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彦炜:刘道玉免职二十年后的告白

改革,是他唯一的名片
    深秋的江城,空气有些湿冷,湖光山色的武汉大学校园里水雾重重,得过中风和脑梗塞的刘道玉旧病重来:他已不能用右手提笔写字了,只能让左手或者电脑键盘代劳。现在他每天仍要坚持写下一点东西,就在我们相见的前一天,他刚刚完成并寄出了一篇有关高等教育管理的论文,一万多字。他家客厅木质书架的显要位置,放着老人近几年来的书作,几乎都是关乎“创造性教育”的主题论述。刘道玉一个劲地叹气:创造本是一流大学的灵魂;而现在的中国大学,连“创造”的影子都难以捉摸。
    75岁了,头发早已花白,双手有时会无意识的颤抖,耳朵也不灵光,需要紧挨着他坐下才能正常交流。而就在国庆前夕,他还是硬撑着身体,在儿子的陪同下来到北京,出席“回顾与展望:中国教育改革开放三十年”研讨会。一身青灰色西服的老人被安排第一个起身发言,尽管身体有些虚弱,刘道玉还是气流迸发式地喊出一声“中国需要一场真正的教育变革。”随后,是很长时间的掌声。与会者都是教育家,他们明白,台上这位垂垂老矣的长者为了“变革”二字付出过什么。
    今年是刘道玉被突然免去武汉大学校长职务整整二十年。二十年前的他是高等教育界名噪一时的改革家,由他倡导发起并在武大推行的学分制、主辅修、双学位、转专业、转学、取消政治辅导员、贷学金和插班生制度等新政,让1980年代的珞珈山成为青年人最为向往的清新之地:可以谈恋爱、可以跳交谊舞、可以穿牛仔裤,还有超过400个学生社团可以参与。校友们回忆,那个时候的武大被誉为“大学里的深圳”。
    作为老校长,他依旧迷恋着眼前的校园,只不过这已经不是1980年代的武大,除了海市蜃楼般的樱花城堡仍然屹立山间,很多刘道玉时代的印迹早已随风飘逝。1981年,48岁的刘道玉成为中国重点大学里最年轻的校长,他开始一双布鞋踏遍珞珈山、骑着脚踏车沿东湖去省委开会的生活。他嘱咐行政楼的门卫:凡是学生来信不得扣押,凡是学生要见校长不得阻拦;他又嘱咐秘书:凡是有年长的教师约谈,一般不能让对方劳步,凡是事关学校改革的文件,“案不留牍、文不过夜”;他还嘱咐自己:烟酒茶不沾、歌舞不会、既不吃请也不请吃。在这样的嘱咐声中,刘道玉赢得了师生的信任与赞许。直到现在,不少当年的校友返校,还是会习惯性地去他家里坐坐,就连1980后、1990后出生的在校学生也会给他发来电子邮件,邀请他讲学、聊天。刘道玉说自己不会忘记,2006年的秋天,在武大教四楼的一间教室里,近500名在校学生为他鼓掌持续半个钟头,没有人停下来。老校长很动情地告白:尽吾志而不至者,可以无悔矣。
    在外人眼里,刘道玉的传奇之处在于他“三番五次拒绝做官”,这令许多人百思而不得其解。1979年,他以身患疾病为由辞去了国家教育部党组成员、高教司司长职务,执意回母校武汉大学任教;1981年他跳身武大改革洪流,在珞珈山上“开天辟地”,而就在这一年,中组部约谈刘道玉,叫他去做团中央的书记;第二年,教育部部长换届的民意测验,刘道玉又高居拟任名单榜首;第三年,中组部的官员直接到武汉,让刘道玉去东湖宾馆接受武汉市市长的任命书。这三次做“大官”的机会,全被他硬生生地“赖”掉了。他甚至主动去找当时中组部干部局的局长,以“体弱多病、不习北方气候饮食”等诸多理由拒绝做团中央书记、当教育部长;还试图去宋任穷那里上访,“坚决不当武汉市长”。他许下诺言:一不进京,二不做京官,三不做高官。这种有悖常理的倔强,将刘道玉短暂留在了他所钟爱的武大;1988年的3月6日,刘道玉以“换届”为由被迅即免去一切职务。人们对这个理由心照不宣:在改革开放初期的中国大学,校长的任免是没有“换届”一说的。
    刘道玉不死心。他不能容忍高校中与日俱增的种种诟病。没有了校长身份,他就以“老教育工作者”、“老教授”的名义到处写信,这些信悉数寄往了教育部和北京的报社、杂志、电视台。信中,他对“大一统”体制下的大学运营进行了痛斥:“这样的大学能不能赶上世界教育的发展潮流呢?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有些天真”地提出“必须开辟改革的‘试验田’,创办中国实验大学”。在这座大学里,体制、学制、教学、招生都围绕一个中心开展,那就是创造民主、自由、宽松、富有创造力的育人环境。
    中国实验大学是刘道玉心中的乌托邦。在他的晚年,这个理想被投注在了一所新型中学的创建上。1994年,刘道玉与武汉一家民营公司合作,在距离武大两个小时车程外的谌家矶创办了武汉新世纪外国语学校。一辈子与高等教育难舍难分的刘道玉,每天清早从大学出发,坐公交车去中学办公。他还亲自给初一学生上课:课程是自创的,叫作“创造思维方法”;教学大纲是自拟的,他称为《创造思维方法大纲》。这门别的学校没有,别的老师不会教,中考高考不用考的课程,却在每一届学生中最受欢迎。1996年到1999年,课程开设了三期,直到2000年这座在武汉轰动一时的“试验”学校因资金问题宣告破产。
    刘道玉押了一口茶,清了一下嗓子,自嘲地笑出声来,他不喜欢笑的:“中学关门的日子是2000年的12月19日,就像我被免去武大校长那天一样,空气中夹杂着愤懑、沮丧与失望。”
    中国大学校长的遴选很不合理
    人物周刊:我知道很多人都想问你,为什么拒绝做官。当教育部长,舞台不是更大吗?
