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后我买一本,请小讨厌签名~~
花间对影 发表于 2012-1-13 11:17
我要申请跟拿着新书的小讨厌合影,再请小讨厌分别在照片和书上都签名~~
一条往西去的路,就是一条往东去的路
楼上诸位我真是晕死,字都还没码完,八字还么撇。。。。。汗死
fb我们随时举行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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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想象,在写这么多字的时候,需要一种艰苦耕耘的精神,也是耐得住寂寞的。
参加交流
本帖最后由 小讨厌 于 2012-1-15 11:30 编辑

当当的书送到了,买了曹文轩三本著作《中国八十年代文学现象研究》《第一世界》《二十世纪末中国文学现象研究》,果然不错,才知道从小到大的语文老师其实对文学一窍不通。
先翻了一下,看到说王朔的,王朔把严肃人物彻底嘲讽了一把,而且从流浪者的角度去写。而之前几十年的文人,写流浪者,是俯视的,脱不了严肃,所以王朔是具有颠覆性的。
关于悲剧,中国传统小说多是团圆结局,悲剧么《红楼梦》算一出,后来毛时期,更是乱七八糟,他要一个斗争的世界,又要一个平和的社会,这本身就是一个大矛盾,一方面在国内斗争,另一方面对外显示自己喜剧的国家,那是一个忽略人性的年代。刘胡兰董存瑞不能算悲剧,最多是英勇就义。四人帮结束后的文学,看似很悲伤,但只是呐喊和控诉,没有多大的文学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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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小讨厌 于 2012-1-19 22:17 编辑

后面几天,陈颖便陪着罗宾逛商场。窗帘需要换,沙发套子也需要换,床罩被褥都要买新的,还要添置一些小家具。罗宾似乎没什么主见,见陈颖选择犹豫,只说:“你看着喜欢就行。”陈颖不免笑他:“你住又不是我住。”有时候又说:“不用帮我省钱,也不用只看便宜买。”他跟在后头是只管付钱的,这样选东西陈颖胆子就大多了,想着便宜无好货,只进大店,买有牌子的东西,连讨价还价的功夫都省了。那屋子装修的是米白色的墙壁,家具多是深咖啡的,软装若是也用深色系的,未免沉重,于是都选了米白色和浅咖啡色,这样屋子就亮堂许多。又买了花瓶果盘台灯,室内的空间眼看着丰富起来。世芳不免要说她:“你也别尽挑贵的给人家买,那些瓶瓶罐罐茶杯托盘的,人家回香港又带不走。”陈颖说:“人家还要住一阵子呢,现世里享受不好么,倒要为了以后带不走就将就着过,换作我是不肯的。再说就这些东西也花不了他一个月的薪水。”
她享受着购物的过程,就像旅行着的人欣赏沿途的风景。看中的东西记下来,再去别处比较一番,她又是年轻,逛起商店来,竟然不知道累。罗宾工作日忙,有两次就让陈颖代劳收货,把钥匙了给她,她站在客厅中间,回顾一圈,这些天看着屋子慢慢丰盈起来,这成果,都是出自自己的想法,钱,却是别人出。那沙发套子用了厚亚麻布材质,地上铺了两块澳洲羊皮,雪白的长羊毛,赤脚踩在上面,柔软又暖和。沙发背和餐桌上,铺了印度丝绸,不是铺满的,每一块都折三折作了条状,两端带着流苏,只做装饰用。
一天下午,张琪正好有空,便陪她一起等送货。陈颖买了一罐进口冰淇淋,两个人就盘腿坐在沙发上在那里舀着吃。陈颖把罗宾的来历和她说了,张琪便让她找机会认识一下:“我帮你把把关。”她说:“你别说年龄大会有代沟,人家阅历比你深,见识比你广,什么事情都会帮你想到,我那位就是。倒是我自己,有时候觉得自己太作了,只怕是他嫌烦不说,时间长了心里不开心。你知道我妈现在叫我学什么么?”陈颖斜着眼看一眼她,笑着说:“不会是三从四德吧?”
“那也太封建了,我妈叫我学点烧菜,管着男人的胃,他就怎么也逃不掉了。”
“唷,这还得自己动脑筋呢。”陈颖说。
“掉不了多少脑细胞,我自己也爱吃,能烧点总是好事。”张琪说。陈颖的意思是和有钱男人相处得花心思,这下里张琪理解错了也罢,自己便不说破了。张琪又环顾了一下屋子,说:“你倒是把屋子弄得挺严肃的么。我家里到处是毛绒玩具,虽然不知道放在那里有什么用处,但路上看到好玩的,我就是忍不住要买。”陈颖说:“我总是帮人家布置的,不见得女孩子东西弄一堆来,换做我屋子都最好是粉色的呢。”张琪挖了一大勺冰淇淋放到嘴里,一本正经地点头:“嗯,不错不错,你眼光不错,这些东西配在一起很协调。”
离开的时候,陈颖关上门,关了一半,忽停了一下,往里看了一眼,只是玄关挡着,看不见,她是实在把这屋子当自己的杰作了,竟有点舍不得离开。张琪已经走到电梯门口按着电梯门的按钮等,催着她。张琪亦是看得出她对这屋子的喜爱,进了电梯里,问她:“这里物业费多少?”“四块一个平方,这屋子一个月就要六七百呢。”陈颖说。张琪摇了摇头:“这房子可是住得起,连物业费都供不起呢。”陈颖当然知道张琪的意思,她藏在肚子里的下半句应该是:你就从了罢。只现在因还未见过罗宾,这话自然不便说出口。
礼拜天晚上,罗宾请吃饭,陈颖顺便叫上了张琪。到了饭店,罗宾早就到了,帮她们一一把椅子拉出来,照顾着坐下,又让她们点菜。席间,张琪只是说陈颖的好,两个人从小到大,一起追过明星,一起买过黄牛手里的票,亲得跟亲姐妹似的。罗宾今天的话并不多,只是带着笑安静且有礼貌地听着,比较正式的场合,他的衣服是衬衫加西裤,逛街或者游玩是着汗衫加牛仔裤,只是换着颜色和牌子穿。
吃完饭,张琪和陈颖说要逛会儿街,打发罗宾先走了,她们俩要去桃江路上的爱尔兰酒吧喝饮料说话。这爱尔兰酒吧,是一座整栋的带花园洋房,大门开了小小的一条缝,外人路过不容易知道里头是营业场所,多半是熟客携了朋友过来的。房子里头依着原来的结构,改成了全木质的楼梯和护墙板,按着英国式的风格装修了。外国人成群过来消磨时光,中国人是习惯三三两两的。张琪要了啤酒,陈颖向来是喝不来啤酒的,点了冰淇淋浮雪的饮料。这个时候,已经有弹吉它的外国老头在唱歌了,偏点乡村乐的调子,瓮着嗓子。二楼有穿着白色包身低胸短裙的金发女郎和穿白汗衫牛仔裤的金发帅小伙们在打桌球,不时地鼓掌吹口哨叫好。她们本在一楼,嫌吵,端了杯子到三楼角落找个安静的座坐定。
谈恋爱这种事情,朋友劝,是要比家长劝更有效的。二十多岁的女孩子,终究还带着些叛逆,所有的事情都是摸石头过河,你若告诉她结果,还偏不信,非得把石头摸个遍,亲自验证了,才得信。若旁有一个和她一起摸石头,走在她之前告诉她在前头摸到什么东西,倒竟是事半功倍的。
张琪把手肘搁在桌子上,把手抬起来,手背对着陈颖,略略张开五指,待陈颖看去,那细细白白阡巧的手指头间,赫然一颗亮闪闪的钻石。“怎么样?”张琪骄傲地把下巴稍微抬了一点起来:“三万。”“准备婚了?”陈颖问,且把她的手拉过来,放在射灯下仔细看,那钻石的棱棱角角每一个都闪着刺眼的光芒。”“没呢。”张琪把手缩回来,用另外一只手托着这只手自己欣赏起来:“算是订婚了。答应我结婚的时候送一个一更大的,至少要一克拉的罢。”
顿了一下,陈颖说:“回家再欣赏你的小玻璃钻子罢!觉得罗宾怎么样?”张琪转过脸来对着她,说:“我看是挺好,至少第一次见面觉得人品不错。公司派来驻上海的,工资不会低,这方面你总要比我了解得更清楚。”陈颖点点头。张琪又说:“你只听得进上次我和你说的,就不用多考虑了,有钱的正派男人毕竟少。你再考察考察,也没要你马上嫁给他。”陈颖低头不语,用吸管去搅那快化了的冰淇淋球。又突然抬头,说:“但我对他真没什么感觉。”
张琪“噗”一声笑出来,说:“感觉?爱情能当饭吃啊?没钱以后过日子柴米油盐酱醋有得你操心了,有钱雇人做就行了。就算有爱情,看你二十年后还爱的死去活来的,感情都是时间长了培养出来的。”
楼下的歌手在唱一首情歌,只听他道:“I need you baby to warm a lonely night.这一句陈颖听明白了,两个人在一起只为温暖一下孤独的夜。爱情现在在她,是有点远了,或者今后的某一天会爱上罗宾,也未可知,时间对于一个人的心境,就如流水对于石头,所有起伏不定的情绪,都会如石头的棱角,统统被磨平。
隔了几天,世芳又问她:“最近进展怎么样?”陈颖点点头,说:“还是可以相处一下的。”世芳眯开眼笑,说:“那我去跟嬢嬢说,让她转告。”陈颖忙摆手:“不要不要,又不着急,你随我罢。”世芳笑着说:“哼,还怕难为情呢。”
罗宾的礼貌,有点让陈颖不知所措,男人过了三十,那感性的东西就被压制了,又没有了二十岁的冲动,那样的平稳,你可以想像一艘船行驶在海面上,阳光煦丽,云淡风轻,海面波澜不惊的,周围就是那一片蓝色纯净的海面。他既不挑明,女孩子家的更不便主动了。陈颖能做的,只是等待。
到了八月下旬,来了几天台风,天气稍微凉快一些,陈颖带罗宾参观了外滩东方明珠,其实也就是走个过场,又去城隍庙,罗宾才觉得有些小意思。在周围的福佑路转了一圈,见有居民在倒马桶,说:“这地方才是上海的旺角。”陈颖说:“这个地方中心呢,是全新的商业区,是把老的东西做新,周围呢,是破旧得又有些跟不上的样子,迟早要拆迁。”罗宾说:“香港是把新和旧分开的,这里是交错的。寸土寸金的,哪儿能浪费可以赚钱的地方呢。”
近中午了,陈颖带他去吃那九曲桥旁边点心店的小笼,这中心地带,人头济济,摩肩接踵,店堂里上下都坐满了人,他们只能买了两客,手端了泡沫盒子坐在旁边廊桥栏杆上吃。身边人来来往往,廊桥尽头居然还有拉胡琴唱京剧的一群人在那里自娱自乐,兀自占了一大块地。罗宾说:“你发现么,香港人都是独善其身的,上海人就喜欢热闹了,第一次见你妈我就知道。”陈颖问:“你怎么觉得我妈可以代表所有上海人呢?”罗宾说:“一个社会的普遍情况,只要看中产阶层的生活便可知道。”陈颖虽不懂得什么叫做“中产阶层”,但在自己妈妈身上有着上海人普遍的习性,这倒是没有任何疑义的。
“我可是觉得我妈那天向你打听事情太多了呢,真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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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脚踩上面----在?
挑刺说明俺看的仔细,说明俺对小讨厌负责。签名本我第一个哦。
即使在地狱,也要把它变成天堂
赤脚踩再上面----在?
挑刺说明俺看的仔细,说明俺对小讨厌负责。签名本我第一个哦。
傻瓜也快乐 发表于 2012-1-17 12:10
欢迎捉错字,我文档里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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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小讨厌 于 2012-1-25 21:55 编辑

