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 周公和成王(历史小说)

  [这是一个被老木匠煽起来的写作冲动。决定用小说,是因为想省去很多的考证细节。当年选先秦史为研究方向,就有一位老师这么说,先秦史研究很有前途,可塑造性很强。我当然知道老师实在要说的是先秦史的很多地方还待发掘研究。但是,我后来也不发掘了,更少研究了。现在重提起来,想到的就是可塑造性,于是想起了小说。这就开始了写这一长篇。本来想等着老木匠的文景之治完了再贴,知道他老哥还有很长(约2/3),就不等了。咱也来个边写边贴,现炒现卖,和老哥凑一个热闹。

  这个标题嘛,现在都流行暂定,我在想不出更好的题目之前,就这么暂定一下。

  还有,咱是木匠的兄弟,咱坚决对他亦步亦趋,所以决定也是每天一贴,贴不出来,跟不上写了,就说论坛设置有问题,或者忘了登陆密码以及安全提问了,等等,反正总的找个理由来为继续贴出来开道。谨此忽悠,下面开始正篇。]

  [引子]

  公元前1021年4月,成王姬诵在一场大病之后,终于要到了天年的尽头。年当中年的他怎么也没有想过会在自己42岁的时候,会要把自己的王位传给儿子姬钊。想着儿子也将以自己当年的年纪继位为王,他内心很不平静。病魔的折磨又使他觉得一场终于要到来的解脱将在前头,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回首自己22年的为王经历,那个为他立下王朝制度的叔叔总是让他不能忘怀。虽然他当时也是儿子姬钊的年龄,但是,叔叔姬旦还是说自己年龄尚幼。其实父王姬发突然得病时,他已经成年……

  [武王惊梦]

  ……公元1043年10月,宗周镐京。

  王宫深处。

  “啊!哎呀!他追过来了!他追过来了!”

  幽静的寝宫突然传出几声尖厉恐惧的喊声。

  内臣急步小跑赶到内寝。只见一个头发凌乱,两眼深扣的中年人在榻上,手脚乱动,左右翻滚。他神志昏迷,淌着口水的嘴巴,不时发出尖厉恐惧的叫声。

  “大王,大王!”内臣害怕地叫着。

  中年人惊恐地张开眼睛,待看清是内臣之后,深深地吁了一口气,竟然出乎内臣预料的,他自己坐了起来。

  这就是一年前还率领着周国联军征灭了商朝的武王姬发。

  内臣吃惊地看着他,正在奇怪今天武王自己坐了起来。

  只见武王晃了晃脑袋,难得地眯缝着眼睛,露出一丝尊严,缓缓地问道:

  “太子在哪里?”

  内臣赶紧打发小臣去东宫叫太子姬诵。

  当时姬诵正在和召公姬奭在一起,听自己的伺臣的禀报。听到父命,立即赶到。叩问过父王圣安,坐下。

  武王抬起惺忪的眼睛,问及儿子近来的情况。

  “父王,有一件事儿臣不敢隐瞒,想向父王禀报!”

  “说!”

  姬诵跪着说,“儿臣刚才听守护祖庙的内臣说,四王叔昨天进入祖庙祭祀先王了……”

  “什么?!”

  姬诵还没有说完,就见武王立即瞠开了双目,仿佛受了意想不到的刺激,厉声尖叫了起来。姬诵被吓住了,抬起头,看着父亲。

  只见父王他双眼翻白,精神分裂一般地,昏言昏语地嚎叫起来起来,

  “姬旦真的去祖庙祭祀先王了,姬旦真的去祖庙祭祀先王了!……啊呀!他又追过来了,他又追过来了!在北门,快!你们快给我去挡住啊!……父王,你为什么来,父王,我不想杀他的,……”

  叫着叫着,武王两眼往上一翻,往后就要倒。姬诵和内臣立即上前扶住,一看,浑身发抖的武王又昏迷了。

  姬诵等赶紧叫来太医太祝太卜一干人,为武王做法事的做法事,跳大神跳大神,神叨叨为武王驱鬼避邪压惊。一直等到武王转入深深的睡眠,才敢离开。

  回宫的路上,姬钊想着父王突然的尖叫,朦胧地觉得叔叔姬旦的祖庙祭祀是父王今天精神病重又发作的原因。但是为什么叔叔不能去祖庙
呢?
抢梦子先生的沙发
啊呀,沙发居然没有抢到!

