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讨厌具备一种天生的语感能力,这种能力不好训练,但要用得好还是需要大量的阅读、写作训练。第二篇长篇已经娴熟老练,真叫人吃惊。周泽雄说章诒和的写作似乎也是一种先天的感觉表达能力,我觉得小讨厌比她强,她的有些语气我倒是稍稍有些讨厌。
他好玩的事可多了,丫有个挺雅的名字:居礼。因他古怪事情太多我们至今还叫他“狗居礼”。上面那个叫“自虐的相亲”,咱再给你讲几个:

智救老地主
文革串联时狗居礼哄着一个四肢发达的哥们,说带他去济南玩。 ...
老程 发表于 2012-5-10 11:02
老程这些个料我都的藏好,都是素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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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小讨厌 于 2012-5-13 16:33 编辑
小讨厌具备一种天生的语感能力,这种能力不好训练,但要用得好还是需要大量的阅读、写作训练。第二篇长篇已经娴熟老练,真叫人吃惊。周泽雄说章诒和的写作似乎也是一种先天的感觉表达能力,我觉得小讨厌比她强,她的 ...
杨林 发表于 2012-5-12 16:50
我去搜一下章诒的。
自己感觉摄影工作对我文字的镜头表达是很好的锻炼,。我还是需要大量的文字练习,故事的想象,结构的编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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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讨厌平时生活中讲话就非常有独特的个性的,本身就具备语言天赋了。
刀子嘴  豆腐心  丫丫我是土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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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小讨厌 于 2012-5-15 22:49 编辑

(六)道貌岸然的人
一整个下午,我都在打字,我把这些年的荣辱情仇添油加醋煽风点火后告诉阿飞,他感同身受唏嘘不已,他现在给我的同情丝毫不比我在高三被帅哥踹掉时侯的少。我可以想象他在网线那头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叹气的。
我已经很久没有把自己的事情对某个人一吐而快了。
我去为自己泡了一杯茶。网络的好处是,你不用为自己的离开说抱歉,随你泡水还是上厕所还是接电话。
天色不知不觉暗下来,东面挂起了一个淡黄色的月亮,在远处高耸的群楼空隙间穿行,大如鲜奶蛋糕,最近我眼里看出来的都是吃的。晚饭时间到了,我想起了覆盆子蛋糕草莓蛋糕蓝莓蛋糕。
阿飞和我心有灵犀,屏幕上打了一串字:“今天女儿来,下午觉醒了。我带她出去吃饭。下周末我请你出来吃饭。”
ok。平时她是老人带是吧,周末跟你们?”我问他,他什么也没说,给了一个笑脸后下线。
又是一个寂寞而无聊的晚上,那种渗入心肺的空虚会让你觉得夜幕下的人都是行尸走肉。我塞了一张碟片到cd机里,那是《花样年华》的电影原声音乐,Michael Galasso作的曲子。大提琴磨磨唧唧地把张曼玉穿旗袍的背影往小弄堂幽暗的铁皮路灯下推去,然后雨来了,好像只有在下雨天怀旧文艺青年才能把胸中压抑多时的情怀全部释放,就像压力锅被打开,见到清澈的小排炖萝卜汤,撒上几颗绿色小葱花,顿觉纯洁得舒服了。
楼下女邻居突然发出持续的尖叫声,我侧耳听了一会儿,确定不需要去救她,那决不是有人要杀她的恐惧声,是什么东西让她欲仙欲死的。大饼开始学狼叫:“嗷,嗷嗷嗷。”这是狗从狼祖先那里继承下来的,大约跟今天的大盘月亮有关,月满之际,人容易情绪低落,或者亢奋,例子就是我和楼下女邻居。
我给父母打了电话,妈妈在那头不无担心地问我工作照得怎么样了,要不要回来住一阵子。自从我失业后,他们并不提我失业的事情,只是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爸爸甚至说他可以养女儿一辈子,那个时候我哭了,泪水像热带雨林瓢泼的大雨,那样困顿和无助。我说亲爱的爸爸,工作后我没靠过你们,今后也不会做啃老族。
父母永远是最坚强的后盾。
只是现在我需要一阵子调整一下,希望时间不会太长。
街道社区打电话过来问有个超市收银员的工作你愿不愿意做,我笑笑,回绝了人家的好意,那些老同事如果知道我在做收银员,脸上都会笑开花,我收拾东西离开的那天,几个被我白过眼的同事隔着厚厚的防弹玻璃和他们的眼镜镜片,冷冷地看着我,等我转过身去,对着我的背影冷笑,心里在拍手,恨不得把手拍烂掉。
离开法院那个没有心事的岗位,我去了分行网银,他们看中我在夜大学习的专业,需要一个既有银行工作经验又有平面设计知识的人,生完孩子的老处女说了一堆我的坏话,诸如“噢,vv 总是为轧帐工作带来麻烦。”“这家伙不太服管教。”“这姑娘太自命清高了。”当然这并没有影响我的升职。在高兴之余,我没料到其实那是一个更大的虎口,等着我往里钻,吞嚼掉我一生只有一次的青春。
青春这个东西和破处是一样的,常常在你还没准备的时候就被消耗了。所谓有准备,就是你完全可以自己决定在学校宿舍还是168旅馆,床或者沙发或者桌子,纯洁明朗的夜或者是色情泛滥的绵绵细雨的夜,你可以守身如玉到结婚当天,也可以和初吻一样迅速。至于那个男人,胖得瘦的老的嫩的有钱的没钱的高学历的还是大字不识一个的,一切皆在掌握。但是,实际上,每个人理论和实践严重脱节,你不可能再来第二遍。
网银总经理尤海波是个大独裁者,为了更好地管理员工,不至于将他架空,他推行“员工矛盾管理”,就是让下属之间像抢发情雌狗的公狗们那样,狗咬狗,打破头,每个人都跑去他那里打其他人的小报告,整个办公室充满了猜忌、偷窥和恶毒的诅咒,每个人都像太监一样希望得到尤海波的宠信,而他自己,则在分行分管行长屁股后头鞍前马后,不过是个更大的太监。
我相信自己,在内心某个深处,同时潜藏着野心和善良,只是自己还看不清楚,在职场上似乎还处于婴儿的懵懂期,我不会不择手段,因为连怎么用手段都不会。职场没有怜悯,所有人对他人表现出来的善解人意,不过是想获得旁人的认可的手段,在年底互评分中获得他人给予的较高评分。而我恰恰太会表现自己真实的一面,哦,不应该这样,原理是这样的,所以我们应该那样做。不懂得妥协的结果是成为众矢之的,如果在此之前我知道博弈论有关一个封闭环境如何保持平衡的道理,我就不会那么不随大流了。极端的局面是:众人争夺的资源是分行定额下发给部门的奖金,而奖金的分配权在尤海波,如果我表现的太出跳,取走了相对大份额的奖金,那么其它人可以分的份额就少,所以他们宁可灭杀我,来保证自己的奖金不至于最差,众人平均也比某个个体拿走大头要强,当然除了物质,还包括尤海涛对某个员工的器重程度。这种合作不需要结盟,每个人依照自己的心去做,就得出这个结果,人性使然。
