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杨林 于 2010-8-5 09:18 编辑

尽管政治要为艺术服务的想法很天真,但听起来还是很提气,操作上也有技术空间,不过一不小心还是会羊入虎口的。

刘海粟当年确实经历过一次“美的历险”,民国时代的文化转型有其很凶险的一面,很多文化人对待传统的态度是很偏激的,比如鲁迅就预言方块字肯定要被拼音文字代替。刘海粟也是经过西风洗礼的人,可他在倡导西式美术教学的同时,一点都没有贬低传统绘画的意义,这一点非常令人敬仰。徐悲鸿就不同,他的教学虽然曾经聘任过齐白石老先生到课堂比划过,但我感觉这是他个人的喜好,而不是真正的教学方针指向。果然,建国后他在中央美院就全面封杀了传统中国画教学。以后的江丰据说曾将李苦禅的写意画当着他本人的面撕掉,扔在地下,说是根本就是骗人的把戏,没有一点科学性,流毒害人。根本不顾及李苦禅也受过西画素描训练这一事实。徐悲鸿其实很喜欢国画,对齐白石、傅抱石很崇拜,但他的实际做法就像毛泽东的喜欢书法、旧体诗一样,我自己可以玩,别人就不行了,你们肯定是会中毒的,我不放心。

刘海粟与王尔德不同的地方是,王尔德似乎专门挑战世俗,与普遍的道德观念直接对着干,有点不计后果,美学上的成就相比也大得多,他是人类历史上不多的大师级人物。刘海粟的人生则要策略得多,成就也无法与王尔德相比。比亚兹莱实在是个唯美主义者,似乎真的差一点把绘画逼到美学的危险边缘。
本帖最后由 ironland 于 2010-8-4 18:50 编辑

和鲁迅混的人太可怕了。

军代表撕李苦禅也就罢了。自己也是画画的,怎么下得了这样毒手?
本帖最后由 杨林 于 2010-8-5 18:02 编辑
和鲁迅混的人太可怕了。

军代表撕李苦禅也就罢了。自己也是画画的,怎么下得了这样毒手?
ironland 发表于 2010-8-4 18:46
这些人也不是被鲁迅教的可怕,鲁迅从来都不是一个革命者,我也不认为他有什么鲜明的政治倾向,他可能不缺乏政治头脑,对政治气候把握的天份也很高,可这些都是为他的文人生存空间增加安全系数。

至于江丰,我觉得也不应该把他本人判为刽子手,是他扮演的角色不由自主产生了那种丑陋的行为。中国那一代知识分子的政治狂野的确很可怕,相互整来整去,最后又在牛棚或监狱重新聚首。
本帖最后由 杨林 于 2010-8-5 17:57 编辑

康有为书法








李瑞清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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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3# 杨林

物以类聚。

总是天性里有些残酷的东西,才让他们能凑在一起。

不能残酷的,或者逃了,或者被杯具了。
对于一些历史的现象,我实在缺乏理性的论证,不太敢发表议论。但考虑到争取言论自由也是一种美德,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胡说也比假说强的多。何况现实比你能想象的要残酷的多,即使你是一个以制造幻想为能事的艺术家,也无法想象还能有一个彻底齐唱的时代,独唱会被立刻砍头。
回头就是很佩服鲁迅,也佩服胡适,还佩服陈独秀、周作人。
本帖最后由 ironland 于 2010-8-6 12:56 编辑

康有为的书法有点端架子。是我错觉么?
本帖最后由 杨林 于 2010-8-7 09:44 编辑
康有为的书法有点端架子。是我错觉么?
ironland 发表于 2010-8-6 12:28
康有为的书法是有架子,不是故意端架子。康有为的自负是不需要掩饰的,他的见识足以傲视那个时代,敢把字写得粗头乱服,剥掉几千年书法高贵华丽的外衣,直接就表现科头跣足的平民气象,简直就是以放浪形骸的叫花子形象示人,这是需要超级自信的,把任何人的非议都不放在眼里,就像他写自传,起名就叫《我史》,管你怎么想。有点像巴黎的那些大牌服装设计师,今年流行什么我说了算,把牛仔开两个洞那是我的创意,别问为什么,你穿就是了。我相信第一次见到康有为书法的人,无一例外会这么想: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涂鸦、墨猪,这能叫书法?但康有为骨子里的牛气是很充足的,以前即使写碑,书法家也是尽量把民间书法雅化,康有为首先还民间书法以本来面目,其次把二王建立的贵族书法体系戳了个大洞。
书法作为个性的艺术来说,对一个书法家来说难度是巨大的,不参照历史你很难真正进入这个语境,而参照借鉴的唯一手段就是临摹。最难的事不是临像,而是最后的表现个性。康有为书法有架子的感觉,可能是他的刻意痕迹没有完全消除,可见这是多么难以解决的问题。但相比较,我们看到李瑞清的刻意就显得很初级了。
本帖最后由 ironland 于 2010-8-6 18:35 编辑

李瑞清是什么人?这倒霉蛋不知与何人沾边,GOOGLE一输入就挂。
没那么严重,我用谷歌搜出的还是百度的结果:

