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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楼
发表于 2009-1-12 1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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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连载:《亡命生涯》(二十三)
姚筱琼 著
三十六
帅歌与管秦当天下午便找到了和州路321号户主杨昌的厂子。
这个杨昌和他小舅子合伙在中心市场附近开了一家米粉加工厂,专做出口订单,生意很兴隆。和州路的房子也是他与小舅子合伙修的,两家人因为生意缠身,平日很少回家。
管秦走进厂门,高声叫喊“杨昌”。
“杨昌不在,送货去了。”一个女人从另一处房里走出来说。
她穿一件洋红上衣,领口用一只黑色蝴蝶结扣着,巨大的胸脯显得咄咄逼人。
管秦眼睛放光地盯着她:“你是谁?”
女人露出心知肚明的微笑:“我是他老婆。”
“他老婆?他是谁?”女人的微笑让管秦心痒。
这时,帅歌推开管秦开了口。他先说了管秦的身份,这让女人的暧昧稍有收敛,也让管秦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接着帅歌说明了来意,他说,急着找杨昌实在是迫不得已,因为事情十万火急,非找到杨昌了解情况不可。
女人从头至尾乜斜着帅歌,不说话。帅歌被他弄得一头雾水,回头看着管秦发愣。管秦狡黠地微笑,眼睛瞄着别处:“哎,那什么……杨昌老婆,快说说你老公在哪里?我们是为了公事找他,你不说话什么意思?”管秦说。
“对了,你别有什么顾虑,我们今天来找你男人其实只为了找一个女人。” 帅歌故意使激将法。
女人果然上当,说:“找女人?什么女人?”
帅歌递上一张照片。
女人看了一眼,迟疑地说:“原来是帅歌呀,你们不用找我老公,我告诉你们,她只不过租我们家柴棚住过一段时间,跟我老公没关系。”
“什么?”帅歌和管秦同声异口。管秦抢先指着帅歌和照片问:“她叫帅歌?这是怎么回事……”帅歌情急地打断他的话,问女人:“你是说,她租过你家柴棚,那她现在还住那儿吗?”
“不,她走了。”女人瞟他一眼说。
“知道她现在去哪儿了吗?”帅歌提高了声音。
“不知道。”女人说。
管秦惊讶地盯着帅歌,许多疑问都在他的眼睛里摆着。
“不过,她还租着我们的房,没退。”
“什么?”帅歌很意外,大声问道。
“帅歌现在不在我们那里住,但她确实没退房。我也正纳闷呢,她不住那儿干吗还要租着那地儿,每月白交房租。”女人说得够明白,但帅歌还是很迷惑的样子。她接着说:“我猜想,她不退房也许还会回来住的。看你这人脾气不坏,不像气走老婆的人,我想告诉你,你老婆虽然人有些古怪,但却不是那种人。” 看样子女人把粟麦当成帅歌的老婆了,帅歌感到很意外。不知出于何种心态,他脱口问道:“不是哪种人?” 女人狠狠白他一眼:“哪种人,你说哪种人?凭她长得那么漂亮,却混得那么惨,除了喝自来水,啃面包,还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你说说,她做没做对不起你的事?”
帅歌听到这话,呆立无语。
三十七
走出中心市场,管秦立时火冒三丈。
他涨红了脸,指着帅歌大骂他没道理,好端端地气走老婆,还好意思从乡下跑到城里来请自己帮忙找人,“简直丢警察的脸。你不介绍我的身份倒好,介绍了你让我这个一所之长今后在人面前如何抬起头,在自己的地盘上混?”
看样子管秦真的气得不轻,他甩手大步走,大口喘粗气,一直走到他的车子旁边才缓过劲。回过头,看到帅歌一脸无辜和失落的样子,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
两个人一时无语,默默坐在车里,管秦点燃一支烟,抽了一口,又扔出窗口。接着,他回过头,语气关切地问道:“说说,你们俩究竟怎么了?”
帅歌说:“什么你们俩怎么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他当真没明白管秦想说什么。
“说实话,我真的很好奇,你怎么会管不住老婆,让她离家出走呢?”
管秦的话让帅歌失魂落魄,无比心痛。他埋下头,有些神志恍惚地抓着头发,一言不发。
看到一向乐观坚强的帅歌一下子变成这个样子 ,管秦动了恻隐之心,不忍心再追问了。这是管秦第一次看到一个男人内心最脆弱的一面,他有些吃惊,也有些意外。
为了缓解气氛,管秦没事找事打了一电话,完了,他把手机放回公事包,抽出一支香烟叼嘴上,又抽出一支递给帅歌,帅歌冲他摇摇头,然后长长舒一口气。
“说吧,下一步你还有什么行动需要我配合。”管秦抽着烟,拍拍帅歌的肩膀。
帅歌说:“我想通过邮局查找她。因为她每个月都要去邮局汇一次款。”
帅歌说话口气坚决,态度与刚才判若两个人。
“你确定她只在同一家邮局汇款吗?”
