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阅读史(2)

上一篇 / 下一篇  2005-10-04 15:08:50 / 个人分类:一叶评书

可怕的高中阶段
  
  在我们这儿,高中阶段对很多人都是一种摧残,这是北京等大城市的学生体会不到的,我的同学中有太多人患上神经衰弱,有四个精神分裂,不能说都是让学校、学习害的,至少关系比较大。这个阶段我基本没读什么书,有印象的寥寥几本而已。几个小说,历史书《第三帝国的灭亡》,《我的奋斗》,还有斯威布的希腊神话。
  
  《老人与海》
  
  因为之前提到过这个小说,所以先来说说它。这个小说我是高二时买的,好象是上海译文的本子,单行本,定价3、50元,考虑到当时我曾经创造过为了省钱,一星期只吃咸菜的记录,你应该觉得买这个本子对当时的我来说已经很不容易。
  
  这个小说给我的印象不是那么好,所以以后我也没再读过它,只说说当时的感觉。我说它不好也不是说真的觉得它不好,毕竟是海明威的东西,已经算不错了,只是不像我想像的那么好,或者说我觉得海明威应该达到的高度。所以我想这个小说在咱们国家可能有被溢美的嫌疑,因为我们提倡奋斗、提倡坚强,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这个小说无意中符合了这种传统甚至可以说是意识形态的习惯,因此它在咱们国家格外受到重视。当然我这也是瞎蒙。看的时候我还是比较喜欢的,当时是晚自习放学以后,我点着蜡在教室里看完了它,感觉这个形象确实比较鼓舞人,海明威这么写也大有深意,可是我实在觉得它与我们建国后那种催人奋进的文本有某种程度的相似,所以激动一阵也就算了,不想再看。
  
  《局外人》
  
  这个小说的名气显然超越老人与海,可是我读他们的感觉差不多,别人说了好,我读了也觉得不错,可是总不象想象的那么好。我的感觉是观念大于小说本身,加缪写这个我不知是否已先有一个比较接近哲学的观念,但我觉得是那样。他写这个人好象已经准备让他来说明些什么,而不是这个人物本身在吸引他来完成这个小说,这个人物被创造的感觉太强了,完全在作者掌控之中,不是自我成立的,作者只是想用这个人来说点什么。总之我觉得这个小说离生活有些远,我看的也比较麻木,那些看到这里准备骂我的朋友先不用着急,我明白这是我自己的问题,不是人家加缪的问题,我也宁愿相信是这样。几年之后我在大学里看到他的《误会》、《正义者》和《鼠疫》,我就比较喜欢,于是我又回过头来看局外人,奇怪,还是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写得不错。我想会不会是因为我自己的人生层次太低,生命意识不完善?很有可能。不过同样是有些离谱的小说,我看《城堡》不知为什么会觉得是那么亲切,好象就是自己的内心和生命。
  
  小说说了些什么我现在还有些模糊的印象,可见我当年也是用心看过的。主人公的妈妈死了,他不悲伤,还跟女朋友做爱,然后他在沙滩上打死了一个人,最后被判死刑。一具行尸走肉。
  
  《第三帝国的毁灭》和《我的奋斗》
  
  上高中时我一个同学是个战争迷(与军事迷不同,高中男同学很多都是军事迷,关心武器装备,关心军服,但战争迷关心战争原因,方法等问题),他借了大量军事史、战斗经典例子来看,在他带动下我也看了一些。克劳塞维茨就是那时间知道的,不过到现在我也没看过他的战争论。我从他那儿看到了《第三帝国的毁灭》和《我的奋斗》,后者我实在不喜欢,我不知道希特勒想说什么,逻辑比较混乱。前者是个不错的书,上次在成都无意中听到助理给别人推荐这本书,勾起了我一些回忆。我印象最深的是写第三帝国到后期,处决被怀疑叛国的将领。其中一个将领我忘了叫什么,一个老头子,据说是比较忠实的,然后元首要处决他了,他还不知道。早上宪兵去他家接他,他跟家人道别、上车,然后车开出城外,宣布他犯了叛国罪,当场开枪打死。写得非常简洁,没有一丝拖泥带水,然而就是这种简洁让人受不了,我当时想,这就是个指挥几万人的将军,死得这么容易?实在让人难以置信。过去接触的都是说纳粹多么凶残,看到这里,我突然觉得这家伙也挺可怜。当时虽然不知道极权这个词,但通过这些描述,对它的特征已经有了一些模糊的认识。
  
  上高中时时间非常少,我看书大部分是用寒暑假,用几个寒暑假看了许多中国当代文学期刊,这些我在《我的中文小说阅读史》中已有记录,不再赘述。
  
  在初三的暑假,我看了一本赵鑫珊的书,名字叫《科学·艺术·哲学断想》,虽然后来我发现赵鑫珊的东西很一般,但在当时这本书给了我一些启蒙的知识。从这本书上我了知道诺瓦利斯、雅斯贝尔斯、罗素这些人,在那之前我对西方现代文学哲学都没有任何了解。而且赵的这部书意在打通科学与艺术哲学之间的联系,这个路径我想也是很有意思的。
  
  后来我开始喜欢哲学,缘起是由于自己的困惑不能解除,我突然觉得活得很没意思,不知道人究竟为了什么活着,就想从书里寻找答案。因为教科书上告诉我们哲学是关于世界观人生观的学问,我就觉得哲学一定可以解决我所有的生之困惑。于是我找来能找到的哲学书看,我记得我找到的第一本是马克思的《资本论》,我觉得很好看,前不久我还把当时的笔记找出来看了看,我觉得当时没有误读。不过《资本论》与生命无关,其实是所谓的政治经济学,后来我又找到一本前苏联出的《哲学辞典》,非常厚,上面全是关于哲学家与哲学学派的词条,我想读哲学应该对这些有个大致了解,然后选一种来读,于是我开始看这个书。因为是前苏联的书,它对各种不符合马克思主义哲学观的批判肯定是比较多的,都无足观。但是这个书好在它批判的比较详尽,而且主要是引用那些哲学家或学派自己的话来证明,这样的话通过这个书可以对西方哲学各学派大致有所了解。这样在较短的时间我对西方哲学有了粗略的认识,知道他有哪些主要观点,之间联系是怎样的,发展情况如何。通过阅读,我发现西方现代哲学好象最能解决我的困惑,于是我想找这方面的书来读。因为那个书里提到了海德格尔、萨特等人,他们一上来就是说存在呀、虚无呀、荒谬呀这些东西,我想这跟我的感受岂不是一样的?我要看看他们是怎么说的,是不是对人的生命问题进行了彻底的回答。而为什么选择西方现代哲学,还有一点就是听说他是对以往哲学观点的反动,推翻了过去几千年的哲学传统,我觉得这太厉害了,我了解到这个工作最早是由尼采来做的,于是决定先看他的书。
  
