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桦,你在哪里?

本帖最后由 桦树 于 2012-2-12 09:50 编辑



     刚才,手机响了,我拿起一看,847,不熟悉的区号,脑子里迅速地闪,想是美国的哪个城市呢?电话那端传来了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说他叫路小昶,有事情找我。听到这个名字我很意外,因为要说陌生,也不太准确,路小昶当年是我们圈子里人人知晓的神童,他没上过一天中学,却是文科的高考状元。等我客气地寒暄完毕,路小昶又接着说话,好似熟稔,居然把我当年的一些小破事儿都娓娓道出。我大吃一惊,鸡皮疙瘩随之立起,于是问:“如何知道的”?他笑着,慢悠悠地答:“嗯,你记得舒桦吗?她曾是我的女友……”。

    放下电话,我静默地坐在案前,眼前浮现出一张年轻女孩儿的脸,往事漫漫涌到胸口,有了莫名的怅惆。于是我打开电脑,写下这篇字 -- 舒桦,你在哪里?

    那年的冬天特别冷。寒假过后,我乘火车返回北京。

    我先从北京站搭了电车到达动物园,然后去换332路公共汽车。届时已是傍晚,天色灰黑沉闷,我极吃力地拖着两个超重的旅行袋,停停顿顿地走到了332路的车站。停车站竖着红白相间齐腰高的铁栏杆,隔成狭窄的过道,每次只容一人走过,以防拥挤和插队。我好不容易挪进过道,却走得很慢,行李实在太重,几步一歇,几步一歇,我的后面早已经排起了不耐烦的人龙。

    “我帮你拿吧”。突然,后面传来了一个声音,我转身一看,是个和我年龄相仿的瘦弱女孩。

    我们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上了车,我非常感激,就一遍一遍地谢她。女孩不说什么,只是眼睛看着我微微地笑。车内很暗,我不能真切地看清楚她的眉目,只有公车开过路灯时,昏黄的光从车窗一闪而过,她的脸就亮了一下,苍白的,黑黑的短发。

    她问我在哪里下车?我答人大。她说自己只到魏公村,就不能送我了。又问:是人大的学生吗?我点头,她说自己是北京外语学院的。下车后,她回头跟我招手,我看着她的背影,瘦弱的肩膀上斜挎着一个超大的书包,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里。

    大约十多天后,一个刚下完雪的晚上,寒风朔朔,刺骨的冷。我穿着个棉猴,蒙着头,和另一个女生李力正往红一楼走去。远远地,看见一个衣着单薄的短发女孩,瑟瑟地站在楼外,好像是在等人。一阵疾风刮过,把她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竖了起来,只见她举起胳膊弯下身护住了自己的脸。我走过她的身边,说等人可以进楼道等,她抬起头,惊喜万分地说:“我在等你呀!”

    我一怔,借着楼道幽暗的灯光看她觉得面熟,突然想起是那天帮我提行李的女孩。我非常诧异,赶紧把她带到了我住的房间。

    “真想不到,你会来找我。”我看她冷得发抖,就赶紧给她倒了一杯开水,从抽屉里找出包白糖,加了两勺在搪瓷缸里。

    “我等了3个小时,相信一定能等到你。”她喝了口热水,轻描淡写地说。

    “吃饭了吗?”

    “没。”

    我问室友有什么可吃的?李力说有两个鸡蛋,可以用煮开水的那个杯子煮熟。

    女孩在桌子对面坐下,我们彼此对视,都微微地笑,不知该说什么,不知该谁先说。她垂下眼睛,有点羞涩地,继而抬起,坦然地直视我。

    “那天和你不期而遇,回到学校后就还想见你,很后悔没问你的名字。”她的声音很轻,接着又说:“觉得冒昧,就压抑着这个念头,可是今天实在忍不住了,我就来找你,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终于有机会端详她。女孩很纤细,长腿,眼睛不算很大,清楚的双眼皮,脸庞清瘦,非常秀美,主要是她的气质,很独特,看着好舒服,类似当年日本电影里的山口百惠。我无法准确表达当时的感受,就像飘在天上的云,不那么真实,似乎一眨眼,她就会消失。

