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文] 退休生活序幕流水帐

本帖最后由 宛然 于 2009-8-26 15:58 编辑

退休生活序幕流水帐
    2004-10-4
   
    因为懒得去看病,总希望明天会好的”……不知不觉,十天过去了,我依然处于忽冷忽热的状态:有时候觉得从骨子里发寒战,有时候却突然会躁热得出一身汗。

   
    除了身体懒动弹,日子倒是过得满自在的,电话里、网络上,跟大家打声招呼:我暂时无法出门,以后再说……千里外的女儿每天都会跟我用短信交流……
   
    直到昨天,我才意识到,应该看中医调理,不能再拖了。

   
    经常给先生看病的李医生和她先生(她提前退休,自己开了个中医诊所兼卖药。)感觉奇怪,这次来看病的是我而不是先生。
   
    昨天吃了一副中药,虽然还是忽冷忽热,可是,头脑清醒多了,开始有了写作的愿望。
   
    教训:身体有病不能侥幸拖着。
    2004-9-27
   
    天气闷热,2631摄氏度,太平洋又在孕育台风,估计会在台湾某地登陆。
   
    出游21天回来已经过了三天,可是我依然处于迷迷糊糊的感冒恢复阶段,除了25号上午去学校办理最后的退休事项,跟同事喝茶聊天。之后就一直呆在家里休养。
   
    下午约了黑珍珠健美来我家,想把从开封带回来的特产送她们,却换回黑珍珠的一盒高级月饼。
   
    她们俩关心的是,我是否适应退休的生活。我说,感冒未清,迷迷糊糊,还找不到退休的感觉。
   
    是啊,回来的第二天,去学校,马上有人问:想上课了吗?我回答:不想。
   
    今天晚上,已经有汕头的年轻人在催我与他们分享我的退休生活感想了。
   
    可是,我确实没有退休的感觉,或者说,没有任何失落的感觉……这不,早有学生家长多次打电话探问我回来了没有,孩子需要我辅导……
   
    让我回过头来想想,是什么时候拉开退休的序幕的
……
    2004-8-11

    正在放暑假。
   
    上午9点左右,我的手机响了,一看,陌生的号码,不想接,可是,它坚持着,于是,只好接了:喂?
   
      “
厉老师,我是XX(学校校长办公室主任),刚才接到区教育局的通知,请你交一张照片,准备办理退休手续,我是打到你家,你女儿告诉我这个号码的。
   
      “
哦,我现在在中心医院的病房里,先生发高烧,昨天急诊住院的,早晨还休克了一次。行,我这星期找时间去办。

   
    嘿!这个时刻终于来了!可惜时机不对
……
    2004-8-13
   
    先生还在住院。

   
    中午,女儿在医院看护,我趁机回家换洗,顺便去拍标准照 就在家附近,一个家庭式的照相馆。
   
    我满脸高兴地对摄影师说,要办理退休了,想拍张漂亮点的。呵呵。
   
    是的,原来家里也有近照,可是我不满意。
    2004-8-15
   
    先生出院。
   
    最近两年,先生每年都有一次因为发烧多日不退而住院。
   
    每次发病,都希望能够在信任的私人诊所里私了,因为这样花费不多,即使这样,先生也很心疼:每次处方,都是相当于他的计划经济里一天伙食费。但是他已经开始相信,这钱不出,病就不会自己好。所以,这次,已经是破天荒同意私人医生给他打点滴了。然而,还是不过关……
   
        8.10
号晚上,我带着两千多元和一些生活器具,打的,把先生送到本市最高医疗中心,早提防了医院的高收费,我在急诊室里不接受任何医治,希望立即转到住院部,可是,就这样警惕,还被雁过拔毛地刮去了40元!

   
    更想不到的是,我交了2000元的押金,因为没有带医疗保险住院的证件,只带门诊证件,暂时以个人交费的形式办理住院,第三天,就通知我,钱用完了,必须立即补钱!
   
    我查了帐,里面有很多无法解释的费用:扣了昂贵的药费、护理费,还有什么治疗费,每天200元左右……我追问护士长,她每次都没有说明白,最后,吐出这样的话:医保越改越糟糕,我们现在还必须多养一个专门处理医保的机构……”
   
    每天多次探体温,一次五元,点滴药完,换一次药带,五元……我先生干脆对一些探体温采取拒绝,所以,护士都知道,这个老人不太合作。但是,我怀疑,没有探体温,依然会把帐算上的。

   
    话又说回来了,医院高收费,设施的确比以前好多了,中央空调,三人一间,有独立的卫生间,清洁饮食等杂务交给物业公司。我第一次伺候住院的亲人不会被厕所的肮脏所困惑。那些炎热的日子里,医院比在家里舒服。
   
    我苦笑着对护士长说,好在我先生是公务员,一般工人连感冒都不敢了。是啊,我对前来探望姐夫的弟弟说,你千万保重,你病了就惨了!
   
    我校文革前的校长是三八式离休干部,现在将近90岁,我跟他的二女儿是老同学,她说,她爸爸的命最好,每月离休金四千多,住院不但全报销,还有补助。他现在已经老年痴呆,长期住院,家里一个保姆,医院一个全天候护理,根本不用子女花费。
   
    唉,祝愿所有低下的人民,身体永远健康!
    2004-8.17
   
    到学校交了照片,负责人事的办公室主任把事先替我填好的一些表格让我过目,我高兴地看到,我退休以后拿百分之百工资,那是比我弟弟和弟媳妇两人加起来还多的数目:两千多。
   
    在网上,我告诉读大学的侄子。我说,真不好意思。
    2004-8.26
   
    今天是新学期第一次教师大会,因为还没有正式退休,我依然去了。发觉很多年轻教师看到我都很高兴,隔了一个暑假没见面了。
   
    找到校长办公室主任,问:退休手续办好了没?回答:已经把材料上报了,还没有批下来。我告诉她,94号要送孩子去上海读书,然后也许要走一圈才回来。会议中途,我提前离开了会场——继续听觉得很无聊。
    2004-8-30
   
    在家接到年轻教师莉莎的电话,她接替我的课。
   
    她说:厉老师,我真羡慕你……
   
    我说:你不该有这个念头,你刚开始呢。

    2004-9-1
   
    新学期开学典礼。
   
    我很早就去了学校,是带女儿去游泳。
   
        7
30分,典礼开始,我和女儿在楼上鸟瞰整个过程,想到所有原来的压抑感已经远我而去,感觉真好!
   