    刘道玉:两方面的原因,一是我个人的志趣,热爱教育,希望在大学这个平台上施展自己的抱负,我的抱负就是要推行创造性的教育,培养创造性的人才。教育实际上是一个伟大的实验场,这个实验场它的对象就是受教育者。每一个有志于教育和教育改革者在这个试验场是有很大作为的。另一个原因是因为我的个性决定。我说实话说直话从不隐瞒我的观点,比如说我就是说话不留有余地,做事不留后路。那么这样的个性是无法做官的,即使勉强做了有迟早要倒台的。我不愿意随大流,人云亦云。我从不来不吹捧任何一个领导,但愿为苍生说实话。我这样的人能做官吗?人各有志吧。
    人物周刊:但是校长这个官你是愿意当的。
    刘道玉:哈哈,校长你可以说它是个官,也可以说它不是个官。官和民历来是相对应的,学校还是民,并不是衙门。要做官也是个学术官,不是个政策官。不过现在的大学就变成了衙门。校长和书记也成了拼命地向官员去靠的人。当然我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你不靠我,我就不让你干,把你端掉。但是我没有任何遗憾,我做我的事情。
    人物周刊:现在的大学领导都还保留着行政级别,不能说他们不是官,相反,官还很大。
    刘道玉:你说的太对了!这是一个典型的官本位。现在有的校长工资不算,一个月的岗位津贴是一万。我那时候一个月工资65块钱,也没有觉得工资不高、级别不够,我照样做事。你工资高了做了事没有,你对得起你的岗位津贴吗?这样一个政策就把人们引导到追名逐利的误途上去。所以为什么要搞合校就是一个级别的反应。文革以前教育部直属的23所学校,80年代教育部直属30多所学校,现在直属72所。一旦变成直属学校,校长书记的级别就上去了。这归根到底涉及到大学校长的遴选制度问题,不改革不行。
    人物周刊:怎么改革?
    刘道玉:首先你要确定要选什么样的人做校长,不是任何教授、院士都可以做校长的。校长必须是教育家。必须要实行职业校长制度,不能搞双肩挑的,既当院士又当校长,这样只能是误事误校。美国的大学校长都是职业化的,一旦他当了校长以后就不能搞研究工作,剑桥甚至规定一旦做了校长就必须把你的实验室、研究生和所教课程交出来。另外,不能有任期限制,只要你有能力,学校的师生认可你,你就可以继续做。哈佛的校长平均任期20年,最长的任期40年。像中国的这个4年换届,是典型的官本位表现。学校怎么能够实行任期制?任期是由工作决定的,不能用年龄和任期来限制。大学是十年树人,百年树木的事情。4年任期我播了种没有收获我就下台了。不知道收获如何,这种任期制和选拔制都是违反教育规律的,必须改革。第二个,遴选校长的权利必须交给教授们,让他们来选,这是世界通例。美国大学校长所有的教授都可以推荐,最后集中到五个人来发表治校演说。
    高校现在是以发展代替改革
    人物周刊:高校现在的弊病还是不少。
    刘道玉:很多。这些年中国经济大发展,成绩是不可否认的。但是在教育领域尤其是高等教育领域的进步不大。现在的学风浮夸、浮躁、弄虚作假,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而且还公开包庇。现在好多博士生导师拉着研究生打牌,成何体统?学校的干部特殊化,现在的干部留下来就是当官了,一天书都没教过就留下来当教授,还当博导。有些人一辈子辛辛苦苦在第一线教书,终生提不上教授,提不上博导,连我都不是博导,现在阿猫阿狗都是博导。我对扩招也有看法,重点大学就不应该扩招,普及是普通大学和民办大学的任务,而现在包括北大都扩招,因为学校扩招有利可图,每年多收入数千万甚至数亿的学费。重点大学也不能搞成教,不能搞独立学院,不能搞普及性的应用技术研究,而普通大学也不能招那么多研究生,还招那么多博士,全乱套了。大学的定位应当明确,研究型的、教学型的,建世界一流的、搞教育普及的。
    人物周刊:刘校长说过1993年以来中国的教育是以发展替代了改革?
