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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楼
发表于 2012-1-23 1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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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小讨厌 于 2012-1-25 21:55 编辑
“我妈那天向你打听事情太多了呢,我都觉得不好意思。”
“没什么,入乡随俗么。令尊很悉心,但也不是什么问题都打听,香港人是什么都不打听,倒显得冷漠。”罗宾说。他夹起一个小笼,小笼是刚蒸出来的,汁水也是烫的,他轻轻咬开一个小口子,小心翼翼地把里头的汤汁先吸完,待稍凉一会儿,再整个放到嘴里头吃。陈颖见他吃得熟练,问:“香港也有小笼包子么?”罗宾答:“当然有了,你上次来香港只顾着去茶餐厅吃饭了吧,上海菜香港也是有的。”陈颖头一昂,又说:“那我只说一样东西,香港是吃不到新鲜的。”罗宾把嘴里的东西嚼完,咽下去后问:“你说什么是香港没有的?”陈颖嗤嗤地笑,说:“阳澄湖的大闸蟹。”罗宾点点头,说:“高级饭店是有,价格很高呢,一般饭店确实吃不到,我总想着到上海来可以有机会品尝一下。”陈颖说:“正好呢,你来上海这段日子总是你请我吃,这回蟹我是请定你了,我来做东。”
回请罗宾,是世芳教好女儿的,说不要让人家觉得我们家不懂人情世故,出去总是人家请了吃,你找机会也回请一次,妈妈来出钱,陈颖应允。这下里提到大闸蟹,倒正好,既尽地主之谊,又显得特别一些,不然总是下馆子吃菜,没有新意。陈颖说:“只是得再等等,最早也要等过了十一长假,第一批蟹才会上市。”罗宾开心地笑了,说:“不着急,好东西值得等待。”趁着高兴劲,把一次性筷子搁盒子上,空出手来托住陈颖右边的脸蛋轻轻揉捏了一下。
这一下的捏,是有点兄长对妹妹的爱怜,在陈颖并不避让,其实她早在等一些暗示,有时候想你罗宾不好意思直接说,我还巴不得呢,突然的热情,兴许自己会一下子不知所措,不避让显得不矜持,避让又怕对方以为自己是拒绝的意思,是或否,必须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中间没有过渡。所以这样子慢熟也好,都是一层进一层的意思,反而渐入佳境,不那么别扭。罗宾见试探成功,这下里小笼也都吃完了,把陈颖手里的垃圾拿过来,一并去扔到垃圾桶里,然后一把捏住她的手,向那游览的人群前进。
两个人的关系,其实就是一层薄纸了,捅破了倒也爽快。
晚上回到罗宾的公寓,那些亲手挑选的物品,安安静静的,是特意在等她回来。落地玻璃幕墙外,远远的,高架上车水马龙,四面八方的车子都往这里汇聚,再往四面八方散去。台风过去的日子,天上也是明朗,这样的夜色,纯净透亮,各种颜色被擦去表面的浮尘,月亮挂在那里,安静地看着窗户后面的她。那些高楼的方格子窗户里,不知道这一晚发生了什么故事,她呆的这个窗户里,是有故事要发生。她的心是定下来的,对于未来,遥远的自是不必想那么多,单眼前的能看见的,是很让她踏实的。
整个屋子都是空调室外机传来的低沉的嗡嗡声,室内温度有点低,她觉得冷,罗宾走过来从背后抱住了她......。
第三十一章 流年
世芳开始一个人过日子。
女儿搬去罗宾那里,她是说不出的失落。没想到女婿还没招到,女儿先离开了。这愁滋味,是比嫁女儿还要更胜一筹的。女儿出嫁总是人家女婿明媒正娶,还给岳母一个交代,一切都是风光的,是要告知天下的。陈颖这搬离,用现下时髦的话说,就是同居,是不能高调宣布的,暗簇簇的进行,其实是提也不用提的,周围看得明白的人,心知肚明,皇帝的新衣,只是不能说出来罢了。
如萍是高兴的,倒还劝着她,同居是很普通的事情,两个人性格合不合,处一段时间便知,总比结婚后磨合不来再离婚强些。世芳说都要被人瞧不起,如萍说那只是你自己心理作祟,社会总是朝前发展的,文化大革命那会儿,谈朋友都是耍流氓呢。世芳叹口气说怎么办呢,其实自己也是没有办法,孩子大了,自己有主张,也不见得成天用绳子拴着。这是有点责怪如萍的意思,但只是一晃而过。罗宾的人,她还是信任的,若逼着罗宾立刻娶了陈颖,也真是不现实的事情。她又去看过那公寓,干净整洁,大大的立式浴缸,朝南一大面玻璃墙,阳光毫无遮拦地照进来壁橱衣柜一应俱全的。自己家朝北的屋子,墙壁里都渗着历年的水汽,公用卫生间又脏又局促,也怪不得女儿不肯留。
这两年间,外头房价都在涨,世亮和世勤都另外购置了房产,也不是没提醒过她趁早买,世芳算着自己的存款,可以买的平方越来越少,愈发地舍不得。又仔细衡量着,自己可以请一个护工来照顾公婆,公婆的退休工资可以支付工费,如萍亦会出一部分费用,自己做个人情,外人看来仍是她在尽力,孝顺二字便有了,也对得起如健。商品房还要贷款,若自己买房搬走,这公屋租赁人是老爹,等公婆百年后,自己便没份了。如萍不是计较的人,更不缺钱,看在自己照顾她父母这么些年,定不会回上海争房子,所以换房子是只差时间的。存款断不能花尽,自己孤身一人,只有这点后路了。想到这里,不禁流泪,人生总是一出悲剧罢,自己又能和谁去商量?
