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想对他老人家发几句牢骚了

李新苗

近日重翻王小波的书，发现有两个问题，不吐不快。他老人家是当代作家中我所知道的第一个以自由主义姿态出现的人，我对他的喜爱不言而喻，对我们这代人的影响也很深，所以要发发他的牢骚，哼哼╭(╯^╰)╮——小波的书是前几年就买来看了的，但是前几年我要傻得多，读书不求甚解，现在重新翻看，便发现了这两个问题。

第一：
他在《长虫•草帽•细高挑》一篇里，引用了“存在就是合理的”，后面跟着一句：“一种情形既然出现了，就必然有它的原因。”然后就开始讲他的故事了，不再对这两句话本身做推敲。考证过“存在即合理”的人都知道，这后一句“存在必有因”才是英文的原意，“存在即合理”是中文翻译的不当，却在长时间里以讹传讹、谬种流传。我见过N多人，在谈到中国现实社会诸多黑暗问题时，都以一句“存在即是合理的”来一笔带过，似乎有了这支万金油，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了。

“存在即合理”与“存在必有因”显然是两个意思。虽然说黑格尔讲出这句“存在必有因”也是一句废话，但总好过“存在即合理”的扯淡。小波明知道那个原意，怎么还要把它们放在一起？难道他老人家认为这两句话是一个意思么？

第二：
他在《用一生来学习艺术》中，把杜拉斯的《情人》吹得登峰造极，无可比拟。而杜拉斯的那篇小说，剽窃了叶芝的诗歌——《当你老了》。小说的开篇直接模仿那首诗的语句，然后在那种意境中展开内容。我并非反对小说的灵感来自诗歌，但是你也不能做得太明显了，否则丧失艺术的独创性了。叶芝的诗歌那么纯情，而《情人》我最初看的是电影版本，当3级片看的。一个并不纯情的作者，非要模仿一首纯情的著名诗歌，这不就是小波最反感的装X么？在你老人家的影响下，我们这代人的口头禅是“莫装X，装X遭雷劈”，你老人家倒好，直接给推荐一个装X犯上来，叫你的粉丝情何以堪哪？难道，你老人家没读过叶芝的这首诗么？

下面，我把叶芝的这首纯美到极致的诗歌发出来，与大家分享重温。



《当你老了》

当你老了，头发花白，睡思昏沉，
炉火旁打盹，请取下这部诗歌，
慢慢读，回想你过去柔和的眼神，
回想它们昔日浓重的阴影；

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
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垂下头来，在红光闪耀的炉子旁，
凄然地轻轻诉说那爱情的消逝，
在头顶的山上它缓缓踱着步子，
在一群星星中间隐藏着脸庞。







.

李新苗

声明杜拉斯的粉丝表来砸我哈，咱们各花入各眼，井水不犯河水。我只是在向小波发发牢骚而已。

李新苗

三极片居然是论坛的敏感词，发不出去，改成3级片才通过了，O(∩_∩)O哈哈~，燕谈你老人家真幽默！

WIND

十年前看过他的《沉默的大多数》，觉得不错。也许，很多人只能陪伴我们一生的某段时间，陪伴一生的话，不是他的问题——因为每个人的经验问题，而是我们自己没有长进。

WIND

“存在即合理”，是强盗逻辑；“存在必有因”是一个不错的判断句。我对黑格尔这老人家了解得很少，波普尔的《开放社会及其敌人》将柏拉图，黑格尔和马克思视为“开放社会的敌人”。

施国英

我找出了1985年第5期的《外国文艺》双月刊，首篇就是王道乾先生介绍和首译的《情人》版本。
手头那本王小波杂文自选集《我的精神家园》是1997年出版的。其中《我的师承》是谈先是诗人后是翻译家查良铮和王道乾先生的文章。他赞美杜拉斯的那篇叫《我对小说的看法》。
如果新苗将上述文字都读了，你可能就不会说那么外行的话喽~~

李新苗

我找出了1985年第5期的《外国文艺》双月刊，首篇就是王道乾先生介绍和首译的《情人》版本。
手头那本王小波杂文自选集《我的精神家园》是1997年出版的。其中《我的师承》是谈先是诗人后是翻译家查良铮和王道乾先生的 ...
施国英 发表于 2011-8-5 16:00

