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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宗教
宗教人格和艺术人格最大的区别是前者倾向于解决问题,后者止于感受。当然艺术有时也并不止于感受,它也给灵魂塑形,但不是塑造得更好,而是塑造得更像,更真,更典型。总体来说,艺术没有用,有人关注灵魂需求,有的人则关心实际生存,两种需求有高低无对错,总有人有本事偏于一隅,我感觉这种人可以不需要宗教。
求生好像根本用不上宗教,求生应该求事业,求家庭,求商业,求制度,求政治,求革命才对,求啥宗教呢?只是生存何其难,你求成功了,如果死亡还如影随形呢,如果恐惧挥之不去呢?你没法只是求生,你得求永生。永生听起来是灵魂的事业。艺术倒是真的关注灵魂,但是艺术弄不好就是求死,不仅仅是物质上的贫穷和死,也是灵魂之死。
艺术有极大的力量,摧毁道德,扰乱律法,慰籍心灵,它是一位体贴的亲人,永远不会掉头离去,它与伤痛同在,永远站在鸡蛋那一边。但是艺术不试图解决问题,它得守住自己的门户,守住柔软,守住个体、感觉,否则它就得输,多出一步就会进入对立面,摇身变成新道德。艺术最好只是一双眼睛,它只是看,看着饥渴但不提供水源,看着伤痛但不救死扶伤。艺术是母爱,教给我们一种眼光来爱自己,尤其是爱千疮百孔的我们自己。
艺术偏于柔和,象月亮,能够引动潮汐,却没有足够的光和热。艺术懂得和理解你,但不告诉你下一步该怎么做,即便你在痛苦中循回往复,艺术也绝不会抛弃你。如果你满足于此,我想你肯定不需要宗教。是的,一切都是无解的,乏力的,除非……除非灵魂与物质同源,本是同根生,本不应该煮豆燃豆萁。
除非灵魂之路也是生存之路,否则一切成功都缺乏号召力,上升和下坠几乎是同一条线路,完全分不出彼此——这就是人生的虚无荒诞,所罗门说的,无意义,彻底的无意义,我们全部的人生超越不过一本传道书。
所罗门之苦苦于不满,若要满足,这一口如何求得。我所求不多,如果说求生是骨骼,求美是血肉姿态,只要能够站立得住,还站立得有美感,我想有朝一日灵魂枯朽也无妨,我也不需要宗教。这种愿望倒真不一定需要神来解决,偶像也可以,不一定是木头雕刻的那种偶像,也可以是活生生的人,伟大和完美的某个人。
当然首先这人不能是我,这实在太寒碜了。一个那样的人,他得和我不同,他做到了,而且承受得起崇拜,自己不觉得寒碜。这样的人,我不曾遇见过。不是他成功得不够,而是灵魂的自知与坦然受拜总是矛盾。
不能只是看起来很美呢,就算你愿意装到底,艺术也会揭穿它,这家伙眼光毒辣辣,嘴巴爱使坏。
这就是我所经历的,除非你们也是这样,否则就是我错了。但如果你果然一直很渴,就会去寻找水源来缓解它,这条道路覆满落叶,大虫说,即便熟悉的爱情也找不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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