    “你叫什么名字?”半天我才问。

    “舒桦”。

    我微微点了一下头,把煮熟的鸡蛋放在一个杯子盖儿里递给她。

    她很快就变得安详,小心翼翼地认真剥着蛋皮,手指细长敏感。我搜索着要说什么,却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略微有点儿尴尬慌乱。她不时地抬起眼看我一下,眼神有点调皮和挑战,我无声地苦笑了,知道她看透了我的心思。

    我们就是这样认识的。

(未完待续)
本帖最后由 桦树 于 2012-2-10 16:42 编辑

大兴别生气,我把名字都改了。我又读了一遍,觉得没什么,你不用担心。

此文是过去写的。
迅速抢占有利地形,报告桦树:这节已经看完,一字没落。
相对“待续”的部分,这个“未完”的部分是不是太短了一些。
有命自天,而俟之以义,人之所助,天之所祐。——王夫之《读通鉴论》
一共有四部分呢。
偶用狗仔的精神,在网上搜索,已经全部看过了。
桦树,我怎么会生气呢?只是你把我写得太好了,而这里潜水的熟人可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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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桦树 于 2012-2-11 01:23 编辑

舒桦,你在哪里?(二)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我们上大学时还不是一个星期休息两天,星期六上午有课,下午才没课。我们77级同学的家几乎都在北京,放学后他们就匆匆骑车坐车颠儿了。

        我星期六到了第四节课时也焦急不堪,铃声一响就冲出教室,到食堂买个馒头就走。其实我平时最恨吃馒头,每个月都和体育委员苏长青换饭票,用我的面票换他的米票,他说米饭吃完了不感觉饱,我的面票基本不吃,就把剩余的统统给他。

        着急是因为要洗澡,稍微晚了就会端个脸盆在澡堂门口排队,等半天半天,终于轮到你进去,还要光着身子在弥漫的水蒸雾气里挤来挤去,那是我最惧怕的。当年洗澡对我可是件大事,因为它会重新点燃我生命的热情,就像棵庄稼被翻了土除了草。你们谁还记得当年洗完澡后的感觉?皮肤瑟瑟的,身体轻盈了好几公斤,换上有淡淡肥皂味道的干净衣服,推着自行车脚划几下,右腿一飞就骑上去了,风儿迎面掠过,心儿跳跃,每个星期六的下午,生活都是美妙的。现在我怎么再也感受不到那种通身的舒泰,再也闻不到晒完被子后太阳的味道?

        那天洗完澡后,我把换下的脏衣服泡在大盆里,然后端到水房去洗(记得星期六在一层的水房常常遇到杨小兵,小白脸,穿身军装,不过跟他不熟,点头之交,呵呵,张晓雪可别生气,我写到这里,突然脑海里就就浮出了当时的情景)。

        这时,舒桦来了,她穿了一件淡色的卡叽布外套,感觉有点中性的衣服,简简单单却跟别人不一样,肩膀上还是挎着那个大书包。我说你要等会儿,我快快地就洗完,然后咱们到外面去吃晚饭。她微笑着点头,还是那么淡淡的,掩盖不住的一丝忧郁,可那忧郁却不是从眼神流出。我生性敏感,琢磨着为什么这么黑白清亮的眼睛会让我感觉到忧郁呢?想着想着,我就走神了。

        “你这样披着长头发真好看,不要把它编起来。”她从我的身后摸了一下我还没有干透的头发。

        我转身看了她一眼,然后把大盆里的水倒掉,笑着说:“如果我披着头发,估计就得挨警告处分了。”

        “至于吗?”