李瑞清(1867-1920)名文洁,字仲麟,号梅庵、梅痴、阿梅,自称梅花庵道人,喜食蟹,自号李百蟹,入民国署清道人。江西省临川县温圳杨溪村(今属进贤县温圳)人。清末民初诗人、教育家、书画家、文物鉴赏家。中国近现代教育的重要奠基人和改革者,中国现代美术教育的先驱,中国现代高等师范教育的开拓者。   李瑞清出生于一个官宦世家。其父李必昌,字慕莲,号益生,又称荣禄公,在湖南为官三十年,曾任长沙司马摄武陵县令,李瑞清从小在长沙生活,“少治《公羊》学,为文学司马迁、范蔚宗,诗宗汉魏古直苍凉……”;其高祖李宗瀚是清乾隆、道光时期著名书法家、鉴赏家兼收藏家,其叔祖李联琇(李宗瀚之子)是清咸丰年间进士、国子祭酒(当时的中央大学校长)、国史总纂,钟山山长。   1891年,李瑞清在湖南参加乡试,因不合乡籍被注销。1893年回原籍参加江西乡试中举,1894年中进士(另说是光绪二十一年进士),选为翰林院庶吉士。1905年分发江苏候补道,署江宁提学使,1905—1911年任两江师范学堂(现东南大学,南京师范大学等校前身)监督,即校长,1906年正式上任。 并一度被委任为江宁布政使、学部侍郎,官居二品。晚年寓沪。去世后,南高师校长江谦为褒扬李瑞清的功绩,在校园西北角六朝松旁,建茅屋三间,取名梅庵,并悬柳诒徵手书李瑞清所定校训:“嚼得菜根,做得大事”。1920年在南京市病逝,葬于牛首山。南京高等师范学校为表彰其办校功绩,特建亭于校园,曰“梅庵”。后来,家乡人民为纪念这位书画家、教育家,将其生前住过的“府前街”改名“梅庵路”( 今抚州区羊城路)。
人物生平
  两江师范学堂应运而生于图强思变的清末中国。1901年,经刘坤一和张之洞联奏,清朝酝酿新学制,翌年颁布壬寅学制,再一年颁布癸卯学制,之后开始实施。此间前后,刘坤一、张之洞、魏光焘先后担任两江总督,基于落后的中国亟需培养近代人才,与东南名儒张謇、缪筱珊、罗振玉等人筹划“先办一大师范学堂,以为学务全局之纲领”。1902年,新学承替,以哺育文明的师范学堂取代旧式江宁府学,在明朝-国子监旧址建立三江优级师范学堂,为“中国高等师范学堂之嚆矢”,以两江三省之财力,由先后任学堂总稽查的缪荃孙、方履中、陈三立负责筹建。1903年9月,三江师范学堂正式成立,次年开学,学制分为一年最速成科、二年速成科、三年本科和四年高等师范本科。学科设有理化科、农学博物科、历史舆地科和手工图画科,讲授史地、文学、算学、物理、化学、博物、生理、农学、图画、教育学等课程。杨觐圭、刘世珩、徐乃昌先后任学堂监督。“三江”出处,一曰禹分九州,“东南曰扬州”,“其川三江”,“三江”即寓“东南”之意;又曰两江总督府辖江苏、安徽、江西三省,安徽曾属江南省,“三江”即江苏、安徽、江西三省之简称。时学堂名称意义不清,因省界等诸多问题常生纠纷,遂于1906年易名两江师范学堂,生源同前,主要来自江南地区,即两江总督府所辖江苏(含上海)、安徽和江西三省。   李瑞清上任后,提高师资水准,广延名师;团结同仁,大兴土木,广建校舍;改革学制,添置设备,增设科目,开办“公共科”、“分类科”;两江师范成东南一大学府。针对东南地区急需任课师资的实际,在学堂增设选科、补习科,附设中小学校。创办短期的留学预备学堂,输送了一批青年学生去美国深造。提倡国学、科学、艺术不遗余力。改博物科为农业博物科,购置农田耕牛供学生实习之用。亲赴东瀛,聘请日本教习传授西方科学和近代工艺。创设图画手工科,设立画室及有关工场,并亲自讲授国画课,增设音乐科,培养了中国最早的近代美术师资和艺术人才。国画大师张大千、著名书法家胡小石、李仲乾、黄鸿图皆出门下。在李瑞清的悉心主持下,两江师范学堂成为名副其实的江南第一学府。声誉卓著,学生成绩为江南各高校之冠。名师汇集,著名学者如王伯沆、柳诒徵、刘师培、夏敬观、姚明辉、雷恒、萧俊贤、钟钟山、松本孝次郎皆执教于此。培养出了许多著名的学者和专家,如生物学家秉志、教育学家廖世承、戏曲史家陈中凡、艺术教育家吕凤子。自勉“视教育若生命,学校若家庭,学生若子弟”,以“嚼得菜根,做得大事”为校训,“俭朴、勤奋、诚笃”为校风,倡导“匡时而振俗”,主张融会贯通中西之学以造就“中国之培根、笛卡尔”,为近代南京大学大学品风之雏形。   1912年,两江师范学堂蒸蒸日上之时,辛亥革命爆发,李瑞清辞去两江师范学堂监督职务。离校时,见有些学生衣衫褴褛,生活贫困,心中十分痛苦,随即卖去自己的车马,将钱散发给贫穷的学生,两袖清风,飘然而去。战乱之中,两江师范陷于停办,直到1914年,原两江优级师范学堂改建为南京高等师范学校,1915年开学,才复续学;再后1921年改建国立东南大学,1928年更名中央大学,1949年易名南京大学,学脉循时承传。南京高师(今南京大学)校长江谦在校园西北角六朝松旁,建茅屋三间,取名“梅庵”,以志怀念。梅庵处,以“梅庵琴派”闻名海内外。清廷逊位,李瑞清持清朝命臣忠节,坚不为民国任职,此后以遗老自居,自称清道人,久寓上海。一九二零年八月初一逝世,享年54岁。逝世后,挚友曾熙、弟子胡小石共理丧事,将其遗体葬于南京南郊牛首山梅岭罗汉泉,在墓旁植梅花300株,筑室数间,题名“玉梅花庵”,以志其号。著作
  遗著有《围城记》;经门人整理遗稿,1939年中华书局出版了《清道人遗卷》,共计文、诗、跋、书论四卷。
书法
  李瑞清通诗、书、画,尤精书法。自幼钻研六书,学习书法,对殷墟、周、秦、两汉至六朝文字皆有研究。为一代书法宗师,也是中国高等书法教育的先驱。李瑞清的书法,上追周秦,博宗汉魏,各体偕备,尤工篆隶。其书法“秀者如妖娆美女,刚者如勇士挥槊”,潇洒俊逸,各具神态,以篆作画,合画篆为一体。李派书学熔铸古今,不偏不倚,至博且精,勇开风气,所播深远直至当代,为薪火相传的金石书派。 著名国画大师张大千、著名书法家胡小石、李仲乾、黄鸿图皆出自其门下。
绘画
  李瑞清也是清末民初的著名画家,擅丹青,山水、人物、花卉,绘画涉猎广泛。山水师法原济、八大山人,花卉宗恽南田。所绘松石、花卉意境独特,尤擅画佛。
传世作品
  贡献
  辛亥革命时,瑞清一度代布政使职。南京光复之日,不仅不潜遁,且“封藩库,积金数十万”,由南京政府接收。嗣后,弃官寓居上海,家境贫寒,老弱数十口仰其供食,经常断炊,乃卖书画以自给,以免口腹累人。海内外闻知,求其书画者,拜师学艺者络绎不绝。日本书道界人士竞渡海东来,争相购置。就是在今天,他的书法作品也印成字贴出版。   李瑞清还善诗能文,他的诗词古直苍凉,大有曹孟德遗风,尤以绝句为胜,写得凄艳动人。《清史稿》称:“瑞清诗宗汉、魏,下涉陶、谢。”在清光绪、宣统年间的古典诗坛上,他是一位非常活跃的诗人,曾被汪国垣在《光(绪)宣(统)诗坛点将录》中封为天闲星入云龙公孙胜。陈可毅曾作诗称赞他道:“来往金陵又几时,久闻人说李梅痴。过江名士知多少,争诵临川古体诗。”可见他的诗词影响不小。其为文,学庄子及太史公司马迁,记事状物,简洁生动,并能“发抒胸臆,有所刺讽狎侮,颇以寄奇恢诡之趣相合”,亦有大家风度。此外,李瑞清亦精文字学、金石考据、书画鉴别。他提出的“求分于石,求篆于金”的辨析金文书法流派的方法,颇具科学道理,是一位有多方面成就的艺术大师。   李瑞清一生授徒甚多,桃李遍天下。著名学者秉忠、胡小石,国画大师张大千,美术教育家吕凤子以及抚州书法家李仲乾、何砚青、黄鸿图等,均出其门下。   李瑞清在政治上,思想保守,愚忠清室。辛亥革命后,不当民国官,不写“民国”二字,不剪辫子,自号“清道人”。1917年张勋复辟时,又一度出任学部左侍郎,但这些与其在书法、绘画、教育等方面成就以及清廉自持、一介不取的清高品格相比,瑕不掩瑜。1920年,李瑞清卒于南京。挚友曾熙,学生胡小石等葬其于金陵牛首山,并在雪梅岭之罗汉泉旁边筑一梅花庵以纪念他。南京大学为表彰其在两江师范学堂办学功绩,特建亭于校园,曰“梅奄”。其门人并将他的诗文收集,编成《清道人遗集》、《清道人遗集轶稿》等书行世。至今在抚州市城区北面,仍有一绿树成荫、幽雅宁静的街道,原名府前街,李瑞清曾居住于此。民国21年(1932),为纪念李瑞清在教育、书画上的贡献,将此街扩宽后改名“梅庵路”。1980年地名普查后,始改名“羊城路”。但至今很多人仍记得“梅阉路”路名。
是个乖乖君子。
本帖最后由 杨林 于 2010-8-10 22:49 编辑