我看的是2006年出版的《我的精神家园》，在《用一生来学习艺术》和《我对小说的看法》两篇文章里都盛赞了《情人》。我认为模仿叶芝的诗歌并非是翻译的原因，原文没那样写的话，翻译不可能杜撰出来。

那么，我想知道施姐所说的“外行”具体的所指是什么？知道具体的所指才能知道我们的分歧到底在什么地方。

童志刚

关于“存在即合理”还是找出原文来研究一下好，也许不像楼主说的那么简单。

施国英

回新苗：如果你了解了杜拉斯的生命历史和创作经历，以及《情人》这本书的来历，就不会说她剽窃叶芝的诗歌了。
优秀的文学家，写出语感和体验相似的句子，很正常啊。我读叶芝在前，第一眼看《情人》，也马上联想到《当你老了》，可这二者背后的故事风马牛不相及。叶芝那首诗是写给一位女革命家的。

周泽雄

类似“存在就是合理的”之类格言，我以为，能不用就别用，除非用作别种趣味性目的或附带别种语气，如讽刺、自嘲、揶揄。类似格言还有什么“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我思故我在”、“绝对权力导致绝对腐败”等。这类格言听上去都特别带劲，貌似一听就懂，而下面可能都藏着一座冰山。另外，吾人对此类格言的翻译，似乎鲜有不出错的，“绝对权力导致绝对腐败”据说就译得不准确；“我思故我在”据说也译错了，有学者认为应该译为“我想，所以我是”。“凡是存在的都是合理的”，记得也曾接受过质疑，有人说，黑格尔原文含有讥讽。我不知原文在哪儿。
确实，认为杜拉抄袭叶芝，难以成立。
叶芝这首诗，在中国好像太出名了，除了原诗确实写得好，可能也与诗中情境特别契合中国式情结有关，当然，该诗幸运地获得多位中国一流译者出手翻译，也是一个原因。所谓中国式情结，就是性喜用感性的方式关注生命的流逝，回想古诗十九首里，几乎每一首都充盈着“岁月忽已晚”的感慨，让我极度厌烦。但别人显然不是这么看的，古诗十九首获得的巨大声誉，表明除俺之外，大多数人都读得津津有味，浑不觉其啰嗦拖沓。

李新苗

好吧，情人和诗歌之间的关系容我再想想～

泽兄说的那种诗歌感觉，我觉得和古典诗歌的传统表现手法有关。叶芝介于古典和现代之间？

李新苗

泽兄对传统诗歌的感受可能与我对传统小说的感觉差不多。我看了现代小说再去读19世纪的那些传统小说，就无法读进去了。

施国英

以下链接是我早年写的一个小短篇，许多人觉得很杜拉斯。其实呢，我那时刚读完《挪威的森林》，才有冲动写的。
http://www.yantan.cc/bbs/viewthread.php?tid=73991

李大苗

关于“存在即合理”还是找出原文来研究一下好，也许不像楼主说的那么简单。
童志刚 发表于 2011-8-5 16:20

黑格尔肯定是用德文写作的，而最初翻译成汉语，大约是从俄文版的马列著作中翻译过来的，然后，也许又从英文再翻译到汉语。

德文的原句是”Alles was wirklich ist, ist vernünftig, und Alles, was vernünftig, ist wirklich“。比照几种不同的英译，这句话似乎这样译更为贴切：凡为客观存在，即是主观理解，凡为主观理解，必是客观存在。

严格说来，基督教的西方文化中，最高意志是上帝，没有再能超乎上帝的”法理“。所以，”合理“不是对事物的根本解释，而有否”因由“才是考证事物的逻辑本意。相同的还有”真理“，西方的道德伦理止于真假之辨，并不辨析真假之理。

李新苗

看了施姐的小说 ，希望能继续看到你的新作～

另外我主题贴对情人那篇小说的评价有些鲁莽了，请后来的读者诸君们无视。我现在是用手机上网无法编辑修改。

李新苗

黑格尔肯定是用德文写作的，而最初翻译成汉语，大约是从俄文版的马列著作中翻译过来的，然后，也许又从英文再翻译到汉语。德文的原句是”Alles was wirklich ist, ist vernünftig, und Alles, was vernünfti ...李大苗 发表于 2011-8-5 21:54

哦，大苗兄的这个译本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思考中……

老独步天下

个人觉得，单独摘出这句话，很难确切理解，也就谈不上准确翻译啦。是否需要把上下文的相当篇幅贴出来？

老程

莎翁的：To be or not to be.
老子的：道可道非常道。
这两句几乎人尽皆知的东东看原文也只是知道意思，用母语阐述都各有字面不同，何况译文呢。
我与楼主不同，19世纪前后的传统文学作品看多了现在文学看不进去，这可能也是代沟的表现之一吧。