        “人大可跟你们学校不同,前些日子我们学校开除了一个78级的学生,就因为他有个女朋友,他考上大学后不愿意跟她好了,那个女的来贴大字报,就贴在我们班教室门口。我下课出来第一个看到,开头写着:‘XXX,属狗的’,属狗的今年过三十了吧?。”

        “是吗?这就被开除了?”舒桦露出很吃惊的样子。

        “那张大字报写得特流氓,说他们上过床,还有情节,我都没敢细看。”我一边说,一边又放水,想把衣服再淘(音念投)一遍。

        “听说,那个男生高考分数很高,历史系的,是门头沟的一个矿工,现在原地送回去了。”我接着说。

        舒桦沉默地听,眼神黯淡了下来。

        。。。。。。

        无论如何,记不起那天我们到外面吃了什么,只记得吃完饭往回走,我要送她上332路公车,她说还想回宿舍跟我聊会儿,那当然没问题。我们宿舍住8个人,但周末只有我一人在。我们先去锅炉房打了两暖瓶开水,那次是我们第二回接触,但彼此一点都不觉得陌生。

        她问东问西,对什么都感兴趣。问别人家都在北京,你的怎么不在呢?上大学前做什么?中学在北京读书吗?还插过两年队?她有点吃惊了,马上又问我多大,我回答后,她大叫了起来,说:“你才比我大几个月呀!这怎么可能呢?”

        舒桦是应届高中毕业生,78级考上大学,不过她年龄稍大是因为得了一场大病,差点死掉,在家休息了大半年。我说,难怪你看起来这么苍白。她说她现在一点毛病都没有,健康极了。

        我看看表,都快到了末班车,赶紧站起来要送她走,她说没关系,今晚住你这儿行吗?我有点儿诧异,她亮晶晶的眼睛那么率直地看着我。沉默了一下,我点了点头。

        “那到学校大门口的传达室给你妈妈打个电话吧,免得你家人担心。”我说。

        她没表示,还是那样看着我,若有所思地。突然,她特无所谓地笑了一下,平淡地说:“我没有妈妈,她死了。”


(未完)
桦树,我怎么会生气呢?只是你把我写得太好了,而这里潜水的熟人可不少。
李大兴 发表于 2012-2-10 21:29
潜水的熟人都有谁啊?我认识吗?

你代我问候你大哥好,我估计他有时也会来这里。
本帖最后由 老程 于 2012-2-11 09:29 编辑
你代我问候你大哥好,我估计他有时也会来这里。
桦树 发表于 2012-2-11 01:21
桦树这句话把自己说老啦。
舒桦的故事已经在你书里读到过,她那位科学家后妈当年名噪一时。嗨,人世间的事情好复杂呀。

舒桦,你在哪里 (三)

本帖最后由 桦树 于 2012-2-11 14:30 编辑

       舒桦的话和她故作的态度让我难受了一下,随即心就有了被戳痛的感觉。她那么漠然,我很抑制地咽了口口水。

        “那你有兄弟姐妹吗?”好不容易,我轻轻地问了一声。

        她甩了一下头发,表示没有。

        孤独对我来讲也是常态,因为我十三四岁就离家且没过过集体生活,但无论如何我还是有妈妈的。我抬起眼,想用眼神表达同情,但却不能。那个瞬间的静默感觉上很长。

        “我有一个男朋友……”她低下头,喃喃地,随即又抬了起来。

        “噢。”

        “不过我们不在一起了。”突然,她的眼里涌出了水,眼睛变得清澈透明,水就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淌下来,啪嗒啪嗒滴落在衣服上,发出很大的声响,随即阴成一片。她不抽泣,任凭泪水那样流,眼神却似湖一样的静。我直直地看着,吸进来的气都提在胸口,直到觉得窒息。

        这个陌生的女孩与我萍水相逢,也许正因为不认识吧,她才如此真实,就像现在很多人只有对着互联网上的ID才能说出心事。我心想,如果不是偶尔遇到我,她也会遇到别人。,。我大喘了一口气,漫起怜惜之情,然而却没有勇气去握她的手。

