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的一天,我应邀到沈阳市体校(滑翔机场南墙外),跟省科协赛足球。我方除一名编辑和我之外,其余皆为图片社二十郎当岁的小青年。他们不知江湖险恶,竟敢代表文联参加省直机关大赛,结果遭人痛击,输了个七比零。没辙了,只好灰头土脸地回来搬救兵,逮谁搬谁,多多益善。看上去,他们未必指望我有多大道行,只要下半身齐全,能上场顶一阵就成。但我仍很高兴,有龙头老大被请出山的满足感,遂把破茶缸往桌上一墩,绷脸说:干啥呀,下手这么狠,欺负咱大清国没人哪? 开球前,新组合的文联队又抻腿又扩胸,整得挺像那么回事。对手不摸底,直往这边窥探,我方一小伙儿就得意了:看什么看?害怕了吧?没事,弃权还来得及。 然而,图片社这帮家伙的水平实在太差,比我想象的还差,开赛没五分钟,就在禁区手球了。手球不要紧,动作小点儿,裁判一犹豫,也就混过去了。偏不,偏要整得挺明显,跟带球上篮似的,裁判再业余,脑子再慢,也看出来了,嘟噜一吹哨,罚了个十二码。 我是守门员,只好代人受过,干挺着挨打。幸而罚球者不大自信,怯生生的,将那球朝大门正中踢来。球速也不快,足够我反应了,反应不过来也没事,反正那球是奔人来的,想躲都躲不掉。于是,我下意识地伸出臂膀,胡乱将球挡出大门。身后,我方板凳队员和看热闹的群众齐声喝彩。一般遇到高人才这么喝彩。 然而不到十分钟,险情又来了。我方后卫没球时挺镇定,一得球就发蒙,不知用大脚开向两边解围,反而将球傻乎乎地传到中间,刚好落在对方前锋脚下。开始,那前锋特不理解,以为其中有诈,想了一会才明白,一明白就如获至宝,飞速运球而来。慌得我方几个后卫屁滚尿流,手足无措。 双方一番混战之后,皮球渐渐逼近大门。我学国家队门将模样,弃门出击,上前封角度。这时后卫又把球得到,见状捅了一脚,像是回传给我,可是皮球慢腾腾的,居然再次被对方截获!截获者一点儿也不谦虚,得理不让人,举足劲射,球擦过我的左手,悠然滚入网窝。此时此地,换了意大利的布封也没咒念。我这个气啊,心想这些后卫忒不像话,给人的感觉简直是为虎作伥,助纣为虐,帮屠夫磨刀烧水架砧板,然后拍拍同伴脖颈,诚恳地说,咱主动伸过去吧,别让人家太费事。 然而,更糟的还在后头。临近上半场结束,我方后卫虽是年轻化结构,但体力严重不支,萎靡不振若八旗子弟,蔫叽叽的,喘吁吁的,几乎不做什么阻拦。唇就那么亡了,齿想不寒也不行。常常是我一个守门员,单独对付两三个如狼似虎的前锋,场面极悲壮,极像清朝末年。过去对“宰割”徒有字面印象,现在有切肤之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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