很不幸,年底考核的互评中,我得了倒数第一。
如果你落后,那就是你的问题,尤海波在某次单独谈话中对我说。他告诉我对我曾经寄予我多么大的希望,甚至不理会老处女对他说的,我是一个难以管教的人,看,现在不得不信了。你知道同事们都在我这里说你什么,说你上班上网玩,做事拖沓,不懂得与人合作。
没什么好辩解的,我抽抽发酸的鼻子,抹一下眼泪,这些委屈,在没日没夜加班的时候忍住了,在这个不明是非的领导面前爆发了。凭什么让他看到你的软弱?我对自己说,你以为他是怜香惜玉的主么,几滴像春雨后从翠绿竹叶上滴落的水珠子一样清澈的眼泪能打动一个太监么?他还要靠员工保住官位拿着不菲的薪水晚上去夜总会榨小姐们的汁水呢!
我鼓起勇气,抽抽噎噎,打算解释他分派给我的任务需要收集很多资料,恰恰很多广告资料花花绿绿的,让同事们看着我是在不务正业,他们不知道我在干什么,您老人家还不知道么?才开口说了一句,他粗暴地打断:别解释了,同志们的眼睛是雪亮的。然后转过头去点起一根烟,向窗外望着,那样的冷酷,让我感觉像一只失了宠的小狗。
同事们都被“矛盾管理”弄得身心疲惫,怨声载道,不知道下一个被打进冷宫的会是谁,至少今年我为大家垫了底,他们可以稍微松一口气
坐在我对面的高个子大男生,心心念念想着要去巴黎留学,他是个基督徒,说如果我上了十字架,能够拯救众生,某天也必会复活。还送了一本圣经给我,我顺手打开,翻到的那页是《马太福音》的论报复:有人打你右脸,你连左脸都要转过去让他打。
哦,父啊,我实在还没到这个境界。如果我饶恕打我的人,他们能饶了我么?我不能肯定。
高个子大男生每周去教堂做礼拜,他说:你祈祷什么,主就会给什么,前提是你要信主,他给你的指引都是对的。他要去巴黎,天天祈祷,他人不坏,根据教义,我认为他没给我很低的分数,根据教义,别人给我很低的分数是叫我去走那扇窄门,那才是通向天堂的门。大多数人走的宽门,是通向死亡的。我觉得很难理解,因为我还年轻,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实践。
尤海波每天中午坐着自己的公车来上班,一般上午大家没什么事情,下午则事情一大堆,造成晚上加班,他在工作完毕后,会去酒吧这种地方一直呆到两点才回家睡觉。
“他老婆没意见么?”我们一群女同事凑在一起的时候八卦关于他的话题。
“谁知道,他老婆当初可是浦东分行一支花呢。”
“是组织上介绍他们谈朋友的,他以前到苏州河里救过人,虽然那人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死了,但是功劳给他记上了。这么年轻当处长这件事情有一半的功劳。他老婆的爸爸是某证券公司的头,这桩婚姻还算不错。”
“不错什么?老公天天半夜回家,独守空房。”
“那天晚上那个谁看到他自己开着车,车里两美女,不象老婆。”
“他年纪还轻呢,官途亨通,现在当然还要动脑子爬一爬的。私生活不检点,万一被揭露,对仕途有影响么?”
“上头的人说不定比他更烂,再说我们现在凭空说,又没证据。”
在恶毒的流言里,人人都刻薄,高个子男生说,当人类太坏的时候,上帝就会出现,就像诺亚方舟即将起航。
在某一年里,整个部门出了两件丑闻。
全市离行自动取款机需要有一个专门的部门去维护,尤海波主动拦下了组建新部门的任务,他需要更多的东西来行使他的管理权力,权力于他,就是每天出门前必用的须后水,人未走近,香味先到。他希望所有人听到尤海波这个名字,如雷贯耳,不需要见到他本人,就知道他的权力有多大。
部门成立了三个月后,隔三差五自动取款机轧帐后会短款,一开始短一两百,后来两三千。尤海波忙着写新成立部门的报告和业绩,这些红字全部挂在账上,没有人处理。累计金额达到八万元后,业务部门才着急起来。“总有一天被分行发现,大家统统吃不了兜着走。”业务部经理说。这离第一次发现短款已经过去了半年。
我和高个子大男生被派去检查所有的机打流水帐和监控录像,机打流水账和超市小凭条差不多大,一卷一卷的,从每天开机日志到关机状况逐一记录。我们在一屋子的凭条堆里拉扯着,像扯卫生纸,一边用肉眼分辨那些黯淡的数字,一边骂操作员连色带都懒得更换。至于监控,我们瞪大双眼紧盯,不漏过一个取款人员,尤其是他们点钱时候手指头挪动的次数,那是适合偷窥的角度。
每天查到要用火柴杠子支起上下眼皮,高个子大男生打个哈欠,说:明天再干吧,要不是凭条袼着身子不舒服,他会直接躺下来睡觉。
一个月后,我们把所有查出来的错账列了一份清单。那是下午一点,他半小时前刚到办公室,我想他应该已经泡好茶了,拿着报告去他办公室。
门开着,笔记本播放着某首大提琴音乐,是马友友的作品,时快时慢的旋律是下午另人厌恶的慵懒。
他穿着西装,一只袜子躺在笔记本旁边,一条腿竖着弯曲在椅子上,雪白的脚踏在座位上,低头剪脚指甲。
除了走进了男厕所,没有比这个更尴尬的了。如果这个时候我悄无声息地离开,不让他发现,是最好的结局,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事实是他抬头看了我,也面露窘色,马友友的那支曲子又正好结束,一阵沉默像蒸汽从我们两个头上冒出来,有那么一秒钟的安静里,我们都不知道怎么才好。
  一秒钟过后,我选择了撤退。进了办公室,我把报告塞到高个子大男生手里,让他过半小时后再去,他问我:你看清他刚才剪的是哪个脚了么?左脚?万一我进去碰到他剪右脚怎么办?
  我说:你现在就开始祈祷他在剪手指甲吧!
经过一个月的内部侦查,终于确定是一个负责去自动取款机收取钱箱的临时工,在轧帐的时候顺手牵羊拿走现金,手法简单到大家都想象不到。他把手伸进钱箱,从余款里拿走一沓,当然,他知道现金轧帐区的监控布在哪里,用背挡住了镜头,所以之前多次粗略地察看监控,并没有发现。处理结果是让临时工把钱款赔出来,解除劳动合同。
另一件倒霉的事情是,某天徐家汇自动取款款机把一百元纸币当十元的吐了出去,一箱子二十万,在一个小时内全部被取完,只有两个客户打电话来告知。原因是,一百元和十元的钞箱相互放错了位置。
部门上下乱作一团,就像在热水里做分子运动的盐,零乱而毫无章法。每个人都去追讨欠款,跑到人家家里或者单位,态度无比虔诚。
这两件事情,尤海波对上是瞒得死死的,开通报会的时候,他站在会议桌前,手里拿着激光笔,说:同志们,有些事情你们不要幸灾乐祸,虽然是操作员失误,和办公室人员没有关系,但是分行奖金是发给我们整个部门的,事情捅出去,今年年终奖整个部门都要扣。大家自己想想,捅出去有什么好处么?
那只激光笔在他手里被摇得乱颤,红色光点在整个房间的白墙上无头绪地乱蹿,他的心其实已如这只笔般慌乱。他的奖金可是大头啊,大家在底下互相使了些眼色,当然,从博弈论的角度,大家还是要把相互的利益保持最大化的。
我则很恶毒地把查账的结果,包括原始凭证复印了几份带回家私藏。
谁让上帝快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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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小讨厌 于 2012-5-14 12:38 编辑