(三十一)
    吴昌硕与李瑞清的书法对于弘一的影响肯定存在,作为当时一种主流书法观念的代表人物,两人同时也是画家、金石家、诗人,然后都弃官做了职业书画家。这种身份也促使他们在雅、俗兼顾的层面上必须要找到平衡点,因此会得到社会的广泛认同。中国的文人画(或文人艺术样式)在元代之后越来越要求诗书画印的相互印证、融会贯通,画家如果只会画画,不懂诗、书、印,就像一个厨师不会做佛跳墙一样,将得不到“法家”、“方家”的认可。必须要有本事将这几种艺术珍品放在一起炖,在各自原味体现一清二楚的前提下,炖的越烂越好。这个比喻不太合适,因为这比做菜难得多,可我也没有好的比喻。书法家虽然可以不画画,但那样你只能是个名家,就像康有为,字写得再好,也会被人说成是“书以人贵”,白白被打了折。如果你再能画上两笔,刻上几方图章,就不一样了,就没人敢小瞧你了。这样一说,你就知道为什么弘一不太关注康有为、沈曾植的另一层原因了。出家前的李叔同是北魏六朝书法的重要追随、实践者,同时他也是诗人、画家、篆刻家,对于书法的理解肯定与那些单一书法家略有不同,因此对吴、李二人的好感我认为是出于一种专业态度上的全面打量,并不一定就是要照葫芦画瓢,因此反映在他写字的面目上很少见他们的痕迹也就不奇怪了。吴昌硕书法的率性,李瑞清书法的板滞,都不适合写经,最终促使弘一放弃了对他们的学习。

    其实出家前的李叔同书法上已经相当成熟,在社会上早就名声斐然。只不过成为弘一法师后,他感觉书法上也有必要脱胎换骨一番,否则横竖似乎尘缘未了一般。但这个事情不可能像剃度一样,马上可以将三千烦恼丝去除的一干二净,一夜之间就可以改头换面。这一方面的原因是他的书法成熟的太早,很难改变苦心经营了几十年的习惯,另一方面北碑风格的书法本身就与佛教有关,带到佛门岂不是两全其美,改不改他很犹豫。一直到50岁前,弘一法师的书法在字形、用笔上也没有发生根本的变化,篆书以外无论楷、行、隶书的结体方正趋扁,带有北碑笔意的黄庭坚书法甚至显得有些剑拔弩张。这种张扬外拓的书法风格随着弘一佛门修行的日益深入,逐渐呈现出向淳厚内敛的方向过渡,气息上越来越矜平躁释、冲淡平和。

