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是党的牺牲品——也说色戒

梁知

这次威尼斯的评委们没有看走眼，《色.戒》含金量名副其实，电影的叙事结构、历史细节、戏剧张力、对那段历史人物的剖析，李安下足了工夫，活儿做得漂亮。作为同行和观众，向李安和他的制作团队鞠躬致敬。同时蔑视一下，既想讨好外评委、又想讨好总局老爷们的大陆导演，就是集体坐上嫦娥号，也难奔上李安的那轮月亮。

故事从王佳芝走进咖啡馆的回忆开始，虽然国军开赴战场，抗战歌声唱的威武雄壮，可广州还是沦陷了，用王佳芝的话说 “没想到我们居然还得靠英国人保护”。她更没想到，如果她不加入邝裕民那个话剧社，不扮演，“为国家为民族的万世万代，中国不能亡” 那个角色，她的生活，凭她的美貌和资质，可能会很“布尔乔亚”。可惜，郑裕民的一句“每个人都为抗日尽一分力量”，这位“年方二八”的佳人向南郊石矿场迈出了第一步。

王佳芝为什么要迈出这一步那？

1938年，日本军队逼近广州，岭南大学向香港搬迁，王佳芝和同学们在路上遇见开往前线的国军，女同学的一句“打胜仗回来就嫁给你”的戏言，打开了王佳芝的情窦之门。母亲过世，父亲带着弟弟远赴英国，孤零零的她将来嫁给谁那？她的目光看见了蹲在汽车上的邝裕民，她暗恋上了他。

邝裕民是个大帅哥，因为哥哥被日军所杀，成了热血青年，他组织话剧社演话剧，目的是为了唤醒过着悠闲生活的香港人。本来对邝裕民有好感，刚上大一的王佳芝，那里经得起剧场效应的鼓噪，毫不犹疑地成为邝裕民爱国杀汉奸的一个棋子。那些在舞台下高喊“中国不能亡”的人可不是什么将军士兵，而是普通的商人、妇女，他们被剧中台词感染，泪流满面，群情振奋。可邝裕民还嫌不过瘾，不如杀汉奸过瘾，开始谋划暗杀汉奸特务头子老易。反讽的是，他们四个男人练习了一个月的枪法，最大战绩是，只“击毙了一个酒瓶”。

王佳芝的身体派上用场了，老易看中了她。第二次约会，她就得做易先生的情妇，可她还是个处女。那个和妓女鬼混过，长相猥琐的梁润生破了王佳芝的身，也破了她的心，她对偶像开始失望。当王佳芝引诱易先生和她一起取钻戒之前，邝裕民一时无法控制住对王佳芝的情感，拥吻她，她冷冷地说了一句：“三年前你可以，为什么不”？

三年前的邝裕民，为什么不？

在他们眼里，起初，他是个“听不进去别人意见的导演”。然后导而优则领，成了杀汉奸老易的组织者，他在电车上看王桂芝的眼神，能够感觉到，他也喜欢王佳芝，但不能做那事，否则有损他那爱国学生领袖的正面形象。王佳芝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被提前“商量好了”之时，她看了一眼站在阳台上的他，她希望是他，他却低下头抽烟。她问哪一个，女同学说，“只有梁润生有经验”。她说“和妓女？”。然后走进里间，脱衣上床。邝裕民的虚伪和胆怯，毁了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他把王佳芝推上了易先生的床，顺便把自己和四个伙伴推上了不归路。

王佳芝为爱国献出处女身，那个汉奸老易却连夜携太太返回了上海，正所谓杀汉奸不成，反失了身，王佳芝的失望可想而知，三年后，当邝裕民再次见到她时，承认当年的行动非常荒唐，她说，“是啊，尤其是我”。邝裕民不来上海找她，她很可能去了英国。特工老吴提醒她“一但敌人起疑，你就很难活着离开”，可她还是答应了他们，继续色诱老易。如果说第一次，王佳芝是被爱国热情激情所蛊惑，加入了邝裕民的暗杀小组。在她对他和他们的行动失望之后，明知这次复出危险重重，还要以身色诱，这又是为什么那？