        很恼火自己人情世故方面的低能,不知该怎么做,终于,我坚持不住,低头弯下腰,去打开放在桌子下面的箱子,留给她擦眼泪的时间。我抽出一条夏天的薄被,干净的,然后爬到我上铺李力的床上,把被子铺好,又把李力的被子盖在薄被的上面。我说你睡这里吧,她点点头,乖巧地爬了上去。

        闭了灯,静静地躺着在黑暗里。我睁着眼睛,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

        “睡了吗?”我轻声地问。

        “没”。

        “你学什么语的?”

        “塞尔维亚语,还有英语。”

        “那是南斯拉夫的语言吗?”

        “对,是那里的主要语言。”她简单讲述了那个国家族群的关系,都是我没有的知识。

        她问:“你学党史不枯燥吗?”

        “我喜欢历史,党史就是近代史,相比古代史更有意思,只是系名有点儿傻。”我笑着说。

        “几千年来,中国虽经不同朝代,但社会经济形态大同小异,只有到了近代,才丰富多彩了,列强来了,火车来了,共产党都来了,皇帝却没了,多不可思议。近代史伸手可触,爷爷和爷爷的爷爷的年代,而古代史的学习是前人记录的记录,拿着块青铜器破铁片,考古来考古去,奴隶制还是封建制地争论不休……”。

        舒桦在上面咯咯咯地笑。

        “说说你的男友吧?”我突然说。
        
        她沉默了一会儿,“他比我大十几岁,是个工人。”
        
        “哦,你不跟他好了?”
        
        “不是。”
        
        “他不和你好了?”
        
        “也不是。”
        
        我不想再知道了。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说:“他非常非常的聪明。”
        
        我生性较沉默,但可以做听众,于是继续无主题无边际地聊,像那种意识流,有时彼此是喃喃自语,不在乎对方是否听得懂。
        
        窗外的天泛出了白光,我说睡吧,就闭上了眼睛。
        
        那天她走后,我才发现桌子上的书下面压了张字条,上面简单一行字,写着很有幸认识之类的话,我看了正经地感动了一下儿。不过我更惊讶的是她的笔迹,很出乎我的意料,字很大,大开大合,丝毫不秀气幼稚,真是个谜一样的女孩儿。

        。。。。。。

        从那以后,舒桦经常来找我,她星期六回家前一般会先来看我一眼。我偶尔也去北外,两三次看见她吃晚饭就是用缸子泡一包方便面。

        初春的一天,我们俩约着出去,忘了为什么就莫名其妙走到了一个抽干了水的游泳池旁边。游泳池可能在修理,很深的池子,可以跳水的那种,池底白白的,不知是不是刷的油漆。

        我们站在那儿默默地看,舒桦突然出神地说:“真想一闭眼跳下去。”

        霎地我眼前闪过一个曾经类似的情景,少年时父亲带我去山西吉县,走到黄河壶口去看瀑布,那一年多雨水,黄河惊天动地裹卷着泥沙直冲向下,汹涌摄人的气势让心脏狂跳。我突然有想纵身跃入的冲动,父亲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紧紧扣住,我身上微微地抖,后来手腕子都紫了。

        这时,我也本能地一把握住舒桦的手腕,她跟我个子相仿,可是胳膊却比我长,穿的衣服总是显得袖子有点短。我非常不好管闲事,可对她却产生了莫名的责任感。

        也许我过分神经过敏了,那是因为我们班当时发生了一件不幸的大事,班里最小的女生袁若霞自杀了。她是我们系77级唯一的高中生,高考时尚未毕业,远近出名的天才女孩。她自杀原因的传闻很多,众说不一,感情的,学业的,人际关系的……,总之,她的死使我感到异常的悲哀和愤怒,她的座位就在我身后,一个那么爱笑的女孩。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舒桦内心的秘密,可却感到了无可名状的压力,我深知自己忧郁的个性和缺陷,无法给她带来信心和力量。于是我决定去找李风。

