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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风雨如磐] 二十三、施巧计二王脱险

上一篇 / 下一篇  2006-06-21 03:44:23 / 个人分类:南宋痛史

《南宋痛史》[第三部 风雨如磐] 二十三、施巧计二王脱险
    

夜雨中的富春江,实在是声情并茂、仪态万方。那涛声、风声、雨滴敲击竹篾船篷声,十分调和地交织出一片悲壮、凄凉的气氛。

船在激流中飞行,平稳而悠然。那船身不时的上下摆动和砰然的浪击声,才叫人感到水势的凶猛。

这是一艘普通的货船。出于安全的考虑,驸马都尉杨镇没有要官船,更没有选用皇家特有的大楼船,而是选用了这艘不算太旧的大货船。这样,不致引人注意而走漏消息。所以连护送的几艘兵船,也是分散在前后自由行驶,就像是一些互不相干的零星船只,不给人造成整体船队的印象。

夜已深,宫女、内侍们都入睡了,船上静悄悄的,只有一间上层舱房里还亮着灯,这是二王和杨淑妃、俞修容几个安歇的大舱。二王正睡得很沉。八岁的吉王赵竫和五岁的信王赵?,自生在这个世界上,还是第一次出宫,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滚滚滔滔的大江,坐这种有房间的大船,更是平生第一遭。起初他兄弟俩是充满了喜悦和好奇,根本不懂得这是逃难,倒觉得是一次兴会无穷的旅游,一次他俩从未经历过的、远远胜过西湖泛舟的旅游。

上得船来,两个就赖在甲板上贪看富春江的风浪,杨淑妃和俞妃怕他俩招了风寒,连劝带喝斥地,好不容易才要宫女将这两位小王爷哄进了舱房。可他俩哪能坐得安逸,只一会,耐不住的吉王赵竫,又将舱窗打开了,兄弟俩挤在窄小的船窗口,观看着暮色苍茫的河岸。那雨雾中变成灰黑色的屋呀、树呀,全都矮小而孤零,好像被什么追赶着似的,全都飞快地朝后跑。他俩还从来没见过会跑的屋和树,很觉有趣,看得忘了神。河风大且冷,不大一会,就将小舱房吹得冰窟一般凉,两位小王爷的小脸也被吹得红红的。杨淑妃知道了,吓得气都喘不匀,连忙将他俩拉开,叹息说:

“哎呀呀,这么去冻,若冻病了怎么得了!”

吉王不满意母亲的管束,嘟着小嘴说:“连看看风景也不让,一点也不好玩。要这样,还不如留在宫里不来哩。”

听了儿子这样不懂事的话,杨淑妃心酸得差点流出眼泪。她重重叹了一声,有点发红了的眼睛直瞅着儿子。儿子刚才那张冻红了的小脸,现在红晕已经褪去,又变成苍白了。这张脸,使她想起了儿子的爹爹度宗的那张脸,也是这么瘦削、苍白。她不由伤心地想,他太像他爹了,这般瘦弱,又怎能担当起复兴宋室的重任?她耳畔就响起了谢太皇太后那沉重的话语。那是在她临走之前,太皇太后特意对她的嘱托:“让你们南去,不只是为了要保住你们的命,主要是要靠你们去撑起大宋的江山。你要当好这个主心骨。”她感到自己肩上担子千斤重,而这整个的希望,是要落在作为哥哥的儿子身上的。她多么希望儿子能懂事、争气。

她真想对儿子说:“这是什么时候,是国难当头、江山难保的时候,不能光图好玩呀!”可话到嘴边了,她又没有说。儿子太小了,才八岁。八岁的王爷也只是个孩子呀!他那小小的心灵,能承受得起这些灾难吗?她又叹息了一下,说:

“你要懂事呀,给弟弟信王爷带个好样子。”

“二娘,我又没哭没闹,怎么还说不懂事?”

杨淑妃说:“小孩子没哭没闹算懂事,可你是小王爷,要懂大事才叫懂事。”

赵竫听不懂娘的话,问:“二娘,什么才叫大事?”

杨淑妃很想趁这个机会跟儿子说说。她说:“大事就是朝廷的事,国家的事,也就是江山大事!”

赵竫瞪大着眼睛,不解地问:“那不是太皇太后和皇上在管着吗?”

杨淑妃不好回答了。儿子还不懂世事的变化,还不明白面临着的灾难,让她怎么跟他说呢?所以她只是说:“往后,你慢慢就会懂的!”

在吃饭的时候,吉王赵竫的不懂事,更是叫做母亲的杨淑妃感到担心了。

虽在船上,虽是逃难,皇家的排场,还是尽可能地保留着一点的,宫女、内侍,加上御厨,都是随行的,自然还带了不少珍肴美食。这上船的第一餐,御厨费尽心机,为两位小王爷和两位娘娘准备了一顿丰盛、精美的午餐,甚至还有烤鸽、蒸子鹅这类十分讲究的精品。一上桌,信王就吃得津津有味。吉王先是不动筷子,继而将筷子一甩,发横地说:

“太难吃了,我吃不下。”

这是什么时候?居然嫌如此精美的食物不好吃?杨淑妃生气了,冷冷地说:“你要什么菜才吃得下?”

