乒乓时遇到,别人都去打饭了,就剩了我们俩。也没有话,就闷头打球。她有点心神不定,捡球时把球踩了。很新的一只球呢,我有点心疼,她说去宿舍取一只新的赔我,我说这就不用了。她说跟她一起去宿舍取,顺便要我帮帮忙,她窗上钉的窗纱松了一面,天热了,怕有蚊子进来,让我去帮她钉一钉。这个没法拒绝,我就随她去了她的宿舍。

窗纱不难钉,就是要爬高,我爬上靠窗的写字桌,小心钉好了,她就拉出椅子,招呼我坐下,又拿出盒子,从里面拿糖给我吃:“大白兔糖,上海带来的,我总不会亏待你,对吧?”大白兔糖已经有点粘纸了,我嚼着糖,看她在边上忙来忙去,为我拿吃的,搞不懂她什么意思。她那薄薄的绿色小花的确良衬衣有点透,阳光明媚,她在窗前晃来晃去,令人眼晕。我脑子好像有点慢,不知道她说的话要点在哪儿。

“其实我猜猜也不是你,我们认识那么长时间了,你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可这些人里就你最会写信,小席虽然会说,可打死他也写不了三张信纸,他给那个谁的情书还是你替他写的,是不是?再说你又最恨郭大梁,我从前的那件事你又最清楚,我瞎想想也情有可原……

我实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觉得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可她还在继续往下说:

“这次刘医生拿了那封匿名信给我一看,我就明白了,肯定不是你写的,那信里写到我过去交的那些男朋友,有最早读中专时的那个老师,这你不可能知道,其实再想想,上次电器厂那个我也一直没对你说过,他收到的信也不太可能与你有关……刘医生讲,不管我过去怎么样,他喜欢的是现在的我,就是再有匿名信写到东北老家去,他也不管……”

什么意思?我脑袋轰的炸开了!郭大梁和后面那些男朋友都是被匿名信破坏的?而她,一直怀疑那些信是我写的?她凭什么认为我会干这样的事?她是猜我喜欢她!我要喜欢她还干这些事,我得有多坏啊!她就是一直这么猜我的!

我的羞愤让我简直不会说话,只想爆发,可又不知道怎么爆发:

“好好!没错!就是我写的!都是我写的!从今后我每天写一封,到处寄去!写匿名信嘛,谁不会!我不能让你白白冤枉了!”

她站在我面前,有点讨饶地说:

“好了好了,算我错了,你别发火了,我就猜猜,又没告诉过别人。我今天不说,你还不是不知道?在刘医生那儿看到那封信,虽然恨,看出肯定不是你,我还是有点开心的。好了啦,那么,你说要怎么样就依你怎么样,好不好啦?”

我心头一漾,想起那天搬家时讲的故事,和那天无拘无束的欢笑,看着眼前的她带点疲惫有点无奈的脸,愤怒渐渐消去,委屈却涌了上来,只觉得喉头打紧,吞咽困难。我不敢再对着她的脸坐着,赶紧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只觉她慢慢走近我的背后,轻轻搂住我的肩,将脸侧着往我的头上贴了一下,柔声说:“好了,好了,都过去了,好不好?”

我不敢说话,怕控制不住声音颤抖,背对着她站起来,忍住了看也不看她,打开门,快步从她房里走了出去。

外面阳光灿烂晃眼,我迷恍地走着,一面咬牙切齿,下决心一辈子不原谅她,一面却心里明白,做不到,我已经原谅她了。
诗酒风流近散场,心情无限对斜阳,如今只剩燕双双。
病酒願爲千日醉,看花誤惹一身香,夜來有夢怕還鄉。
本帖最后由 就这样风雨兼程 于 2011-8-1 06:05 编辑

看完了。
最后那两小段刻画出了小小少年的那份爱恨交加呀,那个斩不断理还乱啊......