        “李风,你要帮我。”看着高高大大的李风,我觉得好受一点儿。

        我把和舒桦如何认识的前前后后告诉了他,他很笃定地点头,安慰我地笑着,我就把心放回到肚子里了。
桦树,请跟我联络一下好吗? 可以问大兴我是谁?和我的联络方法(email 和电话)。 一直在追看你的好文,在这篇里, 我惊见我的中学学姐、好友袁若霞的名字,原来她大学(人大党史专业77级)与你同班!当年她的事情,让我们几个最要好的中学朋友震惊得眼泪都忘记流了,只是一个劲地问“为什么”?! 去年底回国开会,我们几个中学好友,在离开中学后首次聚齐,还有人提到了她......当年因为她家里人的关系,没有人可以问出详细情况。 我想了解一下袁若霞大学时期的情况,把悬了这么多年的念,解一下。
桦树,请跟我联络一下好吗? 可以问大兴我是谁?和我的联络方法(email 和电话)。 一直在追看你的好文,在这篇里, 我惊见我的中学学姐、好友袁若霞的名字,原来她大学(人大党史专业77级)与你同班!当年她的事情, ...
淡烟 发表于 2012-2-11 14:59
[email protected]
我估计大家怕大兴尴尬,所以什么都不敢说,其实没事,大兴那是少年单相思,我估计,什么都没有。

他们两个都是我的好友,准确地说,是精神上的好友,今天能够在这里登出来,觉得很值得,按大兴的话“天宝往事”,如果不记录下来,就会随烟消失。
何事沉吟?小窗斜日,立遍春阴。翠袖天寒,青衫人老,一样伤心。   

卅年旧事重寻,回首处、山高水深。两点眉峰,半分腰带,憔悴而今!
碧天清远楚江空,牵搅一潭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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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桦,你在哪里?(四)

本帖最后由 桦树 于 2012-2-12 11:48 编辑

     舒桦很快跟我变成了亲近的朋友,但我不问她的私事,最终也不知她为何和男友分手那么痛苦,她自己也没再提起,有些关于她的事还是别人告诉我的。
      
     有一天,她离开人大,我出去送,在学校大门口遇到了78级中文系的田文,田文先是跟我打招呼,转脸看见舒桦更是兴奋地大叫起来。
      
     “曲舒桦,你怎么在这儿?”田文又看我,说:“难道你们认识?”
   
     我瞥了舒桦一眼,舒桦笑着说:“早就认识,家里的朋友。”她说的那么自然,我就跟着点点头。原来她和田文是中学同学。
      
    那时我经常在中文系听课,课间田文就来找我,谈舒桦。她说她们从小一起学琴。我问什么琴?田文答小提琴,还说舒桦的妹妹拉大提琴。
      
    “啊?舒桦还有妹妹?她不是独女吗?”我惊讶地问。
      
    田文纳闷地:“你不知道啊?那个妹妹就是她后妈带来的女儿。”
     
    还有后妈?更吃惊了,不过我没说话,怕穿了舒桦说的“早就认识”的帮。我心想,没有妈就够惨的,再来个后妈就更惨了。那时“后妈”是属于像老巫婆那样的贬义词,可不像现在社会开放,人人都可能勇于当后爸后妈。
     
    “她后妈可是大名人,”田文随手拿过一张报纸,说:“你看,上面经常登她的事迹。”
   
     我愣在了那儿了。
     
    。。。。。。
      
     前几天路小昶给我打电话时提了一句,说他在北岛主编的《七十年代》一书里发表了一篇文字,其中讲述了当年他和舒桦的事情。其实我在30年前就认识路的父母,也认识他哥哥,但并不曾见过路小昶,更不知道舒桦和小昶是青春恋人。这让我突然又想起几年前在美国,我和朋友大阳闲聊儿,大阳家和路家是世交,我提起当年和舒桦一同去西郊看望路家父母一事,大阳说:“你可千万别在路母面前再提舒桦的名字。”
     