吉王说:“我要吃云英面。”

在宫里,倒也是常吃云英面的,那的确是鲜美的东西。一旁的俞妃想,那不就是一碗面吗,小王爷这么小跟着逃难,可怜见的,怎不满足他呢?就对一旁的内侍吩咐道:

“快去跟御厨说,给吉王爷做一碗云英面。”

这话刚落音,信王抢着说:“我也要吃云英面。”

杨淑妃见俞妃已开了口,就说:“那就做两碗吧!”

内侍去了一会,回来禀告说:“御厨说了,做不出。”

吉王一听没有了云英面,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杨淑妃正恼着儿子的不争气,看他这副模样,更是伤心得不行,斥道:“哭什么?你是王爷,为吃东西而哭,太没出息了!”

一旁的俞修容劝说道:“姐姐,别骂他了。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哩!”转过头又对内侍说:“快去吩咐御厨,好歹做上两碗,给两位小王爷解解馋。不就做个云英面吗?我就不信那么难。”

这一回是御厨跟内侍一道来了。那御厨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实人。他一走进舱房,就跪在小王爷和两位娘娘面前,禀道:

“小的实在该死,没法子给小王爷做云英面。”

俞妃生气地说:“怎就不能做呢?”

御厨道:“启禀娘娘,没有那些材料,而且云英面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做出来的。”

杨淑妃听了,也觉奇怪,问:“一碗面,也这么难?”

御厨道:“这云英面不是一般的面,它是先皇太祖时,由翰林学士陶谷传到宫里来的。按方子,要用藕、莲、菱、芋、鸡头、荸荠、慈菇、百合等八样材料混在一起,再选择净肉蒸烂后,用风吹凉一会,再放在石臼里捣碎,要捣得特别细,然后加上四川出产的糖和蜜蒸熟,再放在石臼中捣,将各种材料捣匀后,取出来揉成一团,等冷了变硬后,再用刀切成薄片,这才是云英面哩。”

两位娘娘听罢,心里暗暗吃了一惊。没想到平时吃着的云英面,会要费这么艰难的一番工夫,在这船上,也确是做不出来的。俞妃便对御厨说:

“既然这么难,也就罢了。你下去给两位小王爷做点别的可口的来吧!”

御厨答应着走后,杨淑妃不由重重叹了一口气,便悄悄地踱到一旁,倚在铺上发起呆来。想到以后的日子越来越艰难,而两位小王爷又都是在宫中养尊处优惯了的,莫说要担当复国大业,就是度过这清苦的日子,也是很不容易的呀!无限的忧愁缠绕着她,使她无法安宁。

时间在两只昏黄的烛光下悄悄地流逝。两位小王爷在俞妃温柔的劝导下,终于不闹了,稍稍用了点东西,又到舱外走动了一会,就疲乏地入睡了。俞妃这才担心地到杨淑妃身边,轻轻问:

“没什么事吧?”

杨淑妃勉强一笑:“没事。能有什么事,有点累呗。”

俞妃淡淡说:“我也有点累。”

杨淑妃说:“那就歇着吧!”

俞妃说:“是哩,歇着。”

她说完话,倒在铺上不一会,就发出了轻匀的鼻息。

心事重重的杨淑妃,却怎么也不能入睡。她静静地和衣躺在被褥上,听船下泼喇泼喇的涛声。她渐渐感到这声音一点也不陌生。十多年前,那时她还不到二十岁,就是从这富春江,告别家乡严陵(今桐庐县),拜别父亲杨缵,来到京都临安。她是作为美人选入宫的。那是盛春季节,江水如茵,阳光明丽,虽说当时她的心情是悲戚戚的,但毕竟怀着憧憬,充满希望。果然她的前景如一路的璀璨阳光,几年后的咸淳三年,她就被进封淑妃。那年,她正好二十三岁,两年(咸淳五年)后的六月十六,她又生下了吉王赵竫。这是度宗的长子,子及母贵,这给她带来的荣誉和尊重自不待言,更让人羡慕不已的,是这一生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岂料元人犯境,朝纲不振,局势一天不如一天,终至临安难保,不得不朝南逃生。这还是太皇太后从社稷江山的长远利益着想,才出此高策,先让二王南逃,以建立复兴的基地。现在,还不知道临安是个什么情况哩。太皇太后是不是仍安然无恙?这一回,她又行驶在富春江上,可心里堆满的,却是担惊受怕,希望是有的,却没有了憧憬。想到太皇太后的嘱托,便觉出了肩上担子的沉重。他们此去的目的地是婺州(今金华市),那里的情况怎样?守将是不是可靠?能不能凝聚一支真正的抗元力量?……她被这一大堆问题所困扰,没有了一点困意,便想到舱外的甲板上走走。她才走出门,脸就被冷风冻雨打得辣辣地痛。她立即退进门去。就在这一霎,她瞥见船头屹立着一个高大健壮的身影。她很快就认出来了,那是她的伯父、驸马都尉杨镇。就是这位杨将军,担负着护送他们南行的重任。为着二王、二妃的安全,深夜了,他仍伫立在风雨中。她感动了,真想上前说几句感谢的话。但考虑到这是深夜,自己又是新寡的皇妃,虽是伯侄之间,也多有不便,便没敢上去,又回到舱房里。不过她的心情轻松多了,有杨将军这样有勇有谋、又很有责任心的将领护送,她心头许多的不安也就大可放下来了。心儿一放松,疲劳立即袭了来,她才钻进被窝里一会,就发出了轻微的鼻息声。