"外面阳光灿烂晃眼,我迷恍地走着,一面咬牙切齿,下决心一辈子不原谅她,一面却心里明白,做不到,我已经原谅她了。" ----这是一份怎样的情愫
绿色小花的确良衬衣有点透,阳光明媚,她在窗前晃来晃去,令人眼晕。我脑子好像有点慢,不知道她说的话要点在哪儿。
哈哈哈,鲜花一小朵" f) a- J$ g5 h6 u: O; K8 U7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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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色小花的确良衬衣有点透,阳光明媚,她在窗前晃来晃去,令人眼晕。我脑子好像有点慢,不知道她说的话要点在哪儿。
哈哈哈,鲜花一小朵" f) a- J$ g5 h6 u: O; K8 U7 E



45528
歪弟 发表于 2011-7-31 07:13
真是传神!

不过好像气味信息更为本能,留下的印记更深刻,金丝为何没有一点气味的描写?
师傅教导:刨花直窜过肩膀,方显木匠功夫深

老木匠的工坊
本帖最后由 老程 于 2011-7-31 16:46 编辑

334# 老木匠
够阴的,往死道儿上支。金丝这会儿已够跪搓衣板的罪过喽。
好看好看,等待下文。
What is seen is temporary, what is unseen is forever.
真是传神!

不过好像气味信息更为本能,留下的印记更深刻,金丝为何没有一点气味的描写?
老木匠 发表于 2011-7-31 10:37
曾记翠花的确良,当年未识绮罗香,司空见惯浑闲事,断尽江南刺史肠。
诗酒风流近散场,心情无限对斜阳,如今只剩燕双双。
病酒願爲千日醉,看花誤惹一身香,夜來有夢怕還鄉。
绿色小花的确良衬衣有点透,阳光明媚,她在窗前晃来晃去,令人眼晕。我脑子好像有点慢,不知道她说的话要点在哪儿。
哈哈哈,鲜花一小朵" f) a- J$ g5 h6 u: O; K8 U7 E



45528
歪弟 发表于 2011-7-31 07:13
谢谢歪弟的跟帖,谢谢歪弟的花,谢谢歪弟的哈哈哈,谢谢歪弟的画!
诗酒风流近散场,心情无限对斜阳,如今只剩燕双双。
病酒願爲千日醉,看花誤惹一身香,夜來有夢怕還鄉。
334# 老木匠  
够阴的,往死道儿上支。金丝这会儿已够跪搓衣板喽。
老程 发表于 2011-7-31 12:07
小平同志说:摸着石头过河。
诗酒风流近散场,心情无限对斜阳,如今只剩燕双双。
病酒願爲千日醉,看花誤惹一身香,夜來有夢怕還鄉。
只记的确良翠花,

全然已忘绮罗香。

前文看来乒乓事,

原来金丝曾断肠。
师傅教导:刨花直窜过肩膀,方显木匠功夫深

老木匠的工坊
本帖最后由 邱晓云 于 2011-7-31 18:50 编辑
好看好看,等待下文。
何萍 发表于 2011-7-31 14:17
彩袖殷勤捧玉钟,瑶台失手玉杯空。巴山楚水凄凉地,昨夜星辰昨夜风。
诗酒风流近散场,心情无限对斜阳,如今只剩燕双双。
病酒願爲千日醉,看花誤惹一身香,夜來有夢怕還鄉。
看完了。
最后那两小段刻画出了小小少年的那份爱恨交加呀,那个斩不断理还乱啊......学术,思想,随笔,文化,哲学,历史,读书,批判+ |" c- p1 X& M

"外面阳光灿烂晃眼,我迷恍地走着,一面咬牙切齿,下决心一辈子不原谅她,一面却心里明白,做不到,我已经原谅她了。" ----这是一份怎么的情愫
就这样风雨兼程 发表于 2011-7-31 00:29
杏花欲落疏疏雨,杨柳轻摇淡淡风,在这样的风雨中兼程,怀一份怎样的情愫?
诗酒风流近散场,心情无限对斜阳,如今只剩燕双双。
病酒願爲千日醉,看花誤惹一身香,夜來有夢怕還鄉。
本帖最后由 梵谷 于 2011-7-31 16:54 编辑

阳光灿烂的少年时光,回忆起来总是令人惆怅。
生活就像长篇小说连载,最好每天一集,且有内容,断档的时间太长,总有一种虚度光阴之感。
不管原谅不原谅,生活总在继续,一天一集,