    刘道玉:是的,这正是我要说的。我们发展的成绩是肯定的,教育投资有增加,办学条件有改善,大学规模有扩大还有扩招。适当的扩招是必要的。这些我们都肯定,但是发展的同时又带来很多问题。比如,盲目的追求高大全,追求豪华奢侈,铺张浪费。债台高筑,全国两千多亿的债,越是重点大学债务越多。大家以为教育发展就是教育改革了。发展和改革是两个概念、两个范畴,两个不同质的问题。发展是数量的增加、规模的扩大。改革是质的问题。
    人物周刊:为什么会出现以发展代改革的情况呢?
    刘道玉:我常说改革要有两个识,一个卓识,一个胆识。卓识就是你有远见卓识,你知道改什么,知道问题在什么地方,抓准了问题,这由卓识决定。有了卓识你敢不敢去改,你敢不敢去破,那就是胆识了。不是说现在没人认识到这个问题,但是他没有胆识,他不敢去改。这和以前是一个很大的区别,那个时侯有一批带头人,像上海交大、像中国科大、像武大。那么,现在的中国教育不改行不行呢?当然可以,我们现在不是很好吗?我们没有改革不是也实现了跨越吗?我们不是也获得了世界在校大学生人数第一的桂冠吗?但是这讲的是量,而不是质。不改也可以,反正我们大学现在年复一年的招生,毕业了以后一波波的往社会上送人才,反正也不包分配,还照收学费,学费还越来越高。这样当然也可以,但是我们的大学就休想有世界一流水平,你就休想有世界一流的大师。现在中国有哪一个称得上是世界公认的大师?为什么没有诺贝尔奖的获得者?
    人物周刊: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刘道玉:有,那就是中国需要一场教育改革的启蒙运动,为什么?第一,很多搞教育的不知道改革、不懂得改革,出了改革的假命题。第二,中国现在社会大多数人还置身改革之外,他们所思所想还是应试教育,还是怎么择校、怎么培优、怎么考高分、怎么上重点。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怎么能够推动改革?西方大学的精髓我归纳了十个字,民主、独立、自由、指引、批判。这是西方大学近千年锤炼出来的,中国大学有这个吗?完全没有。大学的独立自治这是不可剥夺的权利,大学自由在世界教育是通例,大学民主是最高原则,指引精神是科学大门的钥匙,没有批判精神就没有创造。这是我的思考,虽然我不能改变什么,但是我希望留下思考所得的一些东西,希望它能够警示后人。不过,现在大学的管理者们,甚至教授们,让我放心不下。
    人物周刊:你放心不下他们什么?
    刘道玉:因为现在高校用人混乱,教授成堆啊。我当校长的时候都还是讲师,教授很少的,现在这是互相攀比的结果。大学之间互相看你有多少教授、博导、你有多少个院士、多少个博士点。第二个,80年代评定职称都是国家评定的,现在各个学校自己都可以评,连点(博士点)都下放了,有了点以后评博导更不用说了。所以现在,阿猫阿狗都是博导,荒唐透顶。这是滥竽充数,追求数量不要质量。那时候校长都不是教授,现在简直不可想象了,所有干部到了年龄以后都是博导,我们那时候留苏回来的博士都当不了博导。我有一个朋友在英国是非常有名的,他是院士,但是不是教授,因为一个系只有一个教授,不退休或者不去世就不能代替。但是谁也没有说他是个讲师就水平不高,这是两回事情。教授是教学岗位,你可以当院士但是不能当教授,这是教席制。中国既没有教席制也没有教授定编,可以无限的膨胀。我们那时候教授少,大量的讲师,这个应该是个金字塔,基础是讲师、助教、副教授。现在是个倒金字塔,助教少、讲师少,副教授多,教授更多。
    人物周刊:现在可以亮化攀比了,有大学排行榜,每年都搞。