老独步天下

我忽然觉得，要想悟得这句话的确诂，可能，要看钱钟书生前有未关注过它了。假如在钱老的著述里没有这句话的分析，那么，我估计，正确翻译的指望，就不大了。
呵呵，过激之言啦。

谷玉

无所适从的牢骚。

网事情缘

奇怪的是，在众星捧月之际，我就从来没喜欢王小波。

老独步天下

翻译之难，于此可见一斑啦。

老独步天下

翻译之难，于此可见一斑啦。

菜农

存在即合理，是哲学语言，与日常语言完全不是一个意思，如果是日常语言来说，存在的东西，有些合理，有些不合理，这个合理还是一个善恶的道理，经验主义来看，存在的东西还往往是不合理的，这为不断改善追求完美埋下伏笔。

哲学的“存在”与“合理”，不仅抽象，而是各个哲学家的定义是不同的的，我不懂德文，只能查电子字典，vernünftig查字典是合理的意思，大苗说是主观理解，这就不懂了，大苗可能也不对。但是黑格尔的原话是合乎他一贯逻辑，存在有三层含义，直接的物理性存在、本质的存在、从概念发生的客观存在，所谓的合理也可能有绝对精神理念意思。

这些讨论不影响元一的日常判断正确。

老木匠

奇怪的是，在众星捧月之际，我就从来没喜欢王小波。
网事情缘 发表于 2011-8-7 23:29

握手!

读大学的时候就有一个方向，尽可能不去读大陆49年以后的书籍，80年代的一些轰动的书，我很少碰

王小波的书记得是在阅览室翻了翻，实在是看不懂，也就不去图书馆借了

周泽雄

关于王小波，或许存在着两个方向的解读，其一，作为小说家、杂文家的王小波，尽可任由文学爱好者及评论家见仁见智。其二，作为自由主义者的王小波，这也可分出两个层面：充满自由主义性情的王小波，自由主义观点发布者的王小波。似乎前者更加突出。王小波的自由主义观点，大多无甚新意（有新意的是他的说法），但针对中国的国情，这类恰到好处的深度不足，可能反而有助于启蒙。这和林达的情况类似，林达的很多见解也谈不上深湛，一些地方还显得偏颇，但对于具有民主饥渴症的读者，却刚好合适。
反过来，对于已经具有自由主义素养和性情、同时又无意推崇王小波式性情的读者来说，不甚喜欢他也很正常。

老木匠

至少林达是通过故事讲道理，看起来比较舒服

王小波是通过自己奇怪的语言来讲道理，很多人喜欢接受经典式训话的

网事情缘

握手!

读大学的时候就有一个方向，尽可能不去读大陆49年以后的书籍，80年代的一些轰动的书，我很少碰

王小波的书记得是在阅览室翻了翻，实在是看不懂，也就不去图书馆借了
老木匠 发表于 2011-8-18 22:44

木匠师傅，可能是俺神经过敏，或者是太挑剔，俺觉得王小波的文字属于比较烂的一类，矫情、造作（仅指杂文一类，小说我没看过），过于刻意地试图用小事情去诠释大道理，那种所谓的“幽默”、“技巧”，一眼看去就是营造出来的。反正，他对我这样的读者是不合适的，我实在是读不下去他的文章。

这里不是奉承泽兄，不能说每篇文章都是经典之作、或者说铺陈的完美无缺，但看起来就舒服，心性合一，文字也足够华美，却毫无矫揉、摆弄的感觉。

在我读过的作家中，除老周外，文字上认同感比较高的另外几位是黎戈、邵建和不认识的祝勇。这四位风格几乎完全不一样，文字中诉诸内容也各得其所，但文章读起来是相当舒服、快意。

showcraft

看过祝勇编的《我们对于饥饿的态度》，还不错。

老独步天下

存在即合理，是哲学语言，与日常语言完全不是一个意思，如果是日常语言来说，存在的东西，有些合理，有些不合理，这个合理还是一个善恶的道理，经验主义来看，存在的东西还往往是不合理的，这为不断改善追求完美埋下 ...
菜农 发表于 2011-8-18 22:16

承教！这个帖子对我很有启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