杨淑妃打开舱房的动静,站在船头的杨镇是感觉到了的。多年的军旅生涯,养成了他机敏的特性。不过他没有转身看,因为他料定不会是外人,而且从一返身又回舱里去了,他便想到是淑妃无疑。在这样的夜深时分,不能入眠的,想来除了他自已,就只能是淑妃了。他明白她肩膀上压着的担子何只千斤重?他的责任,就是要保证她和小王爷们安全地到达目的地,为她创造一个能挑起千斤重担的先决条件。

伫立船头的杨镇,心潮像江流一般汹涌着。在黑暗中,他炯亮的眼睛紧紧地盯住前方。夜是那么黑,黑蒙蒙的江岸,灰乎乎的雨天,只有江面还闪荡着丝丝暗色的亮光,像无数眨巴着的吓人的鬼眼,正在幸灾乐祸地引你走向险恶的危机。

杨镇的心里越发不安了。他是最清楚眼下的局势的,在这个灾难的正月里,现存的宋土上,又何止临安危急呢?除了茫茫大海的东边外,元军在北面、西部以及西南部,都在展开扫荡式的进攻。自前几天缩紧了对临安的包围圈之后,已发现有元军将锋芒转向了富春江的西南岸了。现在,他们是顺富春江东下婺州,这水路安不安全?婺州局势又如何?这都是他头脑里画着的一个又一个的问号。事情再明白不过了,他所带的兵自然是精兵,但毕竟不过百余人,是不能靠跟敌人厮杀来保护二王的,唯一的良策是知己知彼,设法避开敌人,从敌人的空隙中穿过去。要避开敌人,还不算太难,他已派出侦探了解敌人的动向。他担心的是敌人的追兵,这是盯着二王而来的,敌人寻着而来,你想避也难避了。他估计当伯颜发现二王出逃之后,是必然会派精兵来追杀的,这只能求助时间上的优势了。敌人的快马自然是快的,但怎么也难追上顺水而下、箭也似的船速。他是极其希望能多有几天船上的赶路,让这支队伍早日到达婺州,以求万全。

然而,杨镇将军所不愿发生的事,却偏偏发生了。就在杨镇伫立船头的几个时辰之后,伯颜正在临安宋宫的祥曦殿参加受降典礼。这本是他最以为荣的大事,可是他在整个典礼中,都没能笑起来。二王的失踪,将他的全部兴致扫荡殆尽。在典礼上,他虽端坐殿上,耳畔却总是回响着文天祥在皋亭山他的毡房里所说的那一番话:“要想征服我大宋,谈何容易!”二王的失踪,对他伯颜说来,是一个极为严重的事件,别看失踪的只是两个孩子,但这是宋室的又一代表,这意味着新的宋王朝的可能出现,这意味着一场东山再起的抗争即将发生。他恨不得即刻派人去追寻,可是,庄严的典礼容不得他分身,才使他难熬难忍地拖到典礼结束,他才刻不容缓地向范文虎发出了追缉的命令。同时在心里牢牢记住:文天祥是个极危险的人物,决不能放走他。

这些情况杨镇自然不知道,不过他心里时刻都惦记着临安,惦记着太皇太后的安全。他希望能听到一些临安方面的消息,能得到一些四周的敌情。他通夜不眠地伫立在风雨中,焦急地期待着。

慢慢地,雨变得小了,江面明显地变白了,两岸也出现了树木、屋宇、山岭的剪影。天渐渐地亮了。

“将军,天已经亮了,你去歇歇吧。末将在这里注意着,有什么情况,就立即向你禀报。”一位部将走过来轻轻这样对他说。

他点了点头,觉得是该歇歇了。他放松地张开手臂,打了一个哈欠,正转身要走。猛听到不远处响着一片急切的桨声。他警觉地停了下来,将目光朝那方向投了去。他看到了一只小船,正飞快地驶来。他细看之后,高兴了,那是他派出的侦探回来了。