  在高二暑假的一个早晨,我从梦中醒来,发现桌子上放了一套《尼采文集》,这种感觉太好了,仿佛是从天上突然掉下来的。我翻了翻,里面的名字都很吸引人:《偶像的黄昏》,《瞧,这个人!》《权利意志》等,我从第一本开始看,《悲剧的诞生》,这本书我看的比较累,似懂非懂,我对他里面提到酒神传统很感兴趣,但是尼采究竟想说什么我就有点茫然,所以我看了二百多页就放下了。看《查拉斯图拉如是说》,这个书比较牛,完全不像我想象中的哲学著作,我看的也比较带劲,自以为看懂了,但是到今天我也不敢说真看懂了。这个书是青海人民出版社出的,题为西方现代诗性哲人文丛,编者为王岳川,自此我迷恋王岳川好几年,后来发现他谈后现代谈的上瘾,又没有谈出多少独创性的东西,就不再对他感兴趣了。
  
  当时最影响我的是重估一切价值,听听,多伟大的名字啊!作为一个年轻人,最容易受到这些说法的诱惑,然而读着读着我就不太明白:重估一切价值,重估什么价值呢?据说是理性的价值,古典哲学的价值,但是这些理性与古典是什么?我还没搞懂,我要跟着尼采去重估吗?我想凡事还是要有自己的了解与判断,这样比较可靠一些,直到这时,我才决定把西方哲学的传统搞搞清楚。我借助《哲学辞典》和《辞海》对从苏格拉底到伽达默尔、哈贝马斯的哲学家和哲学观点做了一番极为肤浅的了解,然后把他们的书和主要理论全部抄到一个笔记本上,制订了我的第一份书单,我决心在大学期间把这些书全部看一遍,倒不是想成为一个哲学家,只是想,到时候我或许不会再有这么多生之惑了吧?
  
  高二上半学期,有一段我身体不太好,烧得厉害,后来父亲带我去市里看病,到没检查出来什么问题。在一家书店,他买了一本书叫《第二十二条军规》,我觉得这名字这么奇怪,父亲怎么会看这样的书?在医院候诊期间,他告诉我这是一部禁书,许多国家都禁过,我们好象是刚开禁不久。我当时正处在青春期,听到禁书止不住两眼放光,但是没有放假,我是看不成长篇小说的,于是我跟父亲约好放假以后再看。为了弥补我心理上的损失,父亲给我买了一本《凡高传》,之前我已经看过凡高的画(当然是印刷品),知道他的一些事迹,于是很满意。在这个假期,我看了《凡高传》和《第二十二条军规》,我不知道这两部书哪个对我更重要一些。
  
  
  《梵高传》是对我的精神世界产生巨大影响的书,这种影响或许终生难以去除。在这部书里,我读到的是一个艺术的圣徒,一个精神抑郁的艺术殉道者的遭遇,年轻的时候,人们都特别容易被这种故事感染吧。从那个时候起,我开始觉得为艺术而死是一件特别伟大的事情。在那部书里,斯通写到凡高与妓女的故事,我想他是多么无奈又痛苦地爱着她,为此割下了自己的耳朵。凡高与提奥的感情与交往占据了书中很多内容,我觉得提奥就像是一个天使,是凡高生命中的光。也就是从那开始,我把自己一直以来对死亡的考虑神圣化了,现在想想,那真不是一种理性的态度。凡高的死,除了艺术,应该还有很多更重要的原因。不过这个奠定了我对悲情艺术家的爱好,一直延续下来。后来知道的卡夫卡、波德莱尔、克尔凯郭尔、里尔克等等,凡是有一点悲情特征的都被我归入一类,我觉得自己与他们的气质相近,或许有一天我也能成为那样的人?这对我了解认识艺术家和他们的作品有一定好处,但不是一种健康的情绪,有时我会偏重从这个方面理解他们,而忽略了其它更重要的内容,比如艺术本身的东西。现在想想,凡高传写得是有一些煽情的,我估计斯通为了追求写作效果或者出于自己对凡高的尊敬,他有意去用重笔写了凡高与艺术的关系,而遮蔽了他普通人的一面,也许这对于一个艺术家的传记是不错的写法,但是对我们认识这个人有一定障碍。我当时就把凡高看成是除了艺术什么也不关心的人,而他身边的现实是如此丑陋,一如我周围的现实。
  
  我也决意与世俗的生活划开界限,只服从于内心的追求,后来渐渐发觉,除了现实的作用,最重要的一点是你是否是个天才,这样你才能不被龌龊的现实局限,创造独属于自己的作品。然而我缺乏这种天才和勇气,在强大的现实面前,我常常不得不弯下腰来。
  
  在那之前,我就喜欢梵高的画,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觉得舒服,因为学过几年水粉,对美术自认为有些了解。不过对《向日葵》我还真没看出它的好来,我更喜欢《麦田上的乌鸦》和《吃土豆的人》,初次看到,我感到震惊,我想画就应该是这样的,直接、真实,比古典画派精雕细琢的真实要好的多,好象一下子就砸到你面前,让你来不及思索。我在看这些画的时候,忘记了自己是在欣赏,而就是一种进入的过程,他就在那儿,在你面前,你不会像看安格尔的画一样,看之前就知道自己要做一个欣赏的工作,要带着文艺的心情。凡高没这些过程,这就是他的力量。
  
  至今我喜欢凡高的心情不减,不过关于他的书我却没有再买过。前几年好象出过他跟提奥的通信,我没见到,也可能是见过了,没有买。面对他的书,我是有些歉疚的,我觉得自己不像年轻时那么单纯了,当年我看到他自杀那一段,我想,如果有需要,我也会像梵高这样死去。然而现在,好象不那么坚定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堕落。
  
  现在想,梵高传给我印象最深的还不是那些比较煽情的段落,而是他在那个矿区给人们传道,然后创作《吃土豆的人》的情景。我想,可能是因为那还算是梵高短暂颠簸的一生中比较平静的时光吧。而当时他思考创作画作的事斯通写得比较详细,这个创造的过程也许是斯通杜撰的,但当时很吸引人,因为我以为那就是艺术的真谛。
  