    开学典礼持续了半个多钟头,散会了,我和女儿走下楼,遇到的老师很熟捻地与我絮叨,夸女儿,我不好意思地叉开了话题。
   
    我让女儿先回家,我到食堂,吃了最后一次免费肠粉。物理实验室的老师约我去聊天。事实上,学校里那些没有功利念头的同事,都喜欢跟我交谈,他们觉得轻松,没有顾虑。
   
    教同级物理的中年教师来实验室,今年他刚提升为教研组长,一见我,就想说服我继续教,我告诉他,我4号要走了。
   
    老组长也来了,他本也快退休了,但是,他选择了留下来。
   
    没有任何压力的感觉真太好了!
   
    我怕自己太轻松的状态会继续刺激某些人的神经,所以,不顾同事多次挽留,还是回家了。
     (待续)
朋友说,苍然太苍,奉命改为“宛然”
感觉;楼主的退休是解放区的天,呵呵。自由最开心了。
教训:身体有病不能侥幸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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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看这句真是感同身受。
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盼望退休。
别后竹窗风雪夜
一灯明暗复吴图
本帖最后由 ee 于 2009-8-27 03:15 编辑

“我到食堂,吃了最后一次免费“肠粉”。”

连这也记得这么清楚。
我替您哭哭!

哭过了,请记住,那二十四只眼睛,在蓝天下闪烁,因为在他们生命的成长中,曾经,有一双慈祥的眼睛守护过看顾过他们。
自言自语是个权利,也是享受……
宛然大姐2004年就退休了,现在又过5年了,很想知道宛然大姐这5年都做了些什么。
本帖最后由 宛然 于 2009-8-27 09:48 编辑

感谢各位耐心地看我的“流水帐”。:)
     盼望退休,是企望摆脱一种无形的压抑和束缚。但是,我的体会是:人活着,只要能够动弹,就一定要坚持做事,哪怕身患重病明天就会离开人世……
     退休5年来,我做过多种尝试:参与年轻人的义工组织并且马上被投票选举为帮教理事,扶贫,上门关照残疾人的子女,为此,专门自费到香港跟那里的慈善机构取经,张罗办技术培训学校……
     很奇怪,我不经意地做事,却经常被媒体捕捉到。那都不是官方的意志。
     上世纪90年代,我无意中成为汕头地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用电脑网络辅助物理教学,地区教育局为此让我开了公开课,电视媒体都来了。校长后知后觉,组织领导班子人人对我提供“宝贵意见”,连教语文的副校长,也煞有其事给我打电话“指导”,弄得我很烦,还得谦虚地应对。
     我当班主任,组织学生早锻,要求家长重视孩子的早餐,营养要充足:“一个鸡蛋、一杯牛奶”,电视台的记者也来了。很多多年不见的老同学,见了我都重复电视新闻里我说的这句话。
     我退休后参加年轻人的义工组织,整个队伍,只有我一个老年人,电视台也来了,对我进行采访。弄得我成了传说中的人物。甚至刚毕业到学校工作的年轻人,也在我回校参加学校春节聚餐的时候,“慕名”上前握手。我很不习惯这种角色。
     但是,我并不经常快乐。我在《散记:感受心灵的自由——驻步香港》一文中提到:
   “我确实看到了几个侄子脸上那种生来就没有受到过精神束缚的表情,那是一种可以感染我的表情!”
   “那天夜里,我在梦中居然笑醒了两次。醒来却完全忘了为什么笑。而且,我睡前睡后都没有感觉到轻松和快乐,没有任何具体事情值得我那么开怀大笑。我一定是在为我的潜意识里所热爱的人世而笑吧?”
   “我,还在期盼着,能够完全释放内心那充满活力的精灵,我真希望,我能够重新回到那开怀大笑的梦中,紧紧地抓住它不放......”
    也许,我的心中,承载了太多前世的责任和牵挂?我不知道。
朋友说,苍然太苍,奉命改为“宛然”
本帖最后由 宛然 于 2009-8-27 09:47 编辑

2004-9-4——2004-9-9上海
      因为有打折的机票,算起来比坐火车还便宜,我们选择了坐飞机送女儿去上海读书,也让从未坐过飞机的女儿从买机票开始,足足兴奋了一个月。
     飞机飞了一个半小时,其实两头的汽车加上等待,是这个时间的数倍。深感飞机的确是最好的交通工具。
     人还在汕头市政府驻上海办事处专门接送汕头考上上海各大学的汽车上前往同济大学沪西分校的途中,一个称我为姑姑的女孩子的电话就打来了,她的父母在汕头,自己在上海读大学,然后就在这里工作了。她父母要求她好好接待“姑姑”一家,所以,她的电话一直跟着。虽然我跟他们家的关系属于我母亲一辈的世交,原来也不想太打扰,可是,这个比我女儿大不了几岁的女孩子,却以她执着的真诚,使得最不愿意给人添麻烦的先生,也变得很乐意地答应就住在她租的住处。她早出晚归,回到住处有人等着,遇到不必加班,晚饭回来吃点先生做的热菜,也许可以暂时驱走孤单。
     上海这个城市,我在1971年、1999年来过,该看的地方也看过的,所以并没有打算再玩。
     当我走在上海比较偏僻的生活区的路上,我总有依然在汕头的错觉,无论是街景或是路上的行人,尤其是妇女,她们的神情与装束,都那么类似。听说,上世纪30年代,就有很多潮汕人在上海做生意,他们的后代,即使是满口吴侬软语,也依然参加潮汕的同乡会。
     说起来,很多人不喜欢上海人,但是却依然喜欢在上海生活。子健(叫我姑姑的女孩子)就是这样,她的祖父祖母是浙江人,所以,她从来没有认为自己是汕头人,可是她也不喜欢上海人,只要有假日,五一、十一、元旦、春节……她一定飞回汕头,在汕头的每一天,都想法子到街上去吃美味的小食,末了,买了很多比上海便宜得多的日常用品带去上海。可是,当我问她以后是否会回汕头生活时,她用惊奇的语气说:来到上海就没打算离开。
     在上海逗留的几天,我先生保持有规律的生活:早晨五点多起来,到楼下散步,顺便买早点。我独自去陪女儿以及会朋友的时候,他已经把附近的农贸市场逛了几个回合,了解了价格,跟汕头做比较,一点也不贵。也有海鲜。可是,买了鲜活的大虾煮出来吃着却没有汕头的虾那种鲜美,似乎有泥土的味道。
      但是上海也有美味:醉鸡、糯米枣、咸水鸭、酒酿……喔,叶儿给我做的清蒸扁鱼!我从小吃惯了母亲做的江浙菜,所以,上海的家常菜我没觉得不好。
      我告诉叶儿,我不是公众人物,只想见见在网上有过交谈的朋友,野兔啊,月光啊,蕾妮啊,三届啊……各种原因,我只见到了叶儿一家人还有三届。相信,我们的见面使彼此的了解更实在,更深入。我高兴认识她们!我高兴重新得到了母爱:叶儿的妈妈的爱!
      上海,一个耐人思索的城市。小时候,因为妈妈的缘故,我对它有特别的感情;71年去母亲的家乡扬州,回来的途中来到上海,住在小时侯的伙伴“健美”的上海嫂子家,领略了精明的上海市民的风貌,在物质贫乏的年代,如何精打细算,既不想丢面子又舍不得额外的付出,在两者之间游移时的痛苦……自此以后,我对上海没有了原有的向往,甚至女儿读大学,原来都没有考虑它。但是,它的确是优秀的,从上世纪30年代以来,都代表着中国发展的水平,包括了经济、文化、艺术上的都市化水平。上海人没有中原、北方人那种令我舒服的气魄,可是,他们却有着最高的效率。难道注定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待续)
朋友说,苍然太苍,奉命改为“宛然”
本帖最后由 ironland 于 2009-8-27 10:05 编辑