建议梦兄是否排版注意一点行距?现在好像太紧了点哩!
师傅教导:刨花直窜过肩膀,方显木匠功夫深

老木匠的工坊
原帖由 自觉的梦游人 于 2008-4-14 19:47 发表
只见父王他双眼翻白,精神分裂一般地,昏言昏语地嚎叫起来起来,


回宫的路上,姬钊想着父王突然的尖叫,朦胧地觉得叔叔姬旦的祖庙祭祀是父王今天精神病重又发作的原因。但是为什么叔叔不能去祖庙呢?
俺比较好奇,请教梦先生,周时的精神分裂症怎么称呼呢?
这么强的帖子,一定要编辑好舒舒服服的看。
强啊!有悬念,静候下回。
精神病一说是俺根据一个被俺忘记了名字的学者的研究得出的。虽然,那时不一定还精神分析出精神病来,倒是疯癫,和中邪,鬼附身之类更可能符合那时的说法。俺这里没有注意,就用了精神病,但是,用了也不错,吓出了精神病,吓得精神分裂也是可以的。因为周家兄弟不愿意承认乃兄是吓死的,也就没有了这场病灾的具体描述。但是,俺在那篇讲宗教的长文提到,武王的病有所缓轻的时候,尚书和史记都是用了一个奇怪的字来描述,“古書說他自伐紂之後,這病歪歪地就沒有好過,而且每逢有病體好轉的跡象,都是用“瘳”這個怪怪的字來形容。瘳表示神志恢復的意思,借而用作病愈。有學者据而認爲武王得的是精神病,是被紂王嚇的,嚇出來了精神分裂症,以鬼神彌漫的商周宗教背景看待這種考據,倒也是不失爲一說。”
人吓人吓死人,静待梦哥下文地说。

武王逝世

有周自从文王祭祀了商先王,祖庙的祭祀也就逐渐形成了只有王才能问津的大事。通过祭祀先王来表示今王对于王统的的合法继承,来表明对于天命的领受,不仅意味着有周的道德约束,更意味着一个王国秩序的建制。对于这一点,参与当年文王祭祀的武王和他的弟弟们都再清楚不过了。姬旦,也就是周公更是一个十分明白于此的核心参与者。现在,姬旦突然去了祖庙祭祀,对于武王来说,对于这个病魔缠身这么久的新王来说,不能不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第二天,武王在又一场噩梦之后醒来。内臣立即叫来了王弟姬旦等。在病榻侧,他们发现这次武王醒来,眼神好像有点特别。他直勾勾地盯着弟弟姬旦,似乎不再那么充满恐惧。众人看他好像有话要对姬旦说,都知趣地退下了。

武王硬撑着想坐起来,姬旦立即上前扶住。
武王说:“弟弟呀,我觉得已经不行了,我觉得父王在召唤我。那个该死的纣也一直在追我,我看来要去了。我周国以一小国征服了天朝商朝,万事待立,太子姬诵尚不堪重任。王朝之立,你多有参加,功勋卓著,堪任大任。上天不嘉许我,让我中了无法解脱的邪恶之灾,现在看来只有你能够帮我解脱了。我死之后,请你用商朝旧制,以兄弟继位。”

姬旦闻言,立即跪倒。历经万事的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哥哥会有此言,他一边叩头,一边在想着自己以往的言行,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的所为会让哥哥想到要他继位。是自己的勤政让哥哥觉得自己会破坏周家的规矩了吗?还是自己的那次祖庙之行……

他一边迅速地思索着,一边死命地叩着头。叩得额头都快红肿了,才想起该说什么,他结结巴巴地说,

“大王何,何出,出此,此言?天下初,初定,还,还待大,大王糎清万机。父王在世时,早就奠定了王统王绪制度,大王千万,千万不,不要因病恙缠身而,而轻易怀,怀疑臣下会,会破坏王统,颠倒王绪,绪呀!”

清醒当中的武王自然知道乃弟平时在自己面前刻意低调木呐,急时还常常像小时候一样结巴,但是今天他却偏执地认为眼下弟弟的结巴是因为紧张和想掩盖点什么。

出乎姬旦的意料,武王还突然地“哼”了一声。

“回到位子上去吧,”武王说,“你我同流着母亲高贵的血液,我们作为商王族嫡传,你完全可以以商朝制度继承我位,何必说是颠倒王绪?”

清醒时的武王就是这样,不仅思绪万千,而且还能说出头头道道来。姬旦竟然一时语塞了,只会在那里拱手哭泣。

武王见弟弟结巴着,想申辩,却又找不到词的样子,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余兴,还禁不住嗤笑了一声。

他说,“那我问你,你为什么去祖庙祭祀先王?”

姬旦一个惊怵,不知道今天哥哥何以连自己到祖庙祭祀的事都知道了,而且问得这样平静,更不知道他从哪儿知道了这么快。一时间他真的不知道怎样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提问。

“说呀,你倒说呀!”
看着姬旦支吾其词,结结巴巴的不作回答,武王突然激动起来。这一激动,使得他的神经再次受到了刺激,蓦然,他失控地叫了起来,

“你说呀,你为什么去祭祀先王?你,你为什么去祖庙?!”

