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抗日，想起一位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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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篇 2005-09-09 14:42:50
/ 个人分类：一叶随笔
关于抗日，想起一位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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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偶尔上新浪，发现某部门（好象是国务院吧，没看清，看了也记不住）公布了抗日纪念活动的方案，突然想起了以前写的一篇小东西，想起了一个老头，打出来也做一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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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天一直在下乡，其中有一项是看危房改选工程的实施情况。这个工程是我们这里为了对鳏寡孤独者实行照顾的一项政策，山区有很多人老了以后仍住破旧草房，不方便，也危险，于是县乡政府拿钱给他们盖房子。在看的过程中，遇到这么一个老人，他和他的故事让我不能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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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叫王顺山，1921年生人。虽然已经80多岁，但精神还可以，说话声音洪量。他一生没娶过老婆，也无子女。至今住的是两间破草屋，土坯墙，四周都裂着大口子，外面用木头顶着。站在屋里，感觉风直往里灌。这次危房改造，把老人也列了进去，根据他的实际情况，乡里和老人的侄儿共同出钱在侄子家的院墙上接了一间房子，但是他的侄儿一直没让他搬进家，我们去的时候，老人还在破屋里住着。这些暂不说，引起我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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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在了解老人情况的时候，旁边一个40多岁的村妇起哄似的说，这老汉儿是抗日老兵啊，你们不给他补贴点儿？我一愣，看了看带队的民政局干部，他没什么反应，我也不好问什么，等了一会儿，他们去屋里查看，我跟老人攀谈起来。据老人说，他就是当地人，1937年被国民党抓壮丁，参加第29军，到湖北枣阳打日本。1939年负伤，后被“淘汰”回家（淘汰这个词，是老人自己说的，故此引用）。老人说，所谓淘汰，就是负伤以后住进军医院，过了一段时间，部队来人告诉他已经不能再从事战斗，被“淘汰”了，然后衣服一扒，就让他回家了。看来这“淘汰”是当年长官告诉他的原话，由于印象太深，老人一下子记了60多年，是他能够使用的不多的“文化词”。老人当时什么也不懂，让回家就回家了，没有任何曾经参加过抗日战争并负伤的证明。文化大革命以后，老人也曾经反映过自己的问题，由于拿不出证明，结果总是不了了之。同去的乡民政所长告诉我们，他们也没有办法，你比如参加过中原突围的战士或游击队员也都没有证明，后来都有了政策，只要有几个做证，都能给予特殊待遇。像王顺山这样参加国民党军队的，因为没有政策，他们也没有办法。带队的县民政局干部也是这样说。民政所长还告诉我们，现在还好些，前些年有些干部素质差，老人去反映问题还会挨骂，你一个国民党的兵还敢来要政策，没抓你就是好的。还不如一些群众素质高，我在采访时也听到有的旁边群众议论，你管人家是共产党还是国民党，只要人家抗过日，你国家就该给政策、给待遇。说话的群众看上去也不象是上过多少学的，他只靠自己的朴素认识就能想清楚这个问题，比我们的有些干部来得还明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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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到这个问题，心里总有些难受。象王顺山这样的情况，全国应该还有很多。毕竟抗日战争时期国民党部队伤残很多人，他们中大多数是贫苦农民，由于政权的交替，他们的抗日历史也随之湮没，开始是不被提起，后来可以提了，但还是不被承认，这是一件可悲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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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抗日这件事与政党、政权本无关系，我们不是也常说，这是民族的斗争吗？为什么不能站在更高的地方、用更宽广的胸怀来对待呢？如果不是50年代的特殊背景，或许政府也会有一些解决，当然这只是一种善良的愿望。如果王顺山是名人，或者是国民党的高级军官，那么到了80年代，他也会有一定待遇，偏偏他什么都不是，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参加过抗日战争的老兵，一个小人物。而历史，是从来不会记住小人物的。不过这样的小人物未免太多了些，他们的命运也太悲惨了些。王顺山毕竟还算幸运的，他还有侄儿，还能享受无保户的待遇。而他当年的许多战友，很多恐怕战死沙场也无人知晓，而更有很多，并未如他一般因伤回家，而是后来被作为国民党反动派来打掉，他们的抗战历史，恐怕更无人会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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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带队的县民政局干部讲，解放后，尤其文革以后，给参加过解放战争的失散老兵和游击队员落实政策，条件相当宽松，因为当时是特殊斗争时期，根本不可能给你出什么证明，有了证明反而更危险些。那怎么办呢？凡是地方群众能证明这个人曾经参加过战斗的，比如老辈人讲这谁谁打过国民党、参加过游击队，而这老人也能说出自己一些战斗经历的，皆可定为老军人，甚至离休干部，条件相当优越。相比之下，王顺山也太冤枉了些。这里不想比较抗战与解放战争哪个意义更重要的问题，只是想说，都是伟大战争，战士的待遇差距咋就那么大呢？这里面自然有政治的因素，出于巩固政权的需要，等等原因，可以说上许多，这些也能理解，但是80年代之后，为什么没有人能出来做一做这方面的工作？这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政权的更迭，难免有一些互相诋毁，但是否要像历史上惯见的那样，一概抹杀呢？历史就是历史，有些东西，想抹也未必抹得掉。自己承认，反而显示出一种气度。这也是政制体制决定，如果不由完全的暴*力*革*命来推翻的话，我想文化上的断裂也不必如此严重，比如英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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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了这些，还是回到我关注的个体身上。王顺山给我的印象很深，不单是听说了他的经历和遭遇，也由于他跟我见到的其它老头不同。不少村里的无保户在生活重要之下多少显得贪婪或在与村干部的斗争中变得油滑，王顺山不这样，他不象多数人一样一上来就是要救济，更多地只是谈自己的情况，没提任何要求。只是想请乡里跟他侄儿说一下，让他住上那间水泥砖盖的不足12平米的房子。这房子是县乡与他侄儿共同出钱盖的，算是买了使用权，将来老人去世，谁出钱多房子就算谁的。走的时候，我看老人腿脚不方便，问他怎么了，老人说还是过去的旧伤，脚上流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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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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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给别人的回复，其实还是自己想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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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是原来写在纸上的，一直没打出来。写完之后还是觉得气闷，放了很长时间，也没再看。这位老人给我的印象很深，他有一种很强的自律意识，自始至终没见他抱怨什么。当然他当年参战是很被动的，他也不觉得打日本有多光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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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能做的太有限了，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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