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的新旧接轨之时代感

          ——读谢宗玉中篇小说《纪念日》后

读谢宗玉的中篇小说《纪念日》（载2006年第3期《收获》），有种特别的感觉：读时轻松且富引力，欲罢不能；读后心里沉甸甸的，无法不坠入沉思。

其实这篇小说并没有什么动人的故事，也没有多少引人入胜的情节。它只是用朴素亲切的语言，清淡传神的笔触，娓娓叙述一个初涉世事的习实小报记者，在采访老八路夏师长抗日战争中的英雄事迹过程中的见闻和感受。事情发生的时间够典型的了——抗日战争胜利六十周年纪念日，这是一全世界热爱和平的人民都在纪念的节日。因为这个纪念日，本来安静地住在莲州干休所的老八路——夏卫华师长不安宁了，一下子成了公众人物：《莲州晚报》星期天专刊，为着与《莲州晨报》争夺读者，忙着挖他的“抗战经历”抢先见报；长星小学的爱国主义教育活动要请他去演讲；电视台少不了让他上屏幕；日本商人山本纯田也看中了这个日子的商机，请他去为“和平大厦”的重新上市剪彩；连曾咬掉他半边耳朵的离婚刁妻，也看中这是缠着他讨福利的好时机。这热闹的纪念日，对老八路杨卫华老人个人来说，也是一种“推波助澜”的热闹。围绕这场热闹，还有另类的热闹，那就是天鹅宾馆的觥筹交错；“按摩中心”的绵绵余兴；悄悄交流的特殊信套……只是这些热闹是不便让热闹中心人物夏师长参与的。

台上的热闹自然是纪念日的，台后的热闹却是司空见惯到见怪不怪的日常陋习，恐怕已不会有读者会有陌生感了。《纪念日》的艺术感染力，主要来源于人物的震撼力。表面看，作者并没有重彩浓墨地刻画人物，他对作品中的所有人物，确确实实只是素描式的单线条勾勒。而这也正显示出了作者十分了得的艺术功力。作者仅凭这样的淡淡勾勒，居然让人物呼之欲出，跃然纸上。正是这一群鲜活的人物与纪念日的活动、以及那日常随时随处都在产生的种种现象的整合，才显示出这部作品不同寻常的思想力。

老八路夏卫华，自然是作品的中心人物。作品也是围绕着这个人物展开的。他的特殊的人生经历，令人崇敬，也叫人惋叹。他最旺盛的生命力，献给了民族和人民的最高利益。在人民当家作主的岁月里，他理当有安逸和顺的日子了吧，然而幸福与他无缘，特殊的“拉妇配”的婚姻，又让他遭遇悍妇，叱咤疆场却心地善良的他，竟意外的在“内部矛盾”中失掉了在白热的战火中都不曾失去的一只右耳。他毕竟是长寿的，又在七秩八秩之高龄，步入了新时期。对他来说，这既是他和他的战友们抛头颅洒热换来的必然结果，又是连他做梦也不曾想到过的崭新时代。这时代既给他颐养天年的优越，又给了他许多困惑。许多他视为珍宝的东西失去了，又有许多他无法理解的现象触目惊心地横在他面前。他虽无法认同而“与时俱进”，却有“服从组织”的好观念让他暂时超然事外。然而，尽管这样，要真正迈过他心灵的楚痛，还是很不容易的。这就是许多他无法认同的事情与和平大厦剪彩之事整合一起，终于击碎了他本已脆弱了心灵，促成了老迈的他的大限。于大热闹之中，演出了这样一场小小的悲剧。

这毕竟是新旧接轨中的小悲剧，它只是时代波澜中的一个小不起眼的小涟漪。在丧事有序地进行中，“天鹅宾馆”照旧觥筹交错，“按摩中心”照旧余兴盎然，特殊的小信套照旧在公文包间频繁地塞，山本纯田照旧彬彬有礼地带着花圈和他漂亮的年轻中国老婆出现在追悼会上……

金钱，在我们眼下的生活中够活跃的了。由于钱的支助，年轻漂亮的杨小丽，终于成了老山本纯田的老婆；由于五千万市政工程用款的无偿提供，山本纯田终于买到了和平大厦的全部股份；由于包装过的钱在公文包中悄悄传递，激发了许多不正常的积极性……

存在的不都是合理的呀！在倒脏水时倒掉了孩子；在受理的彩包中裹有腐物。这正是新旧接轨时期的特殊现象，是不值得奇怪的。问题是我们必得清醒。坚守优秀的传统，拒绝新的腐物，这是我们时刻须有的清醒。小说最后一笔十分重要，那个跟作品中的“我”分手了的女大学生，就是很清醒的。从她的身上，我看到了我们迫切需要的那种“清醒的时代感”！

                      2006年5月21日  匆草于三无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