宛然很有趣。
本帖最后由 宛然 于 2009-8-28 09:22 编辑

9月10日——15日山西(太原、大同、临汾、吉县、壶口)
      9号晚上7点左右,说服先生接受了多付20元,让人提前带进站台,先登上火车的做法,比较轻松地乘上了上海开往太原的列车。
      这种情况我02年就经历过。那时候,是一些下了班的铁路职工,专门来到候车室,给点钱,他把你提前带进站台,提前上车,可以避免跟汹涌的民工人潮一起挤上车。那时候这还属于一种零散的被默许的个人行为。
      这次,情况有点变化。这些人,本人不是铁路的,但是,他们似乎达成某种协议,他们必须把收入的一半交出来,作为验票员让他们优先把客人带上火车的代价。验票员也不是个人行为,而是集体的。显得有了“规矩”。
      先生由原本的抵制,很快转变为理解:是啊,公家的工资都那么低……
      火车是大众化的交通工具,你可以买软卧,那么,有专门供软卧客人用的候车室,待遇很好,也可以提前进站上车。你也可以买硬卧,除了上车辛苦点,到了车上,基本还是舒服的,也比较安全。如果你买的是硬座,你会看到,过道上,盥洗室的地上,都挤满了人,甚至有白发苍苍的老人……
      如果你是属于钱只够坐在过道上的,那么,你除了辛苦点,倒也坦然。如果你是本买得起卧铺却由于各种原因买了硬座的,你会因为跟周围的人不太同类而心神不安,除非你是整帮人一起去的,比如放假回家的大学生。
      在那个坐车不用钱的年代(文革大串联),我蹭上了最后一趟火车,也尝过坐在、躺在肮脏地上过夜的滋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始终因此对火车有着特殊的情结,也许,那是一个花季少女唯一的一次探望外面世界的机会吧,那个时候,我是戴着玫瑰色的幻想的眼镜去看世界的……
      由于接近黄金周,车票不好买,提前三天打电话定票,本来说有一个硬卧中铺和一个上铺,因为我出门之前摔了一跤,浑身疼痛还有右手臂无法用力,所以,想起码要一个下铺,这么一犹豫,竟连一个中铺也被买走了!如果要下铺,必须五天后,我说:不行!上铺就上铺吧,也许碰上可以商量的,换一下……看运气吧。
      运气还真好,同一个卧铺单元的下铺,是两个年轻人。先生跟其中一个说明了情况,他很痛快地答应了,我连说谢谢,他说不用谢,谁出门都有个不方便的,还不大好意思接受我给他的车票差价。另一个年轻人跟他是同事,一直笑咪咪地注视着,我想,如果我们再开口,他也会答应的。
      一交谈,知道跟我换铺的年轻人是太原人,他说,太原没什么好的,很脏。
      我们这个年纪的人,大都看过电影《我们村里的年轻人》,“人说山西好风光……”的歌词至今依然能够哼起来。
      一个台湾朋友说,他最喜欢山西,平遥有中原的古文化,喜欢那里的刀削面。
      我还知道,山西的醋是有名的。先生原来科里有个老同事,是山西人,他妻子生了四、五个女孩子。先生总是跟我开玩笑说他一定是醋喝多了,因为酸性的体质容易生女孩子。
      可是,火车上的山西人都说没什么好玩的。先生取出地图册,把自己想看的地方告诉他们,让他们出出主意,该怎么走。跟我换铺的年轻人,还按照先生的要求为我们介绍了一个价格符合我们的消费水平而又安全的位于市中心区一级政府的招待所。
      火车刚从上海出发,我已经开始从身边的人去感受对我来说毫无感性认识的中原和那里的人。火车开了不久,我想吃水果,就跟列车员买了一盘桃子,她还帮我洗干净了。当我想请对面下铺的石家庄市的小伙子吃的时候(因为他一直笑眯眯地注视着),他笑着谢绝了,可是,却一边打电话一边拿出自己的小刀,递给我……那样的自然,那样的温和,这是我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其实我不需要刀子,可是,在那样的情景下,我接过小刀,把水蜜桃切成小块。哦!这就是那像大山一样厚实可靠的中原男子汉的气质?
      我当然可以去介绍我看过的李世民起兵所在的晋祠、世界文化遗产云岗石窟,也可以介绍已经在电视里见过,而亲临其境时依然在内心引起某种难以明状的美好感觉的悬空寺,还有柯受良曾经在那里搏过命的壶口瀑布。我不缺乏对它们的赞美之词。然而,给我留下深刻印象,或者说,我更想去探索的东西,却存在于我们一路遇到的人和事。
      这么些年,已经习惯面对嚣张与喧哗,似乎不这样,不显得现代化,不这样,就白活了,不成人样。所以,当我面对第一次接触的山西大地、山西人的时候,我至今无法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感觉。
      互连网以光的速度在世界范围内传递信息,所以,我看到的各地年轻人包括不太年轻的,几乎穿同样的流行服装,有同样的流行爱好。
      你想知道各地的不同点,一般要在老年人身上找。
      上面说的,是外表。而一个地方的内蕴,却是一种历史的积淀。
      广东是农民进城最多的地方,汕头市很多行业都被外来工占倨,但是,我几乎没有见到从山西来的。那也许说明,山西这个地方,人们基本满足于自己的生存状态。
      山西面积不大,人口也不多。以煤产量最多,再加上太原等城市处于吕梁山、五台山、恒山山脉的谷地,火车一进山西,就觉得一片灰蒙蒙的,沿途的田地里种的大多是粗粮。先生感叹:当年的土皇帝阎锡山,为了不让外人染指他的地盘,所修的铁路,轨道的宽度故意跟一般标准不一样。而看起来,他霸住的地方好象没什么丰富的物产啊。然而,临汾的一位出租司机说,有煤啊,每家屋子下面都是煤,以前政府不让私人挖。大同这个我从小学的地理课就知道的产煤基地,以前所挖的煤都得交中央,所以,直到现在,大同的城市建设依然陈旧:地方上没钱。而现在,一些私人靠挖私煤发了财。
      发财的毕竟是少数,一般老百姓,还是平静、自在地过着比较清贫的日子。
      何以见得?
      先生的一位大学时的老同学,高位截瘫,请了一个农村的小伙子二十四小时护理,一问,跟我女儿一样大,可是他只有小学四年级的文化。他父母在农村,一个妹妹也在太原打工,家是太原附近的农村。这样的护理,在广东,起码工资要上千,而如果在广州,那更是一般人请不起的。可是,在太原,他的工资是数百元,而且他觉得很满足。
      我们住的区政府招待所,免费供应早餐。厨师显得很自豪,炒好了菜,会出来跟客人开开玩笑(好大的餐厅!区相当一个县),服务员都是附近农村的女孩子,文静朴实,诚恳,尽力满足顾客的要求,甚至会主动做些什么。我真想把她们的形象留在胶卷上。
      太原市的出租车司机每天都换干净的座位罩布上面印着当天是星期几,按照规矩戴手套,话不多,如果因为走单行道而饶了弯路计价多了,会表示歉意。