那些天院里斗争空前激烈。一派李书记,一派老院长。双方明争暗斗从未停歇。听命老院长的有各科科长,院办主任,总师室以及主要技术干部,李书记手下大将则有党委办公室主任,组织部长,宣传部长,保卫科长,各科党支部书记,还有我妈这样相信党,相信李书记的革命群众,因为李书记实在是清廉的榜样,放到哪一朝代也不遑多让。

现在的人很难想象,李书记,一个三八年的干部,在贵州院这么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当一把手,清廉克己到什么程度。好比说住宿,与普通员工一样住单身宿舍,一样的两人一间房,公家的破床破办公桌,同居室还是个非党普通工程师。每逢支部书记们到宿舍找李书记谈工作,那工程师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最后只好避出去。后来有机会调整房间,那工程师到总务科死命的闹,坚决要调出来,不肯同李书记同屋:没法好好休息嘛。那人调走,李书记这才住上了真的“单人”宿舍。

讲到吃,李书记跟大伙一样吃食堂,去得还总比别人晚,食堂就算有点荤菜也早卖完了。有时候食堂会为晚去的干部留几份荤菜,但李书记从来不要这种照顾,你倒在他碗里他也会让你倒出来,最经常就是要点最后剩下的那个菜----五分钱的卷心菜,回自己房间吃饭。相比较,老院长就吃不得这卷心菜,他也有说辞,说是抗战时在新四军里天天吃卷心菜吃伤了,看见卷心菜就恶心。要是有留着的荤菜倒进他碗里,他也就接受了,要没有,他另有吃饭的地方。

他那吃饭的地方是个寡妇的家里。叫寡妇,实在是离婚妇女吧,四十多岁,带一个孩子,也不见什么相貌出众,也不是什么积极进步的类型,大概比较会照顾人吧,反正老院长与她关系比较好,常去吃饭。

这就让像我妈妈这样有清教徒情结的革命群众不爽了:内迁后,离家来贵州的孤男寡女那么多,你这是带的什么头?你要是需要人照顾,也像我们一样,把老婆孩子都迁来好了。再说那寡妇完全就是个落后群众嘛,你就那么缺点吃的?革命意志哪里去了?

所以有人看是权力斗争,派系斗争,有人看是路线斗争,不管怎么定性,总之上上下下不停在斗争。这次李书记抓住了老院长手下大将总务科长的把柄,把人关了起来,正等老院长出差回来自己发落呢。

原来这位科长找了个二十五岁的当地姑娘在自己宿舍厮混,被抓了个正着。你自有妻子在上海,这就不是谈恋爱,虽然姑娘说是自愿,但总是搞腐化,没什么可说的,先关起来。

内迁后,设计院办成了小社会,总务科的权力空前的大,用水要水泵房,水塔,用电要配电房,发电车,冷库,浴室,理发室,车队,采买,招待所,员工住房管理,掌握回上海的车票,连食堂也比原来大了许多,一切解决现实生活困难的权力都在总务科。总务科长是老院长重用的人,平时心狠手辣,那些吊儿郎当的电工,牛劲十足的司机,都被他整得服服帖帖。这回一跤跌倒,称心快意的自然大有人在,担心受牵连的也不在少数,更有人分析老院长一系绝不肯善罢甘休,抓住对方什么把柄一起大闹一场也不能排除,所以院里人人瞪大眼睛,等老院长回来出招。

老院长回院第二天,召开总务科全科大会,全体党委委员出席。科长先交代了犯错误的经过,老院长接着发言,声色俱厉的批了一通革命意志衰退,腐化堕落,为了纯洁党的队伍,建议:撤销其职务,开除其党籍!这么狠啊?开除了党籍,就再也不能做官了,这员大将就直接废掉了。边上的群众听得一愣愣,这边党委会已经表决通过了老院长的提议,等着看戏的突然发现戏已经散场了,什么事也没有,只是换了个老好人的副科长代理科长职务。小席看热闹回来说给我和柳姑娘听,一副没有过瘾的样子。