他立即吩咐舵手稳住船,好让小船上的人登上来。

侦探带回的都是坏消息,一是临安已经投降;二是元人的水军已出现在严陵一带的江面上。

这两个消息,令杨镇一听到后,顿时困意全消。头一个消息,使他悲愤已极。临安的投降,意味着大宋的灭亡,他是理宗的女婿,升国公主的郎君,宋皇朝对他的恩德真正是深似海。他娶的可是理宗的掌上明珠呀!理宗所得四子,都没能长大成人,倒是贾妃所生的这个女儿却带大了,然而她的母亲却又早早离开人世。这就更增加了理宗对这个宝贝女儿的珍爱。女儿要嫁出去了,对理宗来说,是难分难舍的。他为能常见到女儿,便在皇宫门外建造了一座华丽的驸马府,还在府内特修了通向皇宫的暗门暗道,好让父女俩随时都可以见面。可惜升国公主命薄,结婚才四年就离开了人世,只留下那座雕梁画栋的驸马府。如今,连这座驸马府也要落入元人之手了,怎能不叫他感到悲愤呢?而第二个消息,则引起杨镇极大的警觉,他当机果断地发出船靠东岸的命令。他们的船,已过灵桥,很快就会进入富阳,照这种船速走下去,不到下半晌,就会进入严陵的水域。如与敌人遭遇,无异于投入虎口。他当机立断,决定弃船登岸,沿富春江的东岸南下,从陆路走向严陵。

一时,大货船上出现了一番忙乱。二王、二妃被从睡梦中唤醒,早准备好的辇舆很快被推上了岸,其它小船也都相继停靠在岸边。护送的士兵们都按驸马都尉的命令,一个个脱下了戎装,换上了各色逃难人员的服装。很快地,淑妃带着吉王赵竫,俞妃带着信王赵?,分乘在两辆辇舆上,杨亮节和俞如圭各自领着一些内侍、宫女,护在辇舆两旁。骑在高头白马上的杨镇,则率领着士兵们前护后拥地沿着通往婺州的官道,越长河、下临浦、趋河湾,直奔婺州而去。

杨镇担心元军向富春江的东南面扫过来。因为既然严陵一带的江面上出现元军的水师,就很容易将步兵运过江来。他只想快快赶路,早点赶到婺州,就可以避免与敌人遭遇。

就这么日夜兼程地奔走着。由于连连的春雨,被雨水灌坏了的道路,一片泥泞。沉重的辇舆的大铁轮,滚动得十分艰难。加以拉车的骡马也倦了,常常要靠护送的兵卒来帮着推,才能将陷入泥里的车轮拉动。好在天放晴了,天气也暖和了,减少了从没吃过这种苦的宫女、内侍们的艰难。

两天两夜的急行军,他们终于离婺州近了,杨镇估摸了一下,再有大半天工夫,就可以进婺州城了。大家都很高兴,都忘了疲劳,一个个兴奋地议论着。

有的说:“一进了婺州城,守将刘帖将军肯定会用好酒好菜款待我们的。”

有的说:“这一回,可以好好地品尝品尝地道的婺州火腿了。”

有人兴致勃勃地说:“要说这婺州火腿,真是名不虚传,我这一辈子只吃过一回,那还是在贾太师府上吃到的。要说排场,还是人家贾太师,吃的山珍海味,连宫里也比不上。”

有人发表异议:“别夸那个鸟贾太师了,不是他那样荒淫腐败,我等何至于吃这个苦。”

有人嘲讽地说:“你怎不说,不是因为出了个他,你能到婺州来吃地道的婺州火腿吗?”

“哈哈哈哈……”这话引发了一连串大笑声。

坐在辇舆里一直叫喊屁股痛的吉王赵竫,也高兴了,听到外面这些议论,好奇地问:“二娘,什么叫火腿?”

杨淑妃说:“那是一种用猪大腿烧烤成的肉,又香又不腻,很好吃的。”

赵竫巴着嘴问:“这么好吃的东西我怎没吃过?”

杨淑妃说:“你吃过的。你最喜欢吃的绿荷包子里的肉丁,就是火腿肉。”

赵竫一听,就高兴地叫起来了:“那真好吃,真好吃,我要吃火腿,我要吃火腿!”

杨淑妃不满地制止说:“你闹什么?一个王爷,怎么一提到吃,就这么来劲,没一点王爷的样子……”

她正说着,话却被弟弟杨亮节的喊声打断了:“姐姐,姐姐,有急事要向你禀报。”

杨淑妃忙掀开车帘问:“什么急事?不是快到婺州了吗?”

站在辇舆旁的杨亮节不安地说:“刚才伯父说了,婺州去不了啦,刘帖已投降元军,婺州已落在敌人手里了。”

这时,杨镇也大步走过来了。他面部表情严肃,淑妃一看就明白弟弟所说确实无疑。没等杨镇走到辇舆边,她就大声问:

“杨将军,是不是婺州出事了?”从杨家的辈分来说,杨镇是她的伯父,但按皇族来说,他只是她的姑丈。所以她按官职喊他杨将军。

杨镇也公事公办地称这位侄女为“淑妃娘娘”。他说:“淑妃娘娘,刚才侦探回来报告,元军已进了婺州城,从城里逃出来的难民成群结队地迎着我们逃来了。我们不能去婺州,得改道朝东南方向,到永嘉(今温州市)去,不知淑妃娘娘意下如何?”

