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文] 缘定中秋

缘定中秋


        那年的中秋,月亮格外大,格外圆,也格外亮。

那一年,我已跻身首都出版界。临来京时,蓉城的朋友着实为我捏了一把汗——北京的高学历大龄未婚女同胞太多,而我已年届36周岁,未婚,研究生,到北京不是“自找死路”吗?但鬼使神差地,我还是来了。
夏天,接到成都表妹的一封信,给我介绍一个对象。信中说她家来了一位大小伙子,未婚,在山东念研究生,是我们老家的人,其父母都是医生,妈妈名叫邹小泉。当时我的脑子就“嗡”的一声,如雷轰顶,我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世界太小了,茫茫12亿人海中竟找到了他——我救命恩人的儿子!原来母亲生我时难产,足足三天生不下来,最后用轿子接来了当地最好的产科医生邹小泉,才将我接生下来;又足足做了一个小时的人工呼吸,才把我救活。所以我从小就知道有个救命恩人叫邹小泉,又因为随父母调动从小离开老家而失去了邹医生的讯息。现在她的儿子竟意外出现了,难道冥冥之中真有个月下老人吗?这根红线竟从北京牵到了山东?
秋天,我去苏州出差,回程途经山东,便约定在济南见面。清晨,火车进站了,我提着行李,走出车站,心中忐忑不安:他长得什么样?有多高?黑或者白?他能认出我吗?没有小说电影中的浪漫和激情,他顺利地接到了我。我因出差,还稍微穿着整齐一点,他却是未做任何修饰打扮的穷学生样(婚后他说,他就像一个搬运工,在火车站替人扛行李的)。第一次见面,我俩都有点紧张,有点尴尬,不知所措。寄存了行李,我们去大明湖逛了一圈,他突然说,今天是中秋节,他的学生邀他去乡下过节,问我愿不愿意去山东的农村看看。我大喜,好呀,我从没去过,不知平原上的农村什么样?
我俩径直乘车去了山东临邑,下车时已是“日之夕矣”。学生的家长看到我们这两位远客去了,非常热情,马上杀了一只大母鸡,整治了一桌酒菜。我们便老实不客气地和农民兄弟吃喝起来,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真是“豪气干云霄”,好不快煞人也么哥!夜半,我已不胜酒力,便悄悄溜出屋去,走出院门,放眼看去。不由得喝一声彩,嗬,好大的月亮!那么圆,那么亮,真正是平生从所未见!夜已深,万籁俱寂,胶东平原一马平川,坦坦荡荡地静卧在月光下。天上没有一缕云,没有一丝风,地上没有一滴露,没有一抹尘。“山高月小”是久贮胸中的了,此时便豁然而悟“地阔月大”。正是“夜半无人私语时”,我徘徊在皎洁的月光下,耳听着屋内的笑语喧哗,脑海中涌出了古往今来咏月的诗句:“明月如霜,好风如水。”“独立小桥风满袖,平林新月人归后。”“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那一夜的皓月永远留在了我的记忆深处。一个能与农民兄弟亲密接触的人,当能与我终身相处,于是我俩缘定中秋,不离不散。

听人说,恋爱中的男女第一次见面天气非常重要,如果晴空万里,艳阳高照,这桩婚事准成;如果淫雨霏霏,阴云密布,这婚事就悬。不知这种说法的准确率有多高?至少,我的经历证实此言不诬,那年胶东平原的一轮皓月证实此言不诬。

                                                  


[ 本帖最后由 何毓玲 于 2007-11-2 17:07 编辑 ]
呵呵,这个缘真是,救命之恩用以身相许来还,资产等于负债,这笔帐了结了。
从另一种计算方法看,好事做到底,把人家女儿救活了,再贴一个公子来陪伴她一生。姜(邹)家亏透了。
婚姻就是一笔糊涂帐,各自立场不同,资产负债全不同了。

其实何大姐还有一个资产没有计入,就是自己以身相许还债还不算,帮姜(邹)家生了一个女儿,属于优质资产,所以资产大于负债,姜家赚了。
参加交流
真是传奇又浪漫!真是前世注定!
何JJ和婆婆关系一定很好吧!
哎呀,居然有这么巧的事。看来不相信有命里注定是不行的。
轻听夜雨 水绵绵 琴隐隐  
仰望星空 光灿灿 月悠悠