“我妈那天向你打听事情太多了呢,我都觉得不好意思。”
        “没什么,入乡随俗么。令尊很悉心,但也不是什么问题都打听,香港人是什么都不打听,倒显得冷漠。”罗宾说。他夹起一个小笼,小笼是刚蒸出来的,汁水也是烫的,他轻轻咬开一个小口子,小心翼翼地把里头的汤汁先吸完,待稍凉一会儿,再整个放到嘴里头吃。陈颖见他吃得熟练,问:“香港也有小笼包子么?”罗宾答:“当然有了,你上次来香港只顾着去茶餐厅吃饭了吧,上海菜香港也是有的。”陈颖头一昂,又说:“那我只说一样东西,香港是吃不到新鲜的。”罗宾把嘴里的东西嚼完,咽下去后问:“你说什么是香港没有的?”陈颖嗤嗤地笑,说:“阳澄湖的大闸蟹。”罗宾点点头,说:“高级饭店是有,价格很高呢,一般饭店确实吃不到,我总想着到上海来可以有机会品尝一下。”陈颖说:“正好呢,你来上海这段日子总是你请我吃,这回蟹我是请定你了,我来做东。”
        回请罗宾,是世芳教好女儿的,说不要让人家觉得我们家不懂人情世故,出去总是人家请了吃,你找机会也回请一次,妈妈来出钱,陈颖应允。这下里提到大闸蟹,倒正好,既尽地主之谊,又显得特别一些,不然总是下馆子吃菜,没有新意。陈颖说:“只是得再等等,最早也要等过了十一长假,第一批蟹才会上市。”罗宾开心地笑了,说:“不着急,好东西值得等待。”趁着高兴劲,把一次性筷子搁盒子上,空出手来托住陈颖右边的脸蛋轻轻揉捏了一下。
        这一下的捏,是有点兄长对妹妹的爱怜,在陈颖并不避让,其实她早在等一些暗示,有时候想你罗宾不好意思直接说,我还巴不得呢,突然的热情,兴许自己会一下子不知所措,不避让显得不矜持,避让又怕对方以为自己是拒绝的意思,是或否,必须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中间没有过渡。所以这样子慢熟也好,都是一层进一层的意思,反而渐入佳境,不那么别扭。罗宾见试探成功,这下里小笼也都吃完了,把陈颖手里的垃圾拿过来,一并去扔到垃圾桶里,然后一把捏住她的手,向那游览的人群前进。
        两个人的关系,其实就是一层薄纸了,捅破了倒也爽快。
        晚上回到罗宾的公寓,那些亲手挑选的物品,安安静静的,是特意在等她回来。落地玻璃幕墙外,远远的,高架上车水马龙,四面八方的车子都往这里汇聚,再往四面八方散去。台风过去的日子,天上也是明朗,这样的夜色,纯净透亮,各种颜色被擦去表面的浮尘,月亮挂在那里,安静地看着窗户后面的她。那些高楼的方格子窗户里,不知道这一晚发生了什么故事,她呆的这个窗户里,是有故事要发生。她的心是定下来的,对于未来,遥远的自是不必想那么多,单眼前的能看见的,是很让她踏实的。
        整个屋子都是空调室外机传来的低沉的嗡嗡声,室内温度有点低,她觉得冷,罗宾走过来从背后抱住了她......。

        
        

第三十一章 流年




      世芳开始一个人过日子。
      女儿搬去罗宾那里,她是说不出的失落。没想到女婿还没招到,女儿先离开了。这愁滋味,是比嫁女儿还要更胜一筹的。女儿出嫁总是人家女婿明媒正娶,还给岳母一个交代,一切都是风光的,是要告知天下的。陈颖这搬离,用现下时髦的话说,就是同居,是不能高调宣布的,暗簇簇的进行,其实是提也不用提的,周围看得明白的人,心知肚明,皇帝的新衣,只是不能说出来罢了。
      如萍是高兴的,倒还劝着她,同居是很普通的事情,两个人性格合不合,处一段时间便知,总比结婚后磨合不来再离婚强些。世芳说都要被人瞧不起,如萍说那只是你自己心理作祟,社会总是朝前发展的,文化大革命那会儿,谈朋友都是耍流氓呢。世芳叹口气说怎么办呢,其实自己也是没有办法,孩子大了,自己有主张,也不见得成天用绳子拴着。这是有点责怪如萍的意思,但只是一晃而过。罗宾的人,她还是信任的,若逼着罗宾立刻娶了陈颖,也真是不现实的事情。她又去看过那公寓,干净整洁,大大的立式浴缸,朝南一大面玻璃墙,阳光毫无遮拦地照进来壁橱衣柜一应俱全的。自己家朝北的屋子,墙壁里都渗着历年的水汽,公用卫生间又脏又局促,也怪不得女儿不肯留。
这两年间,外头房价都在涨,世亮和世勤都另外购置了房产,也不是没提醒过她趁早买,世芳算着自己的存款,可以买的平方越来越少,愈发地舍不得。又仔细衡量着,自己可以请一个护工来照顾公婆,公婆的退休工资可以支付工费,如萍亦会出一部分费用,自己做个人情,外人看来仍是她在尽力,孝顺二字便有了,也对得起如健。商品房还要贷款,若自己买房搬走,这公屋租赁人是老爹,等公婆百年后,自己便没份了。如萍不是计较的人,更不缺钱,看在自己照顾她父母这么些年,定不会回上海争房子,所以换房子是只差时间的。存款断不能花尽,自己孤身一人,只有这点后路了。想到这里,不禁流泪,人生总是一出悲剧罢,自己又能和谁去商量?
      秋风渐起的时候,章培培来找她。这阵子她是神清气爽心宽体胖的,女儿陈珏在一家工程公司做了两年监理, 工作上已经很得心应手了,小儿子虽当初离婚时跟了爸爸, 现在长大也知道跟母亲常常联络,这是她想不到的,等于捡了个儿子的意思。这儿子和爸爸家不亲,后来有了个后妈,总和婆婆吵架,说是吵到兴头上一起摔家里东西,爸爸这回倒帮着后妈了。“大约是离过一次婚,知好歹了。”世芳说。
      章培培说:“老太婆碰到顶头货了,只是这些年可怜了儿子。书读得不多,毕竟见识少些,还要慢慢调教,待客接物没姐姐老练。”她咬了一下嘴唇,头低下,一会儿又抬起,开心地笑了:“往好地方去想,总算儿子中专毕业,靠老头子关系进税务所搞搞电脑,工作也蛮好,这点上他爸没亏待他。人倒也老实,和他姐姐一样,我蛮欣慰的。”世芳微微摇了摇头说:“真羡慕你,白捡个儿子,哎,我呢,连女儿都还没了。”这下里把罗宾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她,章培培说:“如今不像我们那辈,家里孩子多,把大人的精力分了几块出去。我们只那么一个两个的,就是全部了,可我们不是他们的全部,你说我这话对不对?你掏心掏肺的,他们还不领情。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为他们操劳了几十年,放得下,自己解脱,放不下,继续套牢。你就放下心,如萍说得一点没错,都什么时代了,人都是往日子好过的地方去。”
      她们俩是推心置腹,什么事情都可以说,从小的友情,就像大树生根在土里,年岁月久,根越深,这友情还是有些回忆在里头,虽中间不免分了枝杈出去,最终还是同根。都是半路没了另一半的人,半辈子过去了,回头看看,还是旧人亲切。后来世芳指着自己的肉肚子说你看看我现在要腰身没腰身的,坐下来肚子上两个救生圈。培培也笑,你上下一样粗算好的呢,我是腰围比臀围还大,她又说反正也没想找老公,两个人哈哈大笑,好像回到年轻的时候。等笑了停下来,两个人对视了一下,说看看时间过得快不快,两个女儿都有我们插队那个时候的年龄了。
      下午,章培培拉着世芳到自己家里坐坐,世芳想很久没见到章教授了,说我去超市拎点水果吧,章培培赶紧摆手,不要不要,家里什么没有啊,爸爸只要闹忙。世芳总是觉得不妥,回了一趟家,把这年春节里同事探望她送来的一级普洱茶拿了一块去。普洱是越陈越好,想这茶饼自己还不舍得吃呢,也吃不来,见人家是全套的茶盘茶具伺候着的,这一套东西买买也是老价钱了,给章教授倒正好。
      上海秋天的下午,带着些温暖的阳光穿过梧桐树叶子的间隙,光斑落在墙壁上影影绰绰的,这是几十年的淮海路灵气,随便去把这树换成柳树、香樟或者银杏,都是一场对这灵气的驱逐。二十六路已经改了路线,有一辆九一一路双层公共车替代了它,烧的是汽油,也不用辫子,听不到司机给车子加速时候的“嗡......”声了。淮海路拓宽的时候,这一段梧桐树全部被挖走重载,因人行道收窄,新梧桐的根基和行人抢夺路面,个子也还没长高,童养媳般的缩在护栏边上,后面那条小马路的倒是郁郁葱葱,身姿挺拔,以前法租界的骄傲都积攒在他们伸展的枝条上了。叶子还没开始发黄,风拂过,把她们的心往旧时光吹,树叶一起摇摆,回忆也是摇摇摆摆,不那么确定,隔了久远的事情,因那记忆的不确定,倒美丽起来。
章教授家的那栋大楼外墙挂了一块牌子——“历史优秀建筑”。世芳和章培培沿着门廊走入,连排的廊柱又带她们往旧里的时候想,眼前浮现出牛奶站,空瓶子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又看那从前常去的理发店,现在却已经是一家养生院了,阳光也斜斜地射进去,却没有碎发扬起。里面的店员抬起头向她们看了一眼,那脸有棱有角的,断不是本地人,那陌生的眼神,瞬间把记忆给坳断了。待走进大楼,电梯门漆被成了豆绿色,按钮按下去,门打开,没有电梯工。关上电梯门,一路向上,地板一层一层往下降的情景,被死死地关在门外了。
章培培说:“你很久没来了,去年大修过一次,大厅你看都搞干净了,自行车也不许摆放了,还请了物业来看门。这房子很多买家等着你们出手呢,有几套都被同一个人收走的。我家的也来征询过,我家是一整套,没有公用,人家开价还高些。你一会儿上去看那浴缸,都是旧货,还好我爸念些旧,死撑到现在不肯换,倒值钱了,人家还就看中了,特地关照就算我们房子不卖,这老货也要留着。呵呵。”世芳说:“哟,我们家的那个不知道值不值钱,浴缸也是没换过,现在都没法用呢。你家是自己的,保护得总是好些。”培培说:“买得起这些房子的,总也有钱去修整,你就别操心了,你家那房子应该也挺值钱的了。”世芳摆摆手:“不实惠,我跟你说,再卖得出价钱,老头老太也不肯挪,他们朝南无所谓,我那间就不用提了。”说话间,电梯门就开了。
一眼望去,那走廊家家都装了防盗门,规格颜色款式都不一样,看着凌乱。章教授把门开着等他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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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小讨厌的文字淡淡的却透出一股上海特有的气息
拍个电视剧,不让长恨歌
即使在地狱,也要把它变成天堂
本帖最后由 小讨厌 于 2012-1-28 14:26 编辑

