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菩提树》三十三年有感

当我又梦见你
火光已烧毁时间
夜行特快飞在天上
车窗没有脸

如今我远离故乡
歌声刻不进树干
菩提树从未存在
又如何寻找平安?

把镜子打碎
看见五千年河山
灰烬中升起无数黑影
掠过大雪覆盖的平原

平原上没有月光
当我再也梦不见清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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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藏书有一本宫崎寅藏的《三十三年落花梦》,少年时翻过。由于当时尚不谙史事,读也白读,只有这感伤的书名留在记忆中。

一九七五年左右,变声期结束,我从能转着花腔唱《千年的铁树开了花》的童子鸡突然下降了两个八度,成了一只瓮声瓮气的牛犊。整天学刘秉义、寇加伦、胡宝善,从“北国风光”到“手握一杆钢枪”到“我爱这蓝色的海洋”。那时候不懂得唱歌亦如人生,贵在松弛自然,使劲张着下巴做低声,而革命歌曲唱到最后,几无例外地要踮着脚挑一个最高音。
幸好在那个逮啥学啥的年龄里,我不仅三本《战地新歌》基本倒背如流,还接触了两本《外国民歌二百首》。于是《菩提树》就成了我最爱的歌之一,于是就不知不觉间唱了三十三年《菩提树》。唱着唱着,就好象明白了“菩提本无树”,那么“树犹如此”也许只是很多余的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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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舒伯特《菩提树》

门前清泉的旁边
有一棵菩提树
我在那绿荫的下面

做过无数美梦
也曾在那树干上

刻下热情诗句
无论欢乐和痛苦

我常走近这树


今天像往日一样

我流浪到深夜
我在黑暗中行走

闭上了我的眼
我听见树叶细语
轻轻地对我说
朋友,请来我这里

在这里寻找平安


冷风呼呼地吹来

直扑上我的脸
头上的帽子吹落

我却不曾回头


如今我远离故乡

转眼有许多年
我依然听见呼唤
在这里寻找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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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树最明显的特点就算它的叶子都有一个长长的小尖尖。在广州我只看到过两棵,一棵是华南植物园,另一棵在华师,呵呵,华南师大,不是上海的华东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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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树,可能比较能引起美好的联想,这三个字比较容易被误用。记得前年,一位朋友特意给我发了一张他在剑桥某研究所的照片,说,“李约瑟和鲁桂珍就长眠于此菩提树下”,我这人比较较真儿,总觉得菩提树不会长在英国那鬼地方,…… ……
反正后来我赢了,他那棵是椴树。不过,国内的文章,只要提到李约瑟的,都是说葬于菩提树下,呵呵,是不是不用菩提树,就不足以显示约瑟先生的高尚?
这首诗让我想起歌德《浮士德》的那首献词。

你们又来临了吗,飘忽的幻影
早年曾显现于我朦胧的眼前
今番,我可要把你们凝定?
难道我还不忘情于那些梦幻
你们蜂拥前来,好!随你们高兴
尽管在烟雾间从我四周涌现
给那簇拥你们的灵氛所鼓荡
我的胸怀又闪着青春的怅望

你们带来欢乐的年光的影子
多少亲挚的音容偕你们呈现
象漫溢了一半的古旧传奇
最初的爱和友谊纷纷地莅临
痛苦又更新了,他的呜咽重提
我那漂泊的生涯羊肠的旅程
并细数那些良朋,他们在韶年
被命运挫折,已先我永别人间
我为他们唱出我最初的感叹
他们却听不见我后来的歌吟
知心话儿即早已风流云散

那最初的应和,唉,也永远消沉
我的歌声把陌生的听众摇撼
他们的赞扬徒使我心急如焚
而少数知音,如果他们还活着
也已四散飘零于天涯和海角

可是一缕久以生疏的乡思
又曳我向那静谧庄严的灵都
我凄婉的歌儿,象伊阿俄琴丝
带着迷离的音调娓娓地低述
一阵颤栗抓住我,眼泪接眼泪
硬心肠化作一团温软的模糊
我眼前有的,霎时消逝的远远,
那消逝了的,重新矗立在眼前。

[ 本帖最后由 emmer 于 2008-2-28 16:38 编辑 ]
很凄婉,很迷离,很颤栗……
鉴定完毕。
远远的见你在夕阳那端
拿着一只细花令箭
晚风吹开了你的乱发
才看清你的手里
不过是一根鸡毛