“不,不确定。以前她在和州路邮局寄过,因为她当时住那儿。”
“那你知道她现在住哪儿,会在哪个邮局寄?”
“不知道。”
“再说了,你也不确定她哪天寄,你就这么一天天等着,守着?全市那么多家邮局,你难道有分身术不成?”
“我可以在全市各邮局备案,请求他们协查。”
“你说笑话吧?人家凭什么理你?”
“就凭你。你是这儿的地头蛇,你说话一定管用。”
“嘁。你简直让我惊恐万状,我不干。”
“你不干也得干,不然我每天缠着你。因为在宝灵只有你能帮我。”
“这么恶心的话亏你也讲得出来。不过我听了挺开心的,哥们儿,我决定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啊?是真的吗?”
帅歌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别神经。听我说,我有一发小哥们正好是市邮政局管业务的副局长,我们这就找他去。”
管秦说完扔了烟头,一脚踩下车油门,发动了引擎。
管秦带着帅歌在街上转了两圈,找到一家很前卫的理发店,把帅歌按在活动椅子上,对前来招呼生意的理发师说:“给这哥们儿吹一个忧郁王子陆毅的发型。”
“管秦你干吗把我弄得这么矫情?”帅歌不明就里,抗议着。
“你不知道,我那哥们儿有一嗜好,爱好写诗,是个文学青年,特浪漫。一会儿你要用凄美的爱情故事打动他,可千万不要说你是警察,他反感警察,包括我在内。”
吹完头发,管秦又带他去市中心一家超市买了一套休闲装和一副平光眼镜,并且要他当场在试衣间换上。拿着身上的旧衣服在出口处付款时,收银员用惊诧的眼光扫了他一眼,让他心惊肉跳。收银员平生第一次看见有在试衣间就把新衣服换上的男人,而且这个收银员对帅歌长得帅和天衣无缝的好身材有着极大成见,恨不得把他当成时下吃软饭的“鸭子”,对他横眉冷对。
回到车上,帅歌在挡风玻璃上照照自己的样子,忍不住回头望着管秦:“说说,这家伙是谁呀?简直恶心死了。”
管秦笑得直抽气:“呵呵,是靳东吧。”
“靳东是谁?”
“是个很帅的电影演员。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是吗?那刚才超市收银员不会拿我当那小子吧?怪不得,眼神忒陌生。”
“哈哈哈哈,你不要再说了,再说我可尿裤子了。”一阵狂笑,管秦已是上气不接下气。接着,他变戏法似地拿出一个手提纸袋,里面装着一套精装版《裴多菲诗集》。他把那厚厚的诗集捧给帅歌,要他赶紧在去苏荷酒吧的路上熟悉诗人的生平简历,“最好是能用速记法背下一两首诗,待会儿保准你用得上。”管秦心怀叵测地叮嘱。
帅歌当即翻开书,从扉页到底页,一共用了两分钟时间。
两个人8点35分来到市邮政大楼斜对面的苏荷酒吧,推门而入,一眼就看见一个气质绝对非凡的家伙坐在小提琴手身边,摇摇晃晃地沉浸在自我陶醉之中。
据介绍,这就是管秦的发小戴春,戴副局长。
帅歌在靠窗座位上坐下。第一次戴眼镜,感觉不习惯。他往上推一推从鼻梁上轻轻滑落的眼镜,向戴春点点头,表示歉意。他说:“戴局长百忙之中拨冗前来,在下内心不胜感激。实在惭愧,也不知道戴局长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这样吧,我叫侍应生来,管秦你点吧。”
戴春毫不客气地说:“千万别让管秦点,他是个粗人,只会点白酒。这样吧,我来点一瓶威士忌,正宗法国威士忌,怎么样?”