      公共汽车上的人,交谈或者年轻人说笑,都显得那么温和,没有沿海大都市的那种张扬。公共汽车司机也不显得那么不可一世,有一次,我中途想换个座位,司机发现了,关切地询问是否需要下车。
      我在去晋祠参观时,贪嘴,买了一根玉米棒吃,结果把临时假牙的一端给弄翘了,先生也急着帮忙,却差点把旁边的好牙也橇动了,还是没办法。我急了,如果有一面镜子,我自己完全可以弄好的。售票处的几个女士,观察了一阵子以后,有一个人找来了一面大镜子,镜面从售票的窗口里向着我,说,是要这个吧?哦……对着镜子,我很快把假牙安好了。
      在云岗石窟前面的小食店里,一个看来不到二十岁的女孩子,两次凑到我跟前,要看我手中的介绍龙门石窟的小册子,我给她看了,问她进去过没,回答去过一次。其实,她是想跟我说说话,问我有五十岁了吗?说我看起来像三十多岁,呵呵。还说我的头发真好,又黑又长,说羡慕我(应该理解为羡慕我能够到处走)。我看了一下她的发黄的小辫子,那是营养不足造成的,真想不通那些赶时髦的都市人,为什么也要把头发染成那样的颜色,而且中国大地,大江南北,包括山西的城市,到处都这样。我女儿高中的班主任,一个很不错的武汉年轻人,去北京探望新婚的老公回来,也把自己的头发染了,说,不然会觉得自己赶不上时代。喔。
      我们此次去太原的一个重要的任务,是看望先生那已经四十多年没见面的老同学。这是两年前的约定,等我退休就去。可是,这两年里,情况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位老同学,原来是太原市城市规划局的局长,由人大选举,直接从一个副科长提升的。他在位时,办了很多实事,当然,也得罪过不少不懂行的领导。退休以后,被继续任命为引黄工程的主要技术负责人。在一次与省有关领导一起出差时,因车祸受伤,意外地发现自己得了晚期肺癌。多次去北京医治,结果,癌症是控制住了,却因为化疗引起腰椎长瘤,加上误诊,造成高位截瘫,大小便失禁。他在电话里曾经告诉我先生,他真不想活下去了……他因为觉得无法像原来设想的那样接待我们了,所以,要我们别去了。我们当然更想去了,真担心再也见不到。
      因为不想给他添麻烦,所以,我们等到看完了在太原想看的地方,再跟他联系。意外之余,老同学非常高兴。他说让儿子来接我们,然后,就不断地打电话催他的儿子。
      当年,他们在那种政治气氛下,能够谈得来的,都是真性情的人,可是,他们也很成熟,当年从来没有谈及各自的家庭背景。后来的四十多年风风雨雨,他们失去了联系,等重新有了音讯,已经都由年轻小伙子变成了病残老人……
      先生事先告诉我,他得跟老同学呆一个整天。我很理解。四十多年的话,哪是一天两天能够说得完?!
      结果,我们用了两天的时间,才勉强圆了两个老同学的相见之梦。
      很多情况跟我们原来设想的不一样。
      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原本应该是令很多人羡慕的家庭。王先生的妻子梅大姐是新中国第一代体操运动员,退役后在中学担任体育教师。
      他们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大的是男孩,读的是中文系,在一家报社工作,在当地有一定的知名度,小的女孩读医。
      父亲稳重有魄力,对妻子子女呵护有加,梅大姐虽然60多岁,依然保持苗条的身材,孩子们都学业有成。我们看到的大儿子才华横溢,性格温和,对父母孝顺,然而依然保留自己鲜明的个性,有着不被父母理解的价值标准。
      但是,这样的家庭也隐藏了弱点:承受突变的能力也许比较弱,小女儿因为自己感情上的问题精神失常了,再加上顶梁柱倒下,梅大姐一着急,出现了早期老年痴呆症……一家的担子,全压在大儿子卫东的身上。
      为了撑起这个家,年轻人专修了心理学,离开稳定的单位,兼任两个公司的总经理,自己还有个杂志社,同时在大学里兼课。整天像陀螺似的转,居然还能够每天晚上回家亲自下厨做顿可口的饭菜给父母吃。
      就这样,父母也不是很理解,总是觉得他不应该离开原来的单位,妈妈也唠叨他总不在家,不能多陪父母……小伙子感到委屈:如果我不这样,就凭三个人每人一千多的工资,能够承担这么昂贵的医疗和护理吗?再说,妹妹在精神病院,无法自立,她的后半生还不是要由我负责?
      因为这样,原来在他身边的许多追求者退缩了,当然,现在依然也有很多关心他的女性,可是,他都很慎重。
      我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年轻人,那么出色,却一点也不露锋芒。是啊,他有私家车还有司机,我第一次知道,高级的轿车里,是不会有令我晕车的不舒服的汽油味的。可是,他却根本没有我以前见过的赚了一点钱就很了不起的那种味道。
      我们真担心他有一天会累倒了。
      有意思的是,在饭桌上,我谈了对婚姻的看法,他说,我完全同意阿姨的观点。谈到政治观点,他又是和我相同,我先生说,你们是少数,这里有三个共产党员。我说,我们却是相对年轻、有活力的。哈哈。
      我先生担心我说话太直会使他的老同学不愉快,可是,他的老同学却对我说,他也早觉得一直以来的用人制度不好。所有我先生的同事或老同学,都是一些值得我敬重的知识分子,我跟他们沟通都很通畅。
      经过了这次中原之行,我深感中国的问题不是那么简单。当我在郑州等地的火车站看到那里的国营服务业依然在运作而且感受到久违了的朴实无欺诈(当然,不是一成不变,也有了市场经济的味道),我觉得那么亲切。我理解了大量被经济改革的巨轮抛到轮子外头的下岗工人,他们为什么怀念以前的时光,尽管单从绝对收入来说,现在远比过去好。相反地,在太原火车站遇到的一个为旅馆拉住客的东北姑娘,她那如簧巧舌,口吐莲花,把我们拉到了挂着铁路招牌的旅馆,可是,实际看到的糟到透顶的状况,使我第一次对东北口音产生了厌恶的感觉。
      令人欣慰的是,我们的到来,给这个家庭带去了欢乐和与疾病作斗争的动力。我为梅大姐注册了QQ和MSN帐号,向东说:阿姨是个网虫。他也有QQ帐号。而且,回来以后,我与梅大姐和向东都已经通过网络交谈过了。我们共同期待能够在汕头接待他们。
      太原的确很脏,天空灰蒙蒙,汽车经常是灰尘仆仆的,空气中有很浓重的煤烟味,我的头发天天都得洗。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难怪那里的肺癌患者很多,梅大姐最要好的朋友“四人帮”中,已经有两个被肺癌夺去了生命。