     总之,就是这样神神秘秘的,我也从未想过要去探索这些神秘。
      
      几天前在网上读到了路小昶的文章,突然恍然大悟,当然,这个悟也还是我自己的猜测,不过就好像找到了拼图的最后一片,事情一下子变得合理了起来。那个非常非常聪明的男朋友,也许就是路小昶,而舒桦嘴里的“大十几岁的工人”根本不存在。她当年之所以那么痛苦,不仅仅是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而且还多少背着引诱比自己小两岁少年男孩的莫须有猜疑,这个情节多么像《花开也有声》里面咪咪和郑星的那段纯纯的感情,“没有拥抱,没有亲吻”……,那个年代人们的观念里,拉了手就是必须要结婚的。我越沉思,就越感到惆怅,呆坐在电脑前面无法继续。
      
      昨天傍晚下课开车回家的路上,我和路小昶通了电话,征得他的同意,把他发表文字里的一章转贴在这里,为了让读者容易阅读,我把提到舒桦的地方统一改名为舒桦,“曲舒桦”是一个假名,但情节是我们共同经历过的真实。
      
      以下是路的文字,让我们共同回忆那青春的年代。

        ------------------

        四、春衫年少


         (大兴写的部分我就略去了)
本帖最后由 桦树 于 2012-2-12 11:34 编辑

再加一点说明:

此文最开始是发在人大77,78级的封闭同学网上,原因是后来舒桦进入了我的朋友圈子,和我的同学有很多交往,我们同学网大多是回忆往事,所以,很多人热切地希望我接着写下去。

可是,我不小心又把此文的前三篇贴到了万维网(因为我经常在那里玩儿),确实是没考虑好就贴了,以为没什么。没想到遭到众人痛骂,极尽侮辱之能事,所以我就匆匆结尾了。。这时,突然“舒桦”出现,她接着我的文章写了下去,让我和大兴震惊。我俩都知道那是真正的“舒桦”,因为那些秘密别人不会知道。

但是,万维的网友群起开骂,非说我是骗人的,是我玩马甲,“舒桦”就是我自己。。。等等等,我就不复述了。大兴见状,出来证明我没有骗人,但是无用。所以我就没有接着再写,其实后来事情更加离奇,她的父母竟是我父辈的亲密朋友,还是同乡。没有记载下去,实在可惜。
本帖最后由 老程 于 2012-2-12 11:53 编辑

世界是不是太小?我的一个朋友曾是那位拉大提琴姑娘之表妹的男友。
不过瘾,强烈要求加料重做!
碧天清远楚江空,牵搅一潭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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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桦树 于 2012-2-12 12:30 编辑
不过瘾,强烈要求加料重做!
金丝铁线 发表于 2012-2-12 12:01
重做就算了,过了那种心境,再写也写不好了。

我就把“舒桦”和大兴当时写的帖也贴出来吧,保留个完整,我自己都没留底,就把档存在燕谈吧。
本帖最后由 桦树 于 2012-2-12 13:12 编辑

关于舒桦,你在哪里?
送交者: 舒桦 2011年05月14日16:41:00
对不起,请版主帮我删了吧,以免找麻烦。
很感动。说实话,老童很少观看作品版上的文章,这跟作品的好坏无关,主要是现在的心境不大能够适应那样一些作品了。但楼主此文,读来真是勾起了无限心思,老童作为78级的学生,所经历所听闻的,与主帖所描述的是那样的接近,感觉其中人物是那么的熟悉……当年,武大中文系77级因为恋爱问题处理了两个人,只是由于将近毕业,才没有退学开除,作发配和缓分处理;78级的一个,也是原来的女朋友突然找上门来,结果是该同学的入党取消转正;有恋爱关系的,一定是分到遥远的两地,而且单位较差——也可以说是四年后严格地实践了当年书记的“诺言”,入学的第一次大会上书记就宣布:不要谈恋爱,如果你一定要谈,那么将来就一定要让你们一个天南一个海北。呵呵。

