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事实的讨论——请教于李劼先生

本来是想发一个比较正式的帖子和李劼先生商榷的,但看了前面城骁的帖子,关于观点上的争论暂放一边——如果说李劼先生将鲁迅坦陈独秀、胡适的话是这样理解尚可讨论的话(尽管我并不认同李劼先生的解读),那么李劼先生有两个关于事实问题的态度, 不仅不严谨,几乎就是妄断。

其一,关于鲁迅偷看弟媳洗澡的问题。这是一件没有旁证的孤立事件,羽太信子称鲁迅窥其沐浴,并告知周作人。此事,唯羽太信子是当事人,整个事件完全是自说自话,而据八道湾的房客章川岛说,羽太的窗下有一道沟,并且种有花卉,人根本无法靠近窗户。这是一;从日本人的生活方式看,洗浴对家人并不特别避嫌,这是日本人的生活方式。羽太是日本人,周氏兄弟也都在日本呆过,哪怕就是出现了“看见羽太沐浴”的事,也不止于导致兄弟如此反目。这是二。对于一个没有旁证的事、一个也算符合生活习惯的事,怎么能作为鲁迅品德低下的证据呢?这件事当然可以存疑,可以查证,但不能成为鲁迅品德如何如何的定论。

其二,关于“洗脚”。在这个事情的解读上,我几乎可以认定李劼先生完全是道听途说,在列举这个事件的态度是很不严肃的。

鲁迅多次在日记中提及“濯足”,这个词在古语里确有“性交”的意思,但鲁迅用此却只是“洗脚”的意思。

以鲁迅1927年日记为例。这年日记第一次出现“濯足”两字是在3月26日的日记中,这天鲁迅写道:“夜同季布、广平王陆园饮茗。濯足。”语焉未详,看不出是不是和广平。但在两天后的28日再次出现:“夜张秀哲、张死光来。濯足。”未涉许广平。此时的鲁迅还没有同许广平同居,许原先住广东女子师范宿舍,后住高第街嫂子家。3月29日鲁迅、许广平和许寿裳搬到白云楼,这样,鲁迅和许广平才算同居。

从这两次“濯足”来看,第一次,似乎不是在家,第二次许广平并不在鲁迅身边,那么鲁迅是在和谁“濯足”呢?其实就是自己洗脚而已。这也是日本的一种生活习惯,用高脚盆,放满热水,泡脚,很舒服的。

此后,一直到11月9日,鲁迅日记中未涉“濯足”一次,怎么?同居了反而不性交了?这一年里,鲁迅总共“濯足”四次,后两次分别为11月10日和12月16日。一年性交四次,这也太过荒诞了吧?

更荒诞的还不在此。在1926年的10月10日。此时的鲁迅人在厦门,许广平则在广东。鲁迅日记写道:“夜赴全校垦亲会听演奏及观电影。濯足。”第二天的日记则写:“上午寄广平信。寄矛尘信”。写到这里,请允许我说句粗话:这鲁迅的鸡巴也太长了吧,从厦门就一下伸到广州洗阳具去了。

观李劼先生全文,借周泽雄先生的一篇文章题目就叫:理荒情浓。李劼先生文章开头称这是其《二十世纪中国的政治演变和文化沧桑》中的一篇,而如此使用材料,对李劼先生的大著,我只好失望在前了。

观念上的问题以后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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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充一句。

以某些知识分子的激情、理论的缺陷以及某些偏执特征为极权主义背书,在我看来恰恰是对极权主义所要承担责任的消解。

希特勒之所以成为希特勒,是怨不得尼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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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劼先生这篇文章意图还是好的,主要有两个方面的问题,一个材料方面欠思量,这个问题还不主要,重新剪裁还是可以的。

我觉得比较重要的是观念问题,按照李劼先生题目的意思,很显然的结果就是没有鲁迅就没有毛泽东。这一点我是很难认同的,这里并非是刻意为鲁迅辩护,而是李劼先生似乎没有意识到极权世界的残酷性。对于一个极权者,从根本上是既不需要理论、也不需要理论家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工具,因此鲁迅在毛那儿,其本质也是工具,谈不上什么桥梁,毛从流寇到君临天下,鲁迅不可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起作用的是毛的经典话语:枪杆子里出政权。