  这种喜欢不得不说也与名气有关,尤其是带点悲情的名气,生前默默无闻,死后受到世人瞩目。这种情况可能暗合了自己的少年情绪,觉得这样的艺术家是最伟大的。以致于后来知道黑格尔生前很荣耀时,一度不太喜欢他。后来才慢慢明白,不论什么样的名声,都是含有水份的,梵高的这一经历,早被收藏家和画廊作为提高卖点的一个炒作方向,这也是他的经历被人津津乐道的原因。
  
  《第二十二条军规》
  
  这是一本让人快乐的书。阅读它让我感到非常愉快。这也是我重读次数比较多的书,三遍。其它几本如《城堡》、《大师与玛格丽特》我也是读了二三遍。
  
  这是我读到的第一本所谓后现代小说,在那之前我没听过这个名称,在那之前我连现代派小说都没看过。这是一本肆无忌惮的书,怪不得会被禁止,我父亲当时说他是因为利用二战作背景而被禁的,我也不理解,伟大的反法西斯战争,为什么会让此人写成这样?后来才明白他不是在写一场战争或者说某个战争,他只是借用这个来表达自己对生活的某种荒诞感受罢了。
  
  在看这个书之前,我是个比较正派的人,当时是95冬天,我还没看过周星驰的电影,关于玩世不恭,我还只是看过王朔的几个中篇小说,还不知道可以玩的这么高级。黑色幽默更是不甚了了,看了之后就完全被震住了,我甚至以为这辈子不会看到这么好看的小说了。可见我当时是多么的井底之蛙,谁能想到还有《喧哗与骚动》、《城堡》、《尤利西斯》在等着我呢。不过仅从阅读快感而言,看《城堡》显然不如这个来得痛快。但是痛快过后留下的东西也并不是很多。
  
  尤索林,这个人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有意思,那一阵我没事就会念叨这个名字,他是我的精神动力,让我知道对生活中无奈的事情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反抗。是的,他是我的精神动力。他光着身子站在队列中等待发奖章的情节是我在穷极无聊时惟一的消遣,仅仅想想就会让我觉得眼前的荒诞还是可以忍受。因为如果真的受不了,老子可以光着身子站一会儿。
  
  然而书里并非完全玩世不恭,还有些绝望的爱与关怀,比如我记得有一大段作者的描述,他写到二战使众多人类的文明遭到破坏,(他写到了音乐,好象还有爱因斯坦,我记不清,身边没这本书)他是带着沉痛的心情来写的。使我感觉这个家伙无非也是表面上装作不再意罢了,内心还是有很多坚守的。
  
  阿费无疑是个让人绝望的角色,他代表了生活中黑暗的人或力量,他从来没有正常人的感情,十分精明,看上去却十分笨拙。在尤索林为了战友的受伤将死而大呼的时候,他装作听不清,无论你怎样喊他都听不清,看到此处,我心里一阵阵发紧。就连尤索林都拿他没有办法,这样的人,比尤索林平时反抗的军官更加可怕,我以为他是专制体制下人性畸变的很好代表。他已经没有一丝人性了,却还在努力生活着,极端的麻木冷酷,他想方设法去挣钱,甚至跟德军做生意,他取得了成功。不过我忘了他的结局,我实在不愿意想起他。
  
  最有意思的情节是尤索林在医院住院装病一节,它教我们在生活中如何反抗那些无聊、荒谬的部分,然而我至今还没有学会。看书看到这里,跟小时候看的《故事大王》之类适成对照,从那儿以后,我再不看那些教人崇高的东西了。
  
  《第二十二条军规》吸引我的地方有一点是因为他让我想到了自己的生活,极其专制、乏味的高中生活,老师就跟里面的军官差不多,像阿费的学生也不在少数。绝大多数同学只是学习机器,看不出有一丝人的活气,剩下的就自暴自弃,因为在多数老师眼里他们根本不算个人,也绝对不屑于对他们施以教育。
  
  《第二十二条军规》具备了一些畅销书的性质,比如许多让人发噱的情节设计,把人搞得云山雾罩的逻辑悖论,尤其是结尾的光明,尤索林终于发现了一条生路,逃到中立国瑞典去,不再打仗。我想海勒终究不够狠心,不忍心让自己的主人公在绝望中死去,在小说的开头,快乐的气氛已经注定了这个结局。
  
  忘了是1998还是1999年,我在学校的阅报栏上看到中华读书报上约瑟夫·海勒去世的消息,站在那里伤心了好一阵子。
  
  我看书有一个特点,看完一部书就想知道这个作家还有什么其它的书,然后从这个作家再过渡到其它与他同类的作家的作品,所以看了《第二十二条军规》,我对二十世纪同期的美国作家作品产生了浓厚兴趣,知道了冯尼格特、等人,不过他们的书相当难找,至今也没看全。
  
  看了《第二十二条军规》,我发现外国现代派文学是如此的有意思,我感觉一下子找到了兴趣所在。以前看马原、残雪、余华等等觉得好,但总感觉少些什么,看到了西方作品,我才明白,原来根在这儿啊。于是我借助《世界文学》杂志和《辞海》,像找哲学家和学派一样,把西方现代文学的重要作家和作品名称一个个都列了出来,我准备按这个读下去。我觉得他们比现实生活有趣多了,我无法想象没有他们我该如何生活。
  
  
  高二的时候有一次父亲去学校看我,拿着一捆书,我问他是什么,他说是《追忆似水年华》,一个法国人写的,他说这人患有严重的哮喘,一生没怎么出过门,但是写出的书却是厉害的很。那次从他嘴里,我知道了所谓现代派文学作品。但当时并没有看这套书,我们买的是缩印本,三本,字小的很。一直到高三的一个寒假,我拿来翻翻,这书写得太过详尽,我看着有些累,一点一点看还行,我觉得要看这书非得是很有闲的人才行。高考前学习十分紧张,每天睡觉前我翻上一节,感觉神经轻松下来,很好。