杨淑妃听了,心里不免倒抽了一口冷气。刚才还津津有味地跟小王爷谈吃有名的婺州火腿哩,现在竟然连婺州都去不了啦。

这使她多少生出一种走投无路的伤感。在这种情况下,她还能有什么意见呢?她深沉地叹了一口气,说:

“杨将军,就按你的意见,去永嘉吧!”

于是,杨亮节立即招呼俞如圭,一道指挥着将辇舆掉向东南方向的大道。正在这个时候,忽见从他们来的方向,风卷残云似地奔来一股逃难的人,那势头,虽是阳关大道之上,却也给人一种鸡飞狗跳的慌乱景象。这情景,使骑上了白马,正准备动身的杨镇预感到发生了什么事,他立即派部将去打听。那部将没拦住人,倒听到一片高声回答:

“元军的一队骑兵追来了,莫问了,逃命要紧啊!”

这声音杨镇听得很清楚。他头脑里的反应十分明确:敌人果然追来了!这是千钧一发的时刻。敌人追来的是骑兵,其快无比;自己面前的是两辆辇舆和一帮徒步的宫女、内侍。在速度上与敌人是无法比拟的。驱车逃跑是无论如何逃不了的。怎么办?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沉着和智慧帮了他。他当机立断,决定用“金蝉脱壳”之计来摆脱敌人,以救二王。他立即招来了杨亮节和俞如圭,吩咐说:

“给你俩几个士兵,再带上几个宫女,背着二王,扶着两位皇妃,赶快随着逃难的人群朝永嘉方向逃。”

杨亮节一边答应着,一边问:“伯父,那你……”

杨镇勃然大怒,斥道:“还不快走,这还不明白,我自然是继续去婺州。”

只“继续去婺州”这五个字,杨亮节就茅塞顿开了,但想到这样会使危险全都落在伯父头上,很是不安,忍不住两眼垂泪地向杨镇喊:“伯父,伯父呀……”

杨镇暴怒了,斥道:“还?嗦什么?还不快。误了事,我砍你的头!”

这样,杨亮节、俞如圭两个,便匆匆带了几个人,背着两位小王爷,搀扶着杨、俞两位皇妃,急忙忙地插进了逃难的人群,如同风卷落叶一般,朝东南方向逃了去。在这一刻,杨淑妃和俞修容都不曾多想,也容不得她们多想。逃到什么地方去,这一去会是个什么结果,她们都来不及去想。她们只明白:不这样,就会落在敌人手中,就会危及二王的生命,就会毁掉宋室的复兴大业。

在二王一群离开了车队之后,杨镇立即指定两个年纪大一点的宫女坐进辇舆,然后指挥着这支队伍朝婺州方向前进。骑在大白马上的他,装出一副火燎火急模样,抽着马鞭,大声吼叫着:

“快,快……”

这时,急促而热烈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了,杨镇那颗悬着的心也渐渐松弛下来了。他高兴地想:这下好了,总算将敌人引过来了。

后面传来了喊声:“截住他们,快快截住他们!”

杨镇听出这声音很熟,一时又想不起是谁。但他明白这是一员宋的叛将无疑。这又使他多了一分担心:原宋将对宫中情况较熟,容易露出破绽。于是,他就更做出一副尽职尽责护送样子,将马鞭抽得更响,高喊着:

“快,快……”

急促的马蹄声已响到身边了。杨镇明显地感觉到有两列骑兵从他们的队伍两边飞奔了过去,接着发出一片响亮的马的鼻息声,停在他们的面前。就在这一刻,他们的队伍停下来了。愤怒的杨镇正要挥刀向前的时候,从他的后面,传来那个挺熟的声音:

“杨驸马,你要到哪里去?”

杨镇这才返身去看,来人竟是范文虎。他是熟悉范文虎的,难怪觉得声音有点熟。面对着这样一位熟悉的叛将,他内心的愤恨就更深了。他横眉怒目地说:

“这还用问吗?都到婺州门口了,不去婺州,能去哪里呢?怎么,那里去不得了?”

范文虎说:“哪能哩,你是杨驸马嘛,到哪里也会有人迎接的。不过,两位小王爷你得交给我。”

杨镇明知他是取小王爷来的,却故意地问:“两位小王爷?你说的是不是吉王和信王?他俩不是在宫里吗?我怎么交给你?你若要他们,得上临安去,追到这里来做什么?”

