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从来没有过像这个2007年的元月这样糟糕的新年伊始。 刚放完假上班没有几天,就开始感冒了。无非是鼻塞、头昏、乏力,可是学期还没有结束,还必须上课,顶着吧。 一个星期过去,感冒症状逐渐的消退。过了一个星期的好日子。 在一天面试了36个学生后的那个晚上,再一次感冒来袭。 这次不是那种熟悉的感觉了。 怕冷,家里开了空调,身上穿了棉袄,还是冷,从骨头里冷出来,人索索的抖。头疼,从脊背到后脑勺,就像是上了铁箍,任何一个动作、色彩、声音的刺激都像是在敲击这个铁箍。喉咙肿胀到好象只有一条线的缝隙,需要不停的喝水来滋润。鼻腔、咽喉里不停的分泌出黏液,吐不出、拧不掉,就粘在已经狭窄的嗓子眼。睡觉不是休息,变成了一场吸气与吐气的战争,无论哪个卧姿,几分钟后黏液就堵住了呼吸,咳嗽、喷嚏都无济于事。更讨厌的是一会大汗淋漓,一会身冷如冰,电热毯关了开,开了关,一夜不得消停。 坚持了三天,完成了一篇紧急的稿子、改完了两个班级的作业,终于受不了,决定要去看医生了。 两年没有进医院,如何用医保卡挂号还要人指点一番。周六的下午,医院里的病人不多,很快就坐到了一位女医生面前。她问了几句后,用听诊器听了几秒钟,就宣布我所担心的气管或双肺都没有问题。 “上呼吸道感染”。 “是病菌还是病毒感染?” “病毒的。” 问答的同时她已经熟练的从电脑里吊出了7、8种药物,只有一种是头孢抗菌素,其余的都是中成药。 “大量喝水,服药量加倍,中药的药效很小的。” 拎了一口袋的药,回家了。熬不住上网看了一下,天涯上有个北京的小伙子记录他上个月的感冒,为期10天,症状几乎和我完全一样,只是我没有发高烧,体温没有上升到38度——超过38度的体温好象是在20年前有过一次。 每晚根本没有休息,白天还要挣扎到学校去改卷,办事。昏昏沉沉的过日子,每顿喝稀粥,浑身软绵绵。 熬到了第7天,终于比较好的睡了一觉,早上起来觉得赶不错。可是内子却开始发病了,症状与我7天前完全一致。 我自己觉得可以了,做了点家务,安排内子难得的休息一上午。可到了下午,一坐下就再也不想起来了,头又开始剧烈疼痛。 内子第一天晚上体温38度多,出了一夜的汗。第二天自以为好了,可是洗完澡不久就开始发冷,量一下,还是38度。 也是坚持了3天,体温高到39度以上了,不得不陪她到附近的一个社区医院去看病。 我走路还是脚高脚低,内子更是天旋地转,两个人牵扯着到了医院。门口有专门的“发热预诊”,量一下,39度4,正要去挂号,那预诊的女医生却拦住,拿出一堆表格要我们填写,记得第一张是有无接触过家禽,第二张是地址电话,第三张是要签字的,签完一看,上面写着:接卫生防疫部门通知,本地区38度以上高烧患者一律到某某医院就诊。 找了个熟悉的医生,她也表示这个规定不好违反。两个人只好回到寒风凄厉的街上,等了10分钟,一辆空车也叫不到。只好慢慢的走到那个指定医院去。 果然有专门的“发热门诊”,重新预检,量体温,挂号。一路沿指路牌转了好几个弯,终于到了一个新装修的诊室前,门把手上缠满了浸透消毒水的纱布。 病人倒并不多,进去就能看。只有一位口罩戴的严严实实的年轻女医生。同样的几句问话,瞥了一眼内子的喉咙,用了一下听诊器。开了一张验血单。上一层楼缴费、验血,拿单子下来,还给女医生。 “上呼吸道感染”。 “是病菌还是病毒感染?” “病毒的。” 药单也已经开好了。内子迷信打“吊针”,问了一下,女医生马上声明:“这是你自己要打的呵。” 一针退热针后,吊上两小瓶的抗菌素。我们在专门的发热门诊的输液室里坐着,看见房间里还准备了呼吸机之类的抢救设备。我也累得不行,内子输液打瞌睡,我也打瞌睡。近两个小时里大约有5、6个同样的病人出入,完全是同样的程序,只是没有人输液的。 到今天,我已经被这场感冒折腾了整整12天,仍然咳嗽、头昏、乏力。内子也已经是第6天了,体温仍然是37度6、7分,还是怕冷与出汗交替,无法躺卧休息。 到今天为止,上海没有哪一家新闻媒体来报道医院里已经设立的这个专门的“发热门诊”,也没有告知发热病人要集中定点就诊,我们的病也一律称之为“上呼吸道感染”。是流行性的吗?无可奉告。有治疗手段吗?实际上是没有。 生病的时候很难集中精力思考略有点严肃的问题。今天出来开会,在领导们轮流报告的时候,为了忍住瞌睡,不由得思想开点小差。 一个世纪以来真正深入人心的哲学大约就是庸俗进化论了:先进必然战胜落后!落后必定挨打!高级文明战胜低级文明!低级=落后=挨打=灭亡! 可是病毒这么简单的生命形式,不过是蛋白大分子,都没有办法自己进行自我复制的“低级生物”,对付我们这样的“高级生物”却是如此的有效。 它散布在空气中,潜伏在我们的鼻腔里,一旦我们受冷减少了鼻腔的血液供应,它就乘虚而入,立刻在我们的身体里大肆复制。我们那“高级”的免疫能力根本就无从对付,只好盲目的提升全面的防御排异功能,升高体温,分泌大量的黏液,而这正好为复制的大量的新生病毒提供了出外寻找新的宿主的机会。它并不想杀死我们——我们死了,它们也就无法继续复制了——它们设想到了高级生命体的这种反映,正好借着你的反映继续传播复制,我们自以为是的“高级生命”,在病毒看来,不过是它的复制工具而已。 究竟是谁在打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