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村夫——兼说为文与为人

上一篇 / 下一篇  2005-01-04 13:25:52 / 个人分类:文学的模糊景象

拜读了村夫先生对居丁小说及老太“评论”的批评(见《也评居丁作品及其他——兼复余双人先生》),老太也不由自主地生出些跟村夫先生相似的感觉:既感激又惶恐。当然这“相似”比较表面化,因为感激和惶恐的内容实在大相径庭。我感激的是,村夫先生在没有人表态愿意支付“上亿美元”的情况下竟然能把这篇小说“连读几遍”,而且还写出评论,实在算得上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计报酬、两肋插刀的侠义榜样,由此看来,国人的传统美德在“加州人”的身上仍然坚挺如昨,这怎能不令人感激呢?但我也同样生出许多惶恐——当然这惶恐是替村夫先生生的——就是作为一个“受人之托”的读者或评论者,村夫先生是否明白自己的责任?是否明白“荐读”作品的余双人先生的深在用意?是否对自己看法的准确性也拥有与余双人先生同样的“信心”?老太对外国人不了解,对生活在外国的中国人也越来越不了解了,所以我只能用国人的心思来揣度来评说,比如,村夫先生是否知道,“上亿美元”那样一句话,实在很难不让人看出一种对朋友的恶意,也很难不让余双人先生对自己的“信心”生出无限悔恨呢。我想。

虽然感激,却不能因为感激而苟同错误。这是我一贯的观点和原则。而且说句极不客气的话,村夫先生作为一个文学的门外汉“硬着头皮”所谈的看法,实在是无(道)理至极,句句皆错,看完这评论之后,除了留下一个“头皮硬”的印象之外,其他真的啥也没有了。

首先,如果一个作家是天才或一部作品是天才性的,那就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能力“玷污”的,而且老太至今没听说有谁因为这种玷污而成为“千古”留名的“罪人”。当年连莫奈和雷诺阿都曾经认为高更的画“坏透了”,毕沙罗也发出过严厉指责,结果是,高更依旧天才而伟大,而说了不少坏话的莫奈们虽然“千古”却无缘成为什么“罪人”。所以问题可以再进一步,以我老太见到的鉴赏和辨析能力来看,村夫先生要想因为批评居丁而成为“罪人”并且“千古”实在是看高了自己,颇类杞人忧天。所以村夫先生“首要的怕”根本就不可能出现,而“次要的”“贻笑大方”却难免已经坐实!居丁作品贴在这里(老八舍)之后,名编HKLL兄惊叹自己与文学的距离,德高望重的文学研究员宋姐也自称没有读得太懂,一方面我相信这是真的,但同时我更明白这是谦虚之辞。在卡夫卡的“城堡”中游历过、在萨特的“墙壁”间徘徊过、在海勒的“军规”里体验过的他们,与居丁作品的距离只可能是时间上和心境上而绝非心灵上和理解上的。从这一点上说,村夫先生与他们是绝对不可同日而语的。

既然村夫先生“对什么‘达达主义’、‘后现实主义’、‘抽象派’之类的西方时髦一窍不通”,那他只能站在《布道后的幻象》的外面连“热闹也看不成”就一点都不奇怪了。令我惊讶无比的是,为什么一个对现代派作品(思想、手法等等)“一窍不通”(把达达主义与什么“后现实主义”并列起来也颇令人疑惑,似乎“一窍不通”并非谦逊的说辞呢)的人敢于对一篇绝对现代派方式的作品说三道四、指手画脚?老太不懂天体物理,老太就绝不敢跟霍金先生讨论“黑洞”,即便小布什总统亲自来委托也是不能不敢不会应承的。我将很坦然地告诉他:谢谢你的信心和信任,但是我不懂,我不能嘴上说着不敢假充内行而实际上却以绝对内行的口吻颠倒黑白。简单说吧,我不能骗人家说这理论一钱不值!!!

所以在感激和惶恐的同时,我也有了另外一个非常强烈的感觉,就是,无论为文还是为人,村夫先生都失去了起码的善意,确实有负余双人先生的信任。

老太我在网上说话一直比较随便,更不会在意别人如何称呼,但这回村夫先生一解释反倒让我在意起来了。村夫先生说:“既然自称‘老太’,或为女性。以下只得略去先生或女士的称谓。”这个判断和略去称谓的理由让我很不以为然,太上老君见了孙行者就每每自称“老太”,悟空先生不能就此认定老君就是女性;太平公主倒是从来就不自称“老太”,你也不能因此就说她是男的。其实,在各种交流的场合,称人一声“先生”是永远不错的,哪怕对方是个如假包换的女性,你不会因此被看低,对手也未必能由此占到什么便宜,这,不过是为人的起码的礼貌罢了。告诉你吧,老太的导师是女性,老太却从来都以“先生”称呼呢。中国人还是按中国的方式说话,别以为“密斯特”就代表了全部。