用知识分子在某些方面的局限性或者不足来为极权主义背书,也不符合现代宪政理论的诉求。现代宪政理论不仅讲人的自然权利,同时还讲政治自由。姑且以鲁迅为例吧。作为自然权利,鲁迅肯定有阐述自己观念的自由;而作为政治自由,即便鲁迅是以“少数派”的面目出现,他同样也有表达自己观点的自由,而且这个自由不受政治格局的影响。因为鲁迅的自由也是我们自身的自由。如果一种权力可以限制鲁迅,同样,另外一种权力就可以限制我们。必须要把鲁迅的言论、观念和政治形态彻底分离。

以知识分子为极权统治背书,其结论就会变成:没有卢梭就没有法国大革命中的恐怖政策、没有尼采就没有希特勒,没有鲁迅就没有文革……这样的话语结构是对人类思维和精神的一种戕害,我们应该知道,卢梭、尼采、鲁迅都是人类思想的精英,不论他们的思想存在如何的偏差或者不足,就其本质都是认识的能力、或者方式的问题。他们是知识分子而不是戈倍尔——当然,更不是zhong  xuan  bu。

从李劼先生的这篇文章看(仅就这篇文章而言),我的最大感觉是,李劼先生没有能够准确地摆正鲁迅与毛泽东两者之间的关系,而“没有摆正”的原因则在于知识结构的老化。

而对于我们自身的感受则是,现代宪政理论,离我们实在太远,实在实在不在我们的视野范围内。如果说有所悲伤,恐怕应该属于我们整个族群的。

也希望各位方家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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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大苗兄:

毛、孙有文化,但和知识分子是两个概念,不是有文化就能够成为知识分子的。

知识分子的任务是需要价值的创立,政治家的任务则要在各种价值中进行选择;知识分子只需要对知识的自身负责,而政治家则要对价值的选择及其结果负责。

此外,毛和孙不是一路人,他们选择了两条完全不同道路。孙只是在他选择的道路上走的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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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网事情缘 于 2009-6-17 00:08 编辑

大苗兄,如果毛只以《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立足,那么,他可能成为一个出色的政治学者。可是,他并没有如此,不仅还写过《矛盾论》、《实践论》这样的文字,而且上过井冈山、走过草地、打过游记、进行过内战,最后还在城楼上宣布********成立了,而且还被人拥戴为万岁万岁万万岁。他身上的知识分子气质早就被涤荡的干干净净,不仅不如鲁迅,连瞿秋白、陈独秀的知识分子气质也比他浓厚的多——而这些事,费孝通一样也没干过。

鲁迅说过的:他是一个山大王。

谢谢菜农兄。对于极权主义者而言,只有权力具有绝对的至上性,其它都是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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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网事情缘 于 2009-6-17 03:29 编辑

谢流星雨、彼亦一是非兄。

“知识分子”这个概念在我国有着比较大的变迁。过去只要有比较高的文化,如大学,不分学科,也不论从事如何的职业都统称为“知识分子”;后来范围有所缩小,主要指有一定影响和成就的知识人,包括专家,但也没有进一步细分行业和职业。按照这个区分,毛显然属于知识分子行列中的人,他在某些方面的成就还不一般的高,比如他的诗词,大苗兄所说的文章,在当时也是很优秀的政治调查报告。

此后,首先从知识分子中剥离出去的是自然科学方面的专业人才,包括科学家,他们的特定身份就是“科学家”而不是知识分子,这时的知识分子主要是指在人文学科、公共领域独立发言的群体,包括编辑、记者、人文学者、时政评论人、作家等等,倾向于独立性和公共性。按照这个标准,毛肯定是要被排除在外的,他老人家都是伟大领袖了。