曹文轩《第二世界》 事物有他的客观存在,文字符号形成了一个表象,会遮掩事物的客观存在,人们会用文字符号改变、弱化客观的东西,甚至会造假。

李叔同:人当惜福 ,需劳动,自尊,持戒
持戒他是从佛教上来说的,我的理解是,不要随便答应做什么事情,答应了就一定要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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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小讨厌 于 2012-1-31 22:02 编辑

那走廊家家都装了防盗门,规格颜色款式都不一样,又有晾衣服的,悬在头上,万国旗一般,看着凌乱。“外墙面都修整过,衣服也建议不要往外头晾晒,说要保持历史建筑的风貌,外面好看了里头就乱了。”培培说。到了家门口,她爸爸把门开着等她们来。门口一只扁脸孔的猫对着培培叫,手脚尾巴都是咖啡色,这猫品种世芳不认得,只觉得蛮好看。章教授迈着小碎步子跑出来,把猫抱起来,满脸的笑吟吟,把世芳往屋子里让。
        章教授本有一米八的个子,现在稍有些驼了背,见矮些,满头白发,满面红光的,嘴巴瘪进去,显是装了假牙,仍旧烟不离手,脸上的褶子比从前是多了许多的。那屋子里一股樟脑丸的味道,家具这些年竟没是换过,还是收拾得井井有条,多而不乱。隔壁章旋以前的屋子让给了培培和女儿,房间就多些现代的气息,尤其是一些小东西,多是从一家全球家具连锁店里买来的。培培让她进爸爸的房间坐。
        待坐下,世芳说:“章伯伯身体可好?”培培旁边抢白:“他才好着呢,快八十的人了,想的穿得很。前几天天气好,自己叫一部出租车,花半天时间,全上海开了一遍,看看高架,看看陆家嘴。我说电视里看看么可以了。”章教授呵呵地笑,一口烟吐出去,另外一只手摸着猫,说:“你说我还能活几年,没病没灾的是你们的福气,我要做啥你就让我去吧!”培培说:“我们哪里干涉过你。干涉你老早让你戒烟了。”章教授说:“戒什么烟啊,邓小平烟酒全了,活到九十多,周恩来不抽烟七十多就走了。”培培又说:“以前那只垃圾桶捡回来的猫老死了,伤心归伤心,横竖还要再养一只,我说老了你就不要照顾人家了,人也好动物也好,弄只乌龟养养么好了。为了不让他再带流浪猫回来,我特地给他买了个喜马拉雅,好几千了呢,纯种猫卖相好脾气好,世芳你看看这猫抱在手里动也不动,以前那只陌生人一来就往橱底下躲。”说起猫章教授又来劲道了:“埃,和人一样,每只猫都有自己的脾气,没有好坏之分。”培培立刻打断他,说:“你看看,现在琴也不弹,整天抱个猫,说猫比说他的专业还要兴奋。不过还好,他学生后辈的来看他,倒总算还知道要说点啥。”张教授满脸不屑,白一眼他女儿:“这不也就和世芳说说么,我还没老年痴呆了罢。”转头问世芳:“你妈妈还好吧,记得跟我差不多的年龄。”世芳说:“她和章伯伯你一样,特别是脑子还很清楚,人就怕年纪大了脑子糊涂,小辈就吃苦头。总归是读书读得多,脑子动得多,好比机器,一直开动,不生锈。”
        章教授站起来去把烟掐掉,世芳赶紧从包里拿了拿茶出来,又见茶几上果然茶具成套,这是送对了。章教授接过茶饼,乐呵呵地说:“年纪大了,要多喝点茶,降血脂好的。我早些年查出来血脂高,后来控制油腻食物,外加每天喝点茶,每晚吃好饭出去走路,后来倒降下来了,其它就没什么大毛病。”接下去就是聊养生,又把那茶饼拆开了泡,第一壶泡下去,世芳拿起小盅的茶杯往嘴里倒,咽下后喉咙是甜甜的回味,自己第一次发现茶这么好吃。章教授点点头:“这茶不错,熟的,温润得很,生的吃口上就要涩些。”
        屋子里有一个三五牌台钟,隔半个小时, “铛”敲一下,窗户外头偶有麻雀“喳喳”地叫声,又忽地掠过,时间过得很快,等抬头看时,太阳已经斜下去,阳光变成泛红的橙黄,微微地,一丝凉风渗进来,茶也已经喝过了几潽,没了味。章教授着重说的一点,就是“人心情开朗,便不容易得病。”,世芳点头称是,这一句,她记进心里去,知自己不开朗,便要把这一条贴在眉心上作时时刻刻的警示。“把心态调整好,但凡人生总有忧虑,如何化解都要靠自己。”章教授说。世芳点头说:“等我老了有章伯伯一半的脑子就满足咯。”
        培培去洗菜,一会儿烧饭阿姨开门进来,培培过来坐着,又留她吃饭。开灯的时候陈珏下班回来了,见是陈颖妈妈,放下东西也一起做过来陪着。世芳问她:“男朋友有了没有?”她是有点害羞,还是旁边培培替她答:“有一个了,现在在日本读书呢,我还没见过,每天晚上电脑上敲字说话。哦,对了,视频的时候见过,只是太模糊了,外国和这里的网通得不顺畅,也是模模糊糊看不清楚。应该还勤工俭学着吧,玉玉你自己说。”这陈珏小名就叫玉玉,珏字培培嫌拗口,便一直叫“玉玉”。陈珏把脑袋一歪,说:“不要叫我肉肉。”(上海话玉和肉发音相同),我现在有正经的英文名字了,叫戴茜。”培培说:“哟,还姓戴了。”又转过去对世芳:“她们办公室年轻人多,还有些外国人发包过来的项目,每个小年轻的都有英文名字,搞的来像真的一样。打电话,这个杰西卡,那个杰瑞的。”陈珏撅个嘴巴说不跟你说了,转去向着世芳:“我朋友么人还不错的,日本读好书还要回来,以后的事情就不知道了的,那里学习没办法的,在人家店里作店员,赚点零花,好少靠点父母。”
        世芳拍拍她肩膀,说:“陈珏我是看着长大的,很踏实的一个女孩子,这点我们颖颖和你没法比。你和颖颖很久没碰过头了吧?有空联系一下吧,以前你们总是一起玩。她呢,毕业后工作经验少,接触社会不多,让她多学学你才对。”陈珏说;“嗯,有空我会和她联系的,陈颖脑子比我活络呢,有些地方我还要学她多一点。”她谦让着,那里厨房里阿姨喊开饭了,大家便一起去吃晚饭。培培让阿姨多烧了两个菜,又关照多放点菜油,这阿姨是上海人,章教授就在那里夸她上海菜烧得地道。今天是红烧大排、油焖茄子煲、炒三素、河鲫鱼汤和酒香草头,世芳吃得舒服,也夸阿姨的手艺。培培说,还亏的你今天来了,平日里我们吃得比这个清淡,用不沾锅烧,爸爸菜里只放一点点油,我们也跟着一起吃清淡的。”
        陈珏说:“我也不要吃油,会胖的。”培培说:“一天到晚说怕胖怕胖,刚工作那会儿我看她还弄了张纸,写食物的卡路里,每天参照着吃东西。我总是觉得吃得少伤身体。”陈珏对她嗤了一下鼻:“哼,人家外国都是精确计算的,吃够了营养就够了,不是越多越好的。”世芳说:“现在的女孩子要漂亮,我们颖颖也是的,一直要减肥减肥,吃个冰激凌也说要胖,只是她是还照吃。我们那个时候是要吃没得吃,她们倒好,还嫌吃得多。”
        这一个晚上章教授家的热闹,和世芳屋子的冷清,是红和绿的对比色,那红色是热闹明亮的,绿色是独单冷落的。世芳回到家里,已是十点,对这城市里的年轻人来说,夜晚刚刚开始,对她,一天是落幕的时候。陈家妈和老爹,已经睡着,房门关得死死的,老爹是一直躺在床上的,陈家妈现在是晚上八点就要睡,清早五点起床,世芳随了他们的生活习性,虽不至于八点就上床,但十点的辰光,两只眼睛的眼皮必定开始打架。婆婆终究是个俗人,不比章教授健谈,耳朵又有些背,这家里少了陈颖,精神气是如游丝,不那么实在。
        陈颖让世芳经常过去坐坐,她已然过起了少奶奶的生活,请了阿姨,除了打扫卫生,还要送衣服去洗衣店叠衣服熨衣服。罗宾每个月给她家用,供日常开销和零花。白天在家其实也是无聊,看电视,逛商店,或是约几个旧友牌友搓搓小麻将,每日的重复,时间长了也是腻味。每天只有一件事情是真正的大事,便是等罗宾下班,她需在他下班之前订好饭店,晚饭才有着落。有时候和世芳打电话的时候,不免叹一声:“哎,今天晚上吃什么,又是头疼的事情了。”
        吃这个东西,中国人向来是讲究变化的,一盘豆腐,凉拌是皮蛋肉松拌豆腐,加点肉糜炒一下,又是一盘菜,或者和胖头鱼凉皮一起烧汤,又可以出一份菜,只是陈颖自己不会烧,翻不出花样来。你若问她的拿手菜,除了番茄炒蛋只有炒青菜了。世芳说你也学着做一点罢,她便去菜场里看老人们挑挑拣拣,自己却不知道怎么下手。又有一回买了两只花蟹,想蒸了吃,拿回家一看,被贩子调包走一个,换了一只臭蟹进去,回去换,贩子不承认,只能认作倒霉。旁人看来,她穿着这样时髦,不宰她宰谁呢?故她不乐意起来,那菜场不是她去的地方。罗宾永远不能明白,一条蜥蜴为何要背个壳冒充乌龟,陈颖便告诉他在大陆,你须得换个思路去看事情,那样的一本正经,原本是稚嫩的一个女孩子,这事情上正经起来,那是真的恼了。
        上海的秋天,东北风一起,是吃蟹的好时光,世芳想起要摆蟹宴招待罗宾的事情。这些年阳澄湖的蟹吃香得很,菜市场里打着阳澄湖牌子的蟹不少,其实都是昆山或者阳澄湖的洗澡蟹,便托自己公司的老板直接找到那供应大酒楼蟹的批发商搞了十只来,人家说要多也没有,早上市前都给订光了,又对人家千恩万谢的才提了蟹去陈颖那里。
