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物園連想之一﹕焦虑的野狼与欢乐的小猴

老爺叔

焦虑的野狼与欢乐的小猴

香港动物园在半山坡优美的丛林里，笼内笼外浑然一体，我们人类很为这些被囚禁的生命着想，希望它们在这里活得象在大自然中一样，还有定时的饮食，所以它们很幸福。

我享受着人类的伪善，走在这牢笼间美丽的小径。前面宽大的笼子里，一只毛皮凌乱的狼，伸出红红的舌头，呼呼的喘着气，从笼子一头到另一头不停地来回疾走，双眼极度的惊恐和焦躁，我的心为之痉挛。它分明已经神经失常，我想起金敬迈《好大的月亮》，写到他在秦城的近八年牢狱生涯中，整天听着邻室难友神经质地重复同一句话。

我不忍心看，转过脸去，在野狼的对面，是几只可爱的小金丝猴，水灵灵的眼睛，金光闪亮的毛发，叽叽咋咋地打闹着玩耍。来喂食的管理员告诉我，那只狼是在非洲荒野上捕捉的，而那些小猴则出生在这动物园里。

来自非洲荒野的野狼，它此刻在想什么，在怀念那寥廓的原野吗？在思念那狂风和暴雨？还是在回忆满山奔跑的同伴？自由对它已那么遥远、那么渺茫。

出生在动物园的小猴呢，它们以为笼内的世界就是它们的全部世界，笼内的生活就是它们最安乐的日子。多么快乐、多么幸福的美好生活呵，即使把它们放回山林，它们也未必愿意。

我想，如果让那怀念着自由的野狼和那些享受着牢笼的小猴来一次对话，一定各持己见、热闹非凡，谁也说服不了谁。

可见，自由的必然性和必需性并不是天然的，英国宪章运动，文艺复兴，马丁路德宗教改革，法国启蒙运动，每一进步都首先在精神领域展开，这种进步是由内向外，由精神到物质的真正的进步。

现代思想在中国的传播，从徐光启译几何原本起，四个世纪了，从严复译天演论起，一个半世纪了。中华民族的苦难本身带来某种意义的启蒙，经历过黑暗岁月的人们，为自身的磨难孜孜思索的人们，从人祸灾难中苏醒。可叹者封建皇朝灭亡已经九十三年，中国大地上依然有感受过自由思想熏陶的野狼和满足于铁笼生活的小猴，毫无疑问，小猴们生活得比较愉快活泼，但要野狼接受小猴的幸福观，恐怕就太难了。

(2004.10.10.)

水笺

有板有眼的好散文，拜读！

周泽雄

动物园里的狼，好像都是这样：不停地来回走，精力旺盛，一刻停不下来。

老西安

赞楼主。宁可自由死，不可苟且生！
大陆中国人已经习惯酱缸的臭味了，突然让他自由，他他妈的反倒无所适从。

杨林

的确，动物园里出生的野兽毫无野性。很多年前（八十年代初）在烟台动物园看动物，看到一只三条半腿的豹子，毛色锃亮，被关在单独的一个笼子里，不停地走来走去，对人类投过来凶狠仇视的目光，毫无畏惧，看得人有些害怕。另一个笼子里的一对豹子，肥头头的，毛色也灰了吧唧的，懒洋洋的，连眼都不愿睁开，是已经关了好多年的老豹子。有一头刚抓来的狼正如楼主看到的那样，充满生命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