秋风渐起的时候,章培培来找她。这阵子她是神清气爽心宽体胖的,女儿陈珏在一家工程公司做了两年监理, 工作上已经很得心应手了,小儿子虽当初离婚时跟了爸爸, 现在长大也知道跟母亲常常联络,这是她想不到的,等于捡了个儿子的意思。这儿子和爸爸家不亲,后来有了个后妈,总和婆婆吵架,说是吵到兴头上一起摔家里东西,爸爸这回倒帮着后妈了。“大约是离过一次婚,知好歹了。”世芳说。
章培培说:“老太婆碰到顶头货了,只是这些年可怜了儿子。书读得不多,毕竟见识少些,还要慢慢调教,待客接物没姐姐老练。”她咬了一下嘴唇,头低下,一会儿又抬起,开心地笑了:“往好地方去想,总算儿子中专毕业,靠老头子关系进税务所搞搞电脑,工作也蛮好,这点上他爸没亏待他。人倒也老实,和他姐姐一样,我蛮欣慰的。”世芳微微摇了摇头说:“真羡慕你,白捡个儿子,哎,我呢,连女儿都还没了。”这下里把罗宾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她,章培培说:“如今不像我们那辈,家里孩子多,把大人的精力分了几块出去。我们只那么一个两个的,就是全部了,可我们不是他们的全部,你说我这话对不对?你掏心掏肺的,他们还不领情。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为他们操劳了几十年,放得下,自己解脱,放不下,继续套牢。你就放下心,如萍说得一点没错,都什么时代了,人都是往日子好过的地方去。”
她们俩是推心置腹,什么事情都可以说,从小的友情,就像大树生根在土里,年岁月久,根越深,这友情还是有些回忆在里头,虽中间不免分了枝杈出去,最终还是同根。都是半路没了另一半的人,半辈子过去了,回头看看,还是旧人亲切。后来世芳指着自己的肉肚子说你看看我现在要腰身没腰身的,坐下来肚子上两个救生圈。培培也笑,你上下一样粗算好的呢,我是腰围比臀围还大,她又说反正也没想找老公,两个人哈哈大笑,好像回到年轻的时候。等笑了停下来,两个人对视了一下,说看看时间过得快不快,两个女儿都有我们插队那个时候的年龄了。
下午,章培培拉着世芳到自己家里坐坐,世芳想很久没见到章教授了,说我去超市拎点水果吧,章培培赶紧摆手,不要不要,家里什么没有啊,爸爸只要闹忙。世芳总是觉得不妥,回了一趟家,把这年春节里同事探望她送来的一级普洱茶拿了一块去。普洱是越陈越好,想这茶饼自己还不舍得吃呢,也吃不来,见人家是全套的茶盘茶具伺候着的,这一套东西买买也是老价钱了,给章教授倒正好。
上海秋天的下午,带着些温暖的阳光穿过梧桐树叶子的间隙,光斑落在墙壁上影影绰绰的,这是几十年的淮海路灵气,随便去把这树换成柳树、香樟或者银杏,都是一场对这灵气的驱逐。二十六路已经改了路线,有一辆九一一路双层公共车替代了它,烧的是汽油,也不用辫子,听不到司机给车子加速时候的“嗡......”声了。淮海路拓宽的时候,这一段梧桐树全部被挖走重载,因人行道收窄,新梧桐的根基和行人抢夺路面,个子也还没长高,童养媳般的缩在护栏边上,后面那条小马路的倒是郁郁葱葱,身姿挺拔,以前法租界的骄傲都积攒在他们伸展的枝条上了。叶子还没开始发黄,风拂过,把她们的心往旧时光吹,树叶一起摇摆,回忆也是摇摇摆摆,不那么确定,隔了久远的事情,因那记忆的不确定,倒美丽起来。
章教授家的那栋大楼外墙挂了一块牌子——“历史优秀建筑”。世芳和章培培沿着门廊走入,连排的廊柱又带她们往旧里的时候想,眼前浮现出牛奶站,空瓶子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又看那从前常去的理发店,现在却已经是一家养生院了,阳光也斜斜地射进去,却没有碎发扬起。里面的店员抬起头向她们看了一眼,那脸有棱有角的,断不是本地人,那陌生的眼神,瞬间把记忆给坳断了。待走进大楼,电梯门漆被成了豆绿色,按钮按下去,门打开,没有电梯工。关上电梯门,一路向上,地板一层一层往下降的情景,被死死地关在门外了。
章培培说:“你很久没来了,去年大修过一次,大厅你看都搞干净了,自行车也不许摆放了,还请了物业来看门。这房子很多买家等着你们出手呢,有几套都被同一个人收走的。我家的也来征询过,我家是一整套,没有公用,人家开价还高些。你一会儿上去看那浴缸,都是旧货,还好我爸念些旧,死撑到现在不肯换,倒值钱了,人家还就看中了,特地关照就算我们房子不卖,这老货也要留着。呵呵。”世芳说:“哟,我们家的那个不知道值不值钱,浴缸也是没换过,现在都没法用呢。你家是自己的,保护得总是好些。”培培说:“买得起这些房子的,总也有钱去修整,你就别操心了,你家那房子应该也挺值钱的了。”世芳摆摆手:“不实惠,我跟你说,再卖得出价钱,老头老太也不肯挪,他们朝南无所谓,我那间就不用提了。”说话间,电梯门就开了。
一眼望去,那走廊家家都装了防盗门,规格颜色款式都不一样,看着凌乱。章教授把门开着等他们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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