        罗宾看那蟹在水斗里爬,每一个脚撑开,比他巴掌还大,甚是好奇,他只吃过海蟹,都是烧熟的端上桌,如此张牙舞爪的东西,和传说中的美味,有点连接不上。他伸一只手想抓一只来看看,旁边还有其他蟹脚互相交织着,忽地一个大钳子上来,差点被钳到,赶紧缩了手回来,世芳告诉他,若夹一下也是不轻,留个血痕免不了,罗宾便不敢再伸手。旁边蒸锅已经准备好,垫了一个圆盘子,世芳小心地抓着蟹脚一个一个放进去,让陈颖用盖子压了,防止一会儿受热后蟹往外爬。那里又开始准备调料。
        待听得锅子里悉碎的声音渐渐平息下来,世芳去把盖子揭开,把蟹一个一个的肚子都往上翻了,继续蒸。罗宾一直在旁边看着,问这翻肚子有什么意思没有,世芳解释道:“蟹肥,一会儿熟了会流膏油,肚子朝上那油就流到蟹盖子里,否则就流到外面了。”陈颖拿了醋要来倒进碗里,世芳赶紧拿过来看,见是镇江醋又说:“颖颖平日里是光顾着吃的,都不注意用的料。去,去拿米醋来。”这下里还要给他们解释,吃蟹蘸镇江醋太浓,需得米醋,有些甜味的最佳,再加白糖和姜末,味道才对。
        蟹蒸出来,果然是红背白肚,世芳拆了一只蟹脚,见不连肉了,即刻端上桌,陈颖十指大动,罗宾有些不知所措。这蟹公的足有四两,母的也有三两的样子,十只在一起叠成宝塔状,揭开盖子膏肥黄厚的。陈颖少不得教罗宾怎么去六角,怎么拆蟹脚。世芳告诉他:“这六角呢,我们又叫法海,当初和白娘子打架打不过,就躲到‘横里爬’身子里来,对人体特别寒。”见罗宾用筷子把肉都挖到勺子里吃,陈颖就笑了,说:“这样吃法不作兴的,我们都直接咬,用牙齿舌头把肉剔出来。就和磕瓜子一样,磕了才有意思,单吃瓜子肉总少些乐趣。”
        世芳又跟他解释: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人心里总是不容易珍惜,绕绕道,七拐八弯的,得来费上一番功夫,滋味才觉得更好些。其实这番话的意思,也是指自己的女儿,你罗宾没费什么力道,女儿便和你在一起了。说到这里,她表情郑重起来,饭桌上弥散了正经的气氛,一时间大家都只咂巴蟹,不说话。罗宾毕竟是外来的客,对世芳的心思有些揣摩不明白的,只听世芳说了这些话,陈颖并不做声,自己亦无法言笑了。他不喜欢从嘴巴里直接吐东西出来,尽量的把蟹身体掰碎了吃,这下掰得更仔细些。房间里被安静笼着,世芳想点到为止即可,陈颖那里是自愿的,罗宾那厢也并无亏待,不必拿真格的严肃出来,本是开开心心的事情,扫了女儿的兴。便使陈颖拿一把厨用剪子给他,陈颖这边又欢乐起来,一边取笑他,按他的吃法,蟹脚里的肉吃不到,都是要扔掉的了,一边用剪子示范着,把蟹脚剪开,肉剔出来吃。
每人吃了两只蟹后,余下的就有些凉了,装调料的碗里,因蟹沾了多,泛了一层黄黄的蟹油。世芳是有些饱,站起身去厨房泡开水,罗宾跟在后头进来,那饮水机的水桶里已经空了,他抢在世芳前头拿下空桶,抱起新桶换上,世芳见状,心头高兴,总算他是知道礼节的,又想,三十多岁的男人,只和陈颖在一起,自己便认定是幼稚的,确实有点多虑。
收拾完桌子,世芳准备洗碗,陈颖让她放着,说一会儿阿姨会来洗的,又搬了很多零食出来放茶几上,其实一个下午,也是无事。电视机在那里自顾自地播放连续剧,为了打破点沉闷的意思。陈颖磕着瓜子说自己买了些什么衣服,什么饰品,母女俩倒也难得有机会闲坐,时间飘飘渺渺地过去,也不知几点,只看那窗外太阳落了西,远处高架上的灯光亮了起来,世芳站起来说回家了罢。
往后的日子里,世芳稍放宽了心让陈颍和罗宾过日子,每个周末安排一顿晚饭,或去那公寓里烧,或邀他们俩到家里来吃,相比之下,家里厨房就显得极为不方便,一来是公用,二来烧好了要端去二楼,全都吃好了,盘子饭碗叠整齐了整堆的端下楼洗。罗宾第一次到家里,一楼邻居掀开门帘子探头张望,那间屋子里的李家阿婆的,几年前故去,现在是她儿子媳妇住着,亦是一对老人,两个儿子早成家搬走,老人不愿意离开生活了几十年的老屋,虽生活不甚方便,老坛子盛老酒,这房子和他们,谁又离得开谁?
老人帘子一掀,世芳便知道暴露了,虽不直接来问,间接的,自然会从她婆婆那里去打听。罗宾是要介绍给陈家妈认识的,怕是怕,人家想门口鞭炮也没放,也没见新娘子盛装,更没有扎了花的车来接,怎么女孩子就不在家里住了。陈家妈知道是如萍介绍的香港人,这把年纪,图的是个清静,再无力道去指点什么,孩子们的事情是落在流水里之物,管他是残花还是败柳,自己捞不着也引不了它的路,都是浮云。楼下的来打听,指指自己的耳朵,背着呢,你说什么?嗯?啊,现在小年轻的事情,我老人家也是不清楚,挥挥手,哼哼哈哈,故左右言他,定叫她稀里糊涂地回去。世芳掩着嘴笑,婆婆看上去糊涂,倒还真亏得这糊涂,掩人耳目,倒叫你看得云里雾里。
再说章培培,单位改制后,效益是比从前国营体制下好不少,自己还有几年要退休,除了上班,是有大把的空余时间的。仔细想来,这辈子最快乐日子只有在少女时期,什么想法都是简单,对生活的期许呢,好比一张白纸上,画了一条带箭头的直线,方向已经指明,亦没有岔路。接下来的四分之一的人生,插队、回城,后来就是结婚离婚拉扯孩子长大,自己和女儿,两个人的好与不好都是她一个人担,来不及慢慢品,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了。不是没尝试过另找一个,吃过一次亏,下一次防范心就更强一些,要求在那里,定规是不能降低的,不见得刚爬出这个坑,再跳入另一个坑。有人来做媒,越到后来是越往下降的,陈珏懂事,还劝着,有合适的你就合着人家吧,我是你的退路,培培感动不已,说我们不将就。
人过了半百,就像一杯烧开的水,这会儿子凉了一半,热情也没了,冲动也没了,人生说到底,是要自己寻乐子开心,再有多少的好日子,也就只剩下半场,随时都会落幕的。女儿工作后,当妈的操心事也少,培培便自己找些开心的事情来做,周末去公园跳舞,又每年给自己两次旅行。这回说服世芳,你必须和我一起,你这厢里一个人,不如和我一起,世芳也正是无聊,两个人一拍即合。
上海这个花花世界,娱乐内容愈发地丰富起来。高雅的低俗的,热闹的安静的,花钱多的花钱少的,或者不需花钱的,各有各适合的人群。张培培晚饭后时常去绿地跳交谊舞,这些人里,总有一个是起头的,带了一个录音机,放着他们年轻时代的流行歌曲,震天响的,就像是一个集结的喇叭,慢慢把人召唤到一起。世芳第一次跟她去,以为时光倒错了,邓丽君的慢三拍歌曲,缓缓从两个喇叭里放出来,周围男男女女,自觉地按着步子跳着,朝一个方向缓缓地绕着录音机转了一个大圈,完全一个户外的文化馆舞厅。世芳不会跳,只看着培培跳,再远一点是一群老太太在做操,也是开了一个录音机,有一个老师模样的人带头,这操做的就文雅很多,队伍排得也整齐,有点像幼儿园转转手腕,踢踢腿的操。一会儿世芳的舞伴过来拉她跳,这舞伴是个退休音乐老师,个子高高瘦瘦的,世芳推脱着,因那音乐响,培培用手拢着嘴巴做喇叭状,说:“别不好意思的,你只要跟着男步走就可以了。”又指指老师:“这是李老师,他跳得好,早晨在复兴公园也是带人跳。”盛情难却,世芳只能跟着李老师跳一曲,步子都是踩错。散场的时候,李老师说:“有空多来玩玩,跳舞在其次,人要多动动,身子才不会僵。”
待世芳回到家里,看到婆婆,跟她说:“妈,你去看看周围有没有老年人做操的团体,我今天看公园里人家跳舞做操的,热闹着呢!关键是老人需要活动活动身子,别老闷在家里。”陈家妈眼睛朝她一白:“哟,跳舞啊,很多搞轧姘头的都是跳舞跳出来的。”世芳耸耸肩,婆婆是只挑她要听的听,说过算拉倒。过几天碰到章培培,两个人不免当笑话说一番,又说等我们老了,脑子不要僵才是正事。
时间似乎不够用起来,各种的餐厅一家挨一家开出来,各地的美食餐厅都涌到上海,且不论口味正宗不正宗,图的是一个新鲜。又安福路的话剧中心和音乐厅新节目一台接着一台,逢到五一十一长假,电影院也是热闹,两个人周末是吃晚饭后还有节目的。外头的热闹带不回家里,世芳是愿意在外头多呆一会儿时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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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讨厌,加油!
坐等下一节
加油!出游之前完成,轻松玩丽江。
即使在地狱,也要把它变成天堂
刚去看了天涯那边的更新,在讲世芳年轻、陈颖小时候的故事。
两边来回跑着看,年代和人物颠来倒去的,有时空错乱的感觉哦!
刚去看了天涯那边的更新,在讲世芳年轻、陈颖小时候的故事。
两边来回跑着看,年代和人物颠来倒去的,有时空错乱的感觉哦!
静女 发表于 2012-1-30 10:01
要不就先看那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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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顺序应该是先看那边的,可天天在这里,这边有更新怎能忍住不看呦!