    1924年弘一在致堵申甫的信中说:“拙书尔来,意在晋唐,无复六朝习气。”这就对了,晋唐写经的书法成就随着1900年敦煌王道士的一个不小心,天机泄露,被斯坦因一帮人花了没几个大洋就搞到了国外。直到1910年后才开始陆续为国人所知,顿时令搞书法的人大开眼界,原来传说的晋唐笔法是这么回事,宋代之后就没有人说的清楚的事情,一刹那就有实物摆在了面前,甚至比传说的还要高明,纸本墨迹的说服力比之刻石要坚硬的多。估计弘一最迟出家后也会看到敦煌出土的写经墨迹,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敦煌写经得到的启发,李叔同此时开始要放弃碑派,转向帖学。

    1925年吴昌硕在看了弘一上人为人写的一部《梵网经》后,当时已是八十二岁吴昌硕写了两首七绝寄赠弘一:

    昔闻乌柏称禅伯,今见智常真学人。光景俱忘文字在,浮提残劫几成尘。
    四十二章三乘参,镌华石墨旧经龛。摩挲玉版珍珠字,犹有高风继智昙。
“摩挲玉版珍珠字”一句可以看出弘一书法绝不是出家前的金石铿锵、刚猛险劲了,玉版是一种比较高级的宣纸,珍珠字当然是要圆润纯净了,如此形容弘一的书法也可见吴昌硕的眼光,当时艺术上如日中天的吴昌硕对弘一的写经反复摩挲,可见其珍爱。
本帖最后由 杨林 于 2010-8-10 17:13 编辑

吴昌硕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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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哈哈,吴先生的老乡,快来——
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
本帖最后由 杨林 于 2010-8-10 22:51 编辑
啊哈哈,吴先生的老乡,快来——
杜雅萍 发表于 2010-8-10 17:30
老范该过来认认亲了,不过我记得老范似乎是山东的祖籍。去意兄、蓝小绸应该是安吉当地人,吴昌硕正宗的乡亲啊!我怎么就没这样的乡亲?痛苦啊!
本帖最后由 杨林 于 2010-8-11 10:20 编辑

敦煌写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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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些童鞋又偷懒了。
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
287# 杜雅萍
还是慢了一步,没有赶在敌人前头。又挨了世仁兄一砖。
本帖最后由 杨林 于 2010-8-19 11:09 编辑

(三十二)
    进入佛门后,真正对弘一书法产生过影响的是印光(1861--1940),这个印光和尚相当有名,他的有名是靠身体力行全力弘扬净土宗佛教得到的,80岁圆寂后,被佛教界追认为净土宗第十三世祖,这是继明代藕益和尚之后,净土宗的又一位高僧。印光和尚俗姓赵,陕西人,二十一岁出家,出家前是个儒生,治程朱理学,从小读书就异常刻苦,以至于把眼睛都累得几乎瞎了,几年大病下来,身体也基本垮了。本来对佛学颇有些微词的他,不知怎么就突然之间幡然悔悟,出家做了和尚,当时是否抱着捞救命稻草的心态也未可知。出家后他的师父因为他是个读书人,因此就把寺里抄经的事全部交给了他,天天抄经、读经、解经,夜里等大家都睡了之后,他还要坐起来念佛号,按理说也没少耗费目力、体力,可不知怎么眼睛就好了,身体也恢复了健康。由是感念佛功德不可思议,相信佛径确系即生、了生、脱死之要道,随即决定洗心革面,以净土为归。

    印光和尚平生不作谈玄说妙之事,不当寺院住持,不收出家剃度之徒,无视职称,不图虚名,只做实事。皈依弟子有10万余众,一生主持刊印经书四五百万部,造佛像100万余帧,广布天下善男信女。真正是“开导学人,本诸经论,流自肺腑。不离因果,不涉虚文。应折伏者,禅宿儒魁,或遭呵斥,即达官显宦,绝无假借。应摄受者,后生末学,未尝拒却,纵农夫仆妇,亦与优容。”印光和尚是个讲求实际的人,听说家乡发生灾难,马上就把印自己文钞的事停了,把印书的三千元托人汇去赈灾,他认为救命比印书重要得多。随着他的名声越来越大,无论是他驻锡的寺院,还是他发起的社会慈善组织机构,工作都开展得不错,经费来源较为充足。有一次在温州护国寺汇出救灾款后,猛然想起寺里的费用开支,急忙叫人查账,结果账上只剩了100元,合寺僧众马上就要挨饿了。七十六岁时,有一次在上海护国息灾法会说法,听说绥远灾情严重,立即把当时一千余人皈依求戒等香敬二千九百余元加上自存印书款一千元尽数捐去。还有一年回苏州,大家在车站迎接他,准备先陪他上灵岩一观近年景象,他却急急忙忙跑往报国寺,取钱汇出赈灾款,而后才伴众登山。由于种种的善行事迹,佛学界评价“师之导众救灾,己饥己溺之深心。”实则远过于己饥己溺。

    弘一曾先后三次要拜印光为师父,前两次被拒绝,最后一次被接受,曾有七天时间在普陀山法雨寺随侍印光和尚,听讲佛法。印光和尚对佛学的理解虽然颇有点现实主义的味道,甚至经常把佛法与孔孟道德结合起来讲,提倡佛法不离世间,人不分贵贱,各尽人道,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这一切却深得弘一佩服,直到垂暮之年弘一仍叹服“师之种种盛德,多非吾人所可及。” 1924年在观察了印光法师七天的生活起居之后,弘一在一篇文章中记述了法师的事迹,列举四端,至简至易,人人可学,向世人倡导:甲、习劳;乙、惜福;丙、注重因果;丁、专心念佛。其中:习劳一节记述60岁的印光事事躬自,扫地、拭几、擦油灯、洗衣服,样样事情都是自己来做,简直就是劳模。惜福指的就是节约,提倡低碳生活。每次吃饭食毕,印光都要以舌舔碗,至极净,还要用开水再冲一遍,当汤喝下。讲述因果时印光说:“因果之法为救国救民之急务,必令人人皆知现在有如此因,将来即有如此果。……”专心念佛的道理更简单,印光的在家弟子很多都是受过高等教育及海龟派学者,这些人都喜欢高谈佛法哲理,印光则劝其专心念佛,绝不允许卖弄学问。

