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一篇真名才子于仲达评论文章 女性经验的疼痛与书写——评阿琪新书《落花流水》 于仲达2007-05-21 15:59:44 女性,某种程度上,永远的处于被动和弱势地位。几千年来,没有一种文化传统可以让女性获得精神庇护。五四以后,女性开始踏上个性解放的道路。她们明白,女人只有学会独立的生存,摆脱对于男权和家族的依附才不会葬送自己。从觉醒出走的娜拉,到被丑恶势力毁灭的子君,佯装狷狂的莎菲,再到获得经济和精神独立的阿琪,女性的精神自觉在慢慢建立,女性的精神空间在不知不觉之间得到扩展。 但是,却很少有人真心去问,女性在摆脱生存惯性的同时,承受了多少生计的苦难和灵魂的折磨?她们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多少? 经过失望、煎熬、痛苦、无奈、挣扎、孤独、思考,最终走回平淡时,在这个男权依旧的社会里,独立似乎成了一种讽刺。 阿琪以女性细腻独特的视角,切入当下的日常生活,撷取情感的细节,冷静地还原了女性当下真实的处境,读来刺痛人的心扉。 我是在朋友的聚会上,第一次见到了作家阿琪:朴素,明净,清瘦,端秀,温和,沉默,甚至微微有些疲惫。回答问题时,常常要略加沉吟,说话慢而平稳。阿琪过着一种非常安静、沉湎内心的生活,跟这个喧闹的北方城市似乎有些出入。 她的散文是以女性个人的真实感受出发,内涵着一种对于自由精神,个人独立的追求。什么是“女性视角”?大概是不以男性中心的 眼光来看自己,女性以自己的身体、情欲、情感及独特的性别经历“个人化写作”吧,这与追求宏大思维的男性写作是不同的。阿琪的文字从来没有远离当下的想像,也没有耽溺于自己的私人内心,拒绝凌空蹈虚,她消解了虚幻的诗意。她明白生活的艰难,懂得自己设计自己的生活,实践着至情至性的人生哲学。在她笔下,穿衣,吃饭、打车,开车、买房、相亲、聚会、约会,一个眼神,一次谈话,一点落寞,一种恐惧,一种悲悯,一点抑郁,还有寂寞、无奈、无根、悲痛、思乡、孤独等等。点点滴滴,用她的话来说 ,那都是人生的困难。她有着一种对细节精确书写的能力,一个妇人,一个老人,一个手艺人,一个乞丐,一个男孩,在对日常生活中,思考中,建立自己 独到的眼光。然后在细节中呈现生活真相,无时无刻都处于“在场”之中。相比那些迷信“生活在别处”的虚假灵魂来说,这样的心灵是真实的,有力的。作为一个自食其力的女性自由职业者,她与时下那些一方面追求高贵不愿同流合污,另一方面并非活于真空,必须面对世俗时陷入精神分裂状态的男性知识分子,形成了鲜明对比。她是那种走出假眠状态的女人,饱尝世情冷暖,已经学会了在没有依附的生活里承受压力,让心灵接受一次次的打磨。对于生命与情感,她是如此地执著与认真,难怪她的文字干净,节制,感性,精致,利落,人性。不枝不蔓,纯粹白描,没有矫情和自恋。她真诚地努力恢复对真实、朴素、细节、此时此地的生活等事物的挚爱,细小的情节里又流露出大的气象,从而没有在风沙荒漠的城市里干枯。 她一边切近着平淡凡俗的日常生活,一边又保持着出乎其外的洞察和自省,有着张爱玲的精致,却扬弃了冷漠、苍凉、刻薄。对卑微的小人物有着感同身受的爱,对多年北漂生活有着艰辛的体验。她清醒地意识到个体的悲哀,人生的残缺,书写笔下人物的时候,往往带着温情的善意。但噬心的疼痛又鞭打着她,时时作着灵魂的拷问,因此,她的文字较之一般的“小女人散文”有着切肤之痛。 女性的性别的确对她形成束缚与障碍,在现实中遭受的困扰、窘迫、绝望,也使她遭受和感受到了更多个人的“疼痛”。那不是一种精神的假想的痛,而是一种真实的生理的疼痛。在不少文章里,阿琪谈到对婚姻和男性的看法,她无疑是对人性持悲观态度的,只是在看透了生活和情感的本质以后,她如何达观的生活下去呢? 周作人先生说,评价一个男人品格的高下,一是看他对待宗教的态度,另一是看他对待女人的态度。我深以为然。如果你是一个男性读者,通读阿琪的文字,可以学会怎样理解女性,从而尊敬女性和热爱女性;如果你是一个女性读者,则可以学会一些自我保护的生存智慧,增强抵御伤害的能力。 张爱玲说: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女人的生活,终究逃不过命运的手掌,她们是命运手掌上的一粒灰尘。阿琪用《落花流水》来命名她的新书,可谓是她对当下生活的切肤感受,一种清醒中的落寞与无奈,隐含着一种心灵的隐痛。 爱情在现实面前,显得那么卑微和脆弱,女性单身或许并不是智性的选择,终究是要找一个好的归宿。当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候,多少次刻骨铭心的记忆,多么让人心痛的经历,却躲不过黑暗中的痛哭。她能承受的了吗? 当下的社会,人们都在按照某种惯性的思维生活,那就是:活着、发财、享受,这是一种地球人大都据此生活的理由。“上帝死了”,荒诞的大幕拉开,而灵魂深处,空乏得一无所有。让人痛苦的是,我们一起参与了这荒诞。 在一个一切以实用精神为主导社会里,人们变的不再相信理想,也不相信谎言的时候,于是,文学没有了栖身的空间,文学连自己也无法拯救,更无法拯救相信文学的人们了。这时候写作的目的是什么呢? 当下很多作家谈不上灵魂写作、生命写作,当创作丧失了对生活的敏感或疼痛感,把创作变成了制作,批量化地生产,流水线作业的时候,文学就不会有什么真正的生命了。很多作品没完没了地写油盐酱醋和一地鸡毛,缺少一种精神关怀和人文关怀。 阿琪认为,写作是为了捍卫内心的丰富性,抗拒无处不在的缩减。真正的写作都是源于一种心灵的遭遇,一种对人类生存的巨大的感知力。作家的责任是对人类生存境遇的深刻洞察,善于表达精神纬度的作家能够做到把故事从趣味推向存在。阿琪的许多文字表面上书写的是生存之痛,深处却是直接抵达人类存在之痛。阿琪在固执地用一种女性独有的方式打量着着这个世界,却总能从最细微之处打动着你的心灵,让你于压抑的心的起伏间,却又极为不舍地读完她的作品,感受人生的荒诞与无奈。 对于虚无,大致有着两种应对方式,一种如鲁迅,“惟黑暗和虚无乃是实有,偏要向这些作绝望的抗战。”勇敢地面对虚无,积极地寻求,寻求中对时代有批判,有药方。另一种则是躲避虚无,像张爱玲。“她有足够的情感能力去抵达深刻,可她却没有勇敢承受这能力所获得的结果,这结果太沉重,她是很知道分量的。”敢于在不完美的当下生存,坚持一种女性价值和信念,是需要一种探索勇气的。至于阿琪,她在独自承受了沉重的生存压力的同时,是否能以江南女子柔弱的身子抵抗精神的重压呢?是否能告别身体和灵魂的漂泊? 她,都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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