      然而,我在大街上看到的一幕,却令我的心在很长时间经常被一种久违了的欢乐激荡着。
      那是一个企业在开展促销盛会。一队人排成相对的两行,手里都有铜钹,一个敲大鼓的站在中间,一声令下,欢快的锣鼓响了起来,我被吸引住了,只见那些人,有男有女,而且都不年轻,但是,他们是那么快乐,身体随着节奏在扭动,那绝不是我以前看过的表情。其中一个女的,为了不妨碍打钹,她的手机挂在背后,随着身体的扭动,手机在身后跳动着,我被她的欢乐感染着,眼睛舍不得离开……当我们过了半个小时重新经过那里时,那种欢快的场面还在一点都没有削弱地延续着……我真想把那个并不年轻但是却像小姑娘一样快乐的人的背影拍下来……但是,我没有信心能够把那种欢乐表达出来,只好作罢。至今,我仍然怀念这个场面,因为它把我童年时的欢乐又勾了出来,我感谢它,是它让我知道了自己的迷失。
      此后,我生病在洛阳火车站旁边的旅馆中逗留时,碰上外面一家房地产公司的庆典,强度更大的锣鼓声,也给我与以往不同的感觉。它们的节奏比潮洲大锣鼓欢快,质朴,坚定,开头我误以为是水压机在锻压钢件(呵呵),虽然声音强大,却不会让人烦躁,更没有那通过音箱播放所渗进去了的“腥味”。
      离开太原,我们到临汾,为的是一睹壶口瀑布。
      15号上午11点左右,刚从临汾火车站出来,我们就被一个出租车司机盯上了,说可以带我们去壶口。先生哪是那种轻易动心的人?我们决定先找好住的地方。我们进了一家挂着铁路招待所招牌的旅社,卫生条件很糟糕,但是便宜。我想,一个晚上咬咬牙就过去了。把东西放好,准备出来吃午饭。没想到那位司机还在等着。
      “去壶口,一百八十元,我负责你们来回,包括门票。旅行社也是这个价,可是他们是大车,人多,还要等人凑齐,哪有我这样舒服?”
      ……
      先生思考了一会,拍板:“行,就听你的!”我们想吃了午饭再走,司机说,路上吃吧。
      当我们坐上了车,才知道,是一个人一百八十元!可是,他也指着马路边上一家旅行社的广告,确实是这个价。
      此后的一整天,一直到晚上将近十点回到临汾的整个过程,我领略了最糟糕的一次出游经历,时时有“牺牲”的准备……
      这个司机,三十多岁,胖乎乎的脸,两眼就像用刀在面团上划拉出两道。可以说憨厚,也可以说横。
      他先是称呼我们大叔、大姐,后来改口称我阿姨。他让先生坐在前面,说路上可以谈话,让我坐后面的左侧。后来才知道,后面右边的车门坏了,经常会自动打开,如果人坐那,准出事。我的心开始嘀咕,后悔太草率地就上了“贼车”。
      车子开不到两个小时,来到了吕梁山脉,小伙子说要暂时停一下,二十分钟。我们问为什么,他说不为什么,他昨天晚上被小孩子吵得睡不好觉,直犯困,怕开车出事,想睡睡。
     在此之前,我见他曾经跟人打过手机,于是,想象力丰富的我,仿佛觉得自己正面临着一劫……那里的公路上,不象我们那里的公路那么车水马龙,很久才能够见到另一辆车……
      于是,在吕梁山上的公路,纯净的蓝天上漂着白云,四周的坡地,有树,有玉米地,还间种着向日葵,空气那么清新,那么安静,我和先生走下汽车,司机把座椅放平了,睡觉,我们站在路旁等着……我在想,是否应该先打开手机,拨好一个亲人的号码,再键入出租车的车号,一旦有紧急事件,起码让办案的人知道,我们是怎么死的?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我先生说,如果遇上便车,我们就搭便车走。
      便车没等到,我们只好走近出租车,司机睁开半只眼睛斜视了我们一下,起身了。
      汽车继续开,的确,司机精神了。我们倒是赞同他不硬撑着:这可是一百多公里盘山公路,是我见过的最难开车的公路,接连不断的急转弯,来不得半点疏忽。据说,还是当年阎锡山建的。最后,我们认为,这个司机的技术还是过硬的,看似粗憨,但是,他粗中有细,等到回来,我已经对他的车技很放心了,虽然,他的车破烂得使得我经受了最艰苦的颠簸而且受过伤的腰椎也在受苦,我先生也说“够了”,以后再也不走山路。我很想把在吕梁山顶峰看到的满山红叶拍下来,可是,我实在没有了动弹的愿望……
      下午两点多,我们来到了吉县,这是去壶口必经的地方,司机把我们带到一家小店吃午饭。价钱贵得很。而且,小小县城似乎只有一个毛厕,它让我重新见到了下乡时司空见惯的毛烘烘的蛆虫,附近的居民,哪怕穿着非常时尚,细皮嫩肉的,好象都使用这个地方。后来在壶口,见到更糟糕的,简直就是竖起一面篱笆,里面有个沟,可是周围的污物已经让人的脚无法插进去了,可是,等你走出来时,有个姑娘等在那里向你收取五毛钱,显得那么蛮不讲理。旁边有个大而无当的大酒店,根本不让人进去。
      壶口终于到了。我们是过了桥,从陕西那边看的瀑布。瀑布的气势不可不谓不大,很多人在忙着拍照,先生的积极性也很高。
      旁边,有人牵着骡子招徕拍照,还有人拿着张艺谋经常应用的大红花布衣服出租:“一块钱。”有一个五十多岁的当地人,一身我们经常在电视上见到的陕北秧歌舞服装,在那里时而敲小腰鼓,时而吹唢呐摆出各种经典姿势作秀。我怀疑,如果我拍下他,他会跟我要钱,所以,我决定不。空气中蔓延着驴粪味。不知道为什么,我为这些人感到悲伤,游人并不太多,他们原本应该是农民,可是,却变成了摆设。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
      终于可以坐车回去了!夜里开车,司机很熟练。开头,他不大开口,总是先生提问。可是,快到临汾时,他变得话多了,最后,我们听出来,他是在为等会我们付钱时不要扣除一些事先约定可以扣除的款项做舆论准备,先生沉默了。最后,他如愿以偿。临了,跟看来比较随和的我讨好,我只说了一句:你的车应该修好些。因为我知道,他在路上已经接好了明天另一单生意,早晨7点多就要出发。他的车什么时候能够修理?
      这是山西留给我的另一面。小伙子肯定是当地比较能够赚钱的,在他身上,我看到了我们沿海地区“先富起来”的那批人的雏形,虽然,他还没有完全失去纯朴的一面,他曾经在路上,停下车提醒一辆外地大货柜车的司机,前面路坏了,让他改路,说他后悔昨天没提醒另一辆这样的车,结果到了断桥边,转身不得。
      我想,我也许不会轻易再到山西了,我们没有去五台山,也没有去平遥,更没有去看张艺谋在那里拍摄《大红灯笼…》的乔家大院。可是,我还是要赞美吕梁山上的清新空气和又甜又便宜的苹果。对了,在临汾,我吃到了最美味的鸭子肉。
(待续)
朋友说,苍然太苍,奉命改为“宛然”
本帖最后由 宛然 于 2009-8-29 09:08 编辑