时空错乱就错乱吧!两相对照也不错。
本帖最后由 小讨厌 于 2012-1-31 19:33 编辑

天涯那里有网友猜我50岁,哎,失败。。。。失败中的失败,为什么不是80岁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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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与天涯那里的故事是同步的,要想想,如何吸引点击率?光靠平常的生活叙事是不够的,要会设计情节线,才能诱人眼球。
本帖最后由 小讨厌 于 2012-2-1 20:05 编辑
原来与天涯那里的故事是同步的,要想想,如何吸引点击率?光靠平常的生活叙事是不够的,要会设计情节线,才能诱人眼球。
test 发表于 2012-2-1 19:04
我为什么要吸引点击率啊,我没这个打算啊,爱看不看,管你何事啊?搞的来自己像大神一样,吃不消。小朋友,你还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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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 小讨厌

有意在天涯原创大赛栏目内发小说帖子,动机应该有提升点击量的目标,何况吸引网友关注不是坏事。

估计参赛者都在不断的旁敲侧击,比较各家的点击率,看看哪种题材的故事或叙事技巧会赢得眼球。都说故事是王道,所以情节设计很重要。

比较而言,现在高居榜首的帖子,猎奇与黄段子,是两大关键元素。
79# 小讨厌  

有意在天涯原创大赛栏目内发小说帖子,动机应该有提升点击量的目标,何况吸引网友关注不是坏事。

估计参赛者都在不断的旁敲侧击,比较各家的点击率,看看哪种题材的故事或叙事技巧会赢得眼球。都 ...
test 发表于 2012-2-1 21:45
弹开弹开弹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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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小讨厌 于 2012-2-5 16:40 编辑