这下清静啦,咔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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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帖主在版务的投诉要求,删除test在本主题下的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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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志刚 发表于 2012-5-14 10:50
谢谢童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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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小讨厌 于 2012-5-20 13:36 编辑

(七)离开你每天都是一首歌
一个礼拜很快过去,阿飞约我在一家本邦餐厅碰头,都是上海菜,浓油赤酱的,环境很吵闹。如果是陌生男人,第一次见面和我约在这种地方,估计我吃饱后拍拍屁股就走人了。至于阿飞,他情调之大俗,中学里就领教了,美国公司也没能让他的品味更上一层楼。
“西餐有啥好吃?不是薯条就是汉堡包,中餐技术含量高。再说你也不是大美女,讲情调够浪费。”他说,最后一句话让我有踢废他的冲动。
出门之前,我翻箱倒柜,真没发现什么合适的衣服,套了一件圆领汗衫匆匆出门。阿飞一直就是穿t恤加牛仔裤,这个行头保持了十几年。连徐家汇教堂后面都长出高楼来了,这份轻蔑,就像有个大个子站在三清道人的塑像后面竖中指。总之他还是一成不变。
这家饭店生意不错,左右两间大包房,一间在办婚礼,一间办满月酒,大堂里则由无数小孩的尖叫,男人的香烟味和女人咧嘴大笑的声音组成。我和阿飞说话,也是提了嗓门的。我没要饮料,我们一人一瓶啤酒。
我隐约觉得他也不太开心,当然男人的心事不容易说给一个女人听。
我举起酒杯,祝我们终于又比邻而坐。啤酒的泡沫带着重逢的快乐和放松。我继续向他说过去几年发生在我身上的一些事情,这些事情让我自怨自怜、无助以及思维游离。
关于后悔药,那是用来惩罚错误的一个空泛的词。在那段时间,我一直处于自省状态,我从自己身上寻找错误,寻找别人对我误解的理由,寻找尤海波对我不满的原因,寻找一切我自认为出的问题。人活着只需要别人的认同就幸福了么?我问自己这么一个问题。我是谁,他们是谁,如果我不在这个空间里存在,他们对我来说也是不存在的,他们是陌生人。或者我可以在人生的另外一个时间点认识他们,两个时间点里的我是不同的,那么他们对我的看法就会不一样。问题是这种假设没有实现的可能,一个四维空间对应的只有一个我,而且不可能重复。
和我结婚的那个猥琐男就是在我最虚弱的时候出现的。
那段黑暗的天天加班的日子,报表和文件拿到尤海波那里总是被退回的日子,我不知道如何才是个尽头,他说需要创新的东西,却又不去向上级部门申请一些创新项目,最后明白他自己也是摸石头过河,希望你们给他一些新的想法,好向上级部门邀功,至于能不能落实,没有人关心。就像elle杂志上的时髦模特们穿的衣服,艺术无关生活,他要的就是形而上的东西。而我永远只是在猜测他需要什么,并不是在做自己的东西,所以我们的利益点没有交集,特别不幸的是,发给我多少工资奖金由他定,于是我的职业生涯进入一个死循环。
美国两幢大楼被飞机轰掉的那天,我半躺在床上,想着明天也许又要被尤海波骂一通,二十好几的人了,被一个男人皱着眉头嫌弃得像一颗没烧熟的大白菜。他能一次性往夜总会小姐肉肉的胸口塞五百块小费,对我,可怜的奖金系数一降再降。我跑到落地镜子前,上下打量,没有丰乳肥臀,没有傲人的长腿,得,我指指镜子里面那个人,你连主动献身的资本都没有,又伸了下小手指头作鄙视状,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我只能继续卖艺不卖身。
电视里那两幢冒烟的房子,最初以为在播放好莱坞电影特效专辑纪录片。五分钟过后,那晃晃悠悠的长镜头透露出不专业的精神,解说词也不如预先编好的那么流畅,换了几个频道,都在放飞机撞大楼的特效,才知道这是真的事情。
第二天一早大家都在谈论惨绝人寰的事件,又担心有恐怖分子攻击我们这幢三十层楼高的大楼。尤海波一整天没有出现,大家都真心希望他坐在那架飞机上。
晚上妈妈告诉我,纽约的远房堂姐打电话回来,说当时她就在旁边的办公楼里,一夜之间,人生变得很简单,活着就是好。
我决定出去旅行一周。
猥琐前夫在这次旅行中趁虚而入,他出现的时候,我正带着愤世嫉俗和怀才不遇的心境进入丽江。这个城市利用一次地震重建,拓展旅游业,鼓吹逃离禁锢,和美国人鼓吹自由民主一样,迎合了大多数被羁押在摩天办公大楼里讨生活的年轻孩子们,以为去一次丽江,心灵可以获得升华。其实回去后,你还是你,你还是朝九晚五看着老板的脸色为了微薄的工资奖金低头哈腰。
我们走在进入上虎跳的那条长长的路上,旁边是一队其他旅行团的游客,猥琐前夫就在其中,他叫我帮他们几个人在“虎跳峡”三个大字前拍到此一游照片,他还用手扶住了石头,手及所触,才能感觉身在此处的真实。我们同行向里走,边走边聊。我想我银行的工作为自己加了不少分。
银行这份工作,是相亲利器。只要女孩子长得顺眼,什么人都会想找个人跟你配个对,就像玩连连看的游戏,妈妈阿姨邻居同事同学都是大玩家。在二十三岁至二十七岁的四年里,我见过魁梧的海军军官,瘦小的it男,前途光明的名校研究生,前途不太光明的同行,斜眼秃顶的大龄厂长。不可否认,这些人统统比猥琐前夫更值得信任,只不过是在婚后才发现。
就目前来说,我痛恨白雪公主灰姑娘海的女儿以及一切让女孩子对爱情抱有幻想的童话故事。
猥琐前夫个子不高,我想自己个子也不高,在太高的男孩面前我有点自卑,高中里那个帅哥巨大的阴影一直在我心里,我需要有点阳光,好驱逐掉那个长久以来一直驻扎着的小疼痛。
他有一张孩子气的脸,他喜欢说拿破仑邓小平都是矮个子,他宿舍的书桌上放着余秋雨的《文化苦旅》和几张肖邦的钢琴曲。妈妈告诉我爸爸在追她的时候特地学了一段时间的手风琴,两人关系敲定后,爸爸再也没碰过那个琴。
他桌上的几样东西,让我以为他真的知道些文艺小清新之类的东西。我正迷恋着肖邦的忧伤,到处收集他和乔治桑的爱情故事,为此还专门读了两篇乔治桑的小说,虽然我一点都不喜欢,只是想从这个女人的小说里知道,一个男人婆有什么手段可以抓住大诗人和大音乐家做情人。
结婚后,他那几张碟片和几本书就都不见了,也许搬家的时候丢了,也许扔了。实际情况是,他连肖邦和李斯特都搞不清,他一直指着李斯特的爱之梦第三首,说:肖邦这人也是神经病,否则哪里可以癫狂到写出这种听上去不知道在弹些什么东西的音符,他听不出高潮段落的旋律,而我在听高潮部分的时候感动得落泪。
作为外地来沪落脚的新上海人的父母,公婆很满意我银行的工作,他们儿子在旅行社工作,收入没我高,为了结婚,父母拿了一大笔钱出来作为房子付首付。婚姻这件事情,其实是一桩买卖,除了两个人之外的其他人,是谈生意的伙伴关系。我们这桩买卖,最后以我保留婚前房产,他们房产证上不写我的名字成交,贷款还需要我们共同承担。
虽然我父母完全不满意这桩生意,但为了女儿还是妥协了。
猥琐前夫有着矮个子男人常有的缺点,贪小,抠门,撒谎以及好吃懒做,当然这些都只有两个人生活在一起,对对方没有一点戒心的时候才会体现出来。每天下班前,他准时给我一个电话督促我烧饭,希望到家推开门就有热饭吃,吃完饭,跳进沙发看电视,看到天昏地暗,外头野猫都睡着的时候,他自己在沙发上也鼾声如雷。家里到处都是宜家的免费铅笔,以及毫无用处的超市目录册和塞在信箱里的房产广告、免费旅游钓鱼的小纸片。每天晚上我都在收拾他随手放置的棒冰纸话梅核瓜子壳袜子衣服和裤子。
vv,你知道么,你最大的缺点就是什么事情都要我催着你来做。”他坐在床沿上剪着脚指甲说。他一直担心由于我忘了关水龙头或者煤气上烧焦什么东西而把屋子淹掉或者焚毁,作为丈夫他从不帮我收拾,只发号施令。他用手把床单上的碎脚指甲捋到地板上,说:“帮我把地扫一下。”自己则继续看电视。
他的电脑里存储了整整一个D盘的色情照片,据说都是从公司两个要好的同事那里拷来的。那两个要好的同事,一个希望做黑社会老大,享受着屁股后头跟一堆人前呼后拥的快感,为此不惜信誓旦旦整天拍胸脯许诺给别人好处。另一个人是比他更瘦小的男人,有点像湖南卫视某节目主持人,尖耳小眼,和人说话时用耳朵对着你,不看年龄还以为他耳背,其实只是喜欢用眼睛的余光瞄人而已。
黑社会老大是嘉定本地人,斜眼看人的住棚户区,猥琐前夫和他们组成三人帮,一直想着相互勾结利用,从客人那里捞些好处。某次客人出境旅游,他们私吞了每人兑换两千美金的额度,从银行兑换后高价倒给黑社会老大老婆的上司。那两个客人就是这个上司介绍的,旅行回来东窗事发,客人找了几个人冲到他们旅行社,把黑社会老大打了,其他两个分别也挨了几拳。他带着青皮蛋眼圈回家,说:真倒霉,被发现了,赚的也都赔出去了。然后又往沙发上一跳,看电视。
好吃懒做的人都想一夜暴富,无一例外。我不知他从电视里学到点什么东西,只见他孩子气的脸在结婚后越来越圆,腰围也慢慢比臀围大,某天突然成了满身横肉,横财却一直没有光顾。
我离开银行的当晚,他哭成一个泪人,多么好的工作,我们以后怎么办?他用拳头猛敲墙壁,你个傻瓜,连金饭碗都会敲掉。我早说过,担心你会出某种事情,本来以为是在点蜡烛搞小资情调的时候烧着屋子,现在终于知道,命里注定的是你会把这么好的工作丢了。”
我手足无措,没工作了可以继续找,你也可以养我几个月,可是你个大男人哭什么呢?
一个月后,他通知我离婚。
“我养不起你。”他看着地板,好像是说给地板听的。
“你沉默了一个月,就是在背着我商量离婚的事情对吧?”我平静地问。
他点点头。
“可是我对你这么好,为你买菜烧饭洗碗扫地洗衣服晾衣服。”我尖起来,屋子里所有的墙壁把我的喊声反射回来,我的脑子开始雪崩。
“哦,vv生活是很残酷的,我也要为我的将来考虑,还有孩子。”
我跌落到地板上,在这桩婚姻内我极力想做到最好,不停地让步,再让步,容忍,再容忍。一切都是为了他妈的虚幻的爱情,爱情这玩意儿像下雪天落下来的雪,只有在空中凌乱的时候才美丽,落到手心就化,不过是一滩脏水,和从地上碗起来的脏水是一样的。当然,也可以这么想,如果我冰冷无比美丽的雪片就不会化掉,爱情还是爱情。