这时,武王已经变成了在嚎叫,他的嘴巴开始歪斜,眼珠也一向上翻动,突然,他站了起来,转而又摇摇晃晃地要倒下。

跪在地上的姬旦用侧眼余光扫到了哥哥大山要倒,立即起身扶住。

“哥,哥!我是想代你去死才去祖庙的!”

但是,武王已经昏迷了,他根本没有听见弟弟说什么......

武王去世了,他那双眼睛带着惊恐圆睁着,歪歪的嘴,也仿佛是在被谁惊恐地追上了,难以闭拢。立即赶到的姬诵哀哭,为父亲合拢了双眼,扶正了嘴巴,看着装殓的伺臣为父亲填入玉质的琀。下臣为他披上麻戴上孝,守在侧室,不断痛哭。

已经开始传言的父亲是在和四叔交谈之后,突然死去的消息,更是不断地折磨着他,使他用泪眼不时偷偷看着到里里外外为父亲张罗着丧事的叔叔姬旦。他的心里开始想着父亲至死也不明白的问题。他在暗诵,叔叔呀,你就告诉我你为什么去祖庙吧。
商朝各方国似乎没有祭祀权,自己的祖先也是附祀在商的宗庙里的,商王靠这使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仍然不敢公开反叛,最后碰到个不信神的姜太公,打破禁忌,才改变了历史。周初,周祭祀商的先王,仍十分恭敬。
碧天清远楚江空,牵搅一潭星动。
url=http://www.zmwblog.cn/user1/131/index.html]金丝铁线的博客[/url]
金丝兄回来就给俺顶贴,感动ING.
对于这些祭祀的解释,俺在博客有关文王祭祀商先王和膺受天命的关系的长文已经有论及.俺以为不是吕尚不信神就能打破的一个商代上帝的信仰,只有通过周族自己的祭祀商先王才能实现商代上帝变成周祖保护神的转化,而一旦周人认为他们已经是上帝的代表了,他们就要把这个保护神的商族色彩抹去,天和天命作为最高神祗,于是应运而生.

[ 本帖最后由 自觉的梦游人 于 2008-4-15 22:51 编辑 ]
呵呵,当然不是仅靠姜太公百无禁忌就能解决问题的,抬举抬举姜太公,是因为邱姓可能出自姜姓,有点点私心,哈哈!兄台的博客是一定要找时间去学习的。
碧天清远楚江空,牵搅一潭星动。
url=http://www.zmwblog.cn/user1/131/index.html]金丝铁线的博客[/url]
梦游先生,你的博客在哪里?给个链接??

周公的自责

姬旦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去祖庙的事会被武王知道,更没有想到武王会那么受到刺激。对于武王这场病是怎么得的,姬旦自然是再清楚不过的了,但是他现在内疚的是,自己去了祖庙的事竟然会这样刺激了他,成了,成了压倒武王的最后一击。当然,他根本没有想到,也不愿意想到的是,其实这次武王的清醒,就是他将尽其天年的回光返照,……

那场牧野之战,武王英姿勃发,志在必胜,亲率虎贲三千,奋勇冲锋在前,战车雄壮,列阵跟上,一举在对阵中,冲乱了商军的阵脚,不到太阳升到半空,就打垮了商军。

接着,联军分七路向朝歌进军,一路再也没有受到过象样的抵抗。然而,当联军攻入朝歌,攻破鹿台时,看到的景象却使他们不敢向前一步了。

只见一个硕大的怪物,周身披着玉饰,看上去很像一只大鸟,但是,分明是人。他坐在一堆火炭上,周身冒着火焰。找来商王宫内臣问过,才知道这就是曾经显赫一时的商王纣。

他们立即向武王报告,说商王纣已经自焚而亡。

武王喜极,“自焚?我还准备生擒他呢!”

边上的姬旦听了,立即凑前身子对武王说道,“这个独夫应该不是自杀的,他是在用自己的魂体呼唤商族的保护神,大王还要谨慎处置。”

“怎么讲?”武王问道。

“我听说商族信奉玄鸟大神,他们自信商族一直受到玄鸟的保护,而在关键的时候,他们就会披玉蹈火跳神,逢迎玄鸟的保佑。他们相信美玉遇火能够升腾。我看这个纣是在呼唤玄鸟大神,我们不可大意了。”