时间似乎不够用起来,各种风味的餐厅一家挨一家开出来,各地的美食都聚集到上海,且不论口味正宗不正宗,图的是一个新鲜。安福路的话剧中心和音乐厅新节目一台接着一台,咖啡馆是遍地开花,逢到五一十一长假,电影院也热闹,两个人休息日是吃完晚饭后还有节目的。外头的热闹带不回家里,世芳是愿意在外头多呆一会儿时间的,寂寞在人群里被打散,不那么明确,回到家里,她一个人在那安静的北屋,寂寞聚拢到一起,陪着她,和她对看。陈家妈不喜欢聊天,脾性也有些偏,年纪大的缘故,陈家老爹躺在床上要多说话是困难。她经常一个人坐着看电视,越坐越冷,手脚冰凉。又或者在厨房烧水,手就放在水壶上取暖,眼睛怔怔地望着窗外发呆,那样的景色看了几十年,还得对着,直到水壶鸣嘴乱叫,方才醒来。女儿那里,不方便常去,只周末白天的时候带点菜过去烧,有时罗宾周末有应酬,带陈颖一起去,她就去找章培培,两个人像回到了少女时期,那样单纯,说是快乐,也是为了打发时光。
有一次和章培培看了一个老上海演员演的话剧,一个人一台戏,讲的是一个中年妇女怎么自闭发疯的,看完,出了剧场,两个人哀叹起来,人生就是一出悲剧,过程再欢乐,也躲不了最后一个人谢幕。章培培说,等我老了,也不劳烦女儿儿子来照顾,自己觉得不行了,自行了断。世芳说,就怕你对自己下不了手,是人最后都是个死。这天晚上天是明朗的,天上繁星点点。世芳抬头说,你看那月亮星星,他们又没有生命,何必存在,不过是为我们活着增色而已,好让我们在月下酌酒,让年轻人成对的看看流星雨发发誓言,所以,人活着也是为他人,不能太自私。培培咯咯笑起来,今天晚上突然有那么多感慨,世芳说,这道理年轻的时候真是没悟出来呢,或者因现在不愁吃喝,不像年轻的时候,要这个要那个,想要的东西太多,倒没这份明白了。这天晚上她们又相互申明了很多道理,列大纲似的,一二三条,从长辈到孩子,从身体到工作,从年轻到年老。这些年的思绪在一夜间被整理得清清爽爽,条清理明的,往后做人也要更明白了一些似的。世芳知道女儿一时间是要不回来了,自己的妈倒是可以多陪陪,忽的这情形在哪里见过?原来自己二十来岁那会儿就是女儿的境况,时钟转一圈,又回到出发的地方。
那晚上培培提出要去看下世芳妈,快到了端午节,今年她是定规要自己包点粽子的,外头店里卖的,口味总是不地道,五芳斋的也是淡,许是自己口味变重了,总之这回必须自己动手。世芳说好,当下约好时间。
世芳妈和陈家妈不一样,她喜好读书看报看电视,也是能聊,你问她春晚上某个香港明星唱的哪首歌,她除了发表感想外,还说:“我还晓得最近在闹离婚呢,以前那个男朋友蛮好,搞搞不要人家,换人结婚,到头来还是离掉,早知道要离就不要生小孩。”脑子一点不糊涂。世亮给她买了一台电脑,自己慢慢摸索,七十八岁的人,还上网发邮件。电脑这东西,早替代了书信和电话,世强澳洲那里早就不邮寄信件了,照片都是用数码相机拍了,邮件发给母亲。有时候世亮在旁边,就让世亮开聊天软件和世强视频聊天,省不少的电话费。世芳逢人就得意地说:“我妈快八十岁了,还网聊呢,时髦吧!”
培培去的那天,拎了十只粽子过去,分别用红色蓝色线扎在外头,告诉世芳妈:“红线的是肉粽,蓝线扎的是赤豆棕,这样不会搞错了。”世芳妈笑纳,说:“多少年没抱过粽子了,我要去买绵白糖,这赤豆粽子一定要沾绵白糖菜好吃的。”又翻箱倒柜找了一包红枣出来给培培,说:“我老太婆一个,实在没有拿得出手的礼物,这红枣是上次学生给我的礼,一个人吃不掉,你拿回去烧甜汤吃吧。”培培直摆手,不肯收。世芳拍了下她肩膀,偷偷地说:“我妈送的你就拿着。妈最不原意欠人家人情,你就拿着,她给你还礼呢。”培培“哎”了一声:这老太太。世芳说:“你还是拿好了,今天不收红枣,改天买一盒子饼干给你,倒要叫我来拿了再给你送去,更麻烦。”培培只得收下,世芳妈说:“别嫌礼小阿,她们给我东西,我都得意思一下,小辈赚点钱也不容易的。”世芳对培培眨眨眼,转头对她妈说:“世亮送给你的那台电脑,你还了什么礼?”她妈“哼哼”一笑,那意思是:、你算是嘲笑我还不出呢还是真要我还大儿子几千块的礼?又想了一下,说:“你们五个我带这么大,送我个电脑还嫌不够还的呢。”世芳哈哈大笑,跟妈妈搞搞脑子,还真有趣,老人就是老小孩,早些年的计较若是真,那是成人间的勾心斗角,现在变成小孩子了,说什么都是逗趣。好在她妈是明白人,知道你们逗她,计较也是无用。
世芳回去后,关照陈颖,外婆一个人孤单,白天有空去陪陪她。人老了,是要热闹的,换作我,一个人寂寞孤单,吃也吃不动,跑也跑不动,是要把脑袋壳子去撞南墙了。陈颖应允。
陈颖在公寓里住着,以前搓麻将的朋友疏于联络,再者她搓麻将其实并不上心,亦不会算牌,纯娱乐罢了,既没什么出息,时间长了也没了兴致,所以说收手也就收了。只是除了帮罗宾打理些日常家什,又指挥阿姨做点闲事,空下来也是闷,叫人把家里钢琴搬过去,那钢琴这些年成了家里的摆设,虽闲,也想不去来去弹一下的。以前的曲目忘得差不多了,看谱子也是慢,那蝌蚪在眼前乱跳,总是数错,反正也是消遣,叮当叮当地让屋子里有些声音出来。每日里看太阳从东面升起,等阳光从柠檬黄转到橙红色,方向也转了西,这白天就过得差不多了,该打电话去饭店定位吃晚饭了。这些天,她的孝心在自己的生活中,徒增了起来,以前做家务都是不乐意,现在轮到自己管家,知道不容易,珍惜起自己的母亲来,逢年过节的要买点东西孝敬妈妈,又顾及外婆和奶奶,老人吃不了大鱼大肉,就送点维生素片腊肉火腿的。世芳觉得女儿突然懂事起来,苦口婆心都说不动的道理,就在自己万念俱灰的时候,竟然成了。
陈颖离开了新里和洋房的生活,远远地往那里看去,平添了一些留恋。她站在玻璃幕墙前往楼下看去,近的远的,有成片旧房的顶,灰蒙蒙的,最好看的是独幢洋房的顶,转延曲折的,欲说还羞。因离得远,大致的模样是不会变的,夹缝里的脏乱亦是看不见的,尤其是在夜里,点点的灯让她凭空里想像屋子里的故事,偶尔把自己的记忆调一点出来,细雨迷蒙的,沾着一点潮气,又不是浸透。经过时间的筛漏,过去是愈发的美丽。上海中心区的洋房慢慢地叫房产商整幢地收购了去,沿街的破墙开店,装修一新,说它是新的,又不正确,其实是整旧如旧,用新的材料搭建了一个旧的时光。房子里滞留着旧时的故事,和现在人来一个时光交错,人们要的也就是时光的腾挪移转。
外婆在陈颖眼里,是一座能和“旧”时搭上关系的桥梁。不单是因为能从外婆嘴里听到周旋和《魂断蓝桥》的掌故,还因这个人,带着点旧时买办女儿的傲气,有文化,有小资产阶级的清高,后来的颠覆,也没有能把这傲气摆平。到了自己这一代,不过是隔海观望,血缘在自己和外婆之间没有留下特殊的纽带,更无继承这样的傲气,也学习不到,这番的差距,直挠得她心痒痒。
天气暖和的时候,陈颖常常叫一辆出租车,载外婆去市中心某条安静的小马路,叫上茶和蛋糕消磨时光,下一回再换一个地方。徐汇区马路上的梧桐树是亘古不变的,祖孙俩其实都是想穿越回去,陈颖却有些东施效颦的感觉,怀旧是假装的,穿过去,前头有一堵墙挡着,真入不了心呢。而外婆,确是回去了的。有一回她们去淮海西路后面的小马路喝咖啡,那店在以前住的弄堂不远的地方,世芳妈站在弄堂口,眼睛竟有些湿润,连连地“唉,唉”。“你妈妈生你,就是在这里坐的月子。”她对外孙女说。那房子现在被私人买了去,整新了外墙,她只能指旁边几栋楼说,以前也就是这样子。旁边几幢楼有人进出,凡有造访弄堂者,先眼睛盯牢看上几秒,见不像坏人,自顾别转身迈步消失在黑洞的门里,门哐当挂上,带着铰链的吱嘎声,时间凝固在大门剥落的油漆上。
多少的记忆在这里汇集,一幕一幕,又一张一张的胶片在脑子里回闪,二楼有结婚时候佣人们搬家具的影子,厨房有世芳和世亮哭闹得声音,床边柜子上有丈夫吃药的空药瓶,厕所外头有拿着鞭子的红卫兵小将,三楼有小广东和老婆吵架的声音,门口的水泥墩子上有张木匠儿子在甩香烟牌子,弄堂口嘉蓉在跳橡皮筋……,最后一个影像,是动迁走后,屋子里的白纱窗帘和她挥手告别的情景,阳台上的爬山虎探出头来,也是知自己所剩时日无多,房子一改造,是要被连根铲除干净的,最后挥了挥手和老东家告别。
背过身离开弄堂口,世芳妈是下了很决心的,好似克服了一个障碍,陈颖也是狠着心的,虽不如外婆那样彻底,那样的撕心裂肺,也是郁闷了好久的。真不该来,她想,让外婆空伤心了,其实当下这场景,已经不是十年前了,空追寻了一个摸不到的壳子,自己的一辈子,在这个壳子里,两个人在追忆的,只是时间的流逝。涓涓的回忆,早就和千百万的老上海人的回忆一起,流到大河,流到江海里去了。