我与柳姑娘的关系基本维持原样,就是说我小心维持着让别人看上去没变,其实呢,柳姑娘变得有点迁就我,我却稍稍有点冷淡。我心里害怕关系有变,旁人追问缘由,要是柳姑娘象那天那样向别人----好比说黄姑娘解释一番,就要了我的命了,恐怕我会立刻指天划日赌咒发誓,撇清与柳姑娘的那点绮丝。我不怕有领导说我思想复杂,却真怕沾上有色传闻。

那些日子,我喜欢上了李商隐。

柳姑娘的心思当然不在这儿,而在刘医生那儿。可最终柳姑娘与刘医生还是吹掉了,而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惨。还是那件事,先只是刘医生知道,后来刘医生的领导也知道了,最后刘医生所有的同事都知道了---------他的女朋友是个贼。重重压力下,刘医生终于受不了,打了退堂鼓。惨是惨在这次坚持得太久,知道的人太多,连挂号小姐都知道设计院有个漂亮的女贼。这家医院又是我们设计院的对口医院,柳姑娘现在连看病都不敢去看,院里为每个职工安排到医院检查身体,柳姑娘只能找借口溜号,怕去了给人认出来。

柳姑娘的对策是赶紧找个人,赶紧让这页揭过去。现在她去见别人介绍的朋友,先自我介绍有这段经历,对方谅解,再继续谈下去。可匿名信永远会很快追来。
诗酒风流近散场,心情无限对斜阳,如今只剩燕双双。
病酒願爲千日醉,看花誤惹一身香,夜來有夢怕還鄉。
沙发,等金丝大哥派送诗~
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
本帖最后由 老程 于 2011-7-31 21:41 编辑

关键时刻小金丝掉了链子,搞段姐弟恋嘛!
说起柳姑娘倒让我想起段姻缘。我上海舅舅家里的老保姆在北京有个外甥,好像是交大毕业分到中科院物理所的。那外甥虽是个白面书生但人较木讷个子也小,一直找不到女友。老保姆和舅舅家成员似的,她知道我母亲在纺织厂人事科工作,纺织厂被称为“女儿国”,于是那个外甥到我家来托我母亲为他找对象。文革中我母亲下放到车间劳动,好在她群众关系较好,私下托人为这位白面书生找对象。那时正是“臭老九”不吃香的时候,找了好几个都没成。
那位外甥好像吃定了纺织厂,都过去两年了还时常来。好在我母亲已经回到科室工作也敢到别家串门了,她实在没了办法,带着这位外甥到一位织布车间的总支书记家请她帮忙。为他们开门的是总支书记的小妹,人长的高大身材也好,是个美女,可惜没有正式工作。那时叫待业青年,因为没工作再漂亮也不管用,成了圣女。
这以后那位外甥总打听为他开门的高挑女子的事情,我母亲见他对那女子动了心便不得不实话相告。原来那女子不但没工作,还和以前的男友怀过孩子,最终那男的还是因为她没工作和她分了手,害得那女子去做了人流。这事在工厂家属区传的沸沸扬扬,女子当总支书记的姐姐也觉得没面子。
听了我母亲的介绍,那位白面书生木讷地眨了几下眼睛,然后平静地说道:没关系的,请阿姨去她家说一声。
我母亲只好去了总支书记家,没成想此事一拍即合,女方全家同意。事后母亲才明白,那美女早就在留心那位白面书生了,怪不得每次她姐想起个人她总说不合适。
两人接触不长时间就谈婚论嫁了,因物理所涉密,工作人员结婚得打报告,然后去对方那边政审。这一审把女子做过人流的事都审出来了。组织上找白面书生谈话,他平静地说:这些我都知道。估计他说这话前也是先木讷地眨了几下眼。
婚礼很简单,没请什么人,我母亲也没被邀请但收到喜糖。
新娘那位当总支书记的姐姐可是扬眉吐气了,她逢人就说:我妹结婚了,找了个科学家, 是程厂长(我父亲,那时已出牛棚仍在车间劳动)介绍的。
本帖最后由 就这样风雨兼程 于 2011-7-31 23:17 编辑