916——923日河南(洛阳——开封——郑州)
   
        15
号从壶口回到临汾,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先生觉得原来入住的招待所实在太糟糕了,正好有个穿铁路制服的人上前招徕,说住他们旅馆可以负责把我们带上去洛阳的火车。(我们刚从售票处下来,得知明天去洛阳的过路火车票卖完了。)于是我先上去看,发觉条件好多了。其实它就在我们原来入住的招待所隔壁。我们牺牲了半天的住宿费,转移了住所。第二天早晨果然顺利地搭上了开往洛阳的过路车,并且买到了软卧票。所用的额外费用只是两包香烟——我们给了那人。
   
    也许是去壶口回来的夜里着了凉,再加上我回来以后,因为太累了,洗完澡,没有等头发干了,就睡了。所以,当我来到洛阳,住入洛龙宾馆以后,马上发觉喉咙发疼,根据我从小的经验,这是一次支气管发炎、感冒发热的前奏,而且,是无法阻止的。
   
    正难受,手机响了,是学校打来的,告诉我,我的退休手续已经批了下来,可是一些补贴手续需要我的身份证原件,只好等我回去再说了。听说我在洛阳,就要我带点东西给他们吃。我说:没有。(其实,最后离开开封时,我的行李添加了一个20多斤的纸箱,装的是当地的特产花生糕、黑皮花生和桶子鸡。)
   
       16
号夜里,病魔开始发威。我知道,细菌一旦攻破了我的上呼吸道,那么,炎症会自上而下,逐渐延伸……这个过程是无法阻止的。我能够做的就是,服用消炎药,争取缩短这个过程。
   
    头疼、浑身针刺般抽痛、忍不住的咳嗽伴随着气管激烈的疼痛……我坐卧不宁,开着电视机是为了分散注意力……我盼望天亮……
    生病躺在洛龙宾馆里受罪时,真下决心今后再也不外出了。想起了一位老邻居的话:旅游干什么?花钱买难受,坐在家里看电视,全世界都看到了。真是至理名言啊!
        
躺了一天后,试着去看白马寺。路上重感了,又躺了一天。
接着,我们看了龙门石窟和香山寺。
   
    我们于21日乘坐短途火车去了开封。
   
    洛阳和开封都曾经是古都,有深厚的中原文化底蕴。洛阳的马路气派大,广告牌也蕴涵着文明,使用国画和毛笔书法,还写上古诗。开封因为地下埋着四个地下古城(每次城市被水淹没了,就又在上面重建。)为了保护文物,不能深挖地基,所以没有高层建筑。听说已经计划在城外重新建城市。不知道为什么,我在这两个地方见到中年妇女,都会联想起先生的弟弟的同学的夫人,她是开封人,她的装束和言谈举止,都跟我在这里见到的一模一样,显得稳重端庄而又温柔。
   
    在开封刚走出火车站,就有一位让我联想起那位夫人的中年妇女迎上来问是否住旅馆。她的举止使我不想拒绝,她说,她是下岗的,靠这样谋生。我们跟她去旅馆看了,觉得还可以接受,我说,好吧,再说,你也不容易。她微笑着说谢谢。当我们安顿好走上街道时,看到几个类似的中年妇女,也是想询问是否找旅馆。
   