那句歌词怎么说来着,被爱融化的雪,别再轻易相信爱情,我是被爱融化的雪,缓缓流入你的世界,为你付出我的一切。
“神经病了。”苹果骂到,她不是骂猥琐前夫,而是我:“我一直都不喜欢他,你缺男人疼么?女人嫁人是投胎,恭喜你又有一次投胎的机会。”
苹果又问我:“事到如今,说吧,你们的性生活怎么样?”
我回顾了一下一年以来的关于这方面的生活,说:“我不知道算好还是坏。可能没有特别好,所以不知道怎么算坏。”
“他能让你到高潮么?就是说有一种深入到你心里的感觉。”她压低声音问我。咖啡馆里,人头攒动,旁边还有许多其他人。
“那我来引导着问你一下。”苹果咳了两声,清清嗓子,她怕说得太轻我听不清楚,反而要多问两遍。
“他能让你情不自禁地叫么?”
“不能,有时候我会假装叫,只想让他高兴点。而且他好像总是想着别的女人。”
“这算性幻想的一种,他只是想有点刺激,和看A片差不多的效果。”苹果欠身过来,离我更近一些,神神秘秘地说:“他那玩意儿的尺寸,你告诉我。”
我瞪着眼睛看着她,犹犹豫豫地伸出我的小手指头。
“我是问最大可以到多少?”
我伸出我的大拇指。
“从指尖到手掌根这个长度么?”
我摇摇头:“只有大拇指这么点。”
苹果笑得喷了一口热巧克力出来,她被呛到了,我赶紧去拿餐巾纸擦桌子上和她身上的热巧克力。
“算了。”她一边咳嗽,一边摆手:“我不用问下去了,你们肯定不和谐,国外有女人为了男人这玩意儿不达标要求离婚呢。离,找个尺寸大点的,这才对得起生活。”
所有的人都支持我离婚,就这样,我迅速接受了现实,收拾东西,带着大饼离开。
我转过脸看着阿飞,时光流回到现在,快得象一条瀑布,这不过是不久以前的事情。店堂里开始有客人离开,服务员收拾盘子的叮当声。
“你要相信,上帝关上了这扇门,又在别处开了窗。”阿飞说。
“可惜开的是一只老虎天窗。”我用手剥掉一只大虾的壳,把虾肉一口塞到嘴里:“我现在这么胖,开个老虎天窗,钻也钻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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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讨厌写情感的章节好比华彩乐段,很迷人。
写银行工作部分不妨再精炼一些,太技术的细节对一般读者来说太陌生。
小讨厌写情感的章节好比华彩乐段,很迷人。
写银行工作部分不妨再精炼一些,太技术的细节对一般读者来说太陌生。
施国英 发表于 2012-5-19 11:09
好的,技术性的东西我再改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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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个图章
    “可是你到现在还没告诉我你怎么有决心从银行辞职。”阿飞准备买单了,这是他最后一个问题。
“你也真天真,辞职?家里人谁会同意,虽然所有人都看到我在用一种懒散漫不经心自暴自弃的态度在工作,为了他们自己的心安理得,都不会同意我辞职的。所有人一生追求安稳平静的生活,所以你也必须这样。再生一个孩子,就可以等退休了。”
过程很简单,猥琐前夫决定花一笔钱去香港旅游。金融从业人员出入境需要上级部门敲几个图章,那个炎炎夏日,我需要请两个半天的假顶着烈日分别去办这些事情,如果你倒霉正好碰到领导不在,那得再请一次假,再做一次日光浴。
于是我跑进刻章复印兼卖文具的小店,付了五十块钱,搞定一个写有人事处字样的图章。
在猥琐前夫出港澳通行证办下来的同时,我的仍处于审核中。他每天打一个查询电话,说奇怪你的怎么还没下来。
我想也许是图章出了问题,但结果如何我不得而知,这段时间,尤海波没什么新的任务委派给我,我整天双手插裤子口袋晃来晃去,甚至觉得光拿工资不干活的日子还挺惬意。
又过了一个月,区分局找我谈话。
胖警官和我坐在小屋子里,一人一张凳子,我低着头。
“知道么,我们可以直接把你带进去拘留的。”
我继续低着头,就像高中数学老师时光穿越回到了我的面前。
“是的,是的,这样做是非常不对的。我坦白,我什么都告诉你。”
“我们把你的经济状况都查了,好在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没有大笔现金进出,没有不符合你这个年纪的不动产。”
“是是是,我没这么大胆子搞银行的钱,也没这个能力。”我想要不要挤几滴眼泪水出来,最终没有,因为似乎没什么能让我伤心得掉泪的。
“拘留所那种地方,你进去可就完了,那地方妓女杀人嫌疑犯都有,再说对你今后的人生影响会很大。”警官基本都有用眼神杀死人的能力,他一边说,一边用杀人的眼神看着我,我只能继续用头顶心去抵抗那个眼神。
哦,天呢,进拘留所。真进去的话恐怕会衬很多人的心意,我猜,包括老处女和那些给我打最低分的同事们。银行这个地方,人人打心眼里喜欢看到别人出事,幸灾乐祸是他们释放自己内心阴暗恐惧不安的一剂强心药,就像没胆子杀人的人,会去看血腥的暴力电影一样。老处女肯定会跑去跟尤海波说:看看我当初都跟你说过什么。
“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关键看你认错的态度了。你先写一份检查书给我,至于结果如何,目前我不保证,如果你们银行认为很严重,判刑也不是不可能。”
这句话真的吓到我了。我抬起眼睛,看了警官一眼,他目光如炬,火红的火焰顷刻间把我微小略带求情的眼光烧成灰烬。
我要失业了。出了分局的门,惆怅彷徨得像原野上被狼群驱逐的小狼,从此需要自生自灭。不过与此同时,我感觉自由要来了,这个秋天的落叶轻盈而调皮,虽然做了不那么体面的事情,但心情沉不下来,而所有人都认为你必须把心情沉下来。
“你总的装点样子给别人看看,别忘了最终处理结果还没出来。”爸爸妈妈一筹莫展。他们是良民,谨小慎微,很担心发生被人请吃咖啡之类的事情。“胳臂拧不过大腿,你现在做的只能配合。”
“行吧。”我说。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写几份认识深刻的检讨书,从政治高度到业务深度,从人生理想到失足后歇斯底里的反省,全部要在薄薄的两张纸上反映出来,要让领导看到,他们曾是苦口婆心教育一个年轻人在工作岗位上成为新时代有前途有理想有抱负的共产主义接班人,没想到年轻人自己一失足成千古恨,既浪费了领导对本人的期望,也亲手扼杀了自己如花的大好前程。
尤海波一如往常和人谈话的姿态,坐在会议桌那头,我坐在他对面,泪流满面。他吞云吐雾,目光炯炯,直视着我的眼睛,那种犀利,仿佛我不是在为刻公章这件事情接受质问,而是为了追究私下看到他在办公室脱袜子剪脚指甲的事情。桌上放着我的检讨书,旁边有另外一个同事做会议纪要。
我好像能听见他手腕上手表的“嘀嗒”声音,还有大楼玻璃幕墙外面飞机低空掠过的声音,这里离虹桥机场不远。
他对我的谈话大致是他曾经多么寄期望于我,一再拯救我的灵魂和精神,我自己一手把这一切弄碎后扔到肮脏的河里去,现在永无翻身之力,他甚至还提到我的猥琐前夫,据说你老公也帮不了你什么。天呢,我的私生活,也许在某些无意识的情况下对周围女同事抱怨过琐事,竟然可以像一颗毒瘤一样蔓延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传到他耳朵里,成了攻击我的话语。我没力气反击,也没资格,因为我犯罪了,于是我的人权和人格通通没了。
最后他掐灭烟头,在一个完全不对等的博弈条件下,他完胜了,他很自豪。
鉴于我良好的认罪态度,在分局接受处理意见的时候,胖警官拍拍我的肩膀:“为了不让你走到社会的对立面,这次只给你一个警告处分,这是我们能给你申请到的最轻的处罚了。不过你的工作肯定是保不住的,从下午开始,你可以找新工作了。”我突然理解那些走投无路的犯罪分子了,如果这个时候你没有亲人,没有生活来源,一切都是绝望的时候,自己的命又算得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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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这么着收拾东西离开办公室,几个同事在玻璃后面冷眼看着我,那一天我为三十二年的生活划了一个句号。这些年里,我唯一能做主的事情是学习了一样自己喜欢的东西,买了一间屋子,其它一概都是为别人。如果从此不用再为别人而活,也算一件好事。
我两个手托着腮帮子,回到现实中。“我的故事完了。”我对阿飞说。
“看得出事实上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好,虽然你自以为摆脱了束缚。”他拿过我喝剩的那小半瓶啤酒,给自己倒上,顺便叫了服务员来买单。
“我总得需要一段时间调整。”
“要我说,你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减肥,你瘦的时候还挺好看。”
我一拳打他肩膀上:“你别安慰我,我现在胃都撑大了,饭量大着呢。”
“我的意思是,能控制住食欲的女人,还有其它什么不能控制呢?能成功减肥的女人,定力相当强大,你内心也需要强大起来。”阿飞的表情很真诚,不像开玩笑。
这个时候只有九点钟不到,周末这个时间回家还太早。我们离开饭店,走到肇嘉浜路上,前面是宛平路天桥,我们爬上天桥,这里没什么人,我们趴到西面的栏杆上,前方是徐家汇中心地带,有着焰花般灿烂的霓虹灯,绚丽热闹,人群熙攘。
“你知道每个人都会有低潮的时期,不单是你。在我看来,你的生活实际上还是挺顺利的,突然碰到这么大的事情,容易失落。”阿飞说:“你之前一直不肯承认失败,中学那会儿你认为自己做什么事情都是对的,不入你眼的事情就是错的,我现在明确告诉你,你那个时候脾气好怪。如果不是你的满不在乎,你也不会去刻那个章子。”
我真想一拳头打在阿飞脸上。
他往后退了一步,“我知道你现在打我的心思都有了,如果你能这样蛮横地对你前夫,他不至于和你离婚,因为他根本就是欠抽。你看我真心为你好,倒要打我。”
我脸上浮了一个假惺惺的笑容给他。
“我不知道怎么来劝你,知道《我心孤独》这首歌么?”他很认真地问我。
我摇摇头。
“我唱给你听,歌词很符合你现在的心境。”
“哦,得了。”我摆摆手说:“你五音不全。”
他不理我,开始唱:

