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古清生兄——用什么标准论文学贡献

上一篇 / 下一篇  2005-02-24 23:44:15 / 个人分类:文学的模糊景象

 
拜读了古清生兄对我的批驳,单就这篇文字而言,古兄做到了自圆其说,我不否认。但在整体立论上,古兄并未明确指出我的“文学发展观”是如何“单向”的,至少是没有提供必要的实例,所以就更像是自说自话,与我没有多大关系似的。事实上,我在提出王蒙对新时期文学的发展做出过贡献、其作品自有其价值和意义的同时,从来没有否认过读者对此也拥有充分的发言权;我所反对的,是以读者的评价代替文学史的评价,更反对以读者的“好坏”标准取代文学史评价的标准。

不可否认的是,一般意义上的读者评价,与文学史的评价历来存在矛盾。但如古兄这般要求定一尊于读者,虽古已有之,却一直不能实现,实在是因为,不同时代有不同时代的读者,他们的好坏判断更倚重于个人的阅读经历,而文学史则要求,把作家和作品放在具体的历史环境中来考察,并据此来确定其价值和意义。比如说吧,四大名著中,文学史上公认思想成就和艺术成就第一的是《红楼梦》,而古兄这个读者却认为《红楼梦》毛病巨大,至少是比较而言,她不是那么“好的文学”(我曾在一个帖子里质疑把文学分成“好”和“坏”的含糊说法,在此略过)。文学史会因为古兄这些读者的判断而改变自己的判断吗?我看是比较困难的。

 

 


古兄举例到阎世铎,很生动,但却恰恰不能帮他证明自己的观点。因为按照古兄的观点走下去,结果肯定是要么圣人,要么罪人,犯了错误而同时也有贡献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是不存在的!说到底,这样的思维才真正是“单向度”的。即便今天定论阎世铎“是一个地地道道中国足球的毁灭者”,他对中国足球的贡献——哪怕是十分微薄的,也仍然“不能抹杀”。我和老古在这里确实有一个巨大分歧:老古认为“谁先----在对文本的认定是没有价值的”,而我认为:“谁先在对文本的认定是有价值的”。文学史研究什么、记载什么?它决不仅仅是“标志性人物”的历史,它也是开创者的历史。

 

 


十七八年前我写过一篇文章,叫《模仿——暂时的最佳选择》,我认为,“大历史”(借用一下古兄的概念)地看,模仿不是文学创作的根本追求,但“小历史”地看,七八十年代之交中国作家对西方文学从思想到艺术的模仿,却是别无选择的最佳选择。王蒙就是当时实践了这一选择的重要作家。模仿本身不是开创,但“谁先”模仿仍然内含了“开创”的价值,从一定意义上说,没有王蒙们的模仿,就不可能有后来者们的开创。在今天的读者可能已经不认可王蒙作品的阅读价值的时候,客观的历史评价却不应该从众,进而否认其历史贡献的存在。如果一定要说我童志刚有什么“文学发展观”,那么,这就是了。

 

 


古兄已经看到“历史很残酷”,明白“在读者方面,他始终认同的是,好的文学,而不追究谁发明了文字与书写”。但从最初的第一帖开始,古兄的意见并非是仅仅指向读者的,而是以一种历史评价的姿态出现的,甚至可以说是在规劝文学史家和批评家的,也正因此,我才提出要历史地具体看待和评价他们那批作家和作品。我身边的书柜里放着各式各样的文学史,其中提到的作家成千、作品上万,那么“在读者方面”,被记住的又有几个?这就是读者的评价与文学史的评价的区别。读者们当然可以忘记卢新华,文学史却不能忘记他,两百年的文学史中只要还有“伤痕文学”一说,卢新华的价值和意义就不能被抹杀。王蒙和他的作品也是如此。

 

 


古兄的整个论点,如一位朋友指出的,确实“缺少可操作性”,比如认为一个作家或作品只有是“文学价值方面不可逾越的”的,才“不会消失”。这个标准很含糊,也太高,没有入选《唐诗三百首》的李白杜甫李贺们的其他诗篇,虽然表面上已经被“三百首”所“逾越”,它们却仍然“不会消失”的。而且事实是,我确实不大清楚,这二十年来,究竟有多少作家和作品在“文学价值方面”果真“逾越”了王蒙?作为“新时期文学作家中第一个大胆借鉴西方现代派文学表现手法的作家”,又如何能够被逾越甚至取代呢?