两本重要的书
  
  这两本其实是一套,美国的布鲁克斯和潘·华伦编的《小说鉴赏》,这两本书是非常好的,我后来也不多见像这么好的小说选。它是一本编给美国的大学生看的书,编辑体例虽然还比较传统,分为七章,包括小说的意图和要素、情节、人物性格、主题、新小说、小说与人生经验和阅读材料等,但是选的大都是现代作品。比如安布鲁斯·毕尔斯的《鹰溪桥上》,写一个人在桥上被打死到掉入水中之前想到的事,开始我还以为他成功逃脱了,结果到最后才发现他落入水中,前面都是他幻想的。乔伊斯的《阿拉比》、弗兰克·奥康纳的《醉汉》,福克纳的《纪念艾米莉的一朵玫瑰花》等等,标明为新小说的那部分更牛一些,科塔扎的《花园余影》很像后来看到的博尔赫斯小说,我很喜欢,还曾经模仿着写过一个,但看来看去跟科塔扎的比较像,也就算了。博尔赫斯的《相遇》,当时我并不知道博尔赫斯这个人,这篇小说倒是记了下来。感情上接受不了的是罗布·格里耶的《密室》,到现在我都还觉得这小说有些变态,完全在写一个密室中一具美丽女人的尸体,估计虐待狂们看了这个小说会非常喜欢。我没想到几年之后我会那么喜欢他的《橡皮》和《嫉妒》。就这次而言,阅读新小说的体验是不太成功的,《密室》跟巴塞尔姆的《气球》我都完全没有看懂,不知道作者在干什么。我更喜欢的显然是《阿拉比》、《纪念艾米莉的一朵玫瑰花》这样的小说,还有一篇托马斯·沃尔夫的《远和近》我非常喜欢,结尾我当时甚至背了下来,不过现在记不那么清了。
  
  《外国现代派文学作品选》
  
  考完高考等通知书的时候,我借到了一套上海译文出版社的《外国现代派文学作品选》,编者为袁可嘉。严格说来并不是一套,我记得比较清的是有诗歌卷和小说卷。从我们当地一个老作者手里借来的,他好象并不看好里面的作品。在这个书里,我第一次看到了《尤利西斯》,看到了伍尔芙的《到灯塔去》,看到了《喧哗与骚动》。《尤利西斯》我记得袁可嘉用的是金堤(原字打不出来)的译本,当时我还不知道萧乾老先生也在译这个,觉得金译也不错。我记得书里选的是斯蒂芬给学生们上完课到海边散步的一节,看了也不觉得特别晦涩,感觉这样颠来倒去、天马行空的写挺有意思。而印象更深的是福克纳的《喧哗与骚动》,因为所选比较长,而李文俊先生选译的又是比较能说明特点的“昆丁的部分”,这个意识流与《尤利西斯》相比容易理解一些,不需要调动那么多文史知识,思绪也相对完整,不像斯蒂芬那样零乱。因为他写的是个自杀者死前的意识流动,我当时想,福克纳如何能把一个自杀者的心理写得那么细致呢?莫非他尝试过自杀?
  
  这套书的装帧很朴素,不像现在的许多书,搞得花里胡哨,袁可嘉真是做了一件大好事。我以为这个书看过的人不多,没想到刚才去网上看了一下,原来这套书这么有名,石光华说它是很多年轻人的枕边书,不过他说是三册,我记得上译的是八册吧。我只见过三册。当时我已经知道《等待戈多》等荒诞派戏剧,光是名字就让我觉得很感兴趣。可惜的是,那个老人那里偏偏没有戏剧卷,搞的我到现在还没看过《等待戈多》和《秃头歌女》,说到这里我就忍不住要痛骂我们大学的图书馆,什么玩意儿,连个《荒诞派戏剧作品选》都没有,真不知道他们是干什么吃的?!
  
  在那套书里,我还见到了巫宁坤译的狄兰·托马斯,他译了五首,印象最深的是这一首:
  
  
  死亡也一定不会战胜
  
  
  死亡也一定不会战胜。
  赤条条的死人一定会
  和风中的人西天的月合为一体;
  等他们的骨头被剔净而干净的骨头又消灭,
  他们的臂肘和脚下一定会有星星;
  他们虽然发狂却一定会清醒,
  他们虽然沉沦沧海却一定会复生;
  虽然情人会泯灭爱情却一定长存;
  死亡也一定不会战胜。
  
  死亡也一定不会战胜。
  在大海的曲折迂回下久卧
  他们决不会象风一样消逝;
  当筋疲骨松时在拉肢刑架上挣扎,
  虽然绑在刑车上,他们却一定不会屈服;
  信仰在他们手中一定会折断,
  独角兽般的邪恶也一定会把他们刺穿;
  纵使四分五裂他们也决不呻吟;
  死亡也一定不会战胜。
  
  死亡也一定不会战胜。
  海鸥不会再在他们耳边啼叫
  波涛也不会再在海岸上喧哗冲击;
  一朵花开处也不会再有
  一朵花迎着风雨招展;
  虽然他们又疯又僵死,
  人物的头角将从雏菊中崭露;
  在太阳中碎裂直到太阳崩溃,
  死亡也一定不会战胜。
  
  初读有点绕口,这么个长句子,不就是说死亡战胜不了吗?但是多读几遍就觉出好来,语言细密宛转处仿佛有一股内劲在流动,柔韧而有力,正像巫先生译的另一首诗的名字:《通过绿色茎管催动花朵的力》,他的译诗有这种力量,使汉语的组织变得丰富而有力,我认为这很不容易。他的语言方式往往会与平时所见不同,典雅但并不佶屈聱牙,恰到好处地表现了诗歌语言与日常语言的区别,在陌生化的效果中使人可以想得更多一些,更多去领略原诗的妙处,如果试图用通俗的语言去表达,我想就没有这个效果。几年之后,我看到黄灿然那篇《译诗中的现代敏感》的文章,感到很有意思。
  
  同样这首诗,余光中译为《而死亡亦不得独霸四方》,我读余光中的诗不多,感觉他好象是个古典气息比较浓郁的诗人,未必适合来译这类诗,试着比较一下就知道了:
  
  而死亡亦不得独霸四方。
  死者赤身裸体,死者亦将
  汇合风中与落月中的那人;
  等白骨都剔净,净骨也蚀光,
  就拥有星象,在肘旁,脚旁;
  纵死者狂发,死者将清醒,
  纵死者坠海,死者将上升;
  纵情人都失败,爱情无恙;
  而死亡亦不得独霸四方。(余光中译)
  