    弘一在拜师之前与印光之间有过多次通信,现今得以保存者仅有印光的几封复函。内中三封言及弘一写经之事,表明印光对写经的态度、看法:

    “又写经不同写字屏,取其神趣,不必工整。若写经,宜如进士写策,一笔不容苟简,其体必须依正式体,若座下书札体格,断不可用。古今人多有以行草体写经者,光绝不赞成。”

    大概印光对书法没进行过专业研究,用了一个正式体的非专业用语,我理解似乎指的是规整的楷书、隶书、篆书,现在统称正书。他很反对使用行草书抄经,认为如果这样抄经:“方欲以此了断烦惑,了生死,渡众生,成佛道,岂可以游戏为之乎?当今之世,谈玄说妙者不乏其人,若在此处检点,则便寥寥矣。”也就是说这样抄经对己对人都不利,虽然把行草书视为游戏,进而认为用来抄经潦草不认真的观点颇值得商榷,但弘一肯定被其触动,此后写经再也不敢有一点连笔映带出现,就是给印光写信也是楷书,笔笔分明,规矩严整。这立刻得到了印光赞许:

    “接手书,见其字体工整,可依此书经。夫书经乃欲以凡夫心识,转为如来智慧,比新进士下殿试场,尚须严恭寅畏,无稍怠忽。能如是者,必能即业识心,成如来藏,于选佛场中,可得状元。”

    不知怎么,我对印光和尚的上述比喻感到极其的不理解,“凡夫心识”通过抄经转为“如来智慧”,何等空灵通透清净光明的境界,却需要有考状元的那种全力以赴,为俗世名利大比拼的心态,至于如此丑陋吗?

    但在另一段信中印光对弘一写经的刻苦却做了温馨提示,嘱其写经不要用力过度,说是过于执著,反有损身心,不利修行。对于弘一欲刺血写经向其请教的信函,印光以非常理性的态度进行了答复:“刺血写经一事,且作缓图。当以一心念佛为要。恐血耗神衰,反为障碍矣。身安而后道隆,在凡夫地,不得以法身大士之苦行是则是效,但得一心,法法圆备矣。”

    你看,这一段就很是富有人情味,叫人感动。要知道,如果这时候印光鼓励弘一刺血写经,很可能以当时弘一极度衰弱的体质,经还没写完,人就已经飘到了西方极乐世界,那样要少抄多少经啊,“身安而后道隆”嘛。虽说弘一早早就在了却生死这一点上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可我们世人还是不愿意过早失去这位刚刚萌发出佛法书法双重灵光的人。印光法师功不可没,在他“但得一心,法法圆备”的道理教诲之下,弘一暂时放弃了我以我血荐佛经的念头。

    其实,弘一出家写佛经时早采用了印光所说的正式体,印光的强调使他坚定了这种做法,这也是他自身性格的必然结果。往下的发展,就是如何在字体、笔法、章法的趋于完美上华枝春满了。
本帖最后由 杨林 于 2010-8-17 22:49 编辑

1918年剃度次日书法


1920年书法


1922年书法


1922年书法


1925年书法


1926年书法


1929年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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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杨林 于 2010-9-1 17:27 编辑

(三十三)
    弘一的书法写到最后越来越像他这个人了,不独是澄净圆明的内心境界直接折射到书法之中,甚至字形的瘦长与他颀长的身材、清瘦的面容也越来越接近了。他性格中狷介清高的一面也一再通过书法向外展现。1929年,开明书店要弘一写一套字模,用于排印佛经,弘一欣然应允。写了三十页之后,发现此事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虽然每页看上去很整齐,但拆开重排时则“弱点毕露”,令他十分扫兴。殊不知这正是书法家难以解决的问题,书法家写字必然要关注到一篇字的起承转合,上下左右的呼应关照绝不可能忽视,即使像弘一写经那样,单字个个独立,也绝不可能失去对行气的本能调整。书法史上集字成书是一项专门学问,成功者寥寥,唐代怀仁用王羲之的行楷书集《圣教序》最有名,也最成功。这一成功即使不是偶然,却也无法推广到现代的印刷术上,毕竟那是书法意义上的成功,看似王羲之连续写成。弘一遇到了难题,但他对一件事情不会轻言放弃,他试着在技术上进行了一些调整,经过一段时间练习后,字模已写得非常出色,但最后还是放弃了这项工程。原因如他所述:“其中有种种之字,为出家人书写甚不合宜者,如刀部中残酷凶恶之字甚多。又女部中更不堪言,尸部中更有极秽之字,余殊不愿执笔书写。”“朽人本来发愿写一套铜模字用于弘扬佛法,但仔细考虑,铜模刻成,浇出来的字未必皆印佛书,也没有那么多的佛书可印,势必还要印别的书籍,有的著作与佛门相悖,如以之排小说之类,更不恰当。”你可以认为弘一摆脱不了自己的精神洁癖,也可能真的像他自己所言:“余近来眼有病,戴眼镜久则眼痛。将来或患剧增,……与其将来功亏一篑,不如现在即停止。”

    摆脱写字模的苦恼之后,弘一开始一如既往写他的佛语对联、条幅、横幅,可这段时间所下的苦功却反映在他的书法上,每个字的严谨、独立程度大有提高,现在可以直接把一篇要印刷的文字写在正好符合印书排版的标准尺幅上,与丰子恺合作的《护生画集》就是这方面的代表作。
正是这一段时间,弘一的书法引起了鲁迅的关注,对书法、金石的嗜好,使得鲁迅一度沉溺其间不能自拔,其研究与实践的成就在民国时期也当属翘楚,鲁迅的眼界在这方面是奇高的,对同辈人的书法没见他称许过那一个。可是有一次在内山完造家看到弘一写的一幅《金刚经偈》,顿生爱慕,1931年3月1日鲁迅日记有云:“从内山君乞得弘一上人书一纸。”请注意“乞”字的使用,以我目之所及作为书法家的鲁迅一生也就“乞”过这么一次别人的书法。这是一件可做成匾额的横幅,内容是“戒定慧”三个字,落款“支那沙门昙昉书”。鲁迅一直把这幅字保存在身边。