 

 


虽然古兄使用了问句形式,但显然是认为王蒙先生的创作不是丰富汉语,而是在破坏汉语,这样的观点需要更具体的实证分析,我们慢慢再谈。古兄说“王蒙将俄罗斯文学与法国后现代的某些东西杂烩,就说是创造了意识流小说”。恐怕也表达不准确,其一,王蒙艺术借鉴的主要来源是西方“现代派”,与“后现代”的关系相对疏远;其二,如果有文学史或读者说王蒙“创造了意识流小说”,那么说话者可以被认定是外行放的横炮,应为谁都应该知道,意识流小说的创造者,比王蒙早生了许多年。他只是个广泛而且相对比较成功的借鉴者。至于说“专利权”,谁认为王蒙有呢?问题是,没有“专利权”就意味着没有文学贡献?写七律、写五绝、写古风,李白也没有专利权,他的文学成就要因此受到怀疑吗?

 

 


古兄谈到我的一段,让我十分惭愧,发自内心地惭愧。我不是个很有理想的人,更不是一个很勤奋的人,别人给点压力,我就往前蹭蹭,随着年龄的增长,革命意志逐年衰退,如今是天天念着“退一步海阔天空”的经混时间,早已不再是当年的童志刚了。对童志刚表示失望的,古兄只是第N个罢,我是只剩下“惭愧”两个字了。但王蒙不一样,你尽可对他后来的创作表示十二分的失望,却不能因此否认他曾经的贡献。

 

 


古兄还是先“急着整理稿件和弄票”吧,文学观的问题很大,咱们得慢慢聊。好在这真名网我看来的专家越来越多,希望他们也能给咱们指点一二。(2005/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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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正常的讨论有渴望也有信心,通过梳理,我们至少会清晰自己也清晰别人。其一,我不赞成把“文学”和“意义”分开甚至对立起来,你可以把“文学”归入“意义”,也可以把“意义”归入“文学”,正常的论述,一定是要将两者结合起来的。沈从文之被忽略或淡化,并非正常,但这不正常不是“意义说和贡献论”的问题,而是将“意义说和贡献论”极端化或“单向度化”的结果——怎么能说沈从文没有意义,显示的文学意义,传达的人生意义,呈现的风俗民情的价值……把“意义”仅仅理解为“革命意义”才是“单向度”的,才是对文学的反动。所以,即便是“意义说和贡献论”,本质上并不要求“单向”,它不应该忽略“沈从文的文学的重要性”。

其二,在今天,确实有人对“文学是这么评的:60年代文学,70年代文学,80后文学……”(也有人不这么评),作为文学史的总结式概括式的方法,它没有办法不这么做。即便“豪放派”、“婉约派”的总结概括,当然也不能抹杀其中每个个体之间的不同,事实上也没有抹杀。所以,认为类似评论就一定是“完全是只见森林不见树木”,我不能同意,认为“找意义论贡献的评法抛弃了文学本身”,我也不能同意。不同年代的作家和作品存在某些共性的特征,这是肯定的,所以可以概括;如果概括以后不再具体分析各自的不同,才会出现古兄担心的问题。我不理解:为什么古兄要认定“找意义论贡献”的方式就一定会“抛弃了文学本身”,比如我们谈论鲁迅(任何作家和作品),不是应该从思想到文学(艺术)全面对找到其意义、论定其贡献吗?

其三,如今的“理论界或评论界”的问题不可谓不大,这我们应该有共识。但能不能由于有这样的问题而归罪于“找意义论贡献”的方法?咱们共同努力,不管他们最后是“悦服”还是“臣服”,总之得让他们“服”。

其四,我不反对“可惜王蒙”,正如古兄所言:“以王蒙的能力机遇才情,是否与大家擦肩而过?”我的问题是:没有能成为公认“大家”的王蒙,我们还要不要肯定他的成就、意义、价值、地位?是否能因为读者今天不再读他而结论他曾经的“探索”“对文本的认定是没有价值的”?

其五,说老童俺“明显是为了作对而不是想探讨问题”,俺不能不因此沉痛地“呜呼”一声。即便俺本来仅仅是想抬杠,毕竟在这过程俺中也是提出问题、探讨问题的,甚至是你给俺定什么“论”,俺就柔顺地跟着说什么“论”呢。当年刘半农化名王敬轩自己跟自己抬杠,目的还是“想探讨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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