When I was young
I never needed anyone
And making love was just for fun
Those days are gone
Livin alone
I think of all the friends Ive known
When I dial the telephone
Nobodys home

“哟,还不错”我说。
“废话,我就是靠唱歌把老婆骗到手的。我继续。”
我点点头。
他忽地把我一把拉过去,左手抄着我后腰,右手托住我的左手。
“来吧,跟着我的拍子。”
“什么?”
“跟着我的节拍踏步就行了。”
他吊高嗓子,继续唱,这是曲子的高潮部分,有着激动人心的旋律:

All by myself
Dont wanna be
All by myself
Anymore
All by myself
Dont wanna live
All by myself
Anymore
Hard to be sure
Sometimes I feel so insecure
And loves so distant and obscure
Remains the cure

我承认这是一首很不错的歌,在这样一个满天星星,还有半个月亮的夜里,衬着那些像大大小小的钻石一样闪烁的灯火,我们在天桥上旋转。
当他唱完最后一个音符,晚风从领口钻进皮肤,我的脑袋贴在他肩膀上,泪流满面。
舞步停下,我和他分开,含着崩溃的伤心,他确实在我需要一个肩膀的时候,给了我肩膀。
他鼓励着拍拍我的肩膀,说:“没什么,没什么过不去的,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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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角私刻萝卜章,这等同于伪造签名,问题很隆重呐。在米国如何处理俺不知,在回归的香港这个罪名也许真要吃牢饭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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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程 发表于 2012-5-22 07:18
老程那天到上海?给你接风洗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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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程那天到上海?给你接风洗尘
小讨厌 发表于 2012-5-22 11:38
大约在冬季
(九)决定性的瞬间
人生就像波浪,有高峰有低谷,若要冲浪冲得高些,必在深深的谷底等待机会的来临。
“人生如果是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的水池子,我宁可去死。”这句话我在自己的博客里记录下来。
关于我的博客,反正也没人来看,每天有什么想骂的人,想吐的脏水,都灌在这里。我慢慢地往前翻页,看了下这一年,都是灰色的心情,还有几张恐怖照片,都是深灰色带点蓝色的调子,就像蒙克的《尖叫》。
今天是生理期第一天,略有些发胀的和从里向外扩散的疼痛,让我毫无精神,坠入深渊。楼下的女人又在叫,刺激着我的生理欲望。
男人都是视觉系动物,找到理想配偶的几率和你外观的赏心悦目程度成正比。我拿出尺子,撩开衣服,露出腰部,深呼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把尺子围上,二尺五。我又翻出早几年的照片,那个时候的我圆圆的脸盘子完全没有现在的赘肉,现在连眼皮都是鼓出来的,就像一只塞了太多料的肉粽子。
我就像一头自暴自弃的猪,不作为,并不是满足于现状,而是无力改变。
半夜里,我发现血流到了床单上,一圈一圈荡漾开去,身体因失血过多,渐渐由红转白,像一朵迅速开放的大红色罂粟花,全部绽放后,露出惨白的花蕊。
睁开眼睛,床上没有血,梦是一个真实,身体是沉沉的,肚子还在胀痛。半夜的焦虑,漫长深刻,周围寂静无声,就像在水下。
明天是新的一天。
在时间长河中,日子一天天漫不经心地流过,悠长而且平淡无奇,但总有一个决定性的瞬间,会让河道稍稍变换一个方向。
从明天开始,要控制食欲,要定时运动,最重要的,给自己一个工作。
我在凌晨起床,东方有点微弱的鱼肚白,打开电脑,在博客里写上“今天是一个新的开始”。
太阳高升之后,还是没什么好事发生。
不过下午差不多快到傍晚的时候,一个叫威廉的家伙给我打电话,问我周四有没有空去拍一场品牌鞋子的发布会。
“他们需要两个机位,一个副机位,要求不高,当然费用也不高,四百元六个小时,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我突然想起来,也许暂时可以接点摄影的活糊口。
一年前我买了一台入门级单反,一支广角变焦和一支长焦变焦镜头,以及一个闪光灯。只是为了在宠友聚会的时候可以拍拍狗。宠友中一群摄影爱好者聚集起来,隔三差五搞搞外拍活动,威廉那个时候已经是一个摄影工作室的首席摄影师了,拽到可以随时随地召到美女来当模特。
半年后,我陆续为一些朋友拍摄过婚礼和公司会晤,纯粹是出于对摄影的爱好,费用不算高,能贴补些器材钱也不错。干完活拿钱的时候,挺不好意思的,爸爸说既是爱好,何必拿人钱呢,你又不差这些个。威廉则很明确地告诉我,市场有自己的规律,你付出劳动获得报酬没什么好脸红的,生意就是生意。
至于他的生活,已近不惑之年还未婚,养了两只猫,据说前两位女友都是踹到他心里流泪,之后独善其身至今,不再找女朋友。我不能理解,根据常规青春电视剧和MV里的描述,男摄影师是众美女理想的恋爱对象。“我太正经了。”这是威廉的自我评价。
“难道没有拍写真认识的女孩子对你示好么?尤其,找你拍私房的。”其实我是想说拍裸照的。
“我是摄影师,又不是流氓。再说看多了,也没什么稀奇,生意就是生意。”他一口一个“生意”,坚定而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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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我们一起去了外滩十八号搂上的酒吧,那个品牌鞋子请了一个俄罗斯舞蹈团来做秀,领队是两个黑人,平常晚上在新天地的法国餐厅表演,整个一个混乱世界。现场的光线温柔妩媚地恰到好处,演员们托着或者穿着那些鞋子在我面前晃动着修长腿,一会儿扮梦露,一会儿撩着裙子跳康康舞,几次我都差点忘了拍照,以为自己应该去吧台拿一杯软饮来欣赏表演。
威廉捅捅我:“别愣着,多换几个角度拍一些。”
我不打算用一帆风顺来给我的这次拍摄任务定性,拍摄过程中发现了很多技术性问题,比如闪光灯直射拍摄对象,会造成人物惨白而背景黑暗,现场眼花缭乱色彩缤纷的灯光在成像后完全消失。另外有一些清晰度的问题给我造成很大的困扰。
在回程的最后一班轻轨上,车厢很空,车身哐当哐当往前,远处有些忽明忽暗的灯光。威廉拿过我的照相机检查成果,每一张都被他挑出毛病,我垂头丧气,总算最后他没说什么更让我丧气的话,还给了我一些鼓励:你需要更多的实拍经验,每一场都有进步,总有一天你的价格会和我的一样。如果十场以后你还拍成这样,就放弃。
第二天,我收到威廉发给我的邮件,标题写着“决定性的瞬间”。邮件内容包括他建议我看的一些摄影技巧书,理论书和大师的作品集。他写给我的话很客气:你已经有一些操作基础,系统地看一遍理论会更有帮助。