到了最晚近的则是萨伊德给出的一个范围,由于他认为上述的那些人多少存在和权力结构合流的问题,连他们也算不得“知识分子”了,萨伊德的知识分子是“为民喉舌,作为公理正义及弱势者、受迫害的代表,即便面对艰难险阻也要向大众表明立场和见解;知识分子的言行也代表、再现自己的人格、学识与见地。”以这个标准来判断,那么毛就更不可能是一个“知识分子”了。而鲁迅却很凑巧地符合这个标准。

我在72楼的帖子里提到一个“价值创立”问题。作为“知识分子”能够立言、立命的就在于“价值创立”,但这个“价值”反映的是思维的结果,并不是绝对正确与否的标准,世界上没有一种价值是完整和绝对正确的,而每多出一种价值,那么多出的就是一种思维方式。

以美国独立战争和法国大革命为例,其目的都是以“自由立国”,都是从卢梭那里找到创立新政体的开端,但区别却在于,美国没有以卢梭作为立国的依据,在确定国体的时候,他们选择了孟德斯鸠的理论:分权和制衡,美国人对政体的最大贡献是发明出一个参议院,同时还发明了一个最高法院(专门用来审查法律是否符合宪法的)。法国却开始于卢梭也终止于卢梭,卢梭不知道平权,不懂得制衡。从这里可以看出,孟德斯鸠的理论无法引发“自由立国”的意图,而卢梭则无法走到现代政体,他自己的目标就是小国寡民。谁来选择他们?是政治家来选择他们。美国革命成功以后,杰斐逊放弃了卢梭而走向了孟德斯鸠,罗伯斯庇尔则钻到了卢梭的肚子里出不来,这体现了两个不同政治家之间的不同政治智慧,或许也包括一些个人品德,实际上罗伯斯庇尔个人也非常廉洁,他还有个绰号叫“不可腐蚀者”呢。

正是美国革命的成功才创建了现代的宪政体制,英国结合自身的宪章运动经验也走上了宪政道路,而法国相对要慢了许多,一直到1848还在不断革命,直到187几年才演变成近代政体。

但是法国不能因此怨恨于卢梭,“人人生而自由”是卢梭说的,只是他的理论不适合建制一个现代宪政国家。同样,导致毛的极权也不能从鲁迅那里寻找根据,鲁迅自己还梦想自由呢。

任何一个优秀的知识分子都不会在主观上建立一种极权的价值体系,倒是可能会在“好”与“不好”的价值判断上选择个人统治。鲁迅在政体的判断上还没有进化到现代宪政,只是认为“劳苦大众”要能为自己作主,但他没有意识到,民主也会导致多数人的暴政。这和毛的极权已经有很大差异了。至于他文笔的严苛、个人的“不宽恕”和极权没有什么关系的。

呵呵,我总是在为鲁迅辩护,说到底,是在为我们自身的权利辩护。

三点多了,下次再跟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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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兄似乎有点误解我的意思,我是说,按照你定义的知识分子,毛的确不是;但按照“哲人王”的标准,毛就是了。极权国家领袖有这特点。
彼亦一是非 发表于 2009-6-17 22:35
彼亦一是非兄的意思我是明白的,只是在这个帖子里我无法把“知识分子”的定义扩展到“哲人王”那里去,因为78楼的帖子首先要区分的是“知识分子”在不同状况下的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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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李劼先生另外发帖说明了一下,俺也颇觉歉意,对李劼先生一贯尊敬的,另外论坛的讨论嘛,有时候遣词造句也不很讲究,李劼先生见谅。呵呵。

既然已经写了帖子,那就继续写下去吧。

先从萨伊德说起吧,我对萨伊德、德里达的兴趣并不浓厚。记得很多年前,一个老先生拿着刚出版的《东方学》让我看,我翻了几页,说,萨伊德的东方学是中东的,和我们没啥关系。我在前面的引用,不过是想说明“知识分子”一词的变化,而且,萨伊德的要求对于中国人来说太过高昂,也正如李劼先生所说,他对美国的批评,也只能在美国才能实现。我们的知识分子能做到独立性、公共性则已谢天谢地。

