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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楼
发表于 2011-7-2 07: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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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老西安 于 2011-7-2 20:25 编辑
那就硬着头皮发吧。正好用这顶头儿。
欧阳盈她们刚来的时候,正好赶上这里平整土地,欧阳盈和女知青们给架子车上装土。别说把土铲起来,就是空铁锨她们挥着都费劲,一个个动作笨拙,不得要领,只好由男知青替她们完成任务。但也不能老是靠着男的,几个月以后,大部分女知青逐渐适应了,欧阳盈铲土挥铁锨的动作虽然熟练了一些,但干这个活的前提是得有足够的力气。男知青一次可以铲满一铁锨土,大部分女知青可以铲多半锨,欧阳盈只能铲一铁锨头,她实在是太娇弱了。干其它农活也一样,与大伙一起干活的时候有人帮她,下乡的头一年,她只能像南郭先生一样滥竽充数。
有些活计是分片包干的,不能按时完成任务就没有工分,没有工分她连口粮都分不到。收割苜蓿是重体力活,现在这些城里娃也和当地贫下中农一样在地里挥镰收割,叉草团,装车,码垛。
紫花苜蓿开花时节,远看就像绿色栽绒地毯上撒上了蓝色的碎花,在苜蓿旁边蹲下来扭头逆光向上看去,蓝格莹莹的花儿在阳光的照射下几乎有些透明,还散发着悠悠的、淡淡的香味。连成片的苜蓿顺着坡势绵延起伏,开阔的视野里除了绿就是蓝,这景色看起来让人心醉。城里娃刚见到大片的苜蓿花的时候,一个个惊奇得大呼小叫,觉得苜蓿地简直就是人间天堂。欧阳盈想,这里可真是个谈恋爱的好地方,成熟的苜蓿足有半人高,钻到苜蓿地里那几颗大核桃树下一坐谁也看不见,要是和赵立信在这香馥醉人的地里坐上一天一夜她也愿意。她和赵立信在麦地里躺过,麦芒扎得她晚上回去还浑身痒痒。在苜蓿地里谈恋爱这个想法她绝不敢说出口,那是小资产阶级情调,你敢说为了支持革命事业生产草料的草地还可以用来谈恋爱,就是思想不健康,就是动机不纯,就是剥削阶级无视无产阶级革命生产需求而将深藏于心的腐化堕落意识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了。任何一句话或者一个动作都有可能给你联想到“反动”两个字上去,不管这种联想是多么地牵强和可笑,一旦被抓住,立刻上纲上线,然后你就成了反革命分子。
割苜蓿必须在花儿盛开、太阳最毒的时候下镰才能最大限度地保留苜蓿中的蛋白质和其它营养成分,而且还要晾晒得恰到好处才能装车,晒得太干了一叉叶子就掉,太湿了容易发霉。收割苜蓿是个紧活,一点都不能耽搁。
分给欧阳盈割的那一垄苜蓿地的地头正在建机井房,盖房子首先要打好地基,四个粗壮的猴儿夯一大早就在夯头李发满的吆喝声中拽着夯绊起劲地砸夯。夯班是一大早上工,中午休息,下午太阳不太毒了接着干到天黑。夯头要用号子指挥猴儿夯们协调一致地起落石夯,拽到空中的石夯必须准确地砸在需要砸实的虚土上,一下一下地重叠着砸,重叠的距离和方向也有严格的规定。石夯起多高以及落在哪里,全都得听夯头的号子。砸夯的有他们固定的、像唱戏的曲牌一样的整段号子,但天天吆喝几个固定号子猴儿夯们就疲沓了。砸夯的为啥叫猴儿夯?因为他们拽着夯绊的样子像个毛猴猴子,有些动作像耍猴一样,老陕就把干这种活儿的人叫猴儿夯了。八十年代以前,电动机夯太少,一般人盖房只能请夯班子打地基。夯头为了调动大家的积极性就得现编词儿,现编词儿就是即兴发挥,看见啥就把编啥进号子吆喝,没啥编了也要想着法子捏出词儿来,还得顺口押韵。夯头虽然不动手,但也不轻松,他要站在旁边像乐队指挥一样身手并用地给猴儿夯们打气鼓劲,脑子和嘴一会儿也不能歇着,他是夯班子的灵魂。过来端茶送水递烟的已婚妇女往往是夯头编词儿的对象,那词儿有时直白得像骂人,有时借物隐喻,但万变不离其宗,就是男女之间那点事儿。猴儿夯一见有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在旁边就精神倍增,就会使出浑身蛮劲儿,斜眼扫着女人,恨不得把石夯甩到天上去。有节奏的、一浪接一浪的号子声和嗵嗵的砸夯声震天价响,工地上尘土飞扬,猴儿夯兴高采烈,把气氛弄得热烈非凡,惹来一群闲人歪脑袋伸脖子围观。没结婚的大姑娘路过,那些粗鲁的酸词儿会让她们脸红耳热,低着头一溜小跑躲开。
知青们在太阳升起一个多小时以后来割苜蓿,割苜蓿是在太阳比较强烈的时候才开始干活。欧阳盈在女知青里边是比较漂亮的。这几个猴儿夯都是些四肢发达、精力旺盛的家伙,他们全部只穿裤子,把上身脱成精身子(光脊梁),露出一身黑腱子肉,脸上脖子上黑水汗流的。这几个贼锤子一见欧阳盈这么水色的城里女子撅着沟子(屁股)割苜蓿,一个个浑身燥热,把脖子来回拧得跟安了轴承一样,贼头贼脑不断扭头瞄着欧阳盈。猴儿夯黑腿子畸牙豁嘴,一对蛤蟆眼睛尽量往两边分开,都快长到太阳穴里去了。因为长得太难看,三十多了还没娶下媳妇,看见女人就像饿了几天的叫花子看到了一只刚出锅的烧鸡。他站的位置是背对着欧阳盈的,为了看得实在,他侧着身子伸着脑袋,不看夯,脸尽量拧向欧阳盈,心不在焉地拉着夯绊,把号子吼得一声高过一声,隔一会还龇着烂牙把豁豁嘴咧到耳朵后头,瞪圆眼珠子怪叫一声。一心不能二用,猴儿夯们渐渐地听不进夯头的号子了,眼看着一下一下地胡乱砸开了;夯头李发满自己也贼眉鼠眼地瞄着欧阳盈,几次还吆喝错了,吆喝错了节奏就乱了,号子一错石夯就在空中胡飘,从上边斜着砸下来不但砸不实,还不断砸错地方。猴儿夯们看到他们的头儿也神魂颠倒心猿意马,干脆把夯往地下一撂,就地坐下来歇了,但每一双都贼眼不离开欧阳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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