    弘一书法的成熟期是在他生命的最后十年。历史上大书法家书法的成熟几乎无一例外与他的生命轨迹相一致,这真是很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无论寿考,总是在最后的一段时间达到顶峰。弘一的最后十年是中国社会风雨飘摇的十年,内忧外患、民不聊生、世事烦乱,使得弘一几次闭关静修的愿望无法实现或中途停止。他又是净土与律宗双修的僧人,净土宗主张修行要以身作则以实际行动感化众生,需要天天与广大群众打成一片,否则你就不如个居士。律宗需要持戒严格,并需要对汗牛充栋的典籍进行研究。虽说都是大乘佛教的精神义理,但事实上二者兼修还是存在不少难处。何况弘一在印光和尚的影响之下,早就打消了出世清修的念头,出世的态度入世的手段只能是他无奈的选择。弘一作为出家前一个严格意义上的学者,出家后一定是抱有佛学研究志向的,因此他几次闭关投入到律宗的研究当中。他校阅圈点了南山律学部帙浩瀚繁杂的典籍《南山三疏》与《灵芝三记》,并以随讲别录和略释的形式编写了大量通俗易懂的佛学读本、教材,仅律学讲录即达三十余种,可终未获得他自己期望的道之大成。出家后的二十多年,应该说他一直在一种无法摆脱的矛盾中苦苦挣扎。多灾多难的家国民生他不可能视而不见,投身佛门了却生死的初衷已不是目的,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将这一法门告知更多的人,并被接受。佛教是不是苦海渡筏,在他自己慢慢已是确信无疑的同时,他想说服这个世界众生同登此筏。他最后十年的苦闷犹重,重在深感救世之难。

    1937年7月7日,日本发动侵华战争,弘一当时在青岛湛山寺弘法,这是弘一出家的第20个年头,他手书了一幅"殉教"的横额。此后,他又提出了那句著名的口号:“念佛不忘救国,救国必须念佛。”他对此题记的解释是:“佛者觉也。觉了其理,乃能誓舍身命,牺牲一切,勇猛精进,救护国家,是故救国必须念佛。”所到之处,其居室皆题为“殉教堂”。

    1938年初,弘一在泉州承天寺讲经,斋堂用餐之时,不知因何触动,忽然之间潸然泪下,对身边弟子说:“吾人所食为中华之粟,所饮乃温陵之水,身为佛子,于此之时,不能共纾国难于万一,为我佛如来张点体面,自揣尚不如一只狗子!狗子尚能为主守门,吾人一无所用,而犹腆颜受食,何能无愧于心?”

    1939年1月初,农历的年底。弘一法师回了一次厦门,在自己创办近5周年的养正院中为这里的佛门学子作了一次题为《最后之忏悔》的演讲,这个演讲非常令人吃惊,语气沉痛悲绝,充满惭愧自责,却是字字真情活泼:

    “佛教养正院已办有四年了。诸位同学初来的时候,身体很小,经过四年之久,身体皆大起来了,有的和我也差不多。啊!光阴很快。人生在世,自幼年至中年,自中年至老年,虽然经过几十年之光景,实与一会儿差不多。就我自己而论,我的年纪将到六十了,回想从小孩子的时候起到现在,种种经过如在目前。啊!我想我以往经过的情形,只有一句话可以对诸位说,就是“不堪回首”而已。

    我常自来想,啊!我是一个禽兽吗?好像不是,因为我还是一个人身。我的天良丧尽了吗?好像还没有,因为我尚有一线天良常常想念自己的过失。我从小孩子起一直到现在都埋头造恶吗?好像也不是,因为我小孩子的时候,常行袁了凡的功过格,三十岁以后,很注意于修养,初出家时,也不是没有道心。虽然如此,但出家以后一直到现在,便大不同了,因为出家以后二十年之中,一天比一天堕落,身体虽然不是禽兽,而心则与禽兽差不多。天良虽然没有完全丧尽,但是昏聩糊涂,一天比一天利害,抑或与天良丧尽也差不多了。讲到埋头造恶的一句话:我自从出家以后,恶念一天比一天增加,善念一天比一天退失,一直到现在,可以说是醇乎其醇的一个埋头造恶的人,这个也无须客气也无须谦让了。

    就以上所说看起来,我从出家后已经堕落到这种地步,真可令人惊叹。其中,到闽南以后十年的功夫,尤其是堕落的堕落。去年春间曾经在养正院讲过一次,所讲的题目,就是“南闽十年之梦影”,那一次所讲的,字字之中,都可以看到我的泪痕,诸位应当还记得吧。
可是到了今年,比去年更不像样子了。自从正月二十到泉州,这两个月之中,弄得不知所云。不只我自己看不过去,就是我的朋友也说我以前如闲云野鹤,独往独来,随意栖止,何以近来竟大改常度,到处演讲,常常见客,时时宴会,简直变成一个“应酬的和尚”了,这是我的朋友所讲的。啊!“应酬的和尚”这五个字,我想我自己近来倒很有几分相像。

    如是在泉州住了两个月以后,又到惠安到厦门到漳州,都是继续前稿:除了利养,还是名闻,除了名闻,还是利养。日常生活,总不在名闻利养之外,虽在瑞竹岩住了两个月,稍少闲静,但是不久,又到祈保亭冒充善知识,受了许多的善男信女的礼拜供养,可以说是惭愧已极了。
九月又到安海,住了一个月,十分的热闹。近来再到泉州,虽然时常起一种恐惧厌离的心,但是仍不免向这一条名闻利养的路上前进。可是近来也有件可庆幸的事,因为我近来得到永春十五岁小孩子的一封信。他劝我以后不可常常宴会,要养静用功。信中又说起他近来的生活,如吟诗、赏月、看花、静坐等,洋洋千言的一封信。啊!他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孩子,竟有如此高尚的思想,正当的见解。我看到他这一封信,真是惭愧万分了。我自从得到他的信以后,就以十分坚决的心,谢绝宴会,虽然得罪了别人,也不管他,这个也可算是近来一件可庆幸的事了。