闲话少叙吧。

村夫先生的帖子写了不少字节,但内容却很简单,就是:作品(指居丁的《布道后的幻象》)看不懂,不如一把火烧了去逑!我很担心,以村夫先生的阅读理解能力,这个世界上的文学作品还有多少将要被他付之一炬啊!卡夫卡他懂?乔伊斯他懂?普鲁斯特他懂?很明显,他不懂,不仅不懂这样的作品的思想内容,而且不懂它们的艺术价值,更不会懂得它们在文学史上的地位,在这样的读者或评论者的眼里,一切皆为虚幻,他自己的懂与不懂才是唯一标准。说到这里,我真的不知道还能跟这样的对话者说些什么。

我不了解村夫先生的专业是什么,是否以为“人学”只能考量和忧虑人生和人类?是否以为语言学的内容里就没有人生价值和人类命运的内容?我必须告诉村夫先生:文学,或者具体到小说,它不仅是可以无所不包的,而且确实是无所不包的,科学家的宇宙万物,哲学家的天地鬼神,语言学家的符号文字,没有任何东西是作家的禁区(如果需要,我愿意为此列举每一个具体实例),所有这一切,他们必须“搀和”!我说居丁的小说“把语言当成表现对象或目的”,并非是说他在研究语言文字,村夫先生如果连这个区别都看不出来,恐怕只能是别有用心了。还是那句话,当评论者认定高更的同名作品是色彩宣言的时候,其作品也并非仅仅是色彩呢。村夫先生何不去找来那幅作品看看真相呢?

村夫先生疑问道:“这不写人的文学不知是否还算文学……这弄得人看不懂、也不期望人看懂的作品不知是否还算作品。”这样的问题,我如果不回答,可能会被认为我已经默认而且苟同了;但我要真的作出回答,老八舍的朋友肯定个个认为老太该打扳子——你竟然跟认定“三七二十八”的人辩论,还不该打?想想还是得说几句,在承受皮肉之苦和默许谬误之间,请原谅,我只能选择后者。第一,不写人的文学仍然是文学,我们院子里住着一个作家,他有一本小说叫《白虎之死》,主要形象就是动物——如果需要,我还可以推荐一本《动物小说论》给村夫先生看;而且,居丁的小说没有写人吗?村夫先生“连看几遍”也没看到那个有思想有行动的“他”吗?第二,居丁没有“不期望人看懂”,但可以肯定他确实不应该指望村夫先生能看懂。说实话,现在,老太我也决不指望这样的奇迹能够发生。

村夫先生很不客气地说这样的小说“折磨”了他(们),我不怀疑这是他的真情实感,就像我不怀疑《红楼梦》“折磨”了我们单位的门房王小二、《战争与和平》“折磨”了居丁家隔壁的张小三一样。这种“折磨”的实现,应该埋怨曹雪芹、老托尔斯泰还是王小二、张小三们不学无术罪有应得,难道不是一目了然的吗?村夫先生知不知道,从古到今,折磨人而又被认定为“伟大作品”的作品数量堪称巨大,敢说要一把火烧掉的,恐怕除了韩复榘(此话有污蔑之嫌,但我找不到别人了)也就村夫先生独一个了吧?

村夫先生很内行(?)地论证道:“文学作品毕竟没有绘画的直观效果,排列成行的文字直观上也无美可言。”本来,这样的说法与居丁作品无关,老太是可以不予回答的。但老太我天性不能容忍假充内行的歪理邪说横行于世,所以还得启蒙。也别另找例子了,请村夫先生在“老八舍论坛”翻看翻看,老太曾经有一个把文字排列成三角形(在别处也可以派成菱形)的帖子,那文字在“直观上”就很有美感呢。我忍不住想说,倘若村夫先生想以这样的谬论报答推荐阅读的朋友,我为他的朋友感到悲哀;倘若村夫先生以为这样的谬论也能产生批评的效果,我则为村夫先生感到悲哀;倘若村夫先生在现实中是以这样的方式来教书育人的,我就不能不为他的学生感到悲哀了。

村夫先生对于老太介绍作者“学涯身世”的做法颇感不解,这一点显然是装傻了,不管村夫先生是学历史的、哲学的、图书情报的,还是化学的、生物的、计算机科学的,无论到哪儿,介绍作者身世都平常而自然。其实我明白,村夫先生要说明的是,老太与居丁“二人私交深厚”,有“相互吹嘘”之嫌。我呸(粗鲁了),私交深厚的人以后见面就对骂才入得了村夫先生的法眼吗?这都什么人哪我说?