听了这一连串的质问,范文虎只道杨镇对局势还一点儿也不清楚哩,就笑着说:“驸马爷,你怎么还这么胡涂?如今是什么时候了?宫里?临安宫里?临安还有什么宫?早完蛋了。我的驸马爷,你那个老岳家靠不住了,如今临安不姓赵了,是忽必烈皇上的了。你想去婺州吗?好呀,你去吧,那里也不姓赵了,也是忽必烈皇上的了。人家刘帖就比你识时务,他早就把婺州拱手送给元军了,现在当的是元朝的官。你去,有你的好果子吃吗?我是奉伯颜大元帅之令追来的,我知道你是护着两位小王爷去婺州。不过你将小王爷给我比上婺州让刘帖得着好。”

经过这样一番对话之后,杨镇心里有底了,证明侦探带回来的情报都很实在。他也有话对付范文虎了。他说:“范将军,你我都是奉命,都是各为其主。你奉命是要捉拿二王,我奉命是要护送二王。现在,我被你追上了,你的兵力又远远地超过我,我能不把小王爷交给你吗?”

“驸马爷,你这么做就对了!”范文虎没等杨镇将话说完,就迫不及待地插话说。

杨镇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只是二王爷不在我这里,我无法交出来。”

范文虎哪肯相信,问:“你跟我开什么玩笑?两位小王爷明明是太皇太后交给你的。”

说完,他气急地奔向两乘辇舆,一一掀开舆帘察看。舆内的宫女连忙举臂以衫袖遮面。范文虎不认识淑妃和俞妃,也就辨不清两位宫女的真面目。不过,小王爷没在舆内却是实实在在的。

他无比惊愕了,大声质问杨镇:

“你不怕死吗?你把两位小王爷弄到哪里去了?快快把他们交出来。”

杨镇见范文虎变了脸色,在心里冷笑道:怕死?我才不怕死哩。不是为了掩护小王爷和皇妃们的脱逃,我早就跟你小子拼个死活了。但口里却说:“你想要两位小王爷?不可能了。”

范文虎气愤地问:“你快说,你把两位小王爷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杨镇见范文虎越急,心里就越开心。他煞有介事地说:“我哪有什么本领藏王爷呀,是他们远走高飞了,飞去天涯海角啦。”

范文虎气得暴跳起来:“你不要骗我了,快把小王爷交出来。”

杨镇这时才做出一副平静模样,说:“范将军,我不是骗你,两位小王爷的确去了天涯海角。说飞去倒不是,是被张少保派来的人劫走的。”

在范文虎的心目中,张少保张世杰还是有地位的。他有点相信了,但又不愿相信。他问:“两位小王爷离宫,张少保怎么会知道?”

杨镇做出茫然的表情,说:“我也不清楚,说不定是太皇太后怕我护送不保险才派快马去给张少保送信的。他派来的快船追上我们的时候,我也十分奇怪,也不肯交出小王爷,可硬被他们抢走了。现在,兴许就在东海汪洋中的哪一个岛屿上哩。”

这一番话,编得情理吻合。范文虎心想,照张少保的性格,是能做出这等事的。况且张少保坚决反元,如今临安降元了。他只有抢走小王爷,才能师出有名。他开始确信无疑了,不过仍追问着杨镇:

“你可不要说谎哟,说了谎你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杨镇装出莫可奈何的样子,说:“我都落在你手中了,二妃也在你手中了,还撒什么谎?”

“罢了,”范文虎气馁地跺足叫嚷道:“你跟我一道回临安吧,我也好向伯颜大元帅交代!”

杨镇明白,范文虎是要拿他做战利品去向伯颜邀功。不过这也好,他又可以顺利地回到临安,去向太皇太后报个二王平安的好信。便慨然应道:

“这是当然的,如果有假,尽管拿我是问就是。”

就这样,范文虎仍然不放心,他在押着杨镇和坐着辇舆的“皇妃”返回临安时,仍留下一员部将,让他率兵在方圆百里之内,再仔仔细细搜索一遍。

难民群像一阵狂风,在大道上刮了起来,又很快地消失在莽莽的山林间。他们都是些草民百姓,爬坡登山,如履平地,很快就将人群中的这支虽是百姓装扮,却比百姓娇嫩的“难民”远远抛在后面了。

天色渐渐昏暗,路又越来越窄小崎岖。杨亮节背着吉王赵竫,俞如圭背着信王赵?。他俩身强力壮,还有杨镇留下的几个士卒替换,倒也能健步而行,苦就苦了两位皇妃,她们金枝玉叶,纤纤细步,平时最远也不过从自己的寝宫走到慈元殿去向太后请安,哪曾跋山穿谷过?在这坎坷不平的山路上,她们是举步艰难,而一旁扶持她们的宫女,虽是来自民家,但毕竟自小长在宫里,也都养成了“贱薄命、贵人身”了,在这等荆棘丛生、崎岖难行的路上,也是自顾不暇,哪还帮得了两位皇妃多少忙。在极度艰苦难持、万不得已的时刻,也就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全靠那几位彪形大汉士卒扶持了。尽管这样,也没有坚持多久,这支小队伍就渐渐拉开了距离,分成零零星星的三个一起两个一帮的了。

山林里黑得特别快。浓重的暮霭,像黑纱似的,很快地罩了下来,于是,天便成了黑锅底,四处漆黑一团。淑妃借着树枝隙缝漏下的微光,摸摸索索走在杂草丛生的小路上,走着走着,旁边搀扶的稍一松手,就跌倒在地上了。首先是宫女的惊叫:

“娘娘,娘娘!”