回到鲁、毛。

李劼先生认为,鲁迅是通向毛的桥梁,而我看来,两人之间却存在一道巨大的鸿沟,尽管两人都信誓旦旦地表达了对劳苦大众的同情与悲悯,但其价值取向则是完全相反的。

毛建立了一个极权政制,这恐怕是没有什么异议的。极权政制的价值取向就是绝对的奴役,我们并不能逃出其外,因此,我们所有人只有一个共同的身份:“被奴役者”,尽管心不甘、情不愿。在这样的政制状态下是没有知识分子的独立性可言的。关锋、王力、戚本禹、陈伯达、姚文元的学问好不好?但他们说的从来都不是自己的话,哪怕位及人臣,无法消弭的却是“被奴役”的特征。鲁迅反的是什么?他说中国无非是做奴隶不得和奴隶做稳了的时代——而这个时代恰恰在毛的手中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在某种语言形态的的同构性背后,体现的却是价值选择的对立性。

鲁迅在zhonggong的朋友,先期有陈独秀、瞿秋白,后期有冯雪峰、胡风,还包括巴金这样的晚辈。这些人虽然在意识形态上都是共产主义者,但在组织内部,几乎无一例外地具有浓厚的文人气质、有着比较明显的自我意识。而创造社的那拨人,则是组织内部的激进派,周扬、田汉、郭沫若等,同是组织内部的人,对于鲁迅却是一为友、一为敌,而鲁迅为友的这一拨,无不率先摔倒,当然,到了文革,连左边的这一拨也跟不上“形势”了。当毛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讲话》大肆赞美鲁迅的时候,冯雪峰却对牛汉说“讲话的精神和鲁迅的精神是相反的。”这可不是冯雪峰的信口开河,而是以他对鲁迅的了解所发出的一个判断。如果说冯雪峰的话还不具备足够的分量的话,那么胡适更直截了当的说“鲁迅是我们的人”。两个持完全不同意识形态的人怎么会做出同样结论呢?这不仅是他们的判断,也是鲁迅自身的价值取向所决定的。他所秉承的就是“独立性”和“公共性”的立场,而这样的立场只能来源于自由主义,哪怕鲁迅自身的自由主义倾向不明显,他也必须要借助于自由主义的社会背景给他提供一个话语空间,到了极权主义则完全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而尤有意味的却是鲁迅和毛对鲁迅的出路做出了同样的判断。

1957年,罗稷南问毛,如果鲁迅活着会怎样。毛的回答是,要么识大体,不作声;要么蹲在牢里继续写。而鲁迅则说,你们来了,我是要穿黄马甲扫大街的;又说,你们来,恐怕是要杀我头的吧。在这个相同结论的背后则是双方内在精神的抵牾,这两人的潜在表达就是:毛不会容忍一个专说洋腔怪话的鲁迅,鲁迅也不会接受一个不让他说话的毛。这种相互不接受的原因就在于价值体系的对立,极权,就不可能容忍异己;要说话,就不能受极权的限制。因此,如果鲁迅活着,他与毛之间的必然结果是——精神上的相互背叛。


既然两者之间存在巨大的鸿沟,为什么会被填平?这不是鲁迅的文字有什么巨大的能耐,而是极权表现出了强大的法力。鲁迅的影响当然是巨大的,但在国民政府的治下,他的影响却不是唯一的,在一个多元的社会里,鲁迅是其中的一元,即便影响足够大,也不具备统摄性,但到了极权时代,就必须有一个统摄性的东西存在,哪怕没有,也要创造一个出来。于是,鲁迅被创造出来了。创造鲁迅的原因,绝非是毛所说他们的心连在一起的,而是因为鲁迅死了,还因为他死的时候已经赚足了声望。

李劼先生说在话语上陈独秀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确实如此,但是,既然陈独秀是这种话语的发明人,而且又是最早的领袖,毛为什么不找陈独秀而去找鲁迅呢?这就是需要。毛所需要的不是话语的相似性与否,而是在所有的话语中谁最有利用价值。如果胡适不是去了台湾,我相信连胡适也会被利用的。