第一位大师是布列松,书店里所有与他有关的书籍,封面上都写着“决定性的瞬间”,原来是老布大师的至理名言。第二位大师是亚当斯,看完所有的评论,我只记住了他的那些照片保护了美国西部的自然风光,不至于被过度开发,至于区域曝光法,鉴于我当下的能力,还不能理解。
我告诉威廉这些东西看上去很让人头疼,他则严肃地告诉我很多前辈死在沙滩上,这一行竞争激烈,做得好也会很不错,就看你是信仰随波逐流还是用心拍摄,另外还需要不断地学习。
“你不想两百块钱拍一场婚礼吧?让那些人把你当混饭吃的婚庆工人。”
哦,天呢,两百块拍一场,我能想象那些四五十岁的摄影师,穿着缝有很多口袋的摄影背心,举着闪光灯到处乱闪的样子,背心口袋里装着散乱的五号电池,相机镜头盖子,以及擦镜头的绒布,他们热衷于拍合影和讨新人父母的欢心,假装很专业,嘴巴里可以报出一连串摄影家协会摄影师的名字,似乎和他们很熟,而实际上只不过在拍两百块钱一场的婚礼,结帐还很慢。
晚上我和苹果说,我打算以拍照谋生,看上去很帅。苹果说你真是疯了,这是男人干的活儿,而且说实话真没见过很帅的摄影师,为我们公司拍产品的摄影师看上去有点鬼剃头,头发油腻腻地搭在脑袋上,如果剃个板寸,那些铜钱状的裸露头皮就会被人看见。
“可是电视剧和MV里的摄影师都很帅,你只是没碰到而已。”
“那你告诉我威廉长得怎么样。”
“很普通,身高普通,长相普通,戴个眼镜。普通到走在路上你完全不会认为他是摄影师。”
“从威廉身上你可以看到现实和理想的差距,你新选择的工作也是如此。”苹果冷冷地说。
“可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够拿起来做的事情。”
见我坚持,苹果用紫薇星大法帮我算了一卦:“今年剩下的日子能遇到贵人。”
“呵,这东西。”我抓抓脑袋:“其实我只是想知道这件事情能不能做成功,最好算出我能挣多少钱。”
“人生充满变数,有的人如果知道自己一辈子会要饭,你认为他会选择活下去么?算命理只能告诉你一个大致的趋势。”
苹果和威廉也许可以走到一起,我突然想起来,苹果冷静,独立思考能力强,威廉和她有些相似的地方。我让她算算自己今年的桃花运,她轻描淡写地说算过了,到手的还要逃走。
我找威廉说要跟他学习一下后期照片制作,他在徐家汇附近租了一间民房做影棚,我带着苹果一起去。很多人第一次见面不会来电,只有相处久了相互了解后,有个人捅破窗户纸,才能成。我打算做捅破窗户纸的人。
影棚很简单,几个灯,几块背景布,按动电动开关“嘎啦嘎啦”卷轴卷几下,就可以换背景。墙角随便地放了些道具,有假花、牛仔帽子、红色高脚椅子,以及一些塑料袋里的衣服。我随便翻了一下,从其中一个袋子里发现了红色黑色白色的蕾丝三角裤胸罩和蕾丝长筒袜子。影棚里有个二十多岁的小哥助理,穿黑色紧身圆领汗衫,面色白净,皮肤皙白,豆腐一般的水嫩,可以隐隐看到手臂二头肌下青紫色的静脉,一张清秀的脸,文雅得如夏天里栖息在树叶上的蝴蝶。
苹果低声对我说:“这小哥不错。威廉是大叔。”
威廉并没有察觉我们另有所图,他一本正经地给我讲解一些ps步骤,我说某些软件似乎也能达到这些效果,他义正言辞地摆摆手:“如果你相信那些东西,就不要跟我学。只有Photoshop是王道。”我被他吓得不敢出声。
“人人都想走捷径,其实根本没有捷径。”威廉看我还算认真,继续说。
一个下午我很认真地听他说着,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教我这么多,是想在我面前展现一把肚子里的货色,来满足他的虚荣心,还是想教会我一些东西好介绍些单子给我做,顺便抽点介绍费呢?二者皆有可能,我只能用感恩的心态看待一切。
白皮肤小哥也走过来和我一起听,和我一样虔诚,只是他好像没有任何摄影或者ps基础,完全是一张白纸。他的腼腆让我想起法院里的曹小斌,当然,他显得更缺乏自信,有一种无助的卑微。
“你们不觉得他是一个很好的模特么?”威廉问我们:“你们看他的肌肉,我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身材没他这么好。他皮肤白,照片上反差拉得开,用黑色背景最好。你们没看到他的背部肌肉,也很不错。”他这样说着,听上去像是在说牛身上某个部位,比如牛菲利或者牛肋排不错之类的,弄得我流了点口水。
我注意到白皮肤小哥害羞地笑了一下,说:“自从我来到这里,威廉总是夸我,我常常觉得自己做不好,他还是夸我。”
“我是夸你的长相,好东西值得多夸几遍,下周我要帮他再拍一组写真,拍着玩,用一些新的想法和点子。你们一起来。”
苹果似乎对白皮肤小哥的兴趣更浓一些。
回去的路上我对苹果说:“我发现你喜欢长得帅的。”
“当然,我是视觉系动物,对外形的挑剔不仅限于男人对女人。何况我从不做梦可以嫁一个有钱人,只剩帅这一项条件了。”
对于什么是合适的结婚对象的讨论,我们持续了好几年。我一直追求平稳安逸的夫妻关系,而她,如果生命里不是一次能让她死去活来的爱情,她不会考虑结婚,前面三次显然不是那种爱情,当然那三个男人也没有要求她嫁给他们,最重要的一点,没有一个帅的。
目前为止,我们两个都在爱情和婚姻的战斗中失败了。苹果说自己还没碰到真命天子,我是遇人不淑。最终的结论我们在婚姻这件事情上都没长眼睛,她没看到中意的,我没看对人。
苹果提到一个做空姐的远亲,嫁给比自己大十二岁的加拿大籍华人,每天除了在别墅里照看两岁的女儿外,就是开着宝马X5送妈妈去搓小麻将。苹果为此愤愤不平。“不就脸蛋漂亮一点么,说话声音嗲一点么,书都没读过几本,从小被教导要嫁个有钱夫婿,现在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呢。”她把远房阿姨说成是鸡犬。
“人家梦想了,于是得到了。你从不梦想,所以没有。”我说。
“我只是从道德的角度去思考问题。Anyway,我梦想帅哥,怎么不给我?”
“人家男未婚女未嫁的,哪里不道德了?”我使出咄咄逼人的眼神。
“梦想嫁给有钱人就是不道德的。”苹果咬牙切齿。
“咳咳,嫉妒——是指人们为竞争一定的权益,对相应的幸运者或潜在的幸运者怀有的一种冷漠、贬低、排斥、甚至是敌视的心理状态。”我提高音量,对她念到。
“你从哪儿找到这解释的?”
“股沟,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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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摄影谋生了
开始摄影谋生了
老程 发表于 2012-5-31 22:59
老程换头像啦,赞的,赞的。超级强大的头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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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第二轮投票结束了没?你进下一轮了吗?
天涯第二轮投票结束了没?你进下一轮了吗?
老程 发表于 2012-6-1 10:45
下周一公布最终获奖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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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讨厌写的真好! 会写小说的摄影师,真让然佩服
傻人有傻福!
小讨厌原来是写小说的啊  真厉害 赞一个
小讨厌原来是写小说的啊  真厉害 赞一个
大老虎 发表于 2012-6-1 19:13
额,大老虎,小讨厌原来是拍照的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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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小讨厌 于 2012-6-5 14:47 编辑