柳姑娘这一页怎么这么翻不过去?是拿5块钱的失足太罪恶滔天还是人们太不宽容?我都有点同情她了。

又看了老程故事中的那位姑娘,倒蛮幸运,碰上了一位“白面书生”,顶住压力娶了她。但愿婚后,“书生”不能又突然因为这件事反悔、心里疙瘩从而影响夫妻感情;但愿女的婚后能真正做到相夫教子,博得丈夫以及所有人的理解和尊重。
双方都碰过壁,知道能找一个肯接受自己的人不容易,就懂得珍惜,也许会比别人过得更好。
诗酒风流近散场,心情无限对斜阳,如今只剩燕双双。
病酒願爲千日醉,看花誤惹一身香,夜來有夢怕還鄉。
犹记当年翠衣裳
只恨未沾绮罗香
十八少年情怀事
一路逶迤悔断肠
即使在地狱,也要把它变成天堂
沙发,等金丝大哥派送诗~
杜雅萍 发表于 2011-7-31 20:09
虫声新透绿窗纱,别梦依依到谢家。宛转柔情都似水,飘摇残梦总如花.
诗酒风流近散场,心情无限对斜阳,如今只剩燕双双。
病酒願爲千日醉,看花誤惹一身香,夜來有夢怕還鄉。
本帖最后由 邱晓云 于 2011-8-1 09:08 编辑
阳光灿烂的少年时光,回忆起来总是令人惆怅。
生活就像长篇小说连载,最好每天一集,且有内容,断档的时间太长,总有一种虚度光阴之感。
梵谷 发表于 2011-7-31 16:53
半欲天明半未明,醉闻花气睡闻莺。娃儿撼起钟声动,二十年前晓寺情。-----元稹
诗酒风流近散场,心情无限对斜阳,如今只剩燕双双。
病酒願爲千日醉,看花誤惹一身香,夜來有夢怕還鄉。
本帖最后由 邱晓云 于 2011-8-1 09:07 编辑

苏东坡《洞仙歌》

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绣帘开,一点明月窥人;人未寝,倚枕钗横鬓乱。

起来携素手,庭户无声,时见疏星度河汉。试问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绳低转。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
诗酒风流近散场,心情无限对斜阳,如今只剩燕双双。
病酒願爲千日醉,看花誤惹一身香,夜來有夢怕還鄉。
最后那两小段刻画出了小小少年的那份爱恨交加呀,那个斩不断理还乱啊......

"外面阳光灿烂晃眼,我迷恍地走着,一面咬牙切齿,下决心一辈子不原谅她,一面却心里明白,做不到,我已经原谅她了。" ----这是一份怎么的情愫
--------------------------------------------------------------------------------------
和风雨姐姐同感。这两段,真可以说是点睛之笔,读之动容。

感谢邱大哥的分享。少年情怀总如诗。青葱岁月的朦胧感情,总是那末纯真美好。也分享一下我曾经的少年情怀:)


旧文<<同桌的你>>

“你的眼神,犹如一叶小舟,
  在我梦的海洋里,
  静静的飘游。”

这是文友鸟歌的诗,一如继往的清新自然. 下午初读时只觉得很喜欢,没多想什么.

忽然有所感悟,已经是晚饭后一杯西湖龙井在手的时候了.

记忆中不是也有这样的一双眼睛吗?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那一年,还在故乡读中学,与一个斯文`内向`白皙`清秀的男孩同桌. 他平时话很少,但跟我无话不谈,可能是双方父母都认识,而我们又是小学的邻班同学的缘故罢. 从他口中,我才知道,自从我在班上男女平等的大辩论中充当了最后一个孤身奋战的女生角色之后,男生们对我是又欣赏又害怕, 在背后取了许多外号不说,还曾商量过要去弄个瘌蛤蟆或蛇什么的放在我课桌里来狠狠的打击一下我的锐气. 不过,据他说,”我们也只是说说而已,毕竟你是班上年龄最小的一个,大家还是不大忍心.”

那时的规矩是同桌定期一换,所以我和他同桌的日子很短,大概只有几个月,但天天都很开心. 我们总是有讲不完的话,而且对很多事都有非常一致的看法,虽然彼此个性差别很大. 别的同学也很奇怪,这两人怎么会那么合得来的?