三十二章 官司


    一天,世芳接到她妈打来的电话:好妈死了。
    这时正值春节里头,世强一家也从澳洲回来过节,初三这天兄弟姐妹几个都到妈妈这里来吃团圆饭, “初五追悼会,我这一辈的老人都不参加,你们谁愿意去谁去,我不拦。”世芳妈说,她手里捧着个热水袋,用旧枕头套子包了,拿手捂着。
大家都有些沉默。去年头上,世芳妈牵头写了起诉书,和其他三个姐弟一起将大姐告上了法庭,要求解析财产,标的就是祖宅,那栋带花园的法式洋房。这会儿案子还在法庭调解阶段,大姐就先走一步了。
世亮先开口:“好妈有八十五岁了么?”世铮说没有呢,八十三,比阿拉妈大足五岁。然后大家都唉声叹气的,世亮又先表态:“追悼会我不去了罢,妈不去我就不去。”他们的妈妈正坐在靠窗的休闲椅上,半躺着,眼睛向着窗外,这会儿突然坐起来,说:“你们小辈的交情是你们的,和我无关,你们自己决定。” 世勤说:“见最后一面,要不我代表大家去吧。”世芳说:“上次徐佩珠都指着妈鼻子骂老狐狸了,你倒还忍得下这口气。再说,去了人家也不给好脸色,怕是热面孔贴冷屁股。”
“去送送老人么,跟她子女又没关系。”世勤说。世芳用手指头轻轻戳了一下弟弟的脑袋:“从小你脑子最好使,现在怎么脑筋转不过来了呢?人还在,差一口气的时候不去送,魂都没了才去送?也就一付空皮囊。”世勤听姐姐这么一说,不声响了。
这房子的归属是迟早要解决的,早几年世芳妈兄弟姐妹几个就在商量这件事情。房产证上是大阿姐一个人的名字,母亲过世后,弟妹们不提,她也不声响,这么一个大家庭,保持着和和睦睦的关系,待后来大家都发现自己老了,这件事情就放到台面上来了。
人的私心,就是那钻心的小虫虫,带着点私欲,在身子里到处爬,从脑袋到手指头,渗透在每一寸毛细血管里。这几年房子涨得飞快,超过了股市和古董书画的涨幅,折现就是钱。这房子里后来只剩大姐和二姐两个居住,最小的两个弟弟和三妹都在外头居住,大姐自己心里盘算着,父亲死后,自己顶了父亲公司的职位,靠自己的工资供弟妹们读书,这些感恩的心,岂是一幢房子可以抵消的?时间如流水,流水既可磨圆石头,时间亦可冲淡记忆。等大家都死了,房子就是自己儿子的了。抱着这个私心,待母亲过世后,她也死活不愿意把房子产权分析清楚。
私心谁都是有的,市中心独栋花园洋房的涨幅,比普通公寓又高,单在二零零三年,就上了千万,这样稀缺的地段,又是清晰的产权,都给大姐一个人占了去,弟妹几个不甘心。大姐说:分,可以,我要多一些。其他人便问:你要多少,大姐说我要七,其余三你们四个去分。五弟就先站起来:大姐,你的恩情,我们领,我读大学的学费也是你供,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只是报恩也是有个度的,要用一辈子还,有些多了。四弟劝着五弟:好商量,大家都好商量,坐下坐下。二姐不说话,她和女儿女婿一家子都还住着,大姐的媳妇不是省油灯,指不定撕破脸皮搞点恶作剧,日子还怎么过呢!女儿在开这个会之前就跟她说:少说多听。
世芳妈说:大阿姐,我们也不是要来争你这份,房子是爸爸留下的,姊妹们都有份,房产证上只有你一个人的名字,并不代表这房子就是你的。看看是不是可以商量出个合理的分配方案?我想大家今天来就是表这个态。
大阿姐干笑着,不说话。大家都是坐着,二姐说我去烧点酒酿圆子来,便跑了出去。外头很安静,这间屋子本是他们母亲的卧室,现在做了客堂间,这么多年大家是在这屋里谈笑风生的,有母亲和外孙们的嬉笑怒骂,也有姐妹们的促膝谈心,现在却是脱不了俗,躲不过分家产这一劫。
二姐慢吞吞地端了锅子进来,颤颤巍巍的,她的心思大家是知道的,人老了,不能挪地方了,经不起折腾,要争房产,也是为了小辈。二儿子在美国定居,自是不会回来,大女儿这些年和她有些相依为命的意思,都亏了女儿照顾,女婿亦无别处的房子,不争这些,到时候说扫地出门,连个退路都没有。
外头是大晴天,屋子里却照不到太阳,这路靠近淮海路的那头造了两幢三十层的高楼,太阳稍微偏西一些,两栋楼的阴影就落了下来。大姐的儿子张培浩下了班回来,外头是熟悉的大铁门“哐当”的一声,然后是急促的脚步,只是这走路的节奏并不均匀,早些年他出了一场车祸,现在一瘸一拐地走的,还拄了根拐杖,三条“腿”发出“咚……”“嗒嗒”的声音。大姐叫他:浩浩,阿姨舅舅今天都来了呢!他放慢了脚步,头伸进房间看了一下,一一打过招呼,便上楼去了。太阳的光芒渐渐隐到暮色后边去了,凉风从窗户缝里偷偷淌进来,天顶上夜色渐渐盖拢,告诉你们傍晚来到了。
四弟说:我们大家再想想仔细吧,大姐对这个家功不可没,具体分配方案,也是需要再斟酌一下的。大姐说:你们也再考虑一下,我回头和浩浩夫妻俩再商量一下。弟妹几个都起身准备离开,五弟说:晚饭我请,大姐你去不去?大姐想,你既是请了大家,又单独我问去不去,那我拎得清,你是不希望我去的。当下想说不去了罢,又憋不住这口气,白了一眼五弟,说:“哼,你不想叫我去,就等我走了再做邀请就是,何必多此一举,当着大家的面单问我一个人去不去。”五弟尴尬地瘪嘴抽了一下嘴角,解释道:“这不是看浩浩回来了,你要弄饭给他们吃么。”大姐说:“拉倒拉到,你们这些人要背着我商量,就别假惺惺的了。”
晚上四弟和五弟把老伴一起叫来,到饭店里定了个小包房,待坐定,一眼看过去都是花白头发的老人,岁月在他们脸上都磨出了深深的褶子,却要来解决财产问题。谁都知道这事情是一把剁肉的刀,把骨肉亲情一刀一刀全部斩断。饭桌上说是讨论财产分割的比例,其实最后都是是在叙旧,一群白发老人在说少年人的事。二姐是最知道其中来龙去脉的,因父亲去世早,下面的弟妹还小,妈妈没文化,一向都是她们两个姐姐商量着家里的事,故她是知道全部来龙去脉的。
二姐说:“爸爸是买办,后来和人合股开了洋行,洋行利润不错,爸爸中年亡故,大姐顶替爸爸进洋行办事,合伙的利润几个股东都拿出来买房子,傅家不买就是弃权,我们自然也是要买的,房产证上只能写一个人的名字,妈不识字,又公司办手续都是大姐负责,自然就写了她的名字。”
大家又是一阵子的沉默,母亲若是认字,或者父亲没有这么早撒手人寰,事情倒还简单些,老天偏要给你们开个玩笑,等大家都半只脚踏进棺材了,要用贪欲来考验你们的手足之情,关键是,竟然被考倒了,天平秤上大姐是一个人,对面,弟妹们四个。
这天晚上,大阿姐家里,媳妇徐佩珠在数落婆婆:“他们要分,你还真答应他们呢,房产证上写你的名字,这房子就是你的。妈你年纪大脑子糊涂了是不是,要我说你对他们太客气,要么是为人仗义?仗义到同意他们瓜分你的房子。”张培浩拉住老婆,把她往走廊里推,边推说:“妈一个人对付四个,你少说几句好不好,不帮着也算了,还给妈压力,妈已经八十多岁了,经不住你这样数落。”他故意把媳妇关到门外去,他妈在那里抹眼泪,浩浩劝着她说:“妈,我们是一家人,你只有我一个儿子,我们不给你出主意就没人帮你了。徐佩珠是为你着急,别往心里去,从现在开始,有进展你就要都告诉我们,大家好商量着办。”他妈应允,因喉咙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只能点头。浩浩去楼下端了一杯热水来给他妈,又叫媳妇帮婆婆铺被子,周佩珠平日里没作过这事情,硬着脖子铺了。
回到他们自己的屋子里,浩浩禁不住要责怪媳妇:“你可以消停些了罢,妈还不是为了我们多得些。”佩珠说:“我就是怕她脑子糊涂。”张培浩“哼”了一声:“我们小辈是放着看的么,这个时候就要派到用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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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在变,很多东西包括人也跟着变。故事的主人公也跟着时代在改变。
1949年对上海是一个变革,1978年改革开放和90年代重新开发上海又是一个变革。
支持小讨厌把小说写完并出版。
又捉住一个:
培培去的那天,拎了十只粽子过去,分别用红色蓝色线扎在外头,告诉世芳妈:“红线的是肉粽,蓝线扎的是赤豆棕,这样不会搞错了。”世芳妈笑纳,说:“多少年没抱过粽子了,我要去买绵白糖,这赤豆粽子一定要沾绵白糖菜好吃的。”又翻箱倒柜找了一包红造出来给培培......

“红造”应为“红枣”。


“世芳回去后,关照陈颖,外婆一个人孤单,白天有空去陪陪她。人老了,虽她是个、”
这里似乎断了似的?是不是粘贴过程中疏忽了?
又捉住一个:
培培去的那天,拎了十只粽子过去,分别用红色蓝色线扎在外头,告诉世芳妈:“红线的是肉粽,蓝线扎的是赤豆棕,这样不会搞错了。”世芳妈笑纳,说:“多少年没抱过粽子了,我要去买绵白糖,这赤豆粽子 ...
静女 发表于 2012-2-4 14:21
嘻嘻,改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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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讨厌这海派沪味时尚都市小说写得细腻耐看,非常本帮、非常美女,交乖岛滴!
本帖最后由 小讨厌 于 2012-2-9 15:55 编辑