    刘道玉:排行榜的问题在国内外的争议很大,当然我们要辨证地看待。美国有700多所大学联合抵制排行榜,但也有大学赞成。我觉得,排行榜作为一个参考还是有存在的必要,对于办学有一定的推动作用。但是做排行的人要端正、求实,参数要科学、公正。泰晤士报就是胡搞,05年把北大排到世界第17位,06年是15,07都排到了第14位,北大都成为了世界第14位的大学,显然是胡搞。他把中国大国的地位和北大的学术地位挂钩,指标上北大其它的都很靠前,而科学研究是零分。我要说啊,作为学校要正确的看待排行榜,不以榜喜,不以榜忧,实事求是地看待。客观来说,北大在世界二百多名这是比较科学的。北大说要在2017年成为世界一流大学这是胡吹,21世纪中期都达不到,它现在列不出任何一个大师来,没有一个学派,没有一个诺贝尔奖获得者,诺贝尔奖迄今七百多名获得者,70%分布在世界各个重点大学里,牛津、哈佛都是40个以上的,北大一个都没有。
    人物周刊:你在谈高校发展问题,我想,“合校”是一个绕不过去的议程。
    刘道玉:大在中国自古是一个情节。讲朝代要大汉、大宋、大清;讲街道要大街、大道;讲建筑要大厦、大楼。现在的书本尺寸也越来越大,书架又放不下。大家喜欢追求形式上的东西。普林斯大学就没有法学院、医学院、商学院,他们认为这会分散精力,但是你能说它不是世界一流大学吗?国内的大学,已经很大了,你像吉林大学,合并了那么多,还要跑到珠海去办分校,我想提个醒:重点大学在异地办分校一定要尽快刹车。
    人物周刊:“合校”风之后,是“大学城”风。
    刘道玉:现在,大家对大学城的理解出现了偏差,建设大学城的方向也不对。据我的了解,中国现在有大学城54座,规模也越来越大。从最早的上海松江大学城几平方公里,到现在的出现几十平方公里的大学城。大学城的建设也越来越豪华。大学城的功能是教学生活,有的居然在建高尔夫球场、建高档餐馆、建桑拿,你在给谁用?学生用的起吗?我都没去过高尔夫球场。国外的大学城是历史上形成的,在大学城周围自然地兴起了为教学服务的商业单位。而中国是搞运动,是由政府和开发商来推动,并不是学校来搞的,是政府行为、商业行为。一些地方政府为政绩,开发商为利。实事求是地说,有些大学面积偏小,适当扩大是可以的,但是大张旗鼓的迁校是错误的。法国最好的两所大学就在合用一座教学楼,哈佛也还是三百年前的那个校园没有扩展,匹斯堡大学还在街上。现在这些大学城很多都是好大狂的表现。我了解到,许多大学都有巨额债务,如果按照公司破产法,很多大学都要破产了。这是体制上的弊端。
    一生无怨无悔,但对不起妻子
    人物周刊:被免职以后,您在做些什么?
    刘道玉:我因为改革步伐太超前被教育部免了职务,我的校长待遇也被取消了,现在没有任何级别和津贴,只是一个退休教授的待遇,每个月三千多元的退休工资,我已经知足了。我这20年也经历了一些事情,一是病痛的困扰,泌尿系统做过五次手术,还患过一次脑梗,96年到美国开会回来得过一次中风,后遗症是现在右手不能写字了,用电脑写东西,用左手记笔记。这20年我一直没有停止写作,平均每年发表的文章在8到10篇,每年一本书。我还办过一个民办学校,这个你或许听说了,但是由于投资人的投资不足,学校6年以后垮台了,对我也造成了很大伤害。现在虽然我年事已高,身体多病,但是我还是用孔子的“三忘”来激励我自己: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我还是在继续关注中国高等教育,继续呼吁教育改革,现在我又在呼吁中国教育改革的启蒙运动。
    人物周刊:从大学校长到中学校长,你为的是什么?
    刘道玉:改革!办中学是我为了改革试验,实现我的改革梦想。这个学校的理念是全国最先进的,这个学校的教学质量也是武汉市名列前茅的,研究成果也很突出。我在这个学校开了一门创造思维方法课,亲自教了三年书,就此出了一本创造思维方法训练的书已经出版了一次,现在准备修订再版。武大出版社把我的五本书作为创造教育书系,放入武汉大学名人名著系列中结集出版。这五本书我有必要提一下:《创造教育概论》、《创造教育新论》、《创造:一流大学之魂》、《创造思维方法训练》和《大学生自我设计与创业》。但是,我太孤单了,这一套创造教育的构架至今没有人采纳,这也让我感到很痛心、很苦恼。我说我就像一只杜鹃一样日夜啼叫,甚至啼血。值得欣慰的是,2000年,我的“世界大学创造教育模式”论文在上海被一致评选为一等奖。但愿更多的人可以一起来分享和实践“创造性教育”吧。
    人物周刊:现在,你认为生活恢复平静了吗?