(十)性感的拍摄
威廉为那个白皮肤小哥设计了两组造型,化妆师也是男生,左耳朵上钉了三个金灿灿的耳环,我很想把那些耳环拉下来,看看耳朵皮被扯破后会不会自己复原。除了三个耳环之外,他拥有一个整齐的洋葱头,就像《丁丁历险记》里的丁丁,粉色细竖条纹短袖衬衫和紧身七分黑裤子,浑身都有些金属铆钉,包括鞋子上。
“哦,你们要知道,拍婚纱的时候我帮新娘子换衣服,新郎们都不嫌弃。他们大多数会认为我是同性恋,而且有点娘,我当然不是,但不必为自己辩解,这样新郎们会有些安全感。我不会卡新娘子的油,有些新娘子喜欢和我聊天,把新郎以外的男人偷偷向我供出来,我是个正经人,嗯,正经人不会传话。”他强调自己的“正经”,生怕我们两个把他看成“不正经”的人。
洋葱头翘着个小兰花指头帮小哥画眉毛,不时对着镜子看左右眉毛是不是齐高,顺便看一眼自己的洋葱头,保证随时随地把有翘起意向的碎发压下去。化妆台上放了一堆彩色的瓶瓶罐罐盒子罐子,还有一个带着脂粉香气的箱子,让我们连着打了几个喷嚏,又忍不住去翻看,毕竟都是女人用的东西。
在化妆镜前一圈大眼睛灯的照射下,我们把箱子翻了个底朝天,有MAC打底膏,CHANEL蜜粉,植村秀和LANCOME的眼影,还有些其他叫不出名字的东西。
“哇,各种色系都有!”苹果尖叫起来:“这得要多少钱啊?”
洋葱头很享用我们的羡慕,得意之色浮上他的嘴角。他的第一个造型快做完了,是一个眼泪妆,正在为小哥贴上亮闪闪的白色泪珠,那是真正的透明塑料泪滴,为了照片的夸张效果,再加上白色闪粉,且只有右眼有,左眼是黑色的烟熏。
我说:“这黑色的烟熏会不会太浓了?”
“哦,不,这个是青黛色,不是黑色。”洋葱头纠正我:“你看他右眼,细眼线加清纯的泪滴,左眼是烟熏,比较强势和坚定,要的就是黑和白、柔和硬的对比效果。”
至于嘴唇,他涂了一个大红色,厚厚的那种。
威廉正在旁边布置灯光,被大红色嘴唇吓了一跳,远远地用手指过来:“嘴巴擦掉,照片低饱和为主,不要红色。”
洋葱头拿了化妆棉放到血红色上,又拿开,想解释一番,威廉头也不抬地说:“不要让我后期帮你擦屁股。”洋葱头使劲摇一下头,自言自语地说:“搞不好了,搞不好了,到底谁做造型?”
威廉的强势,如石中剑一样牢固。血红嘴唇终于消失,用了浅咖啡色的唇膏把原有的唇色也盖住。
小哥往眼睛里塞进两片蓝灰色美瞳,如果用手把他的额头和嘴巴挡住,双层假睫毛像两把桃花扇,中间夹着一颗大而圆润的蓝灰色核桃,梳妆台一圈灯泡射到核桃上,就有两个泪汪汪可人的仙女眼睛望着我们。我和苹果羞愧得无地自容,现在这小哥只能用“美艳”两个字来形容。
“我要这种男人的女性化,很硬朗,这种硬朗女人表现不出来。他还带点纯,所以可以用眼泪,毕竟年轻,再过十年就是别的眼神了。这种雌雄莫辨的混合体后期往冷色调偏,可以避免暧昧,那正好也不是我要的。”威廉给我们解释了一下他的创作意图。虽然我不太明白,但还是很认真地点点头。
他开始叫我调整灯光,什么主灯辅灯,一比二,一比四,叫我怎么调我就怎么调,谁让助理现在去做模特了呢。洋葱头把麦当娜的电子音乐混音版开得震天响,他不吃摇头丸,只有这种音乐能让他保持兴奋。确实,你想在那种节奏下昏昏欲睡,就像在水里做深呼吸一样不可能。
洋葱头最后给小哥戴上金黄色的假发,看上去就像玛丽莲梦露那种浅金黄色,只是比较长一些,齐肩,还有宽松的白色衬衫,挂满了细金属条。威廉叫他做的动作都是用手在脸上或者自己身上摸来摸去的,黑暗中,满屋子都是洋葱头用鼓风机弄出来的声音,他要把小哥的头发和衬衫吹得鼓起来。闪光灯如闪电一般地持续频闪,每亮一次,我可以看到那个女人般的男孩没有焦点的目光,散乱而渴望,渴望一个毒苹果。
“你觉得自己好意思做女人么?”苹果凑到我耳朵边上问我。
“是他不应该做男人。”
“他是黄鳝——雌雄同体,还自摸。”苹果恶狠狠地说。我能看到黑暗里,她眼里闪烁出来的略带敌意十字光芒。
灯亮了,第一组拍摄完毕。
我和苹果跑出摄影棚,好让他换衣服,等再进去,我看得目瞪口呆。
“哦,我的天,这叫什么呀!”
第二个造型又需要血红唇色了,威廉拿出墙脚的塑料袋,翻出大红色网眼袜子、黑色平脚短裤和皮靴皮手套叫小哥穿上。这次需要耳朵夹大大的金色环形耳环,肚脐上也要闪片,眼睛全部用青黛色油彩画成熊猫眼,假睫毛加到三层。
见我吃惊得夸张,威廉扔了几本《VISON》给我:“自己找感觉去。”
那是陈逸飞主办的杂志,自从他去世后,秉承一贯的前卫时尚风格,其实是先锋视觉艺术为主的一本杂志,很少广告,很多表现情色暴力以及彷徨不安的摄影作品。有很多夸张的造型,男的女的。有一组草原上的小女孩,其实也不小,模特应该有十八岁。那种空旷,永远只有她和她自己的影子,拖到地上的裙摆,一头垂落的长发,无助且迷茫,甚至能感到草原上的风,看上去她能飞起来,我竟然被感动了。
洋葱头换了一张音乐碟,是快节奏的JAZZ,第一首就是Nat King ColeL.O.V.E
小哥站到背景布上,大叫:“我要脱衣服了。”
他把衬衣两个袖子拉下来,顺势把整件衬衣举过头顶甩了两圈,随着糜烂的旋律扭了两下臀部,把衬衣用力扔出去,苹果为了他的几块健壮的肋排骨和八块腹肌以及豆腐皮般嫩的青筋尖叫。洋葱头在旁边起哄吹口哨,威廉的微笑里带着淫荡。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想着那个草原上飘忽的女孩,眼前的小哥在表现一种性感,反串的性感,有些滑稽,那是两种感觉我想。
威廉用黑白拍了一组,给我们看效果,有肌肉的模特结构复杂,灰部层次丰富。彩色的那组艳丽而富有挑逗,黑白的则去掉了些色情的意念。
“我需要输出一些挂在工作室墙上,配上白色宽边像框,再用白色宽卡纸扩一下边。”威廉看来很满意这次拍摄,又对小哥说:“要推荐你去一些模特经纪公司了。”
“噢,我不想离开你。”小哥对着威廉发嗲,我觉得有些恶心,也许反串得还意犹未尽。
洋葱头给我一张名片,说以后有活儿可以找他,我看了一眼那粉色的纸卡片,塞进牛仔裤屁股后头的口袋里。
威廉来问我觉得这样的拍摄有意思么?我说挺有意思的,尽管某些地方不太习惯,或者说有些不明白,就像坠入云里雾里,他说没关系,干多了就明白了,我朝他翻了个白眼,“干多了”,像说某些事情是老手一样容易让人误解。
最后我向他推荐苹果,有空可以来当当助理什么的,苹果欣然应允。
威廉问:“你为什么不来?”
“我当然来,我是说除了我以外,苹果也可以来。”
威廉点头表示同意。
离开工作室,苹果兴奋地眉飞色舞地在大街上大肆夸赞小哥,说刚才看得都要流口水了。她一直喜欢那种漂亮妖媚的男人。
“很帅,很帅。我终于见到我要的类型了。关键一点都不娘娘腔。”她像一个十六岁女孩得到一个梦露版的芭比娃娃那样高兴。
“可他比你小呢!”
“哦,vv,我只是说我喜欢而已,别的我说什么了么?”
好吧,确实没有。我知道她就是为了接近小哥,答应偶尔去影棚帮帮忙,我却是为了她可以有机会和威廉接触一下,看来使错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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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人有傻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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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草人007 发表于 2012-6-12 11:33
来啦,来啦,咔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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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明亮的未来