在一旁的史、祝、卜一干人,立即附和姬旦。神鬼不可轻视,大王还得谨慎处置云云。

原来,姬发素来不喜好神鬼卜筮,独好武功。对于神道凝重的法事之类,历来敬而远之。牧野之战之前,为了战事,姬旦建议用龟甲占卜,武王姬发勉强同意。结果得到的却是恶兆,消息传出,联军的主要干将吕尚火了,抓起龟甲往地上一扔,说,这老什子懂得什么天命。姬发立即认同,随即按照已经确定的方案布置战事。

相反,姬旦对于鬼神不仅信奉,而且还有自己的以德配之的见解。每逢先王文王有祭祀占卜的大事,他必然热衷参加,从中也知道了不少有关商族的神鬼之道。现在面对姬发和吕尚都不能解释的纣的“自焚”,他提出了自己的见解。而以当时纣自恃天命附身,这也只能是唯一的解释了。于是,他谏议武王以周族大神熊的化身,对商族玄鸟的化身纣进行厌胜压制,以防商族的鬼神跟着作孽。

一席话说得武王不由得开始产生几分恐惧,这才知道王者不是那么容易做的。他问起该如何厌胜压制。姬旦以下马上为武王设计了一套厌胜程序。
梦子加油
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

离奇的病灾

武王于是招摇着战旗,吼叫着率骑冲进鹿台,先围绕着呼呼冒黑烟的纣的尸体舞弄了一通金色神钺等法器,对着纣的尸体射了三箭神箭,然后下了战车,用神剑反复刺向已经烤焦的纣的尸体,接着再一钺剁下,砍下了纣的鸟头打扮的首级,把它挂在了大白旗上。又因为纣以妲己而亡,砍下了被杀死的妲己的首级,挂在小白旗上。

过了两天,周国联军把各路杀死的商军将士的尸体搬到朝歌,堆起来,作为庆功的京观。按照杀于社的规矩,又杀了成百上千的战俘。而在京观上,已经开始腐烂的纣的无头尸体也被拖了过来,经过第一次厌胜,它将再次被武王进行一次虐尸厌胜。这一次武王代表着周族的保护神,按照了法事的要求,吼叫着,一次又一次向纣的尸体发动攻击,他模仿着大神熊的行为,生啖了纣的尸肉。
然后,他宣布彻底打败了商族,革代殷商,膺受天命,革命成功。

两个月后,分封到各地的诸侯已经前往封地驻扎。而武王姬发则自率一路回到宗周,凯旋庆功,他们再次把从牧野之战以来的商军的尸首和战俘带到这里,早已腐烂的不成形的纣的无头尸体也再次被拖了出来。沿着周族祖庙前的大道,他们把敌人的首级一线摆开,陈列在西旅,在对面,一线押着被剥光了衣服的俘虏。

武王姬发在周公和吕尚等人的拱卫下,凯旋走向祖庙,他向先王报告灭商的功业,然后,献上敌人的首级,接着,他命令向祖先献俘血祭,把带来的战俘全部杀死,砍下首级,供奉到祖庙前。武王自己则再次亲自对纣的尸体进行虐尸厌胜攻击,为了向祖先显示自己的神勇,姬发再次生啖了纣的尸肉……

细心的姬旦在边上却发现哥哥武王是克制着恐惧和厌恶做完了这一切的,而且,当姬发再次生啖纣尸的时候,姬旦还注意到他有点颤抖。是啊,哥哥从来不关心神鬼之事,要他,也只有他才能担任这个神鬼最高祭司的职责,直到生啖尸肉,对于这个信之为有不信为无的鬼神社会来讲,是他武王不可不做的王者的功课。对于只知战场角逐的武王来讲,这套法事可能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而他姬旦也知道这是一套做给被征服的敌人看的神戏,但是,从鬼神,心理乃至现实中全面征服敌人的需要,武王必须这么做,哪怕自己有一点恐惧,也必须这么做。

然而,当天武王就夜不能寐了,不知是尸毒还是真的是鬼魂附身,武王就在第三次虐尸之后彻底病倒了,而且,一直被这个奇怪的病缠身,无法排解,一直发展到先是精神恍惚,后来是精神分裂。


金縢装着的不仅仅是代死的祈愿

对于姬旦来讲,他不可能有更好的办法为哥哥分担病灾。姬发病重时的恐怖叫声,让他也不得不相信是鬼魂缠身使哥哥病了,而其中最恶戾的鬼魂就是那个该死的纣。哥哥叫的“他追过来了”显然就是这个纣。他想到了祈求先王保佑武王安度病灾,但是确实没有太多地想过他去祖庙祈祷的后果。

他自幼跟从父亲,而父亲文王每逢大事必作祈祷占卜深深地影响了他。特别是当年父亲通过占卜决定祭祀商先王,并从那些祭祀开始,父亲文王就以天命降临于身自命,这使得他相信神意可以通过占卜来驾驭,至少可以使神意和自己的道德行为结为一体。他自以为可以用占卜来使神和先王的英灵来保护自己的哥哥,他更愿意代哥哥去死,以保住刚刚打下的天下。