到了必须更换同桌的那一天,自认坚强`洒脱的我,突然感到了极度的不舍,不过我还是收拾好书包,装作没事一样的向他告别. 他也笑着,但好象也是扮出来的笑. 那时毕竟还是太小,一转眼,我就与我的新同桌有说有笑起来. 而原来那个同桌的他,则因为座位隔得太远,几乎没有再碰到一起过了,直到几个月后的一天.

那天中午,我从澡堂出来后为赶时间直接去了班上. 当时快上课了,而头发还是湿的,所以我还没坐下就忙着把湿漉漉的头发梳干. 突然地,我感觉到不远处有一双眼睛凝视着我. 抬头望去,原来是以前那个同桌的他. 他定定的望着我,带着那样惊异`赞美的神色,而他的眼神,很明亮很清澈. 我们只对望了一刹那,上课的铃声就响了,大家也就各归各位了.一切,又都恢复了旧时的平静,然而,他那一刻的眼神,从此也永远留在我心里了.

那学期结束以后,因着父母突然的工作调动,我离开了故乡. 因为是寒假,时间又太匆忙,所以没来得及通知任何同学. 初到异乡,在满怀的思乡愁绪中,我常常回想起那双眼睛,虽然在那一刻的对视之后什么也没发生过. 就在这种带着淡淡惆怅的怀念中,我度过了余下的中学时代,全然无视于班上一些男生的好感与追求.

上大学以后, 虽然也有不少男生发起了进攻,我仍是沉缅于那种淡淡的牵挂中,总是找不到感觉. 有一晚,同寝室的姐妹们拉着我一起去校外看音乐录像片,其中有一首林子祥唱的歌,歌词中的”每夜唱不停,只为心中一段未了情”让我们几个人都很震撼. 在当晚寝室熄灯后的惯例大聊中,大家决定要逐一交代自己心目的未了情. 在她们的逼供下,我坦白了这段少年往事,并分享了关于那双眼睛的美好回忆. 姐妹们在感动之余,鼓励我勇敢一点,主动去与他取得联系. 然而,在感情上属于被动保守型的我,实在没有胆量去表白自己,除了鼓起全部勇气给故乡的老同学写了一封长信,讲述了前因后果,再询问他的消息. 老同学回信说,毕业后各散东西,她也失去其音讯了,但以前曾听一个与他关系很好的男生提起过,”他那时很喜欢你,但不敢开口,是因为觉得你虽然象个小孩,但骨子里很厉害,他怕被拒绝. 而那一次他用那样的眼神望着你,是因为觉得你迥异于平日,在梳头发的动作中显露出了柔情…他一直都记得你们对望的那一刻的.” 得到答案以后,我感到如释重负的开心和满足. 原来,他也是一直记得的,那便已足够了.

很多年过去了,这段朦胧的少年往事已然尘封在记忆深处,几乎要遗忘了. 感谢鸟歌的诗,让我今晚找回了这份温馨的回忆....我亲爱的朋友,你现在还好吗? 不论你是否还记得当年那个曾与你同桌的我,都且让我寄去这份遥远的祝福…

2004.3.7
好山好水好闲情 半渔半樵半耕心
稳稳地坐上了闲云妹妹的沙发。
淡淡的情愫,永远的怀念。
What is seen is temporary, what is unseen is forever.
金丝朦胧一线钩出闲云情愫一段。板凳!
本帖最后由 邱晓云 于 2011-8-1 10:36 编辑
柳姑娘这一页怎么这么翻不过去?是拿5块钱的失足太罪恶滔天还是人们太不宽容?我都有点同情她了。

又看了老程故事中的那位姑娘,倒蛮幸运,碰上了一位“白面书生”,顶住压力娶了她。但愿婚后,“书生”不能又突然 ...
就这样风雨兼程 发表于 2011-7-31 23:10
从前是比较封闭的社会,一向对淫与盗很严厉,一旦沾上,几代人都脱不了恶名,也就是靠这,威慑社会中的成员守规矩。一旦离开封闭环境,好比农村人跑到打工的外地去,没有内在恐惧,没有相互约束,马上会变得什么都敢干,道德标准大大降低,要很长时间才会重新建立内在约束。