  “独霸四方”、“无恙”这类习语的使用固然使语言变得简洁,但是这种中文习语的使用我觉得很容易使人在读诗的时候感受不到语言的敏感,一滑就过去了,使去了译西诗的意义。诗歌中语言的地位毕竟非常重要。
  
  后来又见过汪剑钊的译诗:
  
  死亡也并非是所向披靡
  
  
  死亡也并非是所向披靡,
  西沉的月亮融为一体;
  骨头被剔净,而干净的骨头又消失,
  他们的臂肘和脚底一定会有星星;
  尽管他们发痴却一定会清醒,
  尽管他们沉落海底却一定会重新升起;
  尽管情人会失去,爱情却永生;
  死亡也井非是所向披靡。
  
  死亡也并非是所向披靡,
  久卧在大海的迂曲漩涡之下,
  他们不会像卷曲的风儿一样死去;
  当筋骨松弛在刑架上挣扎,
  虽受缚于车轮,却一定不会屈服;
  他们手中的信仰会被折断,
  独角兽似的邪恶刺穿他们的身躯;
  纵然粉身碎骨,他们一定不会屈服,
  死亡也并非是所向披靡。
  
  死亡也并非是所向披靡。
  海鸥不会再在他们身畔啼鸣,
  波涛也不会高声拍打着堤岸;
  曾经花枝招展的地方再也不会
  另有鲜花昂首笑迎雨点的打击;
  尽管他们疯狂,像硬瘤一般僵死,
  一个个人物的头颅在雏菊丛中崭露;
  在阳光中碎裂直到太阳崩裂,
  死亡也并非是所向披靡。
  
  (汪剑钊译)
  
  他这个明显参照了巫译,又希望辟出一条新径,但首先就使用了一个习语“所向披靡”,这个词也不是说一定不可以用,只是我觉得这个词在咱们这儿早被体育评论、描述战争或古代将军的文字给用滥了,你再用,很容易把人的思绪引到那上面去,诗味就少了一层。
  
  
  今年我还买到了一本20世纪世界诗歌诗丛里的《狄兰·托马斯诗选》,里面也有这首诗,但译作《死亡也一统不了天下》,这个就更恐怖一些。看诗的内容,也译得是不错的,但不知为什么要用这个词。一统天下,给我的感觉好象在看《武则天》。
  
  打出来一段:
  
  死亡也一统不了天下。
  死去的人赤身裸体
  一定会与风中的人西沉的月融为一体;
  骨头被剔净,白骨又流逝,
  他们的肘旁和脚下一定会有星星;
  尽管他们发疯却一定会清醒,
  尽管他们沉落,沧海却一定会再次升起;
  尽管情人们会失去,爱却一定会长存;
  死亡也一统不了天下。
  
  感觉与巫译和汪译是大同小异的,但在一些细节上似乎不够准确。比如白骨的流逝,发疯与清醒,情人的失去,如何是失去,是找不到,是死了,还是背叛了爱情?泯灭显然要好得多。
  
  《喧哗与骚动》
  
  在等待通知书的日子里,我看到了《喧哗与骚动》,上海译文出版社的版画本,李文俊翻译。看了之后,我对白痴的部分更感兴趣,这可能说明我也是个白痴。
  
  
  由于下面涉及到的书将会比较多,所以我感觉有必要改变一下叙述方法,不再以时间为线,而只是一本书一本书的来谈。
  
  那个暑假确实是看书比较畅快的一段时间,后来像那样的机会也并不是很多。除了《喧哗与骚动》还有博尔赫斯。我记得看博尔赫斯是一个很厚的本子,忘了是哪出的。王永年的翻译。在此之前我在世界文学上看到过玫瑰街角的汉子,觉得非常好,主要是喜欢那种叙事。我想很多人可能都对那期《世界文学》有印象,里面好象选的两篇,另一篇是说那个女工杀死老板的故事,那个老板是她的仇人。(刚查了一下,名字是《埃玛·宗兹》,曾经多么熟悉的名字,现在都想不起来了。)我当时觉得这种讲故事的方法太好了,其实这个故事如果按过去的讲法也只是比较平庸的,但换个方法就不同了。对博尔赫斯感兴趣还因为知道他与书的关系非常不一般,而我当时正处在疯狂迷恋书中世界的时间。我记得《世界文学》上还讲到博尔赫斯估军人专制时期还曾因不妥协被派到市场上做稽查员,这个更让人觉得了不起,所以从1998年至2000年对他简直崇拜到五体投地,一看到他的名字就忍不住激动。我说的那个比较厚的本子大概是《拉美短篇小说选集》,都是选的拉美文学爆炸时期的作品,当然我也可能记错了,因为我对里面其他人的作品没什么印象。我记得它选了以下几篇:《交叉小径的花园》、《巴别图书馆》、《南方》、《相遇》,我记不清有没有《圆形废墟》。《交叉小径的花园》是名篇,在此之前我也听说过很多次,看起来很好。而且它利用了间谍小说的外壳,更容易吸引人一些。

看完这几篇,导致我到处疯狂寻找博尔赫斯的东西来看,可惜再也找不到。在我上大学期间,有一次外国文学老师布置的作业是让写关于一个作家或作品的评论,我写的题目叫做《博尔赫斯的短篇小说》,也是利用放假时间写的,我写得很带劲,其实依据的也就是我看过的那几篇而已,而且主要是写《玫瑰街角的汉子》,因为对这个更有把握一些。除了介绍,我认为自己还是写出了一些属于自己的看法的,并且把他与我看过的马原、余华的短篇进行了比较,试图找到一点我认为的联系。不过这个作业的结果不是那么好,开学后老师给的评语是“题目太大、难以驾驭”,没驾驭好倒是真的,不过后来知道她没太看过博尔赫斯的小说,确切地说现代派作家及其以后的作品(我不太爱用后现代这个词)她都没怎么看过,想想也是,她们上学时博尔赫斯还没什么名气,估计根本没被纳入他们的视线。
  
  上大学时,因为图书馆搞数字化,迟迟不能开放,所以借书很难,我在不少地方都说过这个事,但是我愿意一说再说,像祥林嫂,因为我对这件事的恶心难以消除,对这种官僚化的作风极端厌恶。它耽误了我多少看书的时间呐!学费简直都他妈白交了!
  