到这里简单地小结一下,我对李劼先生大文的感觉是,李劼先生所批判的鲁迅是被毛创造出来的鲁迅,如果我们从鲁迅出发,是不可能走到毛的那一端的,要么掉进万丈深渊,要么回头寻找新的出路。但是反过来,从毛的这一端出发,我们倒能够比较容易的走向鲁迅,因为毛已经有意识地填平了两人之间的鸿沟,而这个“鲁迅”,到底是一个已经被改造过的鲁迅了。

美味珍馐,天天吃也很乏味;鲁迅再伟大,让你盯着看30年,同样也会无聊的。

明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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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网事情缘 于 2009-6-19 02:01 编辑

我们这个时代是否需要鲁迅?



我们这个时代是否需要鲁迅?在我看来,其实,这是个伪命题,就如我们问,我们这个时代是否需要沈从文、是否需要梁实秋,多半是一个意思。如果我们从文学的多样性看,每多一个作家无疑都是件好事,如果从社会的某种法则看,少一个沈从文、少一个梁实秋,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对于鲁迅也是如此。在自然法则面前,少了谁,地球都会转,而我们还需要对社会进行持续不断的批判,那么,鲁迅的批判就是这个社会中必不可少的一个组成——是不是鲁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种批判精神。

很多人都说,你没看见鲁迅的尖刻、阴冷、怨恨和极端吗?我们这个时代怎么能容忍这样的冷酷呢?我说,先生,你可别忘记了,我们是一个有黑砖窑、有大头宝宝、有结石娃娃、有躲猫猫、有被自杀、有邓玉娇、还有十余天之后将装在个人电脑里、每三分钟抓一次屏的绿霸,我们是这样一个神奇国度,藏在那每一个受害者的内心里的怨和毒的指数,都绝对不在鲁迅之下。鲁迅教给我们的是什么?不过是壕堑战、不过是投枪、是匕首、不过是自己对世界的不宽恕,这样的“武器”放在我们这个时代,早就过时、早就失效了,而在他们胸中燃烧的怒火,可以把这个世界焚毁不知道多少次了——差别仅仅在于,他们成不了鲁迅。按照鲁迅“出离愤怒”的标准,我们早已愤怒到麻木的程度了。

是什么造就了鲁迅的左转和激烈反抗?不论拥鲁者还是否鲁者,大致都能给出一个时间:1927年,也就是鲁迅的最后十年。原因是因为血。

鲁迅第一次和北洋政府的分手是因为“3.18”时间,这一天,被鲁迅称为“民国以来最黑暗的一天”。写下的是《记念刘和珍君》。当然,此前在1925年也和女师大折腾了一次,就是“驱杨事件”。“驱杨事件”现有新说,自然是指责学生闹的太过头,而鲁迅怂恿,怂恿的原因是这里面有他的“小白象”。这样的批评,倘若如实,也算不得什么,鲁杨不和,借题发挥而已。只是,我不知道这一段为什么要把杨荫榆十多年后的死连在一起写,如此评述历史,难道不同样是一种怨?如何叫人信服?

“驱杨运动”并未导致鲁迅与北洋政府决裂,决裂是因为第二年的318,刘和珍的死。倘若以“驱杨运动”心境来推测鲁迅,也许又该另出一番言论了吧?但是,《记念刘和珍君》这样文字中显示的真和悲却不是假的,不信,可以让余秋雨来写一写。文字是有尊严的,我们不该过于低估前贤的人文修养,也不必藐视他们的人性。

于是鲁迅南下了,先去厦门,但因厦大要聘顾颉刚,鲁迅再度南移,去了广州。此时,他对国民政府的兴趣还是比较强烈的,因为广州是国民革命的中心,在广州,鲁迅不打算再走了,有大学的聘书、有许广平的娘家(许广平是广东人)、有英国治下的香港,鲁迅是比较满意的。