贴得不全很遗憾。我总觉得人到了这个年纪,会发现过去的一切都很美好。美好的东西怎么可以隐瞒呢?美好的东西怎么忍心隐瞒呢?当我想起那个曾经抛弃了我的那个人的时候,我的感觉是:哇,多么美好经历是。哈哈。
当我想起那个曾经抛弃了我的那个人的时候,我的感觉是:哇,多么美好经历是。哈哈。
同感童感。
没有被人抱腿痛哭,也是一种运气。不知老童当年有没有对人家死缠烂打。呵呵
哪天我也来追忆一下似水年华。
大兴兄很谦逊地说,单相思不是爱情,殊不知,对方为你很痛苦。
What is seen is temporary, what is unseen is forever.

舒桦,你在哪里?(五)

本帖最后由 桦树 于 2012-2-13 07:18 编辑

我昨天早上起来,收到好多封朋友的邮件,还包括路小昶的,都是嫌我草草收尾,不过瘾,有朋友还让我去和路长聊,问清楚当时的真实。

     我其实想表达的主题只是少年维特之烦恼,此为青春期少年的常态,只是由于个性不同,每个人表现的程度不同而已。舒桦与我都属“问题青年”,所以较为严重,也因此,陌生人见面会有感应,也是她和我的缘分。

     我多么希望舒桦的故事是我编的,这样就可以瞎写,让人物情节起伏。但可惜,她不是,这是百分百的真人真事,所以写起来很累,顾虑多多,尤其是写到当事人李风,我很怕给他找来不必要的困扰。其实,当我那天一冲动写完了第一篇的开场,并发表后,我就后悔了,不知道这算不算曝露了别人的隐私。

     可是我又不能不负责任地停笔不写,所以只好匆匆又写了几段,思考后,我决定以自我想象的推断内容结束,如果有错,责任也就自己扛了。如此,文章头重脚轻,谁都知道女孩大男孩两岁不至于有那么大的罪过。

     其实,只有记录真实对我才有意义,对创作小说我毫无兴趣,这可能和我对历史的理解有关,任何前世留下的蛛丝马迹,对后世都可能是幸运的财富。我们每一个个体都很渺小,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计,无丝毫自恋的价值。在大时代的动荡里,我们只能随波起伏,无法控制自我的命运,能够得到的资格仅仅是:我们是历史的见证人,大时代的见证人。

     当看到李风勇敢地跟贴,我眼泪都涌了出来,再加上路小昶的邮件和好朋友的鼓励,我终于决定再继续写下去。

     万万没想到,刚才我去万维网看了一眼,突然看见一个署名“舒桦”的网名在谈这篇的文字,本以为是哪个网友在恶作剧,打开一读,顿时泪流满面……

     她是真的舒桦……

     我有点儿受不了了,这太恐怖了,我把帖子转贴在这里给大家看吧……

     互联网真的改变了世界。


关于舒桦,你在哪里?

送交者: 舒桦 2011年05月14日16:41:00 于 [茗香茶语] 发送悄悄话


     我想许多人都跟我一样,有事没事上google,上百度,或其他什么搜索引擎把自己的名字打进去看看有什么东东,可是往往是彼舒桦非此舒桦也,然而前不久看到“舒桦,你在哪里?”的文字,冥冥之中觉得与我有关,一看还真是。