不会上传歌曲


手边正好有这首《菩提树》翻出来听。只可惜不会上传,只能独享啦。
01.GuteNacht晚安
02.DieWetterfahne风信旗
03.GefrorneTranen冻结的泪珠
04.Erstarrung僵硬
05.DerLindenbaum菩提树
06.Wasserflut洪水
07.AufdemFlusse在河上
08.Ruckblick回顾
09.Irrlicht鬼火
10.Rast歇足
11.Fruhlingstraum春之梦
12.Einsamkeit孤寂
13.DiePost邮递马车
14.DergreiseKopf白发
15.DieKrahe乌鸦
16.LetzteHoffnung最后的希望
17.ImDorfe在村落
18.Dersturmische暴风清晨Morgen
19.Tauschung幻影
20.DerWegweiser里程表
21.DasWirtshaus旅人宿
22.Mut勇气
23.DieNebensonnen幻影的太阳
24.DerLeiermann街巷的乐士

菩提树》是舒伯特所作声乐套曲《冬之旅》二十四首歌中的第五首,穆勒词。
上图这个版本被视为舒伯特联篇歌曲集顶峰之作的诠释录音,多年来一直雄踞企鹅唱片评鉴最高荣誉─三星带花榜中,而且无人能够超越。这部深沉的作品原本是为男高音所作,今日多以男中音演唱。然而男中音的音色虽能增强诗中沉郁情绪的阴暗面,却也显得过度沉重,反倒是男高音更能感动人心。男中音:Dietrich Fischer-Dieska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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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添砖加瓦

《找一首歌》
by龙应台

1    (略)
2     (略)
3?这哪是菩提树?

  亲爱的安德烈,你知道吗?我这一代人的音乐启蒙是欧美歌曲。小时候最爱唱的一首《忆儿时》:“春去秋来,岁月如流,游子伤漂泊……”或者大家都会唱的“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李叔同的歌词恬淡典雅,像宋词,所以我一直以为是中国的古典音乐,长大之后才知道曲子都是从美国或德国的歌曲改编的。

  德国艺术歌曲在小学音乐课里教得特别多:《罗蕾莱》,《菩提树》,《野玫瑰》,《鳟鱼》……舒伯特的《冬之旅》里许多歌是我们从小就学唱的。你可以理解为什么,当我后来到了德国,发现德国的孩子竟然不听不唱这些歌,我有多么惊讶。好像你到中国,发现中国孩子不读《论语》一样。

  《菩提树》这首歌是很多台湾人的共同记忆,因为舒伯特的音乐哀愁,因为穆勒的歌词美丽,可能也因为,菩提树在我们的心目中牵动了许多与智能、觉悟、更高层次灵魂追求有关的联想。

  菩提树,桑科,学名叫Ficus religiosa,属名Ficus就是榕属(又称无花果属),而种名religiosa说明了这是“信仰”树。2000多年前,释迦摩尼在中印度的摩揭陀国伽耶城南的菩提树下悟道成佛,因此这个在印度原有“吉祥树”之称的毕钵罗树,就被称为Bodhi-druma,菩提树,“觉智”之树。而后阿育王的女儿带了一根菩提树的枝条,到了斯里兰卡古都的大眉伽林(Mahamegha),深深种下,到今天,那棵树仍旧枝叶葳蕤,而中国也在南朝时,也就是1700多年前,引进了菩提树,种在广州。我在今年1月到了广州光孝寺,去看六祖慧能剃度的那株菩提树,心中仍然万分的震动。你不知道慧能,我只能比喻,就仿佛你看见马丁。路德亲手植的一棵树吧。

  然后我发现,你们根本不唱舒伯特的歌。是的,音乐老师教你们欣赏歌剧,聆听贝多芬的交响乐,分析舒伯特的《鳟鱼》,但是我们在学校音乐课里被当作“经典”和“古典”歌曲教唱的德国艺术歌曲,竟然在德国的音乐课里不算什么,我太讶异了。

  “这种歌,”菲力普说,“跟时代脱节了吧!”我有点被冒犯的感觉。曾经感动了多少“少年十五二十时”的歌,被他说“脱节”;这种歌怎么会“脱节”?我怒怒地瞪了他一眼。

  舒伯特这首歌的德文名称是Der Lindenbaum,中文和日文都被翻译做《菩提树》,于是当我到了东柏林那条有名的大街,Unter den Linden,以为夹道的应该就是菩提树了,但是那立在道旁的,却完全不是菩提树,而是一种我在台湾不曾见过的树。这究竟是什么树呢?它既不是菩提,为什么被译成《菩提树》而被几代人传唱呢?