    虽然是如此,但我的过失也太多了,可以说是从头至足,没有一处无过失,岂只谢绝宴会,就算了结了吗?尤其是今年几个月之中,极力冒充善知识,实在是太为佛门丢脸。别人或者能够原谅我,但我对我自己,绝不能够原谅,断不能如此马马虎虎的过去。所以我近来对人讲话的时候,绝不顾惜情面,决定赶快料理没有了结的事情,将“法师”“老法师”“律师”等名目,一概取消,将学人侍者等一概辞谢,孑然一身,遂我初服,这个或者亦是我一生的大结束了。

    啊!再过一个多月,我的年纪要到六十了。想我出家以来,既然是无惭无愧,埋头造恶,所以到现在所做的事,大半支离破碎不能圆满,这个也是份所当然。只有对于养正院诸位同学,相处四年之久,有点不能忘情。我很盼望养正院从此以后,能够复兴起来,为全国模范的僧学院。可是我的年纪老了,又没有道德学问,我以后对于养正院,也只可说“爱莫能助”了。

  啊!与诸位同学谈得时间也太久了,且用古人的诗来作临别赠言。诗云:

  未济终焉心缥缈,万事都从缺陷好;
  吟到夕阳山外山,古今谁免余情绕。”

    1939年4月17日至1940年11月8日,弘一在永春普济寺如愿闭关572天,这一次没有因为种种原因而破关。应普济寺僧众之请入住普济寺后,他谢绝一切活动,自题寺后所居精舍为十利律院,撰门联为:闭门思过;依教观心。

    这次闭关的成功取决于与媒体彻底切断联系,一切写上他名字的邮件全部都退回,以至于外界报道弘一法师已经圆寂。在寺内他却并不刻意闭门枯坐,毕竟这不同于禅宗的入定,头半年的时间与寺中僧众及方外来宾依旧正常往来,后面一年大部分时间则潜心著作,研律期间著下《四分律删繁补缺行事钞》、《盗戒释相慨略问答》、《南山律在家备览略编》、《华严疏分科》、《受十戒善法》、《药师如来法门一斑》等,并为《护生画集续集》撰并书诗文。这里需要说说药师如来佛。佛教中,此方娑婆世界的释迦牟尼佛、西方极乐世界的阿弥陀佛与东方琉璃世界的药师如来佛,合称三方佛。依大乘佛教的教义,三世十方,有无量诸佛,诸佛由愿力与因缘的不同,各各行化于一方世界。释迦牟尼佛在此方教化难调难伏之众生,阿弥陀佛与药师佛则皆于因地修行时,发愿将来成就净土接引群品。前者以四十八弘愿引度亡者,超生西方极乐净土,后者则以十二大愿成就净琉璃国土,更助众生现世消灾增福。阿弥陀佛与药师如来,一西一东,似分别相应于死与生,度亡延生,各有所托。净土法门是重于来世的解脱,往生净土,药师法门则重于现世的福报,消灾延寿。于常人而言,来世终属渺茫难信之事,现世却是福乐皆在眼前。晚年的弘一实在感到弘法之难,因此开讲药师法门。如经中所说:“消灾除难,离苦得乐,福寿康宁,所求如意,不相侵陵,互为饶益。”不知是否系被逼无奈。
吟到夕阳山外山,古今谁免余情绕。
叹叹叹
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


宝相庄严。

看这几个字,让人皈依三宝还蛮有说服力的。
本帖最后由 杨林 于 2010-8-31 18:36 编辑

(三十四)
    闭关中,弘一度过了他六十岁的生日,徐悲鸿在新加坡为他画了一幅油画肖像,外界很多人为他举行纪念活动,这些他都不怎么关心。他专注于礼佛、注经、著作,同时还做了很多别的事情,有些事有趣,有些事伤感,有些事不可思议,没有与世隔绝的感觉。

    1939年夏天,弘一突然接到承天寺住持转尘的信,请他赶快到泉州,有紧要的事情等他处理。去到后才知道,原来是因为一个叫广钦的和尚入定之事。广钦是个奇僧,常在山中练习禅定,动辄月余,山民、樵夫时常碰见,知他是个异人,也不以为怪。这个和尚与山中的厉禽、猛兽、毒虫相处和谐,动不动就有人看到虎豹随行、猴子摘果子给他。广钦和尚这一次入定时间太长,在清源山碧霄岩一石洞坐了好几个月,被人发现时,早已粮绝囊空,试试连点鼻息也没有了。一个砍柴的就跑到承天寺报告,转尘长老认为他已经圆寂,吩咐弟子准备火化。转念又不太确定,就驰书请弘一同往勘验。弘一到后,仔细观察了广钦和尚的形色,然后对众人赞曰:“此种定境,古来大德亦属少有。”然后在广钦和尚的耳旁弹指三声,吩咐众人避开。不久,看到广钦和尚缓缓走出洞口,大家惊出一身冷汗,庆幸险些没把这个和尚活化。

    普济寺中的老鼠非常猖狂,除了偷吃东西,还毁坏佛像、咬啮经书。弘一想起以前读过旧籍中有用猫饭喂鼠可防鼠患的法子,便试行,没想到还真有效,既去了鼠患,又不杀生,不失为一个值得推广的好法子,弘一法师为此写了一篇《饲鼠免鼠患经验谈》:

    “昔贤谓以饲猫之饭饲鼠,则可无鼠患。常人闻者,罕能注意,而不知其言之确实有据也。余近独居桃源山中甚久,山鼠扰害,昼夜不宁。毁坏衣服等无论矣,甚至啮佛像手足,并于像上落粪。因阅旧籍,载饲鼠之法,始试为之,鼠遂渐能循驯,不复毁坏衣物,亦不随处落粪。自是以后,即得彼此相安。现有鼠六七头,所饲之饭不多,备供一猫之食量,彼六七鼠即可满足矣。或谓鼠类生殖太繁,未来可虑。今就余年余之经验,虽见屡产小鼠甚多,然大半殇亡,存者无几,不足虑也。余每日饲鼠两次,饲时并为发愿回向,冀彼等早得人身,乃至速证菩提云云。”用喂猫的代价喂老鼠,老鼠们表现得很乖,甚至都能计划生育,希望有一天能得道成人。

