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师之范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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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篇 2005-09-09 14:30:25
/ 个人分类：一叶随笔
我的老师之范老师
??范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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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这个老师是因为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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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小学的时候，学习很好，一直是年级第一名，不论在哪个年级，哪个班，都是当的班长或学习委员，后来又当了少先队的大队长，现在想想，当时的我应该也是比较骄傲的吧，用现在的话说，叫自视甚高，受不得别人的批评，可能因为这个，所以这件事我记得比较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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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范老师是我小学五年级时的语文老师，班主任。她的脸色总是很难看，因为住的近，我知道她的家庭关系处理的不好，经常与丈夫打架，打小孩子也特别厉害。事实上，她在我们那儿有泼妇之称。现在想想，可能跟她的个性有关，比较要强，爱计较小事，脾气也坏，所以有这么个名称加到她头上，也许她并不是真正的不讲道理的泼妇。我在上五年级之前就听说过她的脾气，因此上她那个班之前心里就有些害怕： 她在课堂上会不会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后来到了她的班，发现她并不象传说中那样可怕，当然，相比之下，她体罚学生的次数相对多些，一般是用书本打学生的脑袋，偶尔气急了也会用皮鞋踢几下，但这些在我们那个小地方也算正常。再加上我是所谓的好学生，当着她的课代表，又是学习委员，上课积极回答问题，回答的也基本让她满意，所以她对我还比较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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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发生过一件奇怪的事，我至今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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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级上学期的一个冬天，第三节好象是课外活动时间，同学们都在外面玩。我跟一个男生站在教室外面的花坛上，说是玩儿，但是也没打闹，也没攀折花木，就是在花坛上面走和跳，现在想想，很无聊，但是小孩子玩的挺有兴趣。这时候，突然传来一个尖厉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下来！然后只见这位老师冲了过来，还不知怎么回事呢，我们已经被她提溜下来，又一路推搡着到了教室门口，我和那个男同学完全懵了，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火？我们做错了什么？这时同学们听到她训斥人的声音，都纷纷回到教室，看着她收拾我们两个。她一边用手拨弄我们两个的脑袋，一边骂着：谁让你们站到花坛上去的？这是破坏公物知道不知道？听着听着我大致明白了，她的意思是说我们不该到花坛上去玩儿，站到花坛上有可能把花坛的边缘踩坏，是破坏公物的恶劣行径。我的第一个反应是这也太小题大作了吧？我想可能是学校近期有什么规定，不准学生踩踏花坛，她才会生这么大气，加上同学们多，我们两个都低着头，一副低头认罪的死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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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听着我感觉不那么简单，因为她训的很用力，看来是动了真气，而且时间已经过去十几分钟，还没有结束的意思。如果只是因为踩花坛，她何必动这么大气？想着想着，我就有些不服气，这么点小事，用得着这样吗？我的头渐渐开始抬了起来，也不看她，而是扭到一边，盯着墙壁或窗户。她大概看出了我的不忿，声音大了起来，拨弄我们脑袋的力度和也大了起来，我俩的脑袋随着她的手来回摆动，像个拨浪鼓。她还不时对我施以一指禅，用手指点我的脑袋，她的力气也真大，有一次我被她点的一趔趄，差点坐到地上，引来教室里的哄笑。一边点拨着我们，她一边说，你还是好学生呢？就你这样你算个好学生？破坏公物，不守规距，你算个啥好学生？！面对这样的话，我也很惭愧，嘴里嗫嚅着说：我错了，我们不应该去花坛玩儿。但是这时她好象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愤怒之中了，不住的骂着我们，可能根本没听见我们承认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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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已经到了放学时间，她就宣布让其他同学回家，我们两个留下继续挨训。同学们走的差不多了，再把我们两个放在教室门口已经失去了示众的意义，于是她把我们带到教师办公室。