武王时不时地癫狂,惊吓,病情越来越重的时候,召公姬奭等人想到的是及时为武王安排后事,他们要为武王准备神位占卜,想按照武王在昭穆制度的神位排位,进行穆卜,这一点实际等于想让武王提前退位,而让成王提前继位。从当时的情况来讲,召公等人的建议完全应该是一个可以推行的方案。武王的病毕竟在当时是被认为无法救治的厉鬼附身,既然如此,让他退下来应该是最合理的。但是,姬旦拒绝了,他认为可以用他的身体去代哥哥死。这样,他就带着太史走进了他不该进去的祖庙。无论从何种角度看姬旦的选择,都宣示出他对成王的不信任。叔侄之间的猜忌,特别是已经成年的姬诵对叔叔的这个安排一直无法理解。但是,甚至想都没有想到过姬诵可能有的感受,姬旦在拒绝召公的建议之后,就直接来到了祖庙。

他跪在先王的灵主前,想着哥哥越来越严重的病灾,不禁哀从中来,泪流满面,他拿出随从带来的龟甲,点上炙火灼烤着龟甲,开始默默地祈祷:

我的英明的祖先,我的太王,祖父王,父王,你们的长孙某某病了,我知道你们在天上等着你们的子孙行孝伺候。但是,你们的长孙不善伺候,更有王朝大业等着他去治理。而你们的小孙,我姬旦多才多艺,心细而且懂得如何行孝伺候,请你们让你们的长孙某某离开你们的怀抱,让我来代他为你们行孝伺候。你们答应我,周朝就有希望了,而你们也会有人伺候了,……

“吱”的一声,龟甲爆裂了,姬旦一眼望去,发现那龟甲的裂纹朝着吉利的兆向开裂,内心大喜,说,谢谢祖上答应我代替你们的长孙某某到天上伺候你们。

姬旦叫来太史,让他记下了他的祷词和占卜结果,并让他收藏在一个金铜作的匣子里。

然后,他先走出祖庙。一阵幽风吹来,吹拂着姬旦的稍感轻松的脸上,忽然,他仿佛听到了一个声音在问,如果你没能代死,你怎么办?姬旦一惊,“我没能代死,那我代什么呢?”他喃喃自问,忽然觉得了什么。他赶忙转过身子,想看看是谁,但是,周围空无一人。
……
现在武王死了。先王根本没有按照占卜的神意让他姬旦代哥哥而死,那个神秘的声音又出现了:你没有能够代死,你怎么办?
......
"金铜"?

“精铜”?
师傅教导:刨花直窜过肩膀,方显木匠功夫深

老木匠的工坊
金线精铜吧,到底是什么?懒得考证了。

姬诵的哀怨

姬诵这两天天天必须饿着肚子到寝宫的侧室为父王守灵。他跪坐在那里,不断诵哭,诵着自己的名字,以让父亲知道儿子在陪伴着他。
按照周制,他还在等着一场册命。他在等着由当时当然的右命大臣叔叔周公举行册命典礼,把他册命为周王。右命就是上一级的命令,按照以右为上的礼俗,周代所有的王家任命都要由一个右者引导接受册命,这一个定制虽然在当时还是草创当中,但是,宗法制度的以元老一族享有当然的尊贵等级身份的传统,还是使得所有的人的任命必须经过册命这样一道手续,包括可以宣布王土王有的周王。右者自然比被右者高一级,当这个被右者是王,那么就要首推大臣中德高望重的元老同族,周公恰恰是在这个位子,姬诵也就在那里盼着这个叔叔把自己册命成周王。

但是,周公似乎就是忘了这件头等大事似的。他在前朝宣布国丧之后,没有马上张罗册命典礼,而是以周族元老的身份接受各家的吊唁以及助丧的献礼。似乎他把姬诵的即位典礼都忘了。这不能不让守灵的姬诵想起叔叔的进入祖庙的事。
已经从父亲因得知叔叔进入祖庙而不堪打击最后死去的经过中,悟出祖庙之制的王者象征意义的他,这时已经不是仅仅在那里埋怨叔叔,而是开始担忧叔叔了。因为照制度,他应该在父亲死的当天就举行册命典礼,拖了一两天,也可以说正常,父亲毕竟死得有点突然,连一份遗命册书都没有来得及做出,就匆匆走了。姬诵在说服自己,为叔叔寻找迟迟不举行册命的理由,但是,对于王统的责任又使不能不担忧地思量起叔叔的作为。
王朝的建立,很大的程度上离不开这位多才多艺的叔叔,特别是父亲生病后,很多的决策都是由他制定。实际上叔叔已经代理了周王的位子。但是,叔叔做得合乎臣节,他的德操一直得到公认,至少在他姬诵眼中,叔叔辅助父王厘正王朝大业的功勋是无法磨灭的。此前,他对于叔叔的感情可以用崇拜来表示。
然而,从祖庙的事情发生以后,特别是父亲因此而死去,对于姬诵来讲,这位叔叔开始变成了一个谜,而迟迟不见动静的册命典礼更让他开始产生了疑心。他开始担忧起自己的王位了。
想着想着,他更加悲痛,既为父亲的死去,更为王朝的不幸。