    刘道玉:算是吧,当然,看到一些不良现象的时候还是会拍案而起,却又是爱莫能助。还是渴望安静吧:早上我起床比较早,早餐以后工作一个小时然后去校园里散步,热的时候去山上,冬天就在有阳光的草坪上走走。毕竟现在年纪大了,一定要承认这个事实,我还有不少慢性病。但是,生活的安静不能停止思考。我感到满足的是我的思维能力还很好,记忆力基本没有衰退。作为一个思想者,一个知识分子,如果失去了思维能力和记忆,将是非常痛苦的,什么事也做不成。
    人物周刊:我听说,现在在校园里,依然有学生认识您,问候您。
    刘道玉:这也是我最感到欣慰的,没想到我离职20年以后还会有这么多人想到我。不仅当时的学生,现在的学生依然崇敬我,愿意和我交流,这也是我最知足的一点。现在不少学生跑来跟我聊天,发电子邮件,离校的学生还会来看望我。我在校医院看病,医生叫我的名字马上就有很多学生围过来,在注射室里交流。
    人物周刊:网上也有人在骂你,说你是大骗子,搞个人崇拜,说你很极端。
    刘道玉:我尊重他们的看法,古今中外对人对事有不同的看法是正常的,各人有各人的价值,有人同意我,也有人不认同我,我不会生气。我是什么人我自己清楚,说我好我也不飘飘然,这是我分内的事情。有人说我改革得很好,我说是因为我赶上了改革开放的大好时代。最近《楚天都市报》在评选影响湖北改革的风云人物,有人告诉我,我的得票很高,可我到现在都没有看过。我不去关注这些事情。我只想做事,不争一官半职,也不参加任何学会,唯一现在还在搞的就是刘道玉教育基金会。我写的《一个大学校长的自白》,读者买一本书就等于捐赠了两块二给这个基金会。
    人物周刊:你后悔过吗?
    刘道玉:真的没有后悔过。在最困难的时候我都没失眠过一次,没有影响过一餐饭,也没有影响过我做学问。
    人物周刊:那你有过痛苦吗?
    刘道玉:如果说有,就是我免职以后,我的夫人痛哭一场,让我很心痛。因为她为我失去的太多。我的夫人是我同班同学。因为我当校长她放弃了出国的机会,不让人背后说我们搞特殊化。她没有得过我任何好处,但是骂我的人也都骂她。有一次,在食堂排队买饭,饭做糊了,有人骂,他妈的让刘道玉来吃一吃,其实我夫人就在后面排队,她听了以后很难过。所以免职后我不是因为自己委屈,而是我妻子受了委屈。我受到审查的时候她正好要申请提教授,因为不愿意被人议论和贬斥就放弃了,所以到退休还是副教授,她的学生都是教授了。我觉得,我很对不起她。
    人物周刊:什么时候,对你的争议才会过去?你,不再是一位争议人物。
    刘道玉:其实,随着时间的推移,对我的争议越来越少了,对我的认可越来越多,包括有些那时候对我的改革有不同看法的人,甚至有批评的人后来也认可了。很多人都认为,那个时候是武大的黄金时代,认为我是一个有思想的人,认为我带着武大前进了,而不是倒退。当然,正如你所说,争议依然存在。比如,在我那个时期没有提上职称的、没有提上工资的,没有出国的,他们都还会恨我。这些都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这种的人越来越少了。
教育改革,其实就是政治改革,对于D来说,教育和意识形态,这是它进行控制的两个基点。想改革,崩做梦了。一改革,学生都会思考了,教授都自由了,D怎么办?
跃入我的海洋~~~
所谓劣币淘汰良币。
我为自己唱了一支暗淡的天鹅之歌!
患难知忠交——忆诤友季啸风几件往事



刘道玉





    我与啸风司长并没有共过事,在1977年4月至1979年4月期间,我任教育部党组成员兼高等教育司司长时,他在北京商务印书馆任第三编辑室主任。我于1979年4月正式向教育部提出辞职,获准于5月初回武汉大学工作。年初,刘西尧调离教育部,蒋南翔重新回教育部任部长。我离开以后,高教司一分为三,变成了高教一司、二司和三司。我估计就是在这时,南翔同志让原高教部和教育部的部分干部归队,以克服当时掺沙子进来的大部分干部不懂教育的状况。后来得知,中央任命黄天祥同志为高教一司司长、季啸风同志为副司长。
    我回武大后,先后被任命为党委副书记,常务副校长和校长。此后,啸风司长就是我的顶头上司,工作上我们接触也多了起来。从频繁的接触中,我们彼此信任,都热爱教育,主张说真话,励志教育改革,痛恨官僚主义和腐败现象,于是我们成了知心的朋友。下面,我仅回忆几件往事,以表达我对他的深深怀念!
    上个世纪80年代初,改革的大潮把我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我笃信改革,身体力行地实践改革,因为我相信唯有改革才能振兴武汉大学。于是,我们选择教学制度为改革的突破口,先后实行了一系列的新的教学制度,从而营造了自由民主的校园文化。但是,一些思想守旧的人,说刘道玉的改革是搞花架子,搞乱了教学秩序,学风变坏了,等等。群众中有这样那样的看法不足为奇,问题是作为教育部部长的何东昌,也对学分制进行诘难。为了澄清是非,支持教育改革,黄天祥和季啸风同志决定,于1984年5月派出五人调查组,在武汉大学进行了为期半个月的深入调查。他们写出了翔实、有说服力的报告,从而堵住了何东昌之口,也刹住了一股诋毁改革的歪风,这是对武大改革极大的支持。
    同年,我到北京出差,啸风给我讲了一个笑话。一次,他在教育部医务室看病,这时何东昌走了进来。他问季啸风:“你是哪个单位的?”季说:“我是江苏盐城地区教育局的。”何说:“啊,你们盐城地区的职业教育不错哇!”啸风感到哭笑不得,没有再搭理他。到了1985年整风的时候,啸风在会上讲出了他与何东昌在医务室的一段对话,并尖锐地批评说:“作为部长,首先要认识司局长,他们是部长直接联系的对象,如果连司局长都不认识,那怎么联系群众,又怎么能搞好工作呢?”