走在前面的杨亮节赶忙问:“怎么了,姐姐怎么了?”

赵竫也惊慌地叫了起来:“二娘,二———娘!”

这喊声在寂静的山林中回响,引得四山发出凄然的回音。

淑妃赶忙应道:“竫儿,娘在这里。”

一个宫女帮着答道:“刚才是娘娘跌了一跤。”

杨亮节慌了,一面背着赵竫走回来,一面问:“怎么样,跌坏了吗?”

淑妃虽然痛得不行,但为了不致引起大家的惊慌,特别是不致叫赵竫伤心,便强忍着痛,说道:“哪能跌了跤,不过是?了一下,差点儿跌倒了,没事,没事!”

俞如圭背着赵?也走过来了。淑妃说:

“大家都饿了吧,该吃点了。”

这时大家才想起还是中午在官道上吃过东西,为了逃命,大家把肚子饿也忘得一干二净了,这一提起,倒真觉得饿得不行了。杨亮节忙呼唤:

“御厨,御厨———”

这么喊了好一阵,也不见有人回答。

“修容娘娘呢?如圭,怎么不见你姐姐?”

俞如圭这才猛然想到自己的姐姐,便大喊起来:

“姐姐,修容姐姐———”

然而,回应的只是山谷里的回音。

五岁的赵?本已在舅舅的背上睡着了,这一下被喊声惊醒,明白不见了妈妈,哇地一声哭喊起来:

“三娘,三娘,我要我的三娘!”

御厨不见了,修容娘娘也失踪了,大家都为这事惊惶不安。

而淑妃更是痛心不已。她感到一种强烈的内疚。太皇太后是将这些人交给她的,现在把修容丢了,她怎么向太皇太后交代,又怎么对得起幼小的赵??御厨走失了,什么吃的东西都没有了,让大家怎么赶路呀?“娘,我的三娘,我要三娘———”赵?仍然嚎啕着。

淑妃伤心地对俞如圭说:“如圭,你先把赵?交给我哄着,你带个人,返回去寻寻你姐姐,你可要快去快回呀!”

俞如圭应了一声“明白了”,就招了身边一个士卒,摸索着走了。

杨淑妃抱着仍然呜咽着的赵?,轻声地说:“?儿,听二娘的话,不要哭了,再哭,叫鞑子听到了,追了来,就不得了。”

这几天旱路日夜不停地逃跑,两位皇妃多少给自己的孩子说了说眼下的处境,两位王子也多少懂得了一点当前的艰辛,知道了鞑子是个很凶恶的东西,就是太皇太后也是怕鞑子的。所以也就不敢再哭出声了。

过了好一阵,俞如圭回来了。他在茫茫林海中走了一程,四处一片黑暗,没有一个人影,上哪儿去寻姐姐呢?杨淑妃想到俞妃不见踪影,料想是凶多吉少,不由流出伤心的泪水。她叹道:“修容八成是走错路了。只好以后慢慢查访。”

这时,担任放哨的士卒来报,说前边山脚下出现火光。

“是不是搜山的敌人驱寒生的篝火?这样,我们该往哪里走?”淑妃惊慌地说。

杨亮节默了一会神,说:“我去看看。”

他和那个士卒去了不一会就回来了,说:“那只是闪闪烁烁的小光,不像篝火,像是灯光,许是山里住了人家。”

俞如圭也说:“我们是跟百姓一道逃难来的,没有明显的官家特征,想来元军不会追来,就算追来,也不是从对面方向来。”

杨淑觉得他们都说得有理,就说:“照这一说,那是山里人家无疑,我们奔那里去吧,大家还饿着哩。现在御厨走散了,没有吃的,银钱身上还是有的,找那人家歇歇,买点吃的也好。”

于是,他们准备走向那有光亮的山丘。见大家这样怕鞑子,连走路都小小心心的,把赵竫也吓懂事了。本来他的肚子饿得厉害,刚才还满脑子的绿荷包子和婺州火腿哩,直想得涎水直流。

此时,他突然拒绝杨亮节背他,大声地说:

“舅舅,我自己慢慢走,你搀扶我娘吧。”

感动得淑妃眼泪都流出来了,连连说:“竫儿真懂事了,懂得疼娘亲了。孩子,路不好,你可得小心地走呀!”

旁边一个宫女说:“娘娘放心,我会牵着小王爷的。”

“不要牵,我不要牵嘛!”赵竫执拗地这么说。

于是,人们摸着路、探着步,高一脚低一脚地向小山丘移了去。好费了一些时间,他们才来到那户山里人家屋前。

这是一间竹篱编盖的小茅房,简陋得如同一个看山人临时憩息的小窝棚。但这确是住着一户人家,人还没睡,里面灯光摇曳。

杨亮节轻轻敲着竹门喊:“老乡,请开门。”

谁料这喊声刚落,里面的灯就熄了。杨亮节明白,在这夜深人静的深山老林里,屋主人心存疑虑是可以理解的。便仍然用平和的语气说:

“老乡,我们是从城里逃出来的难民。你不用怕,我们走了几天几夜了,只想找个地方歇歇气。”

淑妃也说:“我们多是女人和小孩,你让我们进去吧!”