前廷传来了动静。
有内臣呼唤说,燕国侯召公前来献賻吊唁。
武王在牧野之战前,还是以文王太子的身份会盟代天恭行天罚。其实表示着有周即使到了灭商战争开始之前,自己还不是一个王朝。灭商之后,武王正式建元称王,开始了周朝,在朝歌,武王用沿用父亲即已实行的分封制把论功行赏和王朝建制一体化,产生了同姓和异姓的封国。当时是按照最强的盟族分到最需要平定的地区来分封。根据商族由东北向中原发展的历史地理形势,依次把东北的戎狄和东南的诸夷等地区作为王朝开发和防范的重要地区,以重要的盟军力量和同姓力量的分封来保证中原的稳定。这就产生了三个大国,齐,鲁,燕。但是在商的中心地区,武王分封了自己的三弟和五弟八弟为三监,已构成对商后遗族的封地的镇压之威。他在回镐京之前,还和周公一起巡察了三监,以表示王朝对三监的重托。

召公奭就是在外围的三个大国封侯之列,被分封在燕。虽然他被传说是文王的儿子,但是,这完全是因为他也姓姬。对于他的来路,没有人能够有一个确说。或者说,他是姬姓支族,但是,周公等从来没有和他兄弟相称。

在文王时期,因为武王有了姬诵,他做了姬诵的老师,由此到了武王即位以后,就开始地位重要起来,历次主要的决策,他都与闻。

召公因此一直在保护着姬诵。武王得病之后,他一直在担心王朝为了王位的继承发生分裂。虽然周公兢兢业业,全力辅佐武王,但是一年多来,王族兄弟之间的流言他一直有所耳闻。作为他,总觉得这些流言本来就不应该出现,武王立有太子,但是,这些个王叔传出这些流言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把绪统正位的太子放在眼里。处在他的位子,他焦心急虑,却无法出面,唯一能做的,就是暗暗保护着姬诵。
他曾经要为武王穆卜,他的目的就是希望在武王重病时,让武王把王位传给太子姬诵。作为姬诵的太子老师,他这样的提议很符合体统。但是,周公拒绝了。

当他知道周公入祖庙祭祀祈祷的事之后,他立即来到姬诵那里。他们俩分析周公入祖庙的目的,怎么也理不清头绪,只有疑心重重。

现在武王死了,周公只是张罗丧事,没有立即为侄子举行继位典礼,召公焦虑不已,不知道周公为什么没有这样做。看到一场新王册命典礼迟迟不见影子,开始觉得他必须出面了。所以,他来到寝宫,借着吊唁,希望和周公商议着,早点让姬诵登基。

他来到侧室,对着姬诵行了稽首参拜之礼。这是要周公看到他的心意。在旁的周公见状,立即和召公一起跪下。


“太保,太师!宗小子不敢受礼!”

姬诵赶紧也答以稽首大礼。

两人对着姬诵稽首不已,第一次,他们开始称呼姬诵为王:

“年轻的王啊,敢请接受我们的叩拜!”

姬诵立即对拜。

一时间,三人都像只会叩头一样,在地上不停地对拜。

过了一回,召公才说了几句要王节哀的话。对姬诵做了安慰,然后说,“王啊,臣不才,想请周公到前廷议事。”

姬诵知道,这是召公要议论他的册命典礼。连忙答道:“宗小子有孝事在身,敢请太保与太师代议庶事。”

两人再次对姬诵行过稽首之礼,留下姬诵,让他继续为武王守灵。

[ 本帖最后由 自觉的梦游人 于 2008-5-6 12:11 编辑 ]

召公的疑心

两人来到前廷,周公径自坐到了正位,召公稍有迟疑,还是坐到了侧位。
他们互相叙述了失去武王的哀痛,不禁泪下。下人为他们提上盥洗用具,让他们洗了一遍。然后退下。
这时,两人都知道该说什么了,因为刚才他们都跪在了姬诵面前,称他为王。其实,周公这几天一直在想着为姬诵册命加冕。他迟迟没有着手操办,完全是因为那场祖庙祭祀,他觉得姬诵还不堪亲政担任大任,而自己通过那场占卜,自认为有新命加身,而且是,按照龟卜的神意,是来自太王、王季和文王。素来自信有德的他在武王死后,开始感到一种从来没有的使命感正在促使他为有周担负起更大的责任。他很想找一个人谈谈自己的抱负,而首选的人物就是眼前的召公。