回复 3楼 的帖子

对了,我们的婆媳关系非常好,我的命都是人家给的,我能不对她老人家好吗?
婆母去世前对任何人都说我这个媳妇好。我生女儿是专程飞回重庆去生的(那时
我住沙滩,离鼎鼎大名的北京妇产医院很近),因为我认定我的婆母是世界上
最好的医生,有她守着我,心里塌实。
好动人的人间情缘!楼主幸福如同一则神话故事。

[ 本帖最后由 周熙 于 2007-11-3 10:36 编辑 ]
本版风云诀:煽风点火、兴风作浪
幸福的楼主,皎洁的月光......
拍成连续剧肯定很好看。
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

好浪漫、好温馨,何大姐的故事真多、真美。
嘴上有龙!
谢谢袁班,又翻出一个老帖子!

我父母的故事才好玩呢,他们已经是钻石婚了,不离不弃相守60年!我都羡慕死他们了!跟他们比,我们差远了!
春听鸟声,夏听蝉声,秋听虫声,冬听雪声,白昼听棋声,月下听箫声,山中听松风声,水际听“欵乃”声,方不虚此生耳。
等着何大姐讲父母美丽的故事

回复 11楼 的帖子

父母的故事

在成都念研究生时,一个春日融融的下午,我们“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于沂,风乎舞雩”,麦苗青青,菜花金黄,我们在田垄深处,在浓得化解不开的春意下,聊起了各自父母的恋爱史,我父母的故事夺得了头筹。

父亲年轻时称得上英气逼人,玉树临风。1946年,爷爷病故,他被迫从江津窑业专科学校辍学,赶回万县奔丧。正值国民党大员纷纷抢着沿江而下去接收,到重庆根本买不到轮船票,情急之下,万般无奈搭乘了一艘木船。长江上风急浪高,船颠簸得很厉害,大家都捏着一把汗,把命交给了船老大。
船上乘客不多,大约10人左右,都是普通老百姓。其中最惹人注目的是一位年轻女士,个子偏矮,容貌端庄,穿旗袍,留短发,一副典型的读书人打扮。在那个年代,年轻女性在外走动的特少,所以她成了全船男性热切关注的对象。

不久,我爸注意到,有一个人嘻皮笑脸地老围着那个女学生转,有时还说说风话,动动手脚。那时我爸正青春年少,颇有侠义心肠,怕他不怀好意,便主动地在暗中保护我妈(不言而喻,她后来便成了我妈)。尽管是下水,小船还是走得很慢,大家在船上得共处两天。第二天,我爸偶尔发现我妈在船边偷偷地洗内裤,裤上有血迹。爸顿时慌张起来,愤愤地问“他欺负您了吗?”我妈红着脸,连忙否认,并再三地道谢。

终于,船到了万县,大家都吐了一口长气,纷纷收拾行李下船。我妈感于长江上风雨飘摇中两日的情谊,主动要了我爸的地址,与他交了朋友。当时,我爸家境不好,爷爷是个银行小工人,本无积蓄,丧事只能尽量从简。我爸是家里的老大,上有母,下有4个弟妹,一家老小的生计全落在了他身上。而我妈家境不错,算中农,她勇敢地站出来,接济我爸,帮助我爸度过难关。在那个年头,一个年轻女子这样勇敢地自选对象,热烈追求幸福,真是弥足珍贵。

原来我妈早就接受了满脑子的民主自由思想,那次外出就是奔延安未果,从重庆回开县,才在船上偶遇我爸的。他们当然顺理成章地共接连理,并恩恩爱爱地共同生活了半个世纪。

1997年,他们举办了隆重的金婚纪念。2007年春,他们还纪念了钻石婚。

这便是我父母的故事,一个典型的“英雄救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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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听鸟声,夏听蝉声,秋听虫声,冬听雪声,白昼听棋声,月下听箫声,山中听松风声,水际听“欵乃”声,方不虚此生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