  当时看书的去处有两个,一个是市立图书馆,还有一个是期刊阅览室,期刊里面同时也进了一些新书,让我们先看。市立图书馆的书大都比较旧,因为不景气,很多年都没怎么进书了,主要的建筑也都被改作了健身房来创收,尽管这样我每次去都还幻想,我毕业了要是能进这个地方就好了,发多少钱倒无所谓,关键是能跟书作伴。我想象自己会像博尔赫斯一样,白天做着悠闲的工作,晚上在地下室写东西,最后一鸣惊人。后来才知道,连这个也是痴心妄想,像这种事业单位,宁肯要市里面有关系的中专生,也不会让我们这些县里的大学生进来的。不过直到现在我都对图书馆员这个职业充满好感,因为我太喜欢跟书呆在一起了,以至于年初我跟阿啃说我去北京如果不行的话,就找一个民营书店做店员也挺好的,他说我发痴了。
  
  我在市图书馆办了一个社科类的阅览证,因为当时我主要还是想看哲学类的书,把生命问题搞懂了先。在学校的期刊借阅室我找到了不少杂志,其中关于博尔赫斯的好象是《芙蓉》,我记得有一期好象是陈侗做的吧,陈侗是个很有意思的人,热衷于所谓后现代艺术,他本人好象是个搞美术的。他跟湖南美术出版社出过一个实验系列,里面翻译的都是一些西方后现代作家的作品。让·菲利普·图森好象就是他介绍进来的,我买了一本图森的《浴室·先生·照相机》,看了看,感觉一般,正想着啥时候再看一遍,或许会有些不同感受。
  
  陈侗在广州还开了一个书店,名字就叫博尔赫斯书店,我想,广州人真幸福啊,能跟博尔赫斯书店在一个城市。上网以后我还专门查过这个书店,居然还在,我把他的主页收藏起来,只是不常去。不知道是不是还是陈侗在做,效益又怎样。陈侗当时在《芙蓉》上做了不少介绍的东西,有一年罗布·格利耶来中国的活动我记得是他策划的,在照片上见到仰慕已久的大师,倒也不是很激动。
  
  回来说博尔赫斯,我记得那期杂志上有一个博尔赫斯的介绍,访谈,好象没有作品,配了一些博尔赫斯的生活照,所以那些内容更多是关于这个人,而不是关于他的作品的。虽说相较于东坡肉我们应该更关心东坡的文章才是,不过有时候对一个作家过于感兴趣,确实会连自己也分不清是喜欢他的文章多一些还是喜欢他的性格多一些。但是在博尔赫斯的介绍中我认为是存在这个问题的,不少地方都热衷于谈他的经历、他的性格和他说过的话,无意中冲淡了读者对他作品的介绍,当然也可能是对我这种比较低层次的读者而言吧,容易受影响。固然是出于宣传的需要,但我想是不是还有一个原因是博尔赫斯的作品难以言说,常规方法不好分析,所以介绍者都更多把目光投向更好说、也更容易引人注意的个人问题上了?对我来说,印象比较深的是,博尔赫斯被问到有关一个什么阔太太的问题时,他是这样回答记者的:“***的事情我不感兴趣”,呵呵,老头太可爱了。他的目盲,他在军政府时期受到的压制,这些在我心里又给他涂上了一些悲情的色彩,这也是使我对他十分喜欢的原因。据说老头在85岁才跟自己的女秘书结婚,我当时以为这女秘书可能20几岁,唏嘘了很长时间。
  
  在我最喜欢博尔赫斯的两年我能读到的就是这些东西,我想这是一种很不好的感受,在你最喜欢读也最有阅读敏感的时期,你读不到想读的东西,当这些东西有一天真的摆在你面前的时候,我想阅读的感受是会打一些折扣的。你会多少失去一些感知它的能力。从这个意义上讲,我有些后悔我按步就班上了高中、大专,因为我现在回顾自己的阅读史和学习史,真不记得这六年时间学到了什么,如果说有一些,那就是背了一些古文,古文,如果不是在学校里被逼着背,我大概只会去熟读它们,而不会想到要背下来。我清楚地记得当年在高三时期看了一些与哲学有关的东西,(比如《新华文摘》,请不要笑,在一个偏僻的小县,能看到什么哲学书籍呢?)我满脑子都是康德、维特根斯坦、海德格尔,但是完全是凭空的想象,这种焦灼感与学习的紧张结合起来,非常让人难受。一方面想知道自己急于知道的知识,另一方面也感到考学的责任,你可能会说,你不会考个好学校的哲学系不就得了,问题是我的成绩不那么好,这我就无话可说了,是的,我无话可说。需要指出的是,高考的时候我是县里文科的前40名,但我只能上专科,所以成绩不好也不能全怪我吧?然而有多少比我聪明的同学被高中学习折磨的失去了人形,与他们相比,我还算幸运。我记得当年我们高考的第二名是一个复习生,他去了省里最好的大学(他的分数超过武汉大学的分数线20多分),然而第二年我放假回家,听他父亲说他回来休学了,而且复学希望不大,因为他的精力高中时已经用尽了,精神衰弱很严重,根本无法再适应学校生活。他父亲头发花白,说这些的时候很无奈,去年的此刻,他们是很自豪的啊。像我们这些学习不好的人或许不重要,但是许多人人性被压抑、扭曲,这是我到今天也无法原谅的。这些问题可能不是美忠这些高考胜利者能体会的吧?我记得一个高中时学习很好的同学去了北京上学,他放假回来谈到与北京学生相比,真的有种巨大的不平衡,他们的学习太轻松了,根本无法想象我们曾有那么残酷的高中生涯,而电视上表现的都是大城市的高中学生,有几个人把镜头对准这些低层学生?而这些学生,高考对他的影响要比北京学生大得多,很多人把一生幸福都寄于此。那些考上了北京的重点大学的同学回来后谈到自己在学校里的自卑,除了学习,什么都不会,过去的十几年完全是白活了。听到这些,我无话可说,我想我倒是知道不少课本以外的知识,然而一定程度上来讲,我也因此失去了去你们这种学校的机会。而且你们还有机会,你们只要好好利用,出来就是上等人啦,那些疯了的同学呢?他们永远都没有机会啦。所以这是一种优越的自卑,除了美忠这样的人还会在多年之后一直记得,来声讨这些不公,大多数人在以后的幸福生活中都会忘了自己曾经的凄惶。
  