  我花了好多时间搜索资料,查出来Linden可能叫做“椴树”,但我没见过椴树。打听之后,朋友说北京有我描述的这个树,于是我搜集了Linden树的叶片、花、果实,带到北京去一一比对。总算确认了,是的,舒伯特《冬之旅》中的这首曲子,应该翻译做《椴树》。

  椴树,学名是Tiliaceae,属椴树科。花特别香,做出来的蜜,特别醇。椴树密布于中国东北。欧洲的椴树,是外来的,但是年代久远了,椴树成为中欧人心目中甜蜜的家乡之树。你知道吗,安德烈,从前,德国人还会在孩子初生的时候,在自己花园里植下一株椴树,相信椴树长好长坏就预测了孩子未来的命运。日耳曼人把椴树看做“和平”的象征,它的守护神就是女神芙瑞雅,是生命和爱情之神。

  追究到这里,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有水井之处必有椴树,椴树对一个德国人而言,勾起的联想是温馨甜美的家园、和平静谧的生活、温暖的爱情和亲情。因此歌词是:井旁边 大门前面有一棵 椴树我曾在树阴底下做过甜梦无数……

  舒伯特这个漂泊旅人,忧苦思念的是他村子里的水井、椴树,和椴树的清香所深藏的静谧与深情。

  安德烈,我被这个发现震住了。因为,“菩提树”所蕴含的意义和联想,很不一样啊。菩提树是追求超越、出世的,椴树是眷恋红尘、入世的。

  至今我不知那翻译的人,是因为不认得椴树而译错,一错就错了将近一个世纪;还是因为,他其实知道,而决定以一个美学的理由故意误译。如果这首歌译成《椴树》,它或许不会被我们传唱100年,因为“椴树”,一种从未见过、无从想象的树,在我们心中不能激起任何联想。而菩提树,却充满意义和远思。

  最符合椴树的乡土村里意象的,对我们生长在亚热带的人而言,可能是榕树,但是对黑龙江植满椴树的地方,这首歌或许就该叫作“椴树”?

  回到你的“嘻哈”音乐,亲爱的,我想可能也有一种所谓“文化的创意误解”这种东西。美国黑人所编的词,一跨海到欧洲,欧洲人所接收的意义就变了质。所以低俗粗暴的可能被当作“酷”,而欧洲你认为是Kitsch的,可能被别的文化圈里的人所拥抱。音乐的“文本”,也是一个活的东西,在不同的时空和历史情境里,它可以像一条变色龙,我觉得不必太认真。

  我的“秘密的、私己的美学经验”是什么?亲爱的,大概就是去找出椴树和菩提树的差别吧。
龙应台《找一首歌》全文挺好看,找个地方转帖。
想听这首,03.GefrorneTranen冻结的泪珠〜〜

迅弟儿有所误解吧。大兴先生的诗很深沉。
原帖由 emmer 于 2008-2-28 16:35 发表
想听这首,03.GefrorneTranen冻结的泪珠〜〜

迅弟儿有所误解吧。大兴先生的诗很深沉。
我是调侃了一下你最后贴的歌词。莫要生气哦。
远远的见你在夕阳那端
拿着一只细花令箭
晚风吹开了你的乱发
才看清你的手里
不过是一根鸡毛
龙姑娘试试压缩后发我邮箱吧?因为此帖,特想听这曲子呢。
大兴兄诗写得太好。
本诗以极高速度击中了我。
诗中作者有深重的悲哀和深重的忧伤。
保重啊。
一个国家之所以落后,往往不是由于其民众落后,而是在于其精英落后。精英主义应受到公平竞争的约束,以防止精英走向特权垄断;民粹主义应受到法治的约束, 以防止民众走向极权暴力——这才是一条造福中国之路,这才是中国未来的光明之路。

回复 10楼 的帖子

我把全文贴出来了。

回复 11楼 的帖子

龙姐姐也发给我吧。舒伯特的艺术歌曲,费舍尔·迪斯考可是最好的诠释者啊。我只听过他唱的《鳟鱼》,非常动人,从第一段的明快活泼,到第二段的略带紧张,再到第三段的悲愤绝望,每一段重复中的变化都很清晰。
http://www.verycd.com/topics/67861/
找到了费舍尔·迪斯考版的《冬之旅》
在公司没办法用电驴,那位帮忙下下来。。。
俺记得广东佛山的开元寺里,有两棵树龄极老的菩提树。当年有刀曾在那两棵树下伫立良久,但没见着明镜,只见到来来往往的香客,不少香火,和许多尘埃。
一条往西去的路,就是一条往东去的路
我一直以为菩提树就是无花果,原来是无花果属,很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可能在哪里见过,海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