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需要什么

 焦点深谈 ●邹啸鸣

　　近日看了中央电视台的焦点访谈节目《气派的路边工程》，感觉意犹未尽。

　　事件很简单，沿303国道经过吉林省梅河口市进化镇谢家村时，可以看见一道气派的风景：每户农家院里都矗立着崭新的铁制玉米仓，统一颜色、统一规格、统一式样，展现出一片新农村的壮观景象。

　　这样的“新景象”是很贵的：当地村民人均年收入只有1000元的情况下，却不得不花全家收入的1/3来建造这样“好看”的玉米仓，而且仅仅建在路边，挡住匆匆路过的眼光。在这些“好看的玉米仓”背后，农民们自己的住房都还是破破烂烂的。谁关心这些“新景象”呢？路过的领导们。领导们经过这里，都来“取经”，回去如法炮制，折腾自己的村民。

　　注意：没有农民来取经的。因为农民根本就“不需要”这样气派的玉米仓。

　　中央台的这个焦点抓得好，因为反映了一种比较普遍的荒唐现象。其荒唐在于逻辑上颠倒了“农民的需要”与“需要农民的需要”。

　　农民需要什么呢？我们以为农民需要种粮食，从而需要农业生产资料和销售渠道。为了保证生产资料的正宗，我们给农民预备了“种子专营”、“化肥专营”等保障性（垄断性）的组织。也预备了粮食收购“国营”组织。然而，这些组织都因为“垄断”从而伤害了农民的利益。为什么呢？因为农民未必需要种粮食，那不是农民的需要，而是“需要农民”的需要。是城市人的需要。

　　农民需要什么？需要赚钱，养家糊口。与城里人一样。什么赚钱他自然会干什么，什么亏本他自然就不愿意干什么。需要喂饱自己的肚子而种粮食，这不需要别人教他；需要喂饱城里人的肚子而种粮食要看价格是否有赚。但是有好多让他亏本的事情，他们却不得不干。

　　城里人如果嫌这个企业工资低，他可以“用脚投票”跑到别的企业。如果这个商品被垄断了，价格太高了，就可以选择那些竞争性强的，从而价格便宜的商品。城市的“选择性”强，从而保证了城市人口作为就业者和作为消费者的利益可以最大化。农民不同，他们面临着生产资料的垄断与销售渠道的垄断，这两个方面压低了他们的收入水平。这些垄断组织都不是“农民的需要”，而是建立在“需要农民种粮食”基础上的“城里人的需要”。属于“需要农民的需要”。

　　这种“需要农民的需要”还会扩展，扩展的主体是给农民下达命令的人。他们为了自己升迁的需要，就会作出一些违背常识的荒唐事情。比如：要求农民建设农民并不需要的“漂亮”的玉米仓；比如为了推广“良种”，从而将还没有长熟的粮食提前收割，拍成电视；比如为了让路过的领导坐在小车里“视野开阔”，从而将路边长得太高了的粮食提前铲除……

　　农民跟城里人不一样的地方在于：用脚投票的成本太高。进城打工要多付出路费，而且还受到就业歧视。于是怨言就在当地累积，成为当地社会不稳定因素。而导火索就是这些背离农民需要的“官员的需要”，这些荒唐的需要。

　　中央台对这个问题的曝光，实际上将有效减低这种导火索发生的概率，体现了“以人为本”的管理理念。当然更有效的减低因素在各地官员自己手里：逻辑上分清什么是农民的需要，什么是自己的需要，千万不能干荒唐的事情。

  还有一种检验是否荒唐的有效率的方法：这项新政策的出台，能鼓励我们的拍板者自己去当农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