  话题岔的有些远,回头说阅读。2000年的冬天我才托人从北京买到了博尔赫斯文集,三卷本的。海南国际新闻出版中心,据说是国内第一个博尔赫斯集子,不过很快就有了其它的版本。可能是年代久远了罢,我看它时已经很有了当年苦苦寻找的激动,只有一些篇章唤回了我的热情。印象比较深的是《阿莱夫》、《沙之书》、《釜底游鱼》这几篇,我还特别喜欢《乌尔里卡》,大概是跟爱情有关吧。
  
  后来我一直在想,我为什么不像当年那么喜欢博尔赫斯的作品了呢?我想有一个重要原因是阅读经验问题,在1997年我第一次看到博尔赫斯时,西方现代小说我只看过《第二十二条军规》、《喧哗与骚动》和《追忆似水年华》的一部分,这些小说都提供了与以往不同的阅读经验,但是大体都不超越我的理解范围之外,我第一次看到他们我就觉得亲切,我对许多中国作家评论家热衷于把它们说得神乎其神感到很不理解,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总在说这些小说不好懂?是为了证明自己阅读能力、接受能力强?抑或是出自一种新鲜知识占有的骄傲感?反正我看的时候没感到有阅读的障碍,我也劝那些有意读他们的人照直读就是了,不必怕读不懂。然而博尔赫斯显然不同,他的小说迥异于我看过的所有大师,是一种极其新奇的阅读体验。我想看过博尔赫斯的朋友都能理解。《喧哗与骚动》写法是比较新,但它有人物性格、有故事情节,从内质上讲,他还是传统的,但是博尔赫斯不一样,他好象只关心智慧和叙事,我感到了一种强烈的游戏精神,从这个意义上讲,智慧可能只是一种说法,他关心的是叙事的智慧,我认为他的小说是没有太深的意义的,与生命意识之类关系并不紧密,当然你硬是要分析,也分析得出来。博尔赫斯也有人物、有故事,但是故事与人物都不重要。
  
  然而2000年冬天我看到博尔赫斯的集子的时候,我的阅读经验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这个过程中我看了卡夫卡的几乎全部作品,看了《尤利西斯》,看了《帕洛马尔》等等,也不乏一些比博尔赫斯走得更远的作家作品,再看博尔赫斯,新奇感已经不那么强烈,隐隐之中还觉得博尔赫斯好象有些轻,有些玩弄花巧之嫌。所以后来当听说有外国文学专家说博尔赫斯在西方并不是大师级的作家时,我并不感到意外。我对那些拥护和反对他的人都能理解,而且并不是骑墙。因为博尔赫斯毕竟只是在小说的技法上有所创新,他对小说传统关注的人类社会与精神现象反映并不很多,而这一点,始终是乔伊斯、福克纳、卡夫卡这些人更重视的。但是我想博尔赫斯已经十分了不起了,我们没有必要再去苛求他,想想看,有那么多大师站在前面,能够有所独创,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拉美文学
  
  我把博尔赫斯摘出来说一是觉得他比较重要,同时感觉他的文学没有太多拉美特征。关于拉美文学爆炸,我知道的不少,看过的书却不是很多。看过的有这样几本:《百年孤独》、《潘达雷昂上尉和劳军女郎》以及《佩德罗·帕拉莫》。《百年孤独》我看过两遍,第一遍是在上初中时,我已经说过,当时基本算是史前阅读,对这类小说的阅读能力十分有限,我记得我看得比较累,感觉很怪诞,没有看完,第二遍是大学期间,当时已经看了不少小说,进一步了解了《百年孤独》的重要价值,尤其是在我们国家文革后文学史上的地位和影响,就想重新看一遍。再看,不存在不懂的问题了,但还是不太喜欢,不知道为什么。而《潘达雷昂上尉和劳军女郎》这本书我觉得比较没意思,不说也罢。想说的是《佩德罗·帕拉莫》,我对这本书很有兴趣,原因有二:一,看这本书之前我根本不知道这书有多好,我还从没听过别人说它,我自己从书架上找到了这本小书,很薄,我简单看了介绍,就把它抽出来了。第二,这是我所看过的现代小说里最流畅的著作,可能跟他的译者有关,我记得是屠珍先生翻译的,我至今不知道他是男是女,不过我愿意称他为先生,这不是看不起女性。我不知道为什么看这本小说会有那么强烈的感觉,用一个词来概括,就是语流。整个小说的语气十分统一,又绝不是重复或单调,而是始终有一种气息在流动,我在阅读时仿佛看到一条词语汇成的河流在缓慢而有力地流动,这种感觉让我非常喜欢。一般来讲,我看书是比较容易受环境影响的,我在课堂上看过不少书,看这本书时我们正在上形势政策,我竟然一点没受到影响,这在我是很不容易的。这个小说有一些神秘的成分,不多但很吸引人,我想这得归因于胡安·鲁尔福把握的很好,如果神秘的成分太多,变得像一个传奇就不太好了。我一直希望能够重读这本书,但是后来再也没见到过了。而且我从介绍上得知,鲁尔福后来也不怎么写小说了,当时我想,真正的高手可能就是这样,惊鸿一瞥。这个小说还有一点吸引我的是它精致圆融的结构,这也许会被当成一个缺点,不过我不这样看。我认为作为一个长中篇,这样的结构最为美丽。
  
  不知道帕斯的《太阳石》算不算拉美文学的代表著作,不过我更愿意把它单列出来说一说。这首长诗我是1997年在世界文学上读到的,忘了译者是谁,因为书不在手边,但我记得译得很好。在那之前,我基本上没读过现代西方诗歌,长诗更少。现在想来,它是否受到了《荒原》的影响?从神话写起,写尽了洪荒渺茫的感受,这是一首很大气的诗,与许多现代诗不同,他没有从一个人或心理空间的层面切入,而是近似于我们说的宏大视角。然而他的宏大不是来自于一种现代观念的打量,而是力求回到原始状态,逼着读者向人类的来路张望。这首诗无疑也有神秘气氛,但这种神秘带有强烈的追问与思辩意识。

一些被我遗漏的书:
  