我去庙里请了一块开过光的吉祥物回来,其实就是一块小小的雕有花纹的石头,据说挂在脖子里可以避邪并带来好运。虽有些心理暗示的意味,但这种暗示带给我快乐,自从戴上它后,一切都变得顺利起来。

威廉开始带着我参加一些婚礼的和会议的拍摄,有时候是美女写真,婚纱,甚至人体。女孩子们愿意有一个女助理帮她们打点姿势和细节问题,比如T裤没有完全遮盖住要紧部位,或者从手指头缝里露出的乳头。威廉坚决不碰那些女孩子,所以美女们认为他是一个正经人,继续介绍闺密光顾。

我长了一个心眼,准备了一本笔记本,把当天摆过的姿势全部用简单的草图画下来。草图确实很潦草,手和腿看上去就像弯曲的火柴棒子,外景的云是没赶好的饺子皮,石头是涂黑的没赶好的饺子皮,最关键的树,无论梧桐香樟还是银杏,我都画成了没结果子的苹果树,就像幼儿园里画过的那样。

我很佩服威廉,在一棵树下,他竟然可以叫两个人凹出无数造型,和天上星星一样多,我既数不清星星有几颗,也数不清他叫那两个人凹了几个造型,如果相互对视、看镜头、看远方、看天、碰鼻子、碰额头、亲吻、睁眼亲吻、闭眼亲吻各自算一个造型的话。

两个月后,我开始独立拍摄一些写真。他是工作室挂牌的首席,自己也有客户,没档期的时候,推荐自己的客户给我,按单结算。照片后期他拿死死捏在手里,不肯放手,当初认真教我的那些不过是皮毛,深入进去的那些才是精髓,他讳莫如深,每次我开口打探,就像探究他一个人怎么解决自己的性欲那样不好意思,当然他不会告诉我。

“我猜他是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阿飞说。他给我的建议是,自己的能力赖不得别人,既然他能学会,vv你也可以,他这里的路堵死,可以找别的路,条条大路通罗马,就看你自己打算游泳还是随波逐流。

“当然,”阿飞继续说:“没必要当着他的面那么努力,毕竟还需要他给你口饭吃,在他面前低调些总是不错的。周易里的乾卦爻辞,初九说得好,潜龙勿用。等你到二爻,见龙在田,利见大人的时候,才是该飞的时候。”

“真神叨,尽说些我不懂的东西。你要拿它来算命么?听说这玩意儿随着研究的深入,你知道了多,不用眼睛看,眼睛会慢慢瞎掉。”

阿飞摇摇头,很认真地说这是哲学,拿来算命是糟践。

我把吉祥石头拉出来给阿飞看,说最近多亏了它,至少我开始有收入了。阿飞笑了笑,一有个寄托的东西,也就给点心理安慰。你还不如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我可以给你出主意。
我两个都要了。

这个世界信息传播很快,我可以从书店以及网络获得自己需要的东西。

我混了一个摄影论坛,在我眼里那里高手如云,摄影家协会的摄影家也有在那里混的,大家全部崇拜得五体投地,摄影家发一坨大便的照片,大家跟贴说:光影、色调均佳,精彩。或者:毒,德味,大师。有一个人反对,就会有一群人教育他:我们这个年代需要大便来证明自身的存在。拥有深厚文化底蕴的人,则用“观念摄影”“新锐摄影”“个人主义的表达”来诠释这张名为《证明人类存在之永恒及物质不灭之轮回》的作品。

当然实际情况并不都是这么极端,我从这个论坛学到了不少东西,也认识了一群爱好摄影的朋友,有职业的有业余的,有做器材生意的,也有想借此组织一些旅摄活动赚钱的,有正常思维的人,也有思维不正常的人。基本我会和正常人群呆在一起,从职业到心态到脾气都正常的人。很多年后,我们还会在一起讨论几倍的微摄镜头可以把苍蝇的腿毛拍清晰。
这是一个数码技术突飞猛进的时代,上万元的胶片机被数码机取代后,价格和销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下滑。玩胶片机的摄影师一时不能适应,统统倒在沙滩上。你可以看到一个大浪打过来,夹带着无数小鱼小虾拍到沙滩上,海水退去,留下整个海滩的小鱼小虾在沙子里吐着泡泡垂死挣扎。我幸灾乐祸地认为,在太阳下山之前,那抹末日的如黄金般灿烂的余晖下,他们会拖着高尚而修长的影子慢慢死去,在第二天依然灿烂的阳光里以及之后的每一天的阳光里慢慢被晒成鱼干虾干。

酋长听了我这番描述后,说:“这场景让我想起史上最壮烈的敦刻尔克撤退,满海滩的大兵。”        

PB说:“那些兵撤了,而他们死了。在我看来死了比撤退光荣多了。”

大头用他那双比常人大一倍的手鼓掌说:“特光荣了,特光荣了。”带着点坏笑。

说这话的时候我们正在茗岙的某座山头上架着三角架等日出,凌晨三点多。夏天的凌晨,水雾侵入皮肤,有些凉撤身体的寒。远处山脚下的村庄有一个朦胧的影子。
酋长是论坛版主,性情随和。他拥有的镜头数,是我们另外三个人拥有的镜头数总合,而且每次外拍,喜欢把那个国家地理的军绿色摄影包塞满镜头,长焦广角定焦,统统塞上,直到塞不下。“谁知道会出现什么意外情况呢?也许在拍景的时候正巧碰到有侯鸟,所以必须把那个600的头子备着。”这是一支会让外行人当作望远镜的头子,有我半个胳臂那么长,真正的大炮。如果要显摆,就把遮光罩罩上去,这样又可以增长二十公分。如果不是塞不下,他会把微距头也带上,没准哪里的蚂蚁找到一只死兔子的眼球准备搬回蚁穴,那必须拍下来。
PB是佳能的粉丝,只用原厂镜头,拒绝对佳能器材的任何诋毁,时不时跑去尼康论坛参与一些诋毁尼康的争吵。经常引得尼康用户跑到佳能版块来骂街,从那些没水平的脏话里,PB得出结论,尼康用户都是没头脑的热血青年。既然没头脑,也出不了好片。他自认为很有头脑,“拍摄前必须做好功课”他说:“为了这次拍摄,我作了几种曝光的准备。一是对着太阳曝光,二是对着云,三是对着下面的村庄。我已经能够得知每个曝光出来的结果了。因为亚当斯那本《区域曝光法》已经被我翻烂了。” 我很崇敬地望着他,就像望着亚当斯本人,想自己应该去把哪本书翻烂呢?

大头用的是佳能5d,他一直很懊恼5d的对焦系统,太坑爹了。在听了一年两长两短的“滋….滋….滋滋”的对焦声后,他决定全面启用手动对焦镜头。“破罐子破摔了。”他说。他下了狠心买了蔡司和莱卡的镜头,用转接环拧在佳能的机身上。我们担心他为了保证对焦的准确率会浪费一点大光圈的景深,将不会用到F2以下的光圈,他却很淡定地说宁可浪费一些快门。他用的那款机型快门设定次数为十万,有一次为了拍一个草地上奔跑的小孩,连续按了半分钟,你会以为快门声音是远处某架机关枪发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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