    弘一在这期间还做了一件考证的事。有人从山上看到一块石刻,上面有“千寻瀑布如飞练,一簇人烟似画图。”的联句,落款署名是晦翁,也就是朱熹。弘一看后说不对,应该是唐代诗人韩偓写的,有人证明原来的落款是玉山樵人,玉山樵人是韩偓的别号。此前的1933年弘一在南安发现过韩偓的墓道石碑,这次又发现刻石,他感觉与韩偓冥冥之中有着说不清的缘分,就吩咐他的两个在家学生高文显、李芳远在这方面投入研究,最后证明韩偓确实来过此地。

    这年秋天,弘一身体又遭遇疾病,病痛中写就两偈:“君子之交,其淡如水。执象而求,咫尺千里。”“问余何适,廓尔亡言。华枝春满,天心月圆。”从1919年出家后的第二年大病,到1935年命悬一丝,加上这次写偈语,弘一数次坦然安排自己的后事,这两偈就是他最后的遗书,日期空着,留给后人填上准确的日子。

    1942年夏初,弘一在灵瑞山作诗勒石:“更向何处觅禅宗,风景依稀感不同。稽首灵山千百拜,寺门长对夕阳红。”诗中引人注目的是第一句,弘一进入佛门后长期行净土、修律宗、远禅宗,此诗似乎表明他对禅宗已经没有什么偏见。

    这年中秋节,弘一于开元尊胜院讲《八大人觉经》,第二天于温陵养老院讲《净土法要》。中秋节过后,弘一感觉病兆,他依然遵循一贯原则,只是念佛,拒绝吃药,把弟子、朋友送来的药要么退回、要么送人。

    1942年10月8,弘一病势日渐沉重,嘱咐妙莲法师临终助念五事:

    一、在已停止说话及呼吸短促或神志昏迷之时,即须预备助念应需之物。

    二、当助念之时,须先附耳通知云:“我来助念。”然后助念,倘未吉祥卧者,待改正吉祥卧后,再行助念。助念时诵《普贤行愿品赞》乃至“所有十方世界中”等正文,末后再念“南无阿弥陀佛”十声(不敲木鱼,大声缓念),再唱回向偈“愿生西方净土中”,乃至“普利一切诸含识”。当在此诵经之时,若见余眼中流泪,此乃“悲欢交集”所感,非是他故,不可误会。

    三、察窗门有未关妥者,关妥锁起。

    四、入龛时若天气热者,待半日后即装龛,凉则可待二三日装龛。不必穿好衣服,只穿旧短裤,以遮下根即已。龛用养老院的,送承天寺火化。

    五、待七日后再封龛门,然后焚化。遗骸分为两坛,一送承天寺普同塔,一送开元寺普同塔。在未装龛以前,不须移动,仍随旧安卧床上。如已装入龛,即须移居承天寺。去时将四只常用之小碗带去,填龛四脚,小碗之水盛满,以免蚂蚁嗅味爬上,致焚化时损害蚂蚁生命。应须谨慎。再则,既送化身窑后,须逐日将填龛脚小碗之水加满,以防其水干去,又引蚂蚁爬上来。

    10月9日,寒露,惟以念佛为事。

    10月10日上午,师为黄福海书蒲益警训一则:“以冰霜之操自励,则品日清高;以穹窿之量容人,则德日广大;以切磋之谊取长,则学问日精;以慎重之行利生,则道风日远。”下午,手书“悲欣交集”四字,交与妙莲法师,是为临终绝笔。

    10月12日,妙莲再请吃药,弘一言:“我生西方以后,乘愿再来。一切度生的事业,都可以圆满成就。”又付遗嘱一份致温陵养老院,所言皆养老院中相关事务。

    10月13日,当日黄昏之时,弘一整肃僧衣,右胁西向而卧,如狮子眠,面含微笑,一心静念佛号,妙莲等人依嘱一旁助念,七时三刻许,弘一呼吸渐为短促微细,八时左右,安详圆寂。

    翌晨,缁素弟子共集于晚晴室外,焚香礼拜, 15日清晨,弟子人室作最后的告别。见弘一右手托于腮下,左手垂于腿上,面容仍隐临终一丝微笑,而唇际之间尚现红色,与生时无异,其时距辞世已有36小时。

    遗体入龛后,停数日,到20日晚,茶毗于泉州承天寺。时亲在场的叶青眼居士在《千江映月集》中有如下记载:

    “举火才逾时许,众方恭敬围绕,忽尔异彩一道突从窑门燎出,炽然照耀,辟易一切,众为震动,厉声念佛,异彩须臾散去,未几已告化尽,猛捷无与伦比。

    翌日,众验灵骨,分为零整两种,整的质呈坚固,洁白带青色、黄色、微红色。零的千百碎片,其中辄捡出绿豆大者多枚,余亦捡出一枚,为血色,最奇者。越二十余日,莲师亦捡出一枚色泽胜常,投诸瓷盆中,铿然有声。舍利者,梵语‘设利罗’,戒定慧忍力功德之所熏修也。”

    灵骨后由妙莲于开元寺禅房内拣选舍利,共得一千八百余颗,封藏后分送开元寺、承天寺。

    弘一谢世后,精于文墨的缁素众生有无数挽诗挽联,只选胡安朴偈语颂诗:

    “凡夫迷本性,生死一大事。知者顿然悟,去来源一致。自性本清净,是乃真佛子。我言弘一师,泯然契佛旨。往日本不生,今日亦未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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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象庄严
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
好贴,顶一个。
不知杨兄啥时候出书,到时候一定要买一本,呵。
聪明赢得一时,智慧天长地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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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李苗。
回碧云天:大概不会太长,我先要补充些八大的材料。谢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