可是,到了1927年的4月又看到了血。

鲁迅说,吓坏我了,一辈子没有见过这么多的血。于是,在思想上,他和国民政府分手了。这也是一种情感性的分手。其实,我们也见过20年前的血,我不知道我们中间还有谁对当今这个时代发出由衷的赞美?——这是一种文人的风骨和决绝,用我们的俗话说,也叫死心眼。政治有时候也象爱情,一旦没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何况,鲁迅面对的还是一个世界性左转的时代。同年9月,他去上海,以渡余生。

鲁迅是感性的,只有感性的人才是做文章的人。在政治的敏感性上,他不如胡适,也不如蔡元培,所以,鲁迅做不了政治家,也做不好行政管理者,政治家里,胡适真的了不起,他的政治远见真的比鲁迅高了一大截,蔡元培在行政管理上也远胜鲁迅一筹,所以他也能做北大校长。

鲁迅只能写文章,这是他的命。

明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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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亦一是非兄,先谢过兄的认同,不过俺还得小小地质疑下,鲁迅可能错的不是“3.18”,而是早一年,即1925年8月的“驱杨事件”,在这个事件中,鲁迅至少是赞同学生行动的,他有可能想借学生的不满,出一出杨荫榆的洋相。

兄的大帖拜读,最后一段尤好,责任只能由掌握权力的人来承担,让鲁迅来承担未来的责任,哪怕是从职业上来讲,这也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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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帖。

我把当时的话语体系粗分五种。这个区分只为本帖的说明需要。

1、苏俄马克思主义话语;
2、英美自由派话语;
3、鲁迅话语;
4、中国传统文化话语;
5、其他各类话语

前两种属于政治话语,后三种属于文化话语。

在这五个话语中,中国传统文化的话语作用实际是最大的,它原本也是一种政治话语,帝制的覆灭,使这一话语丧失了政治主导性,但它实际还是根植于民族的精神深处。国民政府的话语结构就是英美自由主义+中国文化传统,所以一面承认党派政治,同时又一党独大;一面昭示民主,一面又带有独裁意味。而zhonggong的选择则是中国文化传统+苏俄马克思主义,后来的结果也都看见了,就是毛自谓的马克思加秦始皇。

在国民政府里,英美自由主义是立国的基石,中国文化传统的影响也很浓厚;而毛的体系里,中国文化传统是基石,苏俄理论又具有强大的遮蔽作用。先这么写着,暂不分析这样说的理由。鲁迅的话语结构十分复杂,有自身的文化传承,有日本文化因素,有一些基本的民主概念,有一点苏俄思想的影子,还有不少尼采超人哲学、自由意志的意味。鲁迅的基本倾向就是批判传统文化,为劳苦大众立言,通过国民性改造建立一个无差别社会;他的手段就是写文章;支撑他连续批判的则是超人哲学。不论鲁迅的批判是不是完全正确,很显然,这一批判是一个文化行为,而不是一件政治动作。而真正广泛的话语也就是中国传统文化,它的意识浸透到每一个人内心深处,甚至是一种行动的自觉。

那时,真的有几个人懂得西方民主?有多少人知道马列主义?这都是城市中知识群体的事,和民众并无直接联系,毛利用的正是这个,鲁迅反的也正是这个。毛的巧妙就在于,他把鲁迅对现实政治的批判,变成了自己的武器。

在中国,知识分子的话语从来没有成为一件独立的“公器”,民国时代大致是中国最宽松的时代,于是出了一个鲁迅。任何一个独立的知识分子,对现实政治多少总是抱着一定批判的态度,总是要摆出一副批评架势的,如果这样的宽松持续下去,鲁迅就不会成为一个孤立现象,激烈的鲁迅式话语也会慢慢地演变成一种建构式批判,但历史却被改变了。

最后对李劼先生深表歉意,鸠占鹊巢,霸占了李劼先生的大帖。对李劼先生素来尊重,对李劼先生反抗极权的精神也历来敬佩。小帖的意思仅仅在于,不必把文人话语捆绑在政治的战车上一起轰炸。在中国,政治的威权始终是高于一切的,至少直到目前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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