三年后的王佳芝在上海寄舅妈篱下，不得不到救济处买米，街上不断有难民死去，她的生活处境和难民差不多。本想看一场风花雪月的好莱坞电影，中途被插入的日本新闻纪录片横行打断，日本人的宣传，无形中激起了她那几乎快熄灭的爱国激情，再加上生活窘迫，还有老易那“剪不断、理还乱”的眼神，更何况，老吴承诺，任务完成之后，送她去英国。诸多诱惑，使她甘冒风险，重新回到了易太太的牌桌前。老易身为特务头子，阅人无数，更是风月场上的老手，凭他的本能，一眼看出美貌的“麦太太”即阅世不深、又春心荡漾，接下来，就是床上的极限运动了。

被媒体爆炒的三段床戏，成了引诱观众进入影院看《色.戒》的噱头。没看全版之前，暗自猜想，凭李安的实力，他还不至于放弃导演尊严，拿“黄金奶子”色诱大众，忽悠票房。看罢影片，证实了我的猜想。李安拍这三组床戏，可不是为床戏而床戏，从影片叙事结构上说，三段床席层层递进，缺一不可，床上肉搏愈激烈，死亡的阴影愈逼近。大陆版删掉床戏，这个电影就不伦不类，难怪李安“非常遗憾”。

第一次虐爱，老易一举击破了王佳芝羞涩之心，用皮带抽打她，符合老易职业特征和心理特征，他要这个女人在生理和心理上都要屈服他、依赖他，他才感到满足，感到自己还活着。老易说他身边的人喜欢谈论国家大事，可他看出他们眼神非常恐惧。他何尝不恐惧？每天都笼罩在子弹、炸弹、暗杀的阴影之中的老易，那颗心时刻紧悬，不相信任何人，几乎天天和脑浆鲜血打交道的他，只有在床上、在王佳芝那青春的身体内，才能发泄自己的恐惧和欲望，才能暂时解脱恐惧，感觉到真实的自我，他的恐惧和欲望像蛇一样钻进了王佳芝的身体，还钻进了她的心，愈钻愈深。她对他，是恨，恨的另一面是爱。恨、欲、爱、任务交织在一起，她几乎承受不住了，希望老吴他们，在他和她欲望崩溃的一刹那，冲进来击毙他，让他的血喷洒在她的身上。

命运再一次嘲弄了她，老吴指示，老易活着比死还有价值。这样一来，王佳芝所有的自我牺牲都成了无用功，同时破碎的，还有去英国的梦想。王佳芝对老吴们彻底地绝望了，其情感砝码，因为一颗六克拉“鸽子蛋”般的钻戒，倾向了老易，她没有吞服老吴给的药丸自杀，说明她对老易抱有一丝幻想，能给自己买六克拉钻戒的人，能下手杀救他一命的人吗？

她又错了。

老易爱王佳芝毋容置疑，否则不会花大钱买那个“鸽子蛋”钻戒，更不会放松警惕，陪着她上楼取钻戒。但他的爱一但与“使命”相遇，他会毫不留情的杀掉自己的所爱，否则被杀的是他。实际上，他和王佳芝的一切，早就掌控在张秘书手上。张秘书掏出钻戒放在桌上，“这是你的钻戒”，老易脱口而出“这不是我的钻戒”，此时他的反应要是慢了半拍，石矿场上恐怕又多了一具尸体。佳人香消玉陨，她的书籍和衣物被张秘书拿走，此时的老易，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命运在石矿场的边缘徘徊。

N年的单向度宣传，造成了国人非黑即白的思维定势、抗日就是爱国，否则就是汉奸走狗卖国贼。当年的沦陷区上海，蒋、汪两拨人马，一个打着抗日的旗号、一个打着救国的幌子，在日本人的眼皮底下，互相厮杀，就像老吴说得那样“，情报工作人员，心里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忠诚，忠于党、忠于领袖、忠于自己的国家”，从老吴的角度来说，王佳芝他们都是党的牺牲品。

[ 本帖最后由 梁知 于 2007-12-25 12:26 编辑 ]

梁知

谢谢诸位回帖。

《色戒》制作团队 堪称国际一流，编剧王慧玲是台湾人，电视剧《人间四月天》出自她的手笔，另一位是美国编剧，詹姆斯夏姆斯是《断背山》的编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