    在教育部啸风同志身兼二职,除了高教一司副司长的工作外,他还兼任文科教材办公室主任。他事业心强、魄力大,决定在全国建立三大文科教材出版中心,即北京中国人民大学、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和武汉大学,这对于文科教材建设起了很大的作用。在他的大力支持下,武汉大学出版社承担了全国经济、财经、法律类成人教育教材的出版,不仅满足了当时成人自考的需要,而且使武大出版社获得了丰厚的利润,为武汉大学出版社成为全国先进出版社奠定了物质基础。
    我因励志改革而冒犯了何东昌,他以不正当的手段于1988年2月10日免去了我的职务。啸风得知以后,极力为我打抱不平,亲自上书多位中央领导,请求查处。我于2月28日收到他的来信说:“今日从刘益清(注:蒋南翔秘书)处获悉,中组部已接到批件,要对撤你职一事进行调查。是谁在什么文件上批的?不知道,估计不是叶选平的,就是你通过邓垦送上去的,也有可能是对两个报告,甚至是小人物我的报告。不管怎么说,一手遮天是不可能了!小婿告,你有70%人的拥护,上门慰问者达八百。寒假快结束,大学生回校,感想敢说,会出现什么情况,难料。”
    啸风同志给我来信,称我为“刘道或刘公”,而落款是“知名不具”。啸风同志年长于我,学高于我,所以我总是称他为“学长”或“季公”。由此可见,我们彼此肝胆相照,是亲密无间的朋友。
    “六·四”以后,我因支持学潮而受到清查。他无所畏惧,为我所遭受到的不平敢于仗义执言。1985年,啸风同志主持编纂《教育大辞典》,他邀请我作顾问,可是“六·四”以后,一些人反对我作顾问,为此事他去找常务副部长张承先同志力争,但承先同志很为难地说:“此事我实在无能为力,请道玉同志谅解。”他编写了《教育群言》一书,其中收入了我的一篇文章,武汉大学和华中师范学院部分领导对此都表示反对,而啸风却坚持说:“宁肯不出书,刘道玉的文章不能抽掉!”
    啸风同志因病在邮电医院住院,1991年1月19日下午我去看望,我们谈论了中国教育中的很多问题。他主编的《中国大学变迁》一书,其中涉及到我的有一段话:“中国著名的化学家,曾获得法国总统最高荣誉勋章”。他把清样寄给武汉大学征求意见,学校在退回的信件上,删去了“著名”和“获法国总统最高勋章”几处。于是,他又写信给武汉大学副校长陶德麟,问他:“那是不是事实,为什么不尊重事实?”但一个多月了,他们根本不回复。最后,啸风自行决定:“反正文责自负,我也不管他们了。”
    何东昌思想保守,不仅自己不改革,而且还压制和打击别人改革,在教育界的口碑实在差得很。他在“六·四”前后的表演很充分,落得了一个“老白猫”的诨名,人们都盼望他早一点下台。1992年5月21日,啸风写信给我,开头他就说:“今有喜讯相告,‘白猫’左王5月下台。此事有人已见诸文字,有人得知上级已跟他谈过话,有人从组织部得到了证实。”
    在朋友和校友的支持下,经过武汉市人民银行和市教委的批准,1994年3月8日,正式创建了武汉路石教育改革基金会。1994年3月23日,我在给啸风的信中写道:“我成立这个基金会,是我对教育改革的钟情,是我参与意识的反映,也是我十多年教育改革生涯的继续。我曾说过:‘有人把我从改革的舞台上推下去了,而我要凭借自己的力量,重新屹立在教育改革的舞台上。今天,我的愿望实现了!’改革的路是艰难而又漫长的,我有思想准备,也会知难而进。我愿作为教育改革的铺路石。在今后的活动中,您及其他朋友们的支持是十分重要的。道治受我之托,欲请您担任本会学术委员会委员,(职责谅卫已告)。如蒙应允,请赐复,随后寄上聘书。请向一良、明义先生一并问候!”