召公是太保,姬诵的老师。他的意向可以影响到姬诵。但是周公知道,他内心正在盘算的一件事,很可能是召公最为反对的,从哪儿说起呢?他一时无法找到切入点。
召公看着周公坐上了正位,心里也在犯嘀咕。他为什么坐在正位呢?难道他真的有心要做这个正位?那姬诵怎么办?
两人静静地坐着,各自想着自己的心思。半晌没有言语。
终于,召公还是先发了话:
“太师,王朝不幸,蒙此君崩之丧。但是,国家绪统,不可延误。敢问何时为太子册命加冕?”
周公答道:
“此事我一直记在心,正想着找个时间为太子姬诵举行册命典礼呢。”
“依照礼制,我们这些老臣应该立即在举丧的同时,为太子册命加冕的……”
周公打断了召公,说,
“然。但是,我觉得姬诵还太年轻,尚不足以交付大任。”
召公急了起来:“此话怎么讲,太师难道没有注意到太子服丧以来,已经蓄长了胡须?”
周公一惊,他想起刚才稽首叩拜的时候,确实看到了姬诵的脸上,除了哀伤和憔悴,不加梳理地,确实还有按照礼俗可以蓄起的胡须,虽然那是有点凌乱,但毕竟已经在告诉他,这个侄子已经可以在父亲死后蓄须了。
他眯起眼睛,看着召公,思忖着他的话语的分量。的确,仅仅以姬诵年轻是不足以说服召公接受自己的心计的。
怎么说呢?
周公这几天一直在作最后的挣扎,他在想摆脱一个他认为最不能做的一件事——摄政。他是希望侄子姬诵能够像哥哥一样,担任起为王的大任。但是,整个王朝的草创局面,以及诸多开创以来的制度建设因为武王得病还没有成型,使他觉得还没有一个人能够像他那样,具备统御全局的能力,这里面,也包括了姬诵。他迟迟没有为姬诵举行册命典礼,就是因为他在想着除了摄政之外,他还能做什么?

摄政之议

克商以来的形势是几个大的长期盟国都随着征服战争的向四边延伸,远离了王朝中心。那个老亲家姜姓大族已经按照王朝的分封令,前往齐国就封,但是,为了保住东边的拱卫,周公还是让武王安排了自己前往鲁国,以和齐国的大国地位平衡。
余下的王朝藩篱主要就建立在原来商都一带。最主要的拱卫力量按照武王的设置,恰恰是姬鲜和姬度的管蔡两国。这样,加上王朝中心的宗周,三点一线构成了一个势力平衡。但是,宗周偏西,天下居中的恰恰是号称“中国”的商洛地区,周公对于扼守这一地区的管蔡霍三个兄弟一直不放心。因为按照周制,受封者要采用本地礼俗制度进行统治,商制作为一个原来被仰慕的制度文化,对于管、蔡、霍会有什么影响,就是他一直担心的问题。而对成王的理政能力,他也没有一点信心,甚至,对于这个已经是二十的侄子,周公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让他像武王一样来单独面对这个天下大局,特别是控制这三个叔叔。
他想到了自己的才德已经在一年多的辅佐哥哥的经历中得到证明,只有他自己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来把握大局,拯救有周的新王朝。他想到了商族颂扬的伊尹,在成汤之后,伊尹也为商朝建立了维护王朝的功勋,他甚至还放逐过商王,甚至还传说他曾称王,但是作为一个为商朝立下维护保全之功的大臣,商人还是接受了他,商族的典籍也一再提到他,认为他为上朝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绩。想到这里,周公似乎已经最后说服了自己:他决定摄政。
他于是决定从天命的守护谈起:
“太保呀﹗不善的上天降下了喪滅之禍給殷國。雖然殷國現在已經墜失了他的天命﹐我們有周已經膺受了這一天命﹐但是﹐我們仍然不敢確切地說﹕這個初始的基業就此可以永遠相信成是美好的。上天是不誠信可靠的﹐我們不敢確切地說﹕這個(天命的)終結將走向不吉祥。您曾經也說過﹐即使上帝把時運授予了我們﹐我們也不敢安享上帝的天命﹐不敢不永遠地顧慮上天的威嚴和我國人民。要做到沒有來自上帝的埋怨和責怪﹐就只有依靠人。如果我們的後繼子孫﹐放肆自大地不能恭敬天地﹐那么就會使先輩在這個國家留下的光輝熄滅失色﹐而這就是不懂得天命的不容易。天是難以信賴的﹐因而它會墜滅它的天命﹐使之不能長久。因此﹐繼承先輩﹐恭敬奉行光明的道德﹐就在今天了”
这一席话,说得召公云里雾里的,一时不知道为什么周公突然岔开了话题。这些道理和他想为姬诵册命加冕并不矛盾,而且,他还认为天命的顺遂就是体现在姬诵的册立上的。他实在看不透周公到底要说什么,只好敷衍认同。