办公室里有很多老师都认识我，很奇怪地盯着我们看，她就向老师们宣布了我俩的恶行，但是这些老师们没什么反应，大概也觉得这样的事实在不算个事。我当时觉得在老师办公室挨训太丢人了，因为我一直是老师们心目中的好学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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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分钟，她就把那个同学给放了，把所有火力集中到我一个人身上。我现在还记得她的声音已经有些吵哑，但是音量还很大，别的老师大概也听腻了，陆陆续续回家，办公室里就剩我们两个人。她见我没什么反应，就说：你好好反醒你的错误，做个深刻的检查，否则我就不让你走。然后她开始整理办公桌，把我晾在一边儿，我看不知还要搞多久，就低声说，我知道错了，我不应该到花坛上去玩。她厉声喝道：这不行，不深刻。我实在不知这样的问题要做怎样深刻的检查，于是又沉默了。过了大概有十几分钟，我腿也站麻了，由于是冬天，那时也没有空调，也没有生火，办公室里很冷，她还可以不时来回走动，我只能站到那里一动不动，觉得浑身冰凉，于是又说了一遍类似的话，她还是认为态度不够诚肯。就这样，在放学后的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我做了大概五六次检查，都没有得到她的认可。在又一次失败之后，我觉得肚子很饿，我连最后一点反抗的勇气也没有了，我决心做一次彻底的检查，完全按她的意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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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想了大概五分钟，觉得差不多了，就用非常沉痛的心情望着范老师，说到，范老师，我真的错了，我要向你检查，说完这些话，我的眼泪竟然流了下来。我吃了一惊，我没想到自己会流眼泪，我想可能是因为饥饿、寒冷，受委屈等等情绪交织的结果，使我竟然流下了眼泪。我想制止它，但是我突然想到，我为什么不让它流呢？兴许老师就认为流眼泪比较真诚，这样我就可以走了。于是我嘴里说着糟践自己的话，把我的错误说得非常严重，什么难听说什么。心里想着伤心事，眼泪不住地往下流。我说我认识到这种行为是非常可耻的，我应该受处罚，应该受更严厉的处罚。如果说没流眼泪之前我认为自己有一定错误，可能学校的花坛是不应该踩的话，流下了眼泪，我的认错就完全是虚伪的，仅仅是为了早点回家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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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我的眼泪打动了她，她认为自己已经胜利了吧，我看到她叹了一口气，然后语重心长的对我说，老师这么做也是为你好，你看你的行为多让老师失望啊，是吧？我极力点头，一边点头，一边继续骂自己，后来她又说了一些话，我已经完全记不清了，这时我的眼泪流的非常顺畅，没有丝毫的造作，我认为自己简直是个天才。我记得她说让我回家，开始我还不愿回，我说要继续反省，直到后来她说没事了，我才带着泪痕走出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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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天已经快黑了，下起了小雨，我走出学校，开始还有些气愤，走着走着我笑了起来，我觉得这件事太荒唐了，而我的眼泪很让我自己佩服。我觉得眼泪骗过了她，我感到很满意。这 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清晰地记得我当时高兴的心情。后来我看到了我妈，她打着伞来接我，我告诉她这件事和我神奇的眼泪，她没有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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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想起来，我就是从那一刻开始学会了虚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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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我是个非常单纯的学生，认为老师说的永远都是对的，这件事使我明白老师有时也可能不对，对于一些他们的不对，我没办法直接反抗的时候，只好去应付，去欺骗，后来我在各个不同时期也写过不少检查，都是情真意切，效果不错。但是现在我觉得，我的那种行为会不会助长错误的发生蔓延呢？老师更有理由认为她是对的了，不过从当时情况看，如果我反抗，几乎是没有出路的，即使反映到学校，我的胜算也不大，所以我就犬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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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说明的是，这位范老师其实并不姓范，因为她毕竟曾经是我的老师，所以我也就不再提她的名字啦。至今我也不知她为什么会发那么大火，我也不想知道。但是这件事，可能是我第一次直接进入成年人的世界或者说类似于成年人的世界。后来参加了工作，才知道这种现象简直太多了，我们这儿某些中层干部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领导怪（地方话，就是批评、责骂的意思）你是为你好，不怪你你才麻烦了。这话有点像“打是亲骂是爱”，但是我怎么听怎么觉得有些S/M的味道，我不是S，也没有M，所以我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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