    周一良是教育部办公厅的主任,孟明义是中央教育科学研究所高教室主任,他们与啸风都是基金会的学术委员会的委员,我们都是知心的朋友。只要我出差到北京,我们四人肯定是要聚会的,谈得最多的是何东昌和教育改革问题。1994年5月4日,借庆祝五·四运动75周年之际,在北京师范大学召开了基金会学术委员会第一次会议,师大顾明远先生也是学术委员会的委员。我们认真地讨论了基金会开展活动的计划,重点是研究、宣传和实践教育改革,奖励教育改革者和有重大创新的教育改研究成果。
    2000年1月20日,我收到啸风的信,他在信中表达了他对我国教育的关切和忧虑。他写道:“中国在腾飞,社会在进步,这是铁的事实。但许多落后、腐败现象,乃源于人的素质问题。而要从战略的高度,从根本上提高人的素质,我认为最重要的措施在于教育。张謇在他所办的南通师范学校中,留下一份题词:‘何以救贫?何以救弱?何以救愚?教育,教育!’抗战前一年,我进入该校,对此名言,深为崇敬,将终生不忘!”他继续写道:“目前,中国教育尚没有提高到‘兴国之本’的战略高度。在高楼大夏拔地而起的年代,许多地方连教师的工资都发布出来。现在,人才外流,学术梯队青黄不接,都不是小事,光靠喊口号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他的这些看法都是很深刻的,但是国家教育部听不进不同的意见,不仅教育界的意见不听,即便是他们身边的离退的领导干部的意见也从不征求。
    在我与啸风交往的二十多年中,我深为他忠诚教育的赤忱之心所感染,今天我之所以仍然在追求教育改革,在很大程度上是与他的鼓舞与支持分不开的。可是,在啸风病重和逝世时,我竟然毫不知情,一个长期受教育部当权者打压的人,当然是不可能收他们的讣告,以至于我未能对诤友的不幸逝世表示悼念,这是我最大的遗憾!借写这篇短文之机,以表达对这位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和铮铮铁骨的挚友表示深切的怀念!
    2009年5月15日
“小婿告,你有70%人的拥护”


这个小婿,是指季啸风的女婿,武汉大学中文系毕业的高伐林,曾在团中央宣传部工作,现居美国。
一个可敬的老人。

如果他入主教育部,那么20年前的历史又会如何?可惜道老还是有糊涂的地方,忘记了中国的改革要掌握实际权力才能推进的。
群众滴眼睛是雪亮滴
雪亮滴眼睛是不明真相滴
如果他当了教育部长,在不触及敏感的政治问题的前提下,对中国的高校改革,会得到切实的推进。
tian兄,他若主政教育部,当时有个实际情况,就是在处理风波的时候可能会和赵总形成一定的呼应,说不定化解的更快些。若是,历史还有可能改写呢。

当然,只是个推测而已。
群众滴眼睛是雪亮滴
雪亮滴眼睛是不明真相滴
小时候出没于教育部大院,季啸风先生和其女都是见过不少次的。旧苗信息很准:季思聪的老公是高伐林,现在帮助何频做多维网。
博客:
http://blog.sina.com.cn/lidaxing
http://daxingli.blog.sohu.com/
小时候出没于教育部大院,季啸风先生和其女都是见过不少次的。旧苗信息很准:季思聪的老公是高伐林,现在帮助何频做多维网。
李大兴 发表于 2009-7-28 22:39
季思聰與高歌的母女緣



世界日报,2003年12月21日



  來自北京、現居新澤西州的季思聰,算是當「後媽」當得最有成就感的一位。她與繼女高歌情同親生母女,甚至比親生母女還要親。季思聰現任職新澤西州南布朗士維克公立圖書館,負責整編圖書目錄等。她文筆犀利,著有《葛林斯潘傳》、《黃金時段的無冕女王》等。畢業於耶魯大學的高歌雖然年紀輕輕,頗有乃母之風,著有《美國頂尖大學》和《美國讀書紀實》等中文書籍。
    季思聰原是《中國青年報》記者,當初決定嫁給高歌的父親高伐林時,對自己婚姻的打算是「能維持三年就不白結」,她與高伐林「兩口子都性情火爆、強勢霸道,好點兒時各自吃軟不吃硬,糟的時候雙雙軟硬不吃,合起來整個兒一座活火山」,加上中間還有個「為人繼母」的問題,她坦言:「成親時就為分手作了鋪墊。」領了結婚證書就算完事,既沒有通告親友,也沒舉行任何儀式。
    她詼諧地說:「想想,要是又請客又收禮的,過幾天離的時候,怎麼在參加婚禮的那堆親友面前收場哇。」
