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自己常嘟哝的几句话与注解

“悲观地思索,乐观地生活”

    “悲观地思索”意味着不再对人生抱有期待与幻想。在秋天的心境里,看到个人是如此微不足道;人性的弱点覆盖了绝大多数时空,仅仅间或闪光;悲剧或闹剧写就历史,沉默与湮没象每天的日子一样平常。落木萧萧时节,热情与梦想的膨胀,随荷尔蒙的减弱而逐渐消亡;天苍野茫之间,感受面对着世界的谦卑,又怎能不宽容自己与他人蚂蚁般的营营扰扰?

    “乐观地生活”意味着一种回归童年的愿望。生为一个从来缺少天真,世故而焦虑的民族之一员,活得乐观其实很不容易,往往自欺欺人而已。不过,快乐本是内心一瞬的感觉,能否乐观也只在一念之间。思索至于无思,大约内心会抵达一种感觉吧?无论如何,自己的事,本不必欺人,又何必自欺?能明白这就好。

“珍重自己也尊重别人”


     有一次回国时,一位春风得意的海归请我吃饭,服务员大约是个刚上岗的农村小姑娘,不大专业,引来这位海归连损带骂,就差捎带上人家的祖先了。看着小服务员唯唯诺诺,脸涨得通红,我劝海归兄算了吧,海归兄答曰:这是为她好!对海归兄我还是略知一二的,如果对他的生意有用,他会对某部委一处长的父母都毕恭毕敬,事若亲子的。
   
大抵中国人的内心深处多有几分势利,商人如此,知识分子亦然,所谓儒商每每更淋漓尽致。即便是以狷介狂傲自许的人士,也常是出于“不才明主弃”的怨愤,一被赏识就不免涕泗感激知遇之恩的。
    在自觉比自己优越或优秀的人面前腿软骨轻的人,在不如自己的人面前就容易遇见穷人憋不住火,牛皮轰轰甚至颐指气使。能不能自重把自己当人,本就关系着能不能尊重别人。中国自古没有个人的概念,个人不过是粘在社会大网上某一点的一只虫。最接近把自己当人的境界,是所谓“淡泊冲远,宠辱不惊”。且不说这种境界能有几人达到,其本身就有点逆来顺受的嫌疑,折射出几千年来社会环境的险恶和对个人的压迫。


“尽量少自恋也不必敬仰谁”

     人性里有很强的自我中心倾向,往往越是优秀或自以为优秀的人自我中心倾向就越强。从个人自我中心扩展开来,就会有民族,国家乃至人类的自我中心思想。个人的膨胀与人类的妄自尊大密不可分。使人忘乎所以的,并不止是权力与财富;宗教,科学等等,都会给人带来掌握真理的感觉。而自以为可以为所欲为和自以为手中有真理的人都可能是危险的,至少他们是意识不到个人的无力,认知与思想的有限性的。自以为两者兼备的人,如果有本事就成了独裁者。
     象潘安那样照照镜子并不碍着谁,自觉是美女帅哥开开博客也不过是赚赚眼球和点击率的心理自慰。只是自恋者的思想难免有可疑之处,当年读卢梭的《忏悔录》尚且有这样的感觉,而当代中国人还没有谁显示出卢梭那样的忏悔意识,更普遍的是文过饰非。

     所以我觉得不必敬仰谁,倒该想想任何望之高山仰止的形象是否真实。我生也有幸,曾见过些属于二十世纪上半叶的老一辈知识分子,尝戏称之为“有学问的老爷爷们”。关于他们的印象使我感知我们这代人的文化教养是多么地先天不足,使我断不敢把二两醋当满瓶摇。然而,我对他们越来越多同情,越来越少敬仰。时下流行将他们祭上文化神殿,而活着到了九十五岁高龄的季羡林先生因为年龄也就坐上国学大师的交椅。被当做旧知识分子无情改造的那一代,如今被当做文物温情赞美,而活着的人们演的这些喜剧,往往离死者的本来面目与文化断裂陆沉的历史真相越来越远,只凸显商业化极权时代的文化荒芜。