儿子杰杰在另一个屋子打游戏,门开了一条缝,这会儿躲门后听,他妈正要进他房间,一推门,差点撞到他鼻子上。“你在干什么?”杰杰拿手摸着鼻子,说:“我去厕所呢,你怎么不先敲一下门?”“你先帮妈电脑上查点东西。”佩珠想叫儿子帮他网上些相关的案例或者法律条款,一边把儿子往屋子里推。杰杰说:“也不差这几分钟吧,憋死我了。”他既然是说了要去厕所,虽是托词,也要是要圆一下的。佩珠只能让他去,看着儿子的背影,又想着房子的事情,说:“我老了定规是指望不了你了。”
        杰杰油头粉面的模样,不输他爸爸年轻时候,谈了个女朋友,父母是和政府里头有些关系的,弄了些项目做中间转手,抽些差价,倒也有些钱。亲家给张培浩拉了一条公交线路承包,营收还不错。两家的孩子都是宠着的,兴趣也相投,打打游戏蹦蹦迪,也不为生计发愁,这年头虽没有“待业青年”的说法,被人说没正经事做也是丢人,所以工作不过是摆摆样子,家里也不指望他们工作带来多么大的收益,父母反而还要倒贴一些。
        杰杰上完厕所回来,坐到电脑前,佩珠就告诉他要查点啥啥啥,杰杰不情愿地把游戏窗口缩小,去开了搜索引擎找,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什么有用的,或者是输入的关键词条不对。他的手机响了,是女朋友来夜聊,徐佩珠知道这一聊,没半个小时断不了,她电脑上打不来字,只能悻悻然离开,走到房门口,回过头来关照:继续给我找,找到了告诉我。他儿子笑眯眯对着电话那头,抬眼看着她,对她挥挥手,示意知道了。
        兄弟姐妹几个又碰了两次头,世芳妈牵头写了分配方案,写了一份说明,把房子的来龙去脉表述清楚,几个人一一签了字。大姐还是不让步,她让儿子张培浩陪在身边,自己不说话,只让儿子说:房产证上是我妈的名字,这屋子就是我们的,现在念你们手足情份,妈答应拿一部分出来给大家分,是你们的福气,人该知足才是。这下显得有些不公了,大家都是自己一个筹码出来谈判,他们却是两个人,张培浩晚辈本没有资格说话,这厢里是喧宾夺主了,那架势就是拿自己的房子出来恩泽大家的意思,他仍旧是要拿大头。双方都不肯让步。
        世芳妈和五舅舅不买账,世芳妈冷笑一下说:这是你们两个小的主意吧,怂恿了妈出面,自己在后面垂帘听政。五弟说:我们上一辈的事情,轮不到小辈来插手,你没这个资格。张培浩便说:我妈年纪最大,四个人合起来欺负她一个那可吃不消,你们上学那会儿家里贴补都是谁供的?谁顶了外公的职位,才能买了这房子?人不能没良心,我不出面还由得你们么。这下里就闹翻了起来,双方都是不肯让步的,你一言我一语,张培浩捏了拳头在那里空挥,又叫儿子站到后面助威,这房子里还是他们家的主场。都是白头发老人,又都是文绉绉不会吵架的,被人挥了拳头威胁,四舅舅因年轻时候得过肝炎,捂着后腰说:哎,我肝都疼。四舅妈马上上去扶,说算了,我们走吧!
        既是谈不拢,大家早就商量好了,只能打官司。世芳妈站起来说,我们这就走了,法庭上见罢。张培浩胳臂伸直了,指着她说:“三阿姨,我知道主意都是你在出,要说房子最不应该给的就是你,你最早嫁出去,石家房子也拿了,你倒是两边都不落下,我看是想钱想疯了。”世芳妈这时候心是砰砰跳,心想换做高血压的早就要爆血管了,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只稍微提高了一下说话的声音:“不争钱,只争气。”张培浩喊道:“老狐狸,老狐狸,出了这个门,你永远不要再进来。”
大门“砰”地一关,院子里即刻安静下来,张培浩转身自顾自往回走,低头想着下一步怎么办,大阿姨跟在儿子后头,慢吞吞地迈着步子。二阿姨在自己屋子的窗户里看着,伸手去把窗户关上,赫然看到玻璃里一张橘皮一样的脸,不禁黯然。楼梯上传来张培浩咚咚的皮鞋声,还有拐杖落地的声音。楼上有几间屋子空关着,都是冷眼看的意思,走廊只把那漠视呈现给你,暗洞洞的,凭空给心口送上一阵冷风。
请律师,调阅档案资料,写起诉状递交法院,都是费时费力,事情总不会是想象中的那么顺利,有些材料隔了半个世纪,一时里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大阿姨那方极度的不配合,取证工作断断续续持续了大半年。四个老人的联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世芳妈主笔写的状子,为此动足脑经,又要征询几个人的意见,每个月电话账单一来就心疼,这费用比平时要多了些,有的档案必须本人去提,少不得再多些打车的费用。世芳妈想大家平摊一下费用,问世亮稳妥否,世亮哭笑不得,答:妈,你倒也好意思提,还好先征询我的意见,四舅五舅没少请吃饭,他们要不要跟你算算清楚?他妈还想解释,世亮急忙打断:“这钱我来,如何?”背地里他止不住要和弟妹们说:妈脑子是清楚的,就是过了头。这话也不知是夸还是贬,这话也不知是夸还是贬,褒贬交织在一起才更接近真实的母亲。
世芳和徐佩珠算是有些交情的,早些年徐佩珠送给世芳小孩子衣服,来而不往非礼也,这情她用香港带来的礼还了,两家走动亦频繁,长辈的恩仇,到表兄弟姐妹的身上淡过一层,她想起来小时候,在外婆家住着,大阿姨给她摘无花果吃,因够不着跳起来,落到地上,脚别了一下,肿了一个礼拜。想到这里,不禁黯然泪下,人都走了,还要碍着谁的面子连最后一程都不去送么。这追悼会大约除了儿子媳妇孙子等人,其他亲戚一概不会参加,为了房子让自己临走还陷入孤家寡人的境地,虽不算家破人亡,也是众叛亲离。
年初五迎财神的日子,鞭炮声照例从隔夜的晚上一直响到清晨太阳出来,满地都是碎红纸,炸得一堆一堆的。中午十一点,龙华殡仪馆仙鹤厅,一个老人躺在大厅中央,两边放了几个花圈花篮,以前的工作单位派了代表过来读悼词,然后是张培浩读,最后放哀乐所有人三鞠躬,便这样告别了。家里四个亲人腰里别了白麻布,世芳走过去说节哀顺变,张培浩说谢谢,又寒暄了些家常事,双方心里有隔膜,世芳不以为然,人家是当一回事情的,徐佩珠客气了几句,问是不是一起去吃豆腐饭,世芳说不去了罢,送大阿姨走了便走了,当下告辞。
隔不到半年,那里官司还未完,大姨夫也撒手人寰。
那房子里只剩下二阿姨一家和张培浩一家三口,弄堂深处,往日热闹已告别,屋还是那些屋,左邻右舍人已非人,有整幢出售的,也有搬离的,也有出租的。门口那条马路花店咖啡馆日式烧烤店鳞次栉比,外国人纷至踏来,他们因这里藏着些故事,以为和老上海能够更接近一些,其实过往那些岁月,如飞蛾扑火,已经在密密集集的时光流淌中丧身。历史长河还在流淌,一些房子只是个空壳。芯已经被抽走,虚情假意的辉煌总是喧闹,每天太阳从屋顶上升起,绕四分之三个地球,喧闹才能归于宁静。
从此张培浩代替母亲出庭,法庭上句句咄咄逼人,锱铢必较,他的律师好似一尊摆设,只按稿子朗读,他托关系去找法官,绕着弯都要塞点东西给人家。这一阵子的调解,都是吵吵闹闹地收场,到了庭外,张培浩和徐佩珠有一肚子的理,倒都要化作口水将对方淹死,才爽心,愤怒最后都变成撕碎的纸屑卡在喉咙里,把喉咙里的粘膜水份吸干,叫人都发不出声,嘴在那里一张一合,死鱼一般。老人们都问到底理在谁那里,律师说不到最后宣判结果不得而知,法官干脆什么都不说,谁能拍胸脯打保票呢? 他私下那么叫嚣着认识法官,要去通路子,老人们不担心也是做样子相互壮胆。
世芳没有把自己参加追悼会的事情告诉她妈,和表弟一家的交情也从此一抝两断。她妈那天仍旧是靠在休闲椅上,说:“我们都这么老了,房子争来也没享受,也就是争一口气罢了。真累”然后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
于是大家商量要不要让妈住到哪个孩子家里,方便照顾。世芳妈睁开眼睛,说:“我才不要当你们的累赘,人老了,谁看着都嫌弃。”大家都知道母亲生活上疙疙瘩瘩,和谁一起生活都要挑点刺出来。她既然这么说,断不是虚情假意,故意推让,老人生活还能自理,照顾这事,暂时就都不提了。
世强在悉尼置换了一套两层带泳池的别墅,一面能望到海,拍了照片,用邮件群发了一下,邮件里写等官司结束,接妈去澳洲住一段日子散心,还写到:生活里并不总是只有烦恼。他妈看了,笑了:最没文化的儿子居然能写出诗一般的句子。心里也是一丝惆怅,人这一生到了这个年纪,往回看,有多少的不应该、不值得和又何必......,自己和丈夫尚偌不为那一口气,现在就是另一番景象,许多的既成事实也就成了另一个事实,人生没有回头路可走。
隔壁木匠家是南市动迁过来的,木匠八十八岁,老婆八十三,弓着背,耳朵也背,戴着个助听器,整天叫人来搓麻将,世芳妈看他家脏乱的模样,换做自己连坐都坐不下去。他家几个孩子有下岗的,东南亚卖假药材的,或者工厂里厮混的,没个正经,有时候看那屋里烟雾缭绕,搓麻将的人点的香烟,模模糊糊的“噼啪”声,隔着这烟传出门外,时间也模糊起来,直到夜色暗下来,麻将搭子才陆续离开,又听得老头子开始炒菜的声音。晚上月亮照亮窗帘的时候,隔壁就关灯睡觉。
今年春天老太婆过世,说也快,本无病无灾突然就查出胃癌,晚期,没两个月就走了。世芳妈和她平时浮于表面的关系,人走了面子上也要去吊唁一下的。见一群子女围着嚎啕大哭,走时倒也热闹,换做在农村,一准敲锣打鼓了。老人既无家产,退休工资够花销,一进一出合起来都在水平线上,或稍高于水平线,便知足了。每晚月亮光照亮窗帘的时候,隔壁睡下了,世芳妈正在看电视准备催眠,到了半夜,月亮更高的时候,就开始辗转反侧,五六点隔壁开始起床梳洗,她倒又迷迷糊糊睡去。她呢,白天又要去操心市里给退休老师加工资的额度。
人老了,其实是要糊涂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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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法细腻,对话也生动。如果考虑出版,最好不要超过20万字。
笔法细腻,对话也生动。如果考虑出版,最好不要超过20万字。
施国英 发表于 2012-2-6 18:02
厄、...这已经三十万了,总计三十二万左右,先完成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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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讨厌,加油。等着签名本呢。
即使在地狱,也要把它变成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