    我们没想到,第二天,踩三轮车带我们游遍开封城的,竟然是某局的一个付科长。
   
        9
21号清晨,我和先生走出旅馆,想在路边的早点摊子吃早饭。
   
         
刚走出十几米。就有一个踩着三轮车的壮年汉子过来,说一元钱 就可以把我们带到远一点的地方吃早饭,这里路边的摊子不卫生。我的心动了,可是先生不为所动。
        等我们吃完了乱七八糟的早点,那个汉子又上前来,显然他在等待。他说可以带我们去看开封各个景点,一直到晚上8点,两人总共只需要40元。
   
    在旅馆,服务员就告诉我们,开封的景点很分散,也没有什么好建议。原来希望先生的弟弟的同学夫妇可以带我们玩的,却因为我们迟来了,他们俩已经回了汕头。
   
    价钱的确很便宜,先生同意了。
   
    这是个很实在的中年人,身体健壮,皮肤看来是被太阳晒的,黝黑,穿着斯文。他告诉我们,值得看的景点有78个,分散,他会带我们一个一个地看。
   
    我们先去了一个原来是皇家的私家寺院的,三轮车穿过许多小巷,来到了一个很不起眼的门庭前,走上三几台阶,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尼姑在门洞一边一张藤的靠背椅子上坐着养神,我们进去的时候,没有跟她打招呼,她稍微看了我们一下。
   
    绕过狭窄的弯过道,我们来到小小的庭院,只见像一般住家似的一个小天井,有个客厅,似乎两侧还有小厢房,所有门窗,都是年代久远的木头建筑,也有一个比较年轻一点的尼姑坐在一张同样的藤椅上。因为我们没有跟她打招呼,她也就没说什么。三轮车夫让我们到应该是客厅的地方看,那里果然供奉着跟客厅的大小不太相称的大尊的佛像,我和先生去过不少寺院,一直以来的信念使得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要对各种偶像顶礼膜拜,所以,我们这次也没有想做什么,只是周围的一种祥和与静默的气氛,使得我似乎有点不一样的感觉,我也没有深想,三轮车夫告诉我们,这是皇家的私家寺院,虽然不大,但是,连现在的国家领导来到开封,也会到这里上香的。我有点意外。
   
    当我们即将离开的时候,尼姑开口了,她用柔软温和却很自信的口气跟三轮车夫说,要他告诉客人,来到这里,要双手合十恭敬膜拜,这样,走的时候可以带着欢喜回去。我不用说,就连那坚定的无神论者先生,也诚恳地接受了,我们重新来到殿前,双手合十,微闭双眼,这个时候,我真的感觉到了一种安详的欢喜”……
   
    其实,在参观洛阳的白马寺的时候,我在中国第一古刹的诸佛面前,就有类似的感觉,那些年代久远的铜佛像,不是一般庙宇那样千佛一面。那里供奉着从东汉开始,来这里传佛教,传经的印度方丈,面目神情栩栩如生。在他们面前,我不再自持。我破天荒在那里买了一个开光了的玉石观音坠子。

   
    开封是个曾经非常繁华的古都,《清明上河图》反映的就是当时热闹的市井的一角。但是,因为四次被水淹没,能够看到的真古迹不多,大多是在原来沉没的旧址上面按照历史资料重新建的。比如开封府,是一个私人老板斥资建造的,虽然规模很大,也有很多精美的塑像让人重温铁面无私的包青天当年办公的情景,可是,这已经不是古迹了。不过,还是有收获的,我们知道了,包公不是由嫂子抚养大的,他父母并没有在他小的时候就去世。那么,古装戏里的包公斩侄,就是民间杜撰出来的了,还有,包公的皮肤并不特别地黑。但是,这里有一种黑包膜的花生,仍然因为包公的传说而成了当地的特产(我们买了,不见得好吃)。
   
    倒是带我们参观的三轮车夫,有点黑老包的模样。当他告诉我们,他是化工局的一个副科长的时候,我非常吃惊。他说这些的时候,非常平和坦然。原来,他曾经是海军的营长,服役时到过海南、南海群岛,也到过汕头。从部队转业来到地方,开封是他家乡。老婆下岗,女儿在北京师范大学读大三了。他的工资一千多,还有多余的房子出租的收入300元。我不是很穷,也没有多少钱。不喜欢打牌喝酒,所以利用休息时间出来赚点钱。三轮车连上牌一共花了五千元。那天不是周末,我有点疑问。他说,昨天刚从青岛出差回来,今天可以在家休息。
   
    他确实跟一般车夫不同。谈吐斯文,会提醒我不要上当。在这种情况下,我和先生有了购买特产的兴趣,他告诉我们,这里的特产是花生羔、桶子鸡和第一楼的灌汤包。
   
    我早就听网上的开封朋友说过花生糕,于是,请他带我们去买。
   
    先生觉得遇到这样的人,值得交朋友,提出中午就在第一楼由我们请客吃灌汤包。
   
    参观了一半,时间到了中午,我们买了花生糕等特产,就到了第一楼,果然外面的汽车把前面的停车场占满了,我们必须穿过车的空隙才能够进入。楼里也是座无虚席。
   
    这位车夫的两个妹妹在这里工作,我们点了包子和几个菜,可是,他妹妹连续送了我们三盘菜,都是我们未尝过的,价钱几乎跟我们点的东西一样。我一直觉得很不过意,可是当我们最后知道买的特产比外面的贵,于是,我们知道了车夫的苦心:他不能破行规,也许他带我们买特产,会得到回扣,可是,他把回扣又扣回给了我们……
   
    天气晴朗,太阳还是很辣,我们坐在有遮棚的三轮车里,觉得有点闷热,车夫没有带任何遮阳的东西,我看他背后的衣服上被汗水湿透了不少地方,我建议他找顶帽子,可是他说习惯了。

   
    我问过他,这里像他这样的身份在休息日打工的多吗?他说不少。开封也像全国其它城市一样,在目前体制下,贫富差距很大。我认识的一家开封人,哥哥也是部队专业,在市政府当干部,弟弟也在工作条件很好的部门,妈妈自己开商店,他们的日子似乎过得很不错。可是,我看到的比较穷的人,却还是很平静地过日子……
    开封是个水城,大小湖泊在城市里星罗棋布,还有很多名堂,比如杨家湖和潘家湖,一个代表杨令公杨业,另一个就是代表潘仁美,所以,没有人会在潘家湖游泳,认为会玷污了自己。也许因为这些美丽的湖水,开封人也如水般灵秀。
    在骄阳下,车夫小翟(现在知道他的身份了)带着我们走过当年繁华的皇家商业街道,看了山陕甘会馆——有着精美的古代雕梁画栋的珍贵的建筑,最后,带我们到了文革期间关押刘少奇的住所。我在看刘少奇尸体停放的一个库房的时候,那里的阴森使得我没有完全恢复的身体突然感到一阵寒战。我没有如设置这个纪念馆的人希望的那样去缅怀谁,我感到了政治的肮脏。我们老百姓为什么要被卷进来呢?我们的命运又为什么被这样戏弄?
   