    沒想到季思聰跟高歌特有母女緣,兩人從一開始就互動良好。她認識高歌時,高歌還不滿4歲,但在高伐林的同事和友儕中間,已是「小名人兒」。一來她是由單親爸爸獨自撫養,較為顯眼;二是因為她那麼小不點的,已可以自己讀書看報,逢人出口成章,令大人驚訝不已。她倆第一次見面就不認生,第二回就成了老熟人。季思聰覺得所有的孩子都不及高歌可愛,高歌則覺得在爸爸所有的阿姨朋友中,「季阿姨是最好的!」朋友們都說:「這就是緣份。」
    季思聰跟高伐林談戀愛時,還未到談婚論嫁的階段,高歌有天突然甜甜叫了她一聲「媽」,看著孩子清澈信任的眼神,季思聰格外感動。高歌不但嘴巴甜,還經常做出一些親密動作,如喜歡抱抱和親親季思聰。
    幾年後,季思聰嫁入高家,當她告訴高歌「從現在開始我就住在你家了」,高歌顯得特別高興,令季思聽覺得她這個後媽當得特順利。「季阿姨變成了我媽」,被高歌評為1987年頭等大事。常言道:「初生之犢不怕虎。」季思聰形容自己那時就是這種情況,憑著一腔熱情,不知什麼是困難。
    季思聰與高伐林結婚後,本來有機會要一個自己的孩子,但她擔心一碗水端不平,「如果有了自己的孩子,我會不會偏心?恐怕很難擺平。」所以,她決定「不要自己的孩子」。
    高歌小時候的性格像男孩子,令父母頭痛不已,季思聰把她當成自己的親生孩子,罵過她也打過她,高歌一點也沒有其他想法,不以為忤,一天到晚膩著她。
    她說:「女兒上小學時淘氣異常,幹了很多調皮搗蛋的事情,而我對此基本上是無計可施,任何恫之以威或動之以情,沒有一次事後證明是對她起了作用的。」
    1989年,季思聰獲得到美國攻讀教育碩士的機會,高歌平時對她本來就很依戀,死活不肯放她離家出國,只是小人兒「人微言輕」,改變不了大人的計畫。季思聰問她肯不肯到美國,她說:「只要能跟媽媽(季思聰)在一起,上哪兒都不論。」季思聰頓生「士為知己者死」之感。
    季思聰獨自在美期間,寫了很多家書,高歌想媽媽,看到她寫的信就哭。分離15個月後,1991年,一家人終於在美國團聚,高歌當時11歲多,已經「開智」。季思聰慶幸女兒跟過去判若兩人,「調皮搗蛋的時代一去不復返了」,用不著大人催,自己就很下功夫念書,急起直追學英文,進步神速,而她的中國文化也已有根基,一直堅持用中文寫作。
    季思聰教養女兒用的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策略,她形容就像「腳踩西瓜皮,滑到哪兒算哪兒。」她體會到養育下一代,是個「難活兒」,小時候照料吃喝拉撒,長大了操心教育成長,力是一定要費的,討不討好卻得看運氣。「我這個後媽,年齡上比女兒長不滿一整輩兒,有時候高興起來,大家還顯得代溝淺一點。女兒在學校書唸得不錯,來到美國後中文不僅沒丟,還能寫出書來,這兩點很令朋友們羨慕,便有人表揚我會養孩子。」
    季思聰非常滿意高歌對她這個繼母「鐵桿兒死忠」,說高歌始終「叛逆」不到那裡去,她天生性情隨和,從不當眾與父母頂嘴。從中學起,學習成績一直優秀,直至考進耶魯大學,朋友們都誇季思聰是個好母親,但她謙稱「這其中種種,實在功不在我,我頂多是她的『文具』之一,做點端個茶呀,遞個水的粗活,或是在旁邊當個搖旗吶喊的啦啦隊。」
    在相當長一段時間內,季思聰是按照自己在中國的價值觀念衡量女兒,認為「好孩子」的標準應不僅是讀書好,她還希望自己的孩子具有同情心和正義感,為人質樸親切熱情,勤快肯幹等等。但高歌經過在美國學校的薰陶,一度在季思聰眼中變成「一個不知珍人惜物,不懂克己讓人、很看不慣的形象。」有時候,「在高歌自己還渾然不覺中,我已經氣得恨不得把她從窗戶裡扔出去了,弄得她因為不知所『錯』而不知所措。」
    直到有一次,一位朋友聽了季思聰的抱怨後,反駁她擐是用自己的一套價值觀念,去要求一個必須在另外一套價值觀念中競爭生存的女兒。「而從來沒想過,女兒用你的一套價值觀念,在她的現實中,是否能立於不敗之地?」這幾句話讓季思聰如夢初醒,頓開茅塞。她領悟到她與高歌的人生經歷、面對的挑戰和承擔的社會角色都如此不同,要想在價值觀念上一致,無論如何的「理解萬歲」,都是近乎不可能的,想通了,她就不再那麼「氣鼓鼓」了。 其實,季思聰這個繼母當得無怨無悔,平時提起高歌,左一句「我女兒」,右一句「我女兒」,真的是母女情深,她與女兒「能在一起沒大沒小的」,高歌很多隱私也都說給她聽,與她沒有隔閡和代溝。曾為單親爸爸的高伐林,看在眼裡,樂在心頭。他自言真的很幸運,另一半與女兒如此的親密無間,有時令他這個親爸看了都要吃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