柳姑娘吃亏在她周围的特殊环境是从开放反而变得封闭,在开放社会中比较小的错,不太当回事的错,到了一个封闭的社会里受惩罚,这种后果是大大出乎当年预计的。有点像在乡村田埂上随地吐了口痰,却被告知要照新加坡法律惩罚。
诗酒风流近散场,心情无限对斜阳,如今只剩燕双双。
病酒願爲千日醉,看花誤惹一身香,夜來有夢怕還鄉。
犹记当年翠衣裳
只恨未沾绮罗香
十八少年情怀事
一路逶迤悔断肠
傻瓜也快乐 发表于 2011-8-1 00:14
觉得些许带“危尼嘎”米刀。
本帖最后由 杨林 于 2011-8-2 09:17 编辑

藕透纱窗的确凉,
少年未识绮罗香。
此情遥寄娄山雨,
忽上心头续断肠。
流言可怕的力量不是只针对柳姑娘一个人,不久,小席也尝到了它的滋味。

小席在结束一场无果的小小单恋后,经人介绍,认识了061某分厂一个姑娘。小席一直不肯公开,我们问他,他也总是含糊其辞。见过的人都说很漂亮,这我信:小席最图漂亮,平日里就常说非美女不娶,他自己长得不错,又能说会道,而061那些分厂远离市区,属于老少边穷,小席在那儿挑着一个漂亮的姑娘不奇怪。

国庆节前的一天吧,我在食堂里排队,等着开饭。忽然排着的队有点松动,陆续有人跑到窗口去向外张望,并啧啧赞叹,我犹豫了一下,努力克制着好奇心,可听他们提到小席,就没克制住。等我走到窗前,姑娘正走到对面,真是漂亮!大眼睛,挺鼻梁,肤色白净细腻,举止娴静温柔,看热闹的纷纷议论说小席配不上配不上,我好容易才忍住了没有附和。

国庆节,姑娘是来小席家见他父母的,那么照习俗,这关系差不多就算定了。可是,人来了,流言差不多也就跟着来了。

没几天就有人悄悄在传:那姑娘原来是他们厂子弟,招进厂成了公认的厂花,人品学习工作都一流,家境也很不错。不幸的是,一年多前在野外被一个疯狂的追求者强奸了。她报了案,坏人也被判了重刑,可她总是受了伤害,不愿在自己厂里找对象了,这才经人介绍,认识了小席。那么,这些小席知道不知道呢?我说:你们别瞎传了,也不一定是真是假呢。听的传的都说:是呀是呀,再说就是真的,那姑娘有什么错呢,只不过,你说小席到底知不知道呢?

我猜小席知道,可他肯定不希望你们知道。

看来小席当然是知道的,连小席父母也是知道的,不几天,就有传话的来说,小席母亲在小范围辟谣:说那次强奸是未遂,所以那姑娘那么坚决地告了,碰上严打,所以判得重了。听的人都做恍然大悟状,她当然也看出来,说了几天她也不说了。那个姑娘再也没有来过。流言厉害,真的假的,有错没错,一概打翻,流言之下,还分得出什么真的假的有错没错呢?
诗酒风流近散场,心情无限对斜阳,如今只剩燕双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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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邱大哥的分享。少年情怀总如诗。青葱岁月的朦胧感情,总是那末纯真美好。也分享一下我曾经的少年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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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文<<同桌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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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眼神,犹如一叶小舟,
  在我梦的海洋里,
静静的飘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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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文友鸟歌的诗,一如继往的清新自然. 下午初读时只觉得很喜欢,没多想什么.学术,思想,随笔,文化,哲学,历史,读书,批判" u* W- Z) R. R" b" i" \

忽然有所感悟,已经是晚饭后一杯西湖龙井在手的时候了.% g. ]5 X2 V. j- `0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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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还在故乡读中学,与一个斯文`内向`白皙`清秀的男孩同桌. 他平时话很少,但跟我无话不谈,可能是双方父母都认识,而我们又是小学的邻班同学的缘故罢. 从他口中,我才知道,自从我在班上男女平等的大辩论中充当了最后一个孤身奋闲云 发表于 2011-8-1 05:01
闲云那么好的文章做跟帖可惜了,有情有景,有诗有茶,该开个主贴的。
诗酒风流近散场,心情无限对斜阳,如今只剩燕双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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