帅歌随声附和:“好的,就威士忌。”
在侍者上小吃和点心的时候,帅歌转头朝窗外擦了擦额头上冒出来的汗。管秦不失时机地拿出那套《裴多菲诗集》,小声说:“这是帅歌特意给你的见面礼,不知道合不合你的意。”
“哎哟,裴爷的家底儿呀,我太喜欢了,太合我意了。”戴春高声大叫,满脸笑得阳光灿烂,明亮耀眼。
“怎么样?牙还好吧?”管秦附在帅歌耳朵边上小声问。
帅歌倒吸一口凉气:“酸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对了,我要给你们背诵裴爷的诗——《我愿意是激流》。”戴春摘下眼镜,露出闪烁的目光和愉悦的笑容。“噢,对了,在我朗诵之前,我想请问在座的各位,有谁能够告诉我这首诗的简单背景?”管秦一听此话,赶紧悄悄碰了碰帅歌。帅歌硬着头皮站起来,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说:“ 《我愿意是激流》是裴多菲献给未婚妻尤丽亚的一首情诗。诗人热情、真挚地向爱人倾诉衷肠,咏唱对爱情的渴望与坚贞……”
戴春热烈鼓掌:“好好,说得太好了。下面我就给大家朗诵这首著名的情诗——”
我愿意是激流,
在山里的小河,
在崎岖的路上,
岩石上经过……
只要我的爱人
是一条小鱼,
在我的浪花中,
快乐地游来游去。
我愿意是荒林,
在河流的两岸,
对一阵阵的狂风,
勇敢地作战……
只要我的爱人,
是一只小鸟,
在我的稠密的
树枝间作巢鸣叫。
我愿意是废墟,
在峻峭的山岩上,
这静默的毁灭,
并不使我恼丧……
只要我的爱人
是青青的长春藤,
沿着我荒凉的额,
亲密地攀援上升。
我愿意是草屋,
在深深的山谷底,
草屋的顶上,
饱受风雨的打击……
只要我的爱人
是可爱的火焰,
在我的炉子里,
愉快地缓缓闪现。
我愿意是云朵,
是灰色的破旗,
在广漠的空中,
懒懒地飘来飘去……
只要我的爱人
是珊瑚似的夕阳,
傍着我苍白的脸,
显出鲜艳的辉煌……
在戴春朗诵诗的时候,帅歌悄声问管秦:“搞定啦?”
管秦说:“搞定了。”
帅歌心里有了数,脸色也有了几分酒意。
他在私底下对戴春啧啧惊奇,觉得他的记性不错,都这年纪了,还能完整地背下这首长诗,换作自己,就只记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酒过三巡,由管秦代言,叙述了一个凄惋而又动人的爱情故事,故事的男主人公就是帅歌,女主人公就是帅歌正在苦苦寻找的爱人。
“帮帮他吧,戴春。帅歌可是一个至情至性的人,你不帮他,他心中的爱情花朵会枯萎的,爱的河流也会干涸……” 管秦声情并茂,几欲泪下。
“好吧,我明天一上班就帮他办这件事。”
戴春其实是真的感动不已,他点头答应,并且由衷地发出赞叹:“真的真的好感动,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如此美丽崇高的爱情。”
管秦趁热打铁,顺水推舟:“那好,我们现在就拟订一个方案。帅歌,把你的想法跟戴春谈谈。”
“是。”帅歌精神抖擞地答应一声,不自觉地亮出了警察风范。
翌日一早,帅歌顺利敲开戴春办公室的门,把一个U盘拿给戴春。戴春从里面拷贝一张粟麦的照片,保存在自己的电脑里,然后,帅歌从公文包里摸出一支圆珠笔,在一张纸上记下一行字:宝灵市乌宿镇八家村棉花收,宝灵市和州路321号帅歌寄。
“棉花?”戴春看了一眼帅歌递上的纸条,立刻笑了,“棉花,这个名字好记啊,我现在立即就把这两个地址和照片打进电脑搜索,发到所有的营业前台去。帅歌,你就等好消息吧,只要你的爱人还会来邮局给这个棉花寄钱,我们就一定会替你锁住目标。”
“不管她在该市任何一家邮局寄钱,你们是不是都会知道呢?”帅歌问戴春。
“那当然了,我们的电脑是联网的,只要有人时刻盯着前台,她一来寄钱,我们立刻就知道了,并且还知道她是在哪家邮局办理业务。我们就可以通知业务员以各种借口缠住她。怎么样?”
“太好了,这样的布控,万无一失。”帅歌一个不留神,溜出了专业术语。
戴春两眼逼视着帅歌,毫不客气地问道:“请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 警察啊,管秦没告诉你?”帅歌态度诚恳地说。
戴春将信将疑,心里一阵不快。但他马上就释怀了。他站起来给帅歌倒了一杯茶,很认真地对帅歌说:“你能这样说,我很高兴。说明你没把我当外人看,而我也更加为警察中有你这样至情至性的人而感到骄傲。”
“你不是讨厌警察吗?”帅歌笑着问。他喝了茶,抹了抹嘴,露出灿烂的笑容。
“对。”戴春顺口答应。“过去是,现在改变了。”
“你确信改变了?”
“确信。”
两个人一起嘿嘿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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