(2006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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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先生给你提个意见:楷体字虽然漂亮,看起来实在有点吃力,常用的宋体就要好得多。如实在喜欢,可以把字体设大点。
精彩!智者箴言。
为什么“乐观地生活意味着回归童年”的愿望?难道乐观仅属于童年?
“尽量少自恋也不必敬仰谁”——我觉得这一点最难。文人不自恋,简直要命,而且,似乎不太符合“文人”的定义,文人简单地说就是搞文字工作的人,一个文人假如不爱他的工作,不恋他的文字,好像有些不太合格。“文章总是自己的好”,这是普遍心态吧。至少对我个人来说,“不必敬仰谁”是做不到的,至少是很难做到的。邓肯曾说,天才我总是喜欢的。我想,天才我总是敬仰的。
“ 在自觉比自己优越或优秀的人面前腿软骨轻的人,在不如自己的人面前就容易遇见穷人憋不住火,牛皮轰轰甚至颐指气使。”
——小文《谄媚》里也提到过这个现象:
借用物理学的能量概念,我们或许还能把“谄媚”看得更真切一些。“谄媚”总是一种降低、损耗自身人格的行为,但这些被耗散的人格就像物理上的能量一样,并没有突告消失,而只是鬼使神差地转化到了被谄媚者身上。……所以,生活中擅长对领导、上司胁肩谄笑的巴结之徒,对部下也特别擅长拿腔做调,作秀摆谱。这是因为他在“谄媚”领导时透支了过多的人格精力,心理大感亏空,本着能量守恒的物理规律,他只有从下级部属中加倍弄些尊严回来,才能使失衡的心态重归平衡。一个现成的例子就是,正是那些在单位里受多大冤枉气也不敢吱一声的窝囊废,最容易回家后向妻子儿女挥舞老拳。相反,倒是那些经常有机会得到谄媚家献殷勤的领袖和明星们,逮着空就会表演一些平易近人的节目,对着话筒说上几句“平平淡淡才是真”的浅显道理。如已经获得“十亿个掌声”的邓丽君小姐,就曾经在舞台上向随便哪一个上台献花的男人询问年龄和婚否,“草根气”充沛得如一片热带雨林。
大兴兄是一个有精神生活的人,借用刘齐大哥的句子。
这是一种思维的幸福,一种内在的力量。
本版风云诀:煽风点火、兴风作浪
“大抵中国人的内心深处多有几分势利,商人如此,知识分子亦然,所谓儒商每每更淋漓尽致。即便是以狷介狂傲自许的人士,也常是出于‘不才明主弃’的怨愤,一被赏识就不免涕泗感激知遇之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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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平生最讨厌势利鬼,宁可跟门房、清洁工点头打招呼,疏忽了领导的存在全然不必追上去补个“Hi”,因为前者缺少应有的尊重,后者只嫌太多。
已是残花落池塘   教人魂梦逐荷香
乌搞一哈,隔壁以猪头为首,自己为光棍立下了一百条戒条,大兴兄这里的三条,可以转给猪头,加上去。觉得这三条很有光棍党哲理的说。

[ 本帖最后由 自觉的梦游人 于 2007-10-28 17:28 编辑 ]
“悲观地思索,乐观地生活”
  大兴的嘟哝,却一语惊醒梦中人。很长时间以来对这个世界的悲观弄得我几乎万念俱灰,常生出“何不早去”的念头。听了大兴的嘟哝,我要学习乐观地生活。
当然要“乐观地生活”,却也不必“悲观地思索”。即便发现“个人是如此微不足道”,“人性的弱点覆盖了绝大多数时空”,“悲剧或闹剧写就历史”……又如何?还是可以“乐观”地思索这一切嘛。何妨“乐观地思索”并且“乐观地生活”——至少这得是咱的追求。
大兴兄正是由于总在“悲观地思索”,所以才有了“不必敬仰谁”的结论。
谢谢诸位留言,这个周末忙忙碌碌,连写回帖的时间都很少。
九船城兄,由于是英语版视窗,我在自己的电脑上看不见各种字体的差异。遵嘱以后改用宋体。
城骁兄,“智者”是万万当不起的,而且我对人类智慧也多抱怀疑态度。至于“回归童年的愿望”,也可以说是对于童心、天真的向往吧,人缺什么想什么呀。
泽雄兄,很多时候,“在自觉比自己优越或优秀的人面前腿软骨轻”倒也无任何功利性,就是浸透到了骨头里的一种自然流露。很多人,在与别人比方面的意识极其发达,对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东可能就不甚了然了。
萍踪遥大姐,对人间世悲观地看,少了许多期望,却多了几分对可遇而不可求的美感的珍惜,平添不少快乐呢。
志刚兄,面对我们这段生命所在的有限时空,我从未乐观。关于人,我觉得尊重非常重要,敬仰就不必了,没有谁能免于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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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这一句:面对我们这段生命所在的有限时空,我从未乐观。关于人,我觉得尊重非常重要,敬仰就不必了,没有谁能免于怀疑。
想起慎先生对“传统士大夫的雍容揖让、文采风流”的由衷赞赏,经了几十年过来的人,对“尊重”、“自重”定然别有深悟。如果不必“敬仰”,改为“景仰”如何?总还有值得“景行景止”的人。

[ 本帖最后由 林泉 于 2007-10-29 17:16 编辑 ]
全力强顶主贴!没啥可说的啦。
楷体也不错啊,能够看清,我是手提电脑,台式的应该更清楚。

我只评论形而下的东西,大兴兄不要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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