不写了。跟一个不懂文学的人谈了这么些文学常识,在我的文字生涯中确实是件绝无仅有的事;跟一个“年近四十”的“加州人”谈为文与为人,更是破天荒。最后再说两句吧:生活处处都有,涉世入世与否从来不是关键;为文的关键是为人,心术不正,那文字就多半要成为人生的毒瘤了。

2002年12月18日于中国武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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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你学坏不容易 引用 删除 wangyilaotai   /   2005-01-05 08:36:41
与村夫先生辩了一回《布道后的幻象》,村夫先生震怒,发了通脾气后拂袖而去了。但村夫先生虽然可以不看,老太先生却不能不答。因为这里面确实有些是非,让我不能不有所辨析。其实更重要的一点是,村夫先生的评论是否内含不善,就算别人不知道,村夫先生自己应该是心如明镜的,对此,我愿意很负责地表这个态。所以,既然心照不宣,就大可不必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仿佛老太真的“泼妇”了似的。

1,关于语言和表现语言

虽然声明不谈居丁作品,其实离开了居丁的作品我们的谈话毫无意义。事实上,村夫先生处处所谈,也没有离开这部小说以及相关的评价。我觉得村夫先生现在设定的靶子,与居丁作品以及老太的评论已经有了很大的距离,所以要真正说到点子上就困难了。我认为居丁的小说“把语言当成表现对象或目的”,本来就是一家之言,是评论者的一种看法而已,对或者错,都不应该影响到居丁小说本身的价值。问题是,村夫先生通过引证来批驳的似乎跟这一切都没有多少关系,这在前个帖子里表现得尤为突出。这也是我怀疑村夫先生阅读和理解能力的重要原因。

语言这东西能不能成为一部小说作品表现的对象或表现的目的?村夫先生与我的一个重要分歧似乎就在这里。那么我要再次强调:能。笼统地说,世间万物,从物质到精神,从凡间到神界,没有什么不能成为文学作品的表现对象的,语言也不会例外——“世间万物均可入诗、入文”这句话正是村夫先生自己说的呀;具体地说,就比如说语言吧,事实是,居丁小说确实已经把它作为表现对象来表现了。显然,村夫先生对此应该没有异议。到这篇续论作答的文字里,村夫先生的观点才在我的逼迫下明晰和理论起来——如果村夫先生一开始就立足于这样的理论探讨,而不是强调给“上亿美元”“也不读”《布道后的幻象》这样的作品和“一把火烧了”,老太我何至于那么激烈?——其实他要说的是:语言不能成为文学作品的表现目的,否则就是“为表现语言文字而表现语言文字”。先要说明的是,我从来没有“一口咬定”居丁的作品是如此这般的为表现而表现,倒是村夫先生在反复试图证明这一点。然后我想说的是,把语言当成表现目的,并非不能成立,也并非不可接受。就居丁的小说而言,它所表现的——在我看来——就是一种他所感知到的语言的历史和现状,即语言曾经的辉煌和现今的混乱,这样的评论,与我们说“把人当成表现目的”是没有什么逻辑上的不同的。

我在最早那篇文字里曾经说过,居丁小说是对卡夫卡等早期现代派作家作品的融合,其实有一个言外之意,就是,居丁几乎与“后现代”“后后现代”毫无关系,了解现代派与后现代派等等之间关系的人,应该不难看出这一点。可惜的是,村夫先生没有看出来,甚而草率地认为“居丁先生的作品《布道后的幻象》在文字手段和表现手法上确实具有后现代派的特征”。所以才有了今天他对近几十年后现代观点的引证和论说,而这,实在是即错设了靶子,更选错了弓箭,只听见飕飕风响,而该打的目标却傲然挺立,毫发无伤,不免令人唏嘘。不妨说得更明确一点,居丁并没有通过语言的所谓错位来引起质疑,也许是他没想到,也许是他根本就不会,总之,居丁作品显示的是直接的对比,直接的感受,处处显示着“感性的明锐”(佛斯特语),通过一个人物对语言的臆想或使用,让读者与他一起感受和思考。而这,与村夫先生的引证有什么关系呢?