    我没有心思继续看了,看着小翟被晒出油似的黝黑的脸,我希望尽早回旅馆,好让他能够去拉其他客人,多赚点钱。这是我唯一能够为他做的事情。
   
    小翟把我们送上旅馆二楼,我们的房间,我们给了他五十元,并且互相留了通信地址。他写得一手漂亮的钢笔字!
   
    我们想跟他留影的,也许觉得自己穿着太随便,他局促地推到明天,可是,明天他要上班啊。终于没有拍成。
   
    开封真正的古迹恐怕要算铁塔了。
   
    它建于晋朝,至今基本完好。据说当年日本鬼子的大炮也只能蹭下一点外表。据说塔的底层供奉着最珍贵的头盖舍利子。
   
    我们走上前,仔细端详。从事建筑的先生说,建塔的人聪明,使用窑烧的琉璃砖,当然不会被风化。
   
    我对塔内展出的许多国家领导人曾经到过留影没有兴趣,但是穿着古代书生服装做导游的年轻人那斯文的娓娓叙说,却把我和先生心甘情愿地引到旁边的灵感寺。那是古代最高级别的寺院,据说现在的领导人也来这里为国家社稷上香……
   
    只见他让我们越过坐垫,来到一座历史悠久的白玉观音像(据说跟白马寺里的白玉观音卧像同样珍贵)前:我们靠近观音一点,表示我们的诚意……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合十也有讲究的。要留下空掌心,显得虚心、虔诚……我和先生被指引着抽签、解签、上高香,先生甚至动手帮我把巨大的三只高香稳稳地插在香炉里,这在他是少有的。这不是有神论还是无神论的问题,这是人活在世上的一种念想,一种企求美好的愿望。我们不是希望真的有神仙保佑,我们只是在表达自己当时的意愿。我当时的心里,闪现的,不止是我的一家,还有我的所有亲人,所有我爱的人
……
   
    事实上,出游21天,我一直身体不舒服,但是,我的头脑和心一直在不停地感受一切,而回到家以后,始终盘旋在我心中的是洛阳、开封的中原文化,是小翟和那个穿古装的导游留在我心中的像温水般的荡漾。我无法准确表述,但是,我知道,世界向我打开了更多的窗口,我还有那么多的生命和精力去探索吗?我有点想哭……真希望自己变成小鸟可以随意飞翔随意鸟瞰世界
……
   
    值得一提的是,洛阳、开封的回民族。那些地方有很多清真饮食店。

   
    到开封的当天晚上,我们走上街头,想吃晚饭。我们走到一个摆了几个饮食摊子的地方,先买了点酱驴肉,然后,看好了一个回民饮食摊,觉得干净,生意很好。可是,在昏暗的灯光下,他们居然知道我们手中的袋子里装的是驴肉,告诉我们,带着驴肉不能坐在他们的桌子。我们楞住了:不是只不能吃猪肉的吗?结果,老板想了个办法,由他跟旁边的其它滩档主人说好了,让我们到那里,等他把拉面做好了端过去给我们吃……到如今,我的脑海里还是有回民老板的清晰的印象,他那么健康、那么自信,甚至可以说英俊。我觉得他不应该是个露天小摊档的主人,他应该是……应该是什么,我也说不出来,反正,之前看过的太多的肮脏邋遢的饮食摊子,可是,这个回民摊档让我觉得,他们这样的生活,看他们那样的自信,那么快乐,并不比什么高级白领的生活没有味道。哦!那是我少年时对生活的期待……原来它已经不知不觉地远离了我……
   
       9
22号上午,我们乘坐了两个多钟头的火车,来到郑州。

   
    郑州虽然是河南省的省会,可是,它没有多长的历史,显得平淡。

   
    我们决定住铁路局的旅馆,就在车站的楼上。
        安顿好了以后,那天下午,我们去黄河风景游览区。离市区很远。一路黄土飞扬,我感冒未清,畏风,头疼。到了目的地,买了门票和乘坐电瓶车的票,以为至少可以一睹黄河的宏伟气势。可是,那是一片几乎可以说荒凉的地方,营养不良的树木蒙着厚厚的黄土,我闻到了刺鼻的马尿味:一群农民在招揽游客坐马走过没有水的河床去看黄河。我远远看去,分明是不起眼的一条小河!我连走过去的兴趣都没有,就让开电瓶车的司机掉转头。
   
    下面的节目是登上黄河边上的一座山,那里有黄河母亲的雕像,还有很高大的毛泽东铜像。
   
    旁边,两个60多岁的妇女,正在摆供品,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倒是山上一座很精致的楼台引起我的注意,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建的景点,不象许多地方建的那样粗糙,我想,现代人也应该给后代留些什么,这就是一个。

   
    后来,我去福建时,看到了更多、更精致的新建筑。我觉得,他们开始在创建文化。
朋友说,苍然太苍,奉命改为“宛然”
9月23号,坐上了开往深圳的火车,我们将会在24号清晨在粤北龙川下车,改乘广州到汕头的火车。这个时候,我才轻松地舒了口气。
      火车一进入广东境内,粤北山区的清新空气,使我第一次深刻地体会到广东的优越。平时不感觉宝贵的,经历了山西那浑浊的空气以后,对比非常鲜明。
      到达汕头是24号下午。没有人迎接,我们自己带着钥匙。弟弟每天为我们浇花,可是这个时候他在上班。出租车把我们送到家门口。没有任何惊喜。被感冒包裹着的麻木的身体和麻木的感觉……
(完)
朋友说,苍然太苍,奉命改为“宛然”
五年前写下的文字,现在翻出来看,竟然发觉很多感觉变得陌生。五年来,我本人也有着很大的变化。

     就当作一种当时的心情记录吧。
朋友说,苍然太苍,奉命改为“宛然”
现在的退休生活比以前强多了,起码可以上上网,以前那有网可上呀。
只想优雅转身,不料华丽撞墙!
岁月如流水,悠悠流过。
宛然的文字,很值得一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