     不理解桦姐为什么要在三十多年以后,重提这些陈年旧事,是我们都“老”了吗?因为只有老人才要怀旧。

     是啊,第一次看到你是在332路车站排大队等车,你拖着重重的行李,几乎寸步难行,我注意到你,是惊异于你的清丽,也你周围那一大群大老爷们的视而不见而震惊,当然你目不斜视,只关注你的行李,拼了命地一寸寸往前挪,就连我主动出手帮你,你也只是默许,而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这就是当时的中国。我因此有一丝小小的失望,甚至委屈。本来我准备一直送你到人大,可是到了魏公村我就下了,而就在我下车的一刹那,我们的眼睛相遇了,你眼睛那么清澈,充满善意和淡淡的忧愁,我愣了一下,就被下车的洪流冲下去了。

     再去找你,是跟父亲怄气。

     你知道我科学家的新妈妈,其实我虽然开始对她加入我们这个家庭有抵触情绪,她也有吸引我的地方,我觉得她虽然没有我妈妈漂亮,但是她也很有气质,有威严,也很有大人物的“范”儿。而且她总是想方设法向我示好。上大学以后,我曾一度因为我的专业(塞尔维亚语)而迷茫,是她开导我说,南斯拉夫能在东西方阵营之外够独树一帜,肯定有它得天独厚的特点,中国今后的发展没准会以南斯拉夫为模式,等你毕业的时候,正是派大用场的时候呢。她的一席话让我重新燃起对对未来的信心。我知道谁也没有预示未来的水晶球,但是她的善意让我感动,我决定慢慢地学着接受她,跟她做朋友。

     岂不知一天我周日晚返校前,父亲却神神叨叨地把我叫到一旁,四处看看家里没人,才对我说,你要对她有所提防,她做的饭不要吃,她给你的水不要喝。啊,那她是什么人!那为什么你要跟这样的人结婚?

     妈妈走了,有父亲在,虽然他娶了新人,又建立了家庭,我并没有觉得我是孤儿,但那天晚上父亲的话让我觉得我真正成了孤儿。我出走了,但是偌大的北京城,我又能去哪里?而就在那个时刻,你善良和眼神浮现在我的眼前。

     记得一次你问我的名字,告诉你我叫XX以后,你笑着说,你应当是清澈见底的孩子啊,怎么显得这么深沉。我笑了笑,心想在你面前我就是清澈见底呀。。。。。。。



'你真的是舒桦,我泪流满面。。。。。'

送交者: 桦树 2011月05月14日16:50:33 于 [茗香茶语] 发送悄悄话


。。。。。。

以上是今天发生的故事。

......

刚才她給我发了一封邮件,刚刚,是这样写的:

“桦树:

谢谢你文章,基本属实,没说我多少坏话:)”


因此,我这篇文章就到此为止吧。
本帖最后由 老程 于 2012-2-13 08:02 编辑

舒桦的亲爹后妈可能都已作古,是亲爹疑神疑鬼还是后妈蛇蝎心肠都成了永远的谜。只有舒桦自己的孤儿感是真实的,可能是从小家庭条件比较优越的关系,许多寻常百姓家里的孩子不会像她那样多愁善感。
不是小说,但其中的悬念比小说还厉害。舒桦后来去了哪里?命运如何?当她想起往事的时候,是否也跟老童一样感慨说“啊,多么美好的经历”?

(⊙o⊙)哦,难道老童已经加入施国英他们的“狗仔八卦”阵营了吗?反思中………………
不是小说,但其中的悬念比小说还厉害。舒桦后来去了哪里?命运如何?当她想起往事的时候,是否也跟老童一样感慨说“啊,多么美好的经历”?

(⊙o⊙)哦,难道老童已经加入施国英他们的“狗仔八卦”阵营了吗?反思中 ...
童志刚 发表于 2012-2-13 10:06
舒桦后来去了日本,和我的高中文科班同班同学、法学博士丁某某成了邻居。
本帖最后由 zoufeng_1234 于 2012-2-13 11:04 编辑

大兴兄的文字中也提到过:10年后,他去东京的一个小巷里看望舒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