这就是我与村夫先生的第一个分歧:“表现语言本身作为目的”,是可行的,当然,这被表现的“语言”本身是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与人的命运息息相关的。

2,天才其实很平常

村夫先生骨子里最不满意的,最初是我对居丁“天才”的认定,然后是我对他“不配玷污天才作品”的批评,他所有的论说其实都与此密切相关。

居丁是否天才和居丁小说是否天才性的作品,我从来没有指望或强求每个人来认可,或者进而抱着谁不同意就把谁拉出去毙了的可怕念头。必须提请村夫先生注意的是,我的激烈言辞是在你说出了“上亿美元”和“一把火烧了”这样满怀恶意的话之后出现的;而必须进一步说明的是,你村夫先生是受人之托来阅读和评价这篇小说的,而这个委托人与居丁之间的微妙关系咱们都清楚,你的抛开事实、过甚其辞的评论,在我看来,就是——落、井、下、石!!!然后很自然的,你就咎由自取了。

还是根据村夫先生的理论来谈问题吧。你说“看不懂”,所以如何如何,问题是,我绝不认为你对“看不懂”的东西都是“一把火烧了”的态度——以人的局限来说,你和我和他穷其一生又能“看懂”多少东西?那么何以对居丁要如此决绝呢?而且,你并非如你标榜的那样是在提问题,你的每句话都是在作结论啊,这一点,有谁会看不出来吗?再而且,你也不是在谈什么“思路的局限性”,而是必欲一棍子打死而后快呢。

要知道,天才其实很平常,他也是像你我一样有感情有自尊的,况且,即便居丁不是天才,即便老太言过其实,那就应该如村夫先生这般给出“一把火烧了”的结论吗?还是那句话,这个世界上不是天才的人和作品可海了去了,你烧得过来吗?我倒很同意村夫先生关于“时间考验”的说法,那么,在你读懂作品之前,在你还没有跟“时间”或者“后人”达成默契之前,还是省省你那把火吧!

3,写人和写“语言”

既然村夫先生明确知道“毫无人影的作品未必不是在写人”这个道理,怎么又会对居丁这篇其中人影幢幢的作品产生了那么多的疑问呢?好吧,我明白了,村夫先生要强调的是后半句话,即“有人影的作品未必真地写了人”。那么现在我愿意退一步,就是可以假设甚至认定我的所谓“对象或目的”的结论错了,我把这篇小说看走眼了,如此,难道村夫先生看不出来语言的历史其实也就是人的历史,语言的现实也就包含了人的现实吗?《布道后的幻象》所提供的不正是这样一种历史和现实的具象吗?

我承认自己“装模作样”地给村夫先生开了书单,但我是因为闲极无聊而多此一举吗?不是啊,其实我要达到的目的,就是要村夫先生走出恶意中伤的误区回到理论探讨上来,还好,他回来了,虽然有点踉跄。现在,至少在“毫无人影的作品未必不是在写人”这个大前提上我们统一了,而他也不再一口咬定他那“一把火”了。这对村夫先生来说是个明显的进步,如果他有兴趣,深入探讨似乎已经有了可能。

4,如何“介绍作者”才算合适?

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第一,介绍作品从来没有一定之规,如果有,也是死去的八股文时代,于今已无意义。第二,介绍作品,并非仅仅“是为了帮助读者更好地理解作品”,绝对并非如此。试问,你们美国的斯通先生长篇累牍地介绍画家凡高的感情曲折“究竟对理解其作品有什么帮助”?难道我通过自己的了解介绍一下作者的作品之外的情况,不是让读者了解作者的一个有效方式吗?我们评论作品,就不能介绍一下作家的“学涯身世”吗?更何况,我的题目就是“边看边想边说”,我看见了,我想到了,然后我就说了,如此而已,怎么就惹出村夫先生“一把火”的冲天愤怒了呢?啊?

其实,村夫先生随便一本评论作家作品的著作来看看吧(就不用我开书单了吧?),对作者细致入微的介绍从来不是什么新鲜东西呢。俺也来“毁”人不倦吧,给你细说两句:当你看见居丁当年作文的认真,你就会明白了他为什么现在依旧为文斟酌;当你知道了居丁曾经对美学对哲学的执著,你就能了解他的小说为什么如此喜欢沉思;当你发现居丁原来“足不出户”,你就应该能够得出结论:他与早期现代派的渊源及其与后现代的陌路……如此等等,村夫先生连一丁丁点儿都没看出来吗?

总之,我老太虽然与居丁同学而且朋友,但指认“天才”也是在他新的作品问世之后;而我对村夫先生的激烈批评,更是由“上亿美元”和“一把火”所引发。不是村夫先生激烈在前,老太何来激烈于后?世界哪来的无缘无故的爱和恨呢?请村夫先生扪心自问一句,你的爱恨褒贬没有作品以外的因由吗?连一位素不相识的“读书生活”网友都说出了“别有用心”的评语,一切还不够明显吗?

村夫先生表示要“自此缄默,不看您的回应,也不再答复”,我对此感到遗憾。只好请与之相熟的朋友代为转达我的上述观点和态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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