或许是听到有女人的声音,加之白天也见了群群的难民走过,主人放心了,才将屋里的灯点亮了。不一会,门也开了。门边出现一位面容憔悴的约摸五十多岁的村妇。她那双无神的眼睛里,闪动着疑惑的光。她说:

“你们也苦了。只是我实在没法帮你们。”

杨亮节说:“我们只进屋歇歇脚,用散碎银子买点吃的。”

老妇用手往屋子四周一指,摇头说:“实在不方便,你看,我男人还病在床上哩。”

他们一看,果然屋角落里的一张竹床上躺着一个病恹恹的老头。

老妇十分歉意地提来一壶水,说:“实在对不住。你们也不易呀,兵荒马乱的,要不为逃命,又何能钻到这穷山里来。先喝点水吧!”

有了水,大家也提起一点精神来了。特别是那几个士卒,立即慷慨地拿出了随身带着的干粮,说:

“娘娘,权且吃点,先镇镇饿。”

淑妃高兴地说:“好呀,好呀,先给大家分点吧。”

大家确也饥饿到了极点了,现在有干粮就着水吃,高兴得不行,连小王爷赵竫也吃得津津有味。还连声说:

“好吃,真好吃,怎么宫里没有这么好吃的东西呢?”

淑妃听了,大声斥道:“竫儿,你胡说些什么?东西都塞不住嘴巴!”

赵竫知错地伸了一下舌头。二娘一路上嘱咐他,是不能暴露自己是皇家的身份的。好在老村妇见识浅,没听懂,淑妃也就罢了。

他们吃罢之后,村妇怀着不安的心情,抱歉地说:“我屋里窄,容不下你们,你们不歇歇又如何支撑得住?这样吧,离这儿不远的后山上,有一个山洞,可以住下你们,我领你们到那里去吧。”

淑妃忙说:“那太好了,真是感谢了。”

俞如圭说:“天黑路难走,等天亮了再去吧。”

村妇说:“还是夜里去好,白天怕有兵上山来搜。”

淑妃见村妇说得有理,就说:“还是趁天黑去吧。”

于是,老村妇点亮了一盏豆油小灯,挽了个竹篮,还吩咐几个男子汉抱了些麦秆,朝黑黜黜的后山走了去。

约摸走了一里路左右,来到一个荆棘丛生的山坎上,他们拨开荆丛又走了一会,面前果然出现一个石洞。在昏黄的油灯照亮下,他们沿着石笋高耸的洞门摸了进去,不出二十步,就是一个大厅堂似的宽敞的石屋。村妇从男人们的手中接过麦秆,铺在地上,说:

“你们女的和孩子,就睡在麦秆上,软和点,也暖和点。”

接着,她又将罩在竹篮上的布巾掀开,说:“这里有些粗面馍馍,饿了,就吃一点吧。山里穷苦人家,没什么好吃的。”

淑妃眼里汪着泪水。只有在艰难的境况下,才懂得关怀是多么珍贵,也才明白普通百姓是何等的可亲。她感动地说:“谢谢婆婆的好心!你先拿点银子去吧!”

老村妇一边朝外走,一边说:“这都是山里的粗东西,不是逃难,你们城里人是不肯吃的,要什么银钱!”当她走到洞口边时,又说:“你们尽管安心睡觉。明天也不要出来乱走,碰上鞑子兵就麻烦了。午间,我会给你们送东西来吃的。”

这么一连六天,老农妇都从附近山村中为他们买来红薯、玉米之类的食品,又送来水,虽说吃的都是粗粮,却也吃饱了。到第七天,从大清早,一直等到日头正顶,也不见老妇到来。大家又饥又渴。为了探个究竟,淑妃派杨亮节出洞去看看。杨亮节去到那茅房,推开竹门一看,顿时脸都惨白了,只见小屋里鲜血满地,老妇和病叟,双双倒在血泊中。

杨亮节匆匆赶回山洞,跌坐石地上,满脸悲戚地向淑妃禀报了所见惨状。淑妃听罢,蘛惶地低下了脑袋,思忖了好半晌,叹道:“是我们害了他们的。多好的老人啊!一定是元军搜查到她家,逼她供出我们,他们拒绝了,敌人怀恨在心,将他们杀了的。看来,这里不能再停留了,我们得赶快离开!”

他们匆忙忙走出石洞,刚钻出荆棘丛,还没来得及进入小山林的时刻,猛然身后响起一声大吼:

“站住!”

这吼声,平地惊雷一般,嗡嗡地回荡在山谷间,吓得他们心惊胆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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