[ 本帖最后由 自觉的梦游人 于 2008-4-30 14:32 编辑 ]
周公继续说,
“是的,我是一个賤微的小宗﹐但完全讚同你說的。我們只有讓先輩的光輝延續道我們的年轻的王身上。你又說過﹐‘上天是不可信的。’我們只要繼承發揚文王的美德﹐上天也就不會廢棄文王所受的天命。”
“文王和武王的美德都保证了天命归在有周。”
“然。但是,这里面也不能忽略了君臣一体,兄弟一体对于这个天命的重要性。我聽說在從前成湯既已膺受天命的時候﹐就有像伊尹那樣的人物﹐他的才德得到了皇大的上天的嘉許。在太甲的時候﹐就有像保衡那樣的人物。在太戊的時候﹐就有像伊陟﹑臣扈那樣的人物﹐他們的才德都得到了上帝的嘉許。當時還有一個叫巫咸的人物輔助治理商王朝。在祖乙的時候﹐就有像巫賢那樣的人物﹔在武丁的時候﹐就有像甘盤那樣的人物。因為有這些老成的賢臣保護﹑輔助殷商王朝﹐所以殷商王朝能夠以禮儀祭祀先王﹐使這些先王的神靈能夠與上帝相匹配﹐經歷很久的年代。因為上天選擇這些純厚的輔國賢臣授以大命﹐所以商朝的諸侯與王族官員﹐沒有不秉行美德而明曉憂患的。那些低級的臣僚和諸侯的官員﹐也都勤奮效力。因為這一緣故﹐道德就風行起來了﹐從而大大地幫助了王朝的統治。所以商朝天子只要對天下四方有所作為﹐就能夠政通令行﹐就像他進行龜卜筮占一樣﹐沒有不是誠信的﹑沒有不是應驗的。”
听到周公把商朝的这些大臣数了个遍,召公开始有点疑心更重了。这些人虽然传说有功于商,但是像伊尹这样权臣,传说还称过王。在姬诵还没有加冕之际,不谈如何册命加冕,却这样称颂伊尹,召公已经感觉到周公是在试图说服自己接受什么。
他的思绪开始一片混乱,看着滔滔不绝的周公,想着如果初建的周朝也出现一个伊尹怎么办,竟没有听进周公接下来说的是什么,好像他说到了文王时的四个大臣在武王时起了巨大作用,武王因为他们才得以灭了商朝,受了天命。
“太保呀!”周公的一声称呼,使他一抖,他立即集中精神继续听周公说。
“我姬旦敢以我的誠意相告﹕希望你能夠和我一起謹慎地看到殷商喪滅的大禍﹐進而时刻惦念着我们的上天的威权”
召公听了,很不自在,说:上天的威权是要和新王一体的,我们只有维护新王的威权,才能维护上天的威权。
“不尽然吧,”周公说,“那我问你,维护这个威权,除了你我,还有谁是同心同德的?”
“如果就我们两个人,就是上天降下佑福大恩,那也是不够的。”
“所以,敢为你说,你会谨于德而选人才。然则因为我们,就是因为包括了我们两人,我们周朝才能够有今天的好运。如果你和我一起,毫不懈怠地一心完成我们的文王的德业,那么,远到四海,遍及日照之处,就不会有人不循守制度,顺从法统了。”
召公终于看出了周公的用意,他是在试图说服自己,他绕来绕去谈古论今,把臣下的作为一再强调,就是为了那两个字,那两个他迟迟不愿直接说出的字,摄政。
简体繁体混合滴说,很梦游啊。呵呵。
偷懒,从博客里COPY了几段。见笑了。
武王分封了自己的三弟和五弟六弟为三监,
周公对于扼守这一地区的管蔡霍三个兄弟一直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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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记得霍叔是老九?
查了查,说武王同母弟老三管叔鲜,老四姬旦,老五蔡叔度,老六曹叔振铎,老七成叔武,老八霍叔处,老九康叔封,小十姬聃堣,封于沈,都是太姒生的。太姒儿子就生十个,后来占了半边天,劳苦功高啊。
谢谢晓云兄纠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