  我在开始说过,在我的回忆中可能会出现很多的错误与遗漏,果然如此,我发现许多都被我忘掉啦。
  
  林非的《现代散文六十家札记》

这本书是初二的时候看的。我无意中翻到,利用星期天的时间看了看,初看觉得是个好书,因为在那之前我没看过这样系统介绍散文作家的书,事实上这个书对我概括了解现当代散文作家及作品有一定作用。不过这个书有些很不好的方面,他对作家作品的评价很多时候都是政治标准,我现在还记忆犹新,比如他提到一个作家(好象是徐志摩吧,我忘了)时,用了这样的语句,黑色的头发在山顶上散开,象征着资产阶级的黑旗高高举起(大意如此),我觉得这个太恐怖了,虽然当时不完全理解,但是实在把这两者联系不起来,而且没用多久我就明白这种语言是为什么了,这使我对林非这个人的学术品格产生了强烈怀疑,直到今天我都没再看过他一本书,因为《现代散文六十家札记》并非是文革时期的著作,而是70年代末80年代初的作品,如果说以前是不得已,那么文革后还主动搞这些东西,那只能理解为主动向主子献媚。
  
  《孟子译注》
  
  这本书是中华书局那个系列里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看这个,好象是初中学了孟子的“天降大任于斯人矣”,使我对他有了些兴趣,就翻起来。而且从小学开始喜欢看林什么的春秋战国故事,所以对那个时期的东西比较关注。但是孟子译注我是看不懂的,我记得当时每天中午睡觉前我都要翻一两章,确实是翻,因为很多地方不明白,所以大多数时间是直接看注解,这个注是杨伯竣做的。后来基本上就当成是故事书看了,以致于以后看书觉得这个话或事情在哪儿见过,看到后来想起来,原来是孟子里面的呀。
  
  《蒙田随笔》
  
  这个书对我比较重要,直到今天还在产生作用。这个书我读了两遍,第一遍是初中时候,基本上作为故事书,最多是当成散文集来看的,没有看出多大妙处,只是觉得蒙田算个比较聪明的人吧,这种情况到三年后才有所改变。我在高考结束之后,有几天没事,翻出旧书来看,包括沈从文和这本《蒙田随笔》,都是那个时间看的,都是以前看过的,都读出了以前没读出的东西,一直到今天都很喜欢。我意识到蒙田是一个哲学家,虽然我在《哲学辞典》中没注意到他的名字,然而他的很多观点和讲述方法与我当时读过的一些哲学著作有相似的地方。他比较接近古希腊哲学家的讲述方式,而不是用很多术语。这本书语言优美,情绪平和,非常适合阅读。我看了看他的翻译,是梁宗岱先生,打那儿起我比较佩服梁宗岱,可是以后好象没怎么见过他译的东西。直到又过了一年多,我对哲学有了进一步了解之后才知道蒙田确实在哲学史上有一定意义,他的思想对20世纪初的哲学家们产生了一定影响。如果说《忏悔录》主要是从精神和性格上对我产生影响的话,那么蒙田随笔主要是思想上的影响。后来我在书店里见到了蒙田的随笔集,两大本,应该是比较全的,可是太贵了,我没有买,至今遗憾。
  
  《浮士德》
  
  看这个书是在高三时,樊修章的译本,这个本子译得实在不怎么好,我看得很快,大概用了两个晚上,五六个小时吧,真是“快速阅读”。有许多章节我都跳过去了,只看了个情节。当时我并不知樊修章为谁,只是觉得译得有问题,有些民间小调或戏曲的感觉。后来我才知道很多人都译过《浮士德》,因为看过钱春绮译的诗歌,包括歌德和波德莱尔的,我觉得他译的不错,然后去年就找了钱译的《浮士德》,感觉比樊译要好些,但是还是有很多地方让人感觉不舒服,不像是诗。我知道还有郭沫若译的和杨武能译的,正准备找时间来看看。
  
  初中毕业时我还看过一本俄国作家的散文集《金蔷薇》,作者是巴乌斯托夫斯基,那本书看的时候挺喜欢,看完不久想起来却觉得不好玩儿,大概是因为里面社会主义文学的气氛吧。不过我记得他里面好象写到巴尔扎克欺骗女青年的故事,这个倒是有利于全面认识一个人。
  
  《马丁·伊登》
  
  这个美国作家杰克·伦敦的自传体小说我当时看的很用心,也是高二时看的,从一个酷爱打架、泡妞的同学那里借到,有些事情就是怪,当时我们的同学中学习好的人根本不屑于看小说,有例外也是极个别的,比如一个现在在美国的女同学上初中时爱看武侠小说,一个与她同桌的男同学兴致勃勃地仿效起来,也是看得津津有味,结果这位女同学到期末考试成绩还是第一,我这位仁兄成绩却直线下滑。我知道这件事时已经是上高中的事了,说的时候这位男同学还是愤懑不已,非常不能理解。我记得我从这个同学手里拿到这本书时他还告诉我,这小说写得不错,我看了,果然是不错。应该说这位不思学习、酷爱闹事的同学还是有一定文学鉴赏力的,后来上高三,语文老师还从他手里没收过一本《当代》。《马丁·伊登》无疑是个残酷作品,但是这种残酷与海明威的残酷不同,这个残酷是关于作者个人的,是不带多少欣赏性的,是感同身受的,也更加灰暗和绝望。具体情节我记不太清了,大致记得马丁·伊登是个个人奋斗失败的例子,或者说他一度已经获得了成功,但最终幻灭感和酗酒还是毁了他。这个小说是传统的,明显有着英雄末路的感觉,我觉得作者的世界观和对人生的看法也是很简单的,拼搏获取名誉和满足,最后在幻灭中死去,马丁·伊登好象死于自杀。在当时16、7岁的年纪是很容易被这样的故事打动的,这是一个失败的英雄。他单枪匹马向世界开战,虽然死了,但是他毕竟曾经写出过《蜉蝣》(作者为马丁·伊登虚构的作品名称,发表在《大西洋月刊》)这样的小说,也算不枉此生吧。
  
  后来我看过杰克·伦敦的《热爱生命》,总的感觉是世界在 的面前始终是比较残酷的,充满了战斗和挑战,一个人的遭际会对他的精神世界产生巨大的影响,这种影响不是单靠乐观、豁达的个性就能完全去除的,坎坷如杰克·伦敦,你怎能要求他写出平和、含蓄的作品呢?他最终也死于自杀。
  
  一些中国古典小说就不再说了。

我在阅读上的问题
  
  虽然我觉得自己也算看了不少书,但是我觉得我的阅读是有问题的,而且可以说是比较严重的问题,主要表现有三:
  
  一、该读书的时候读不到,有些人可能会笑,真是个书呆子,这算个什么问题?但我想说这对我来说是问题。 这种情况造成两种结果,一是营养不良,二是消化不良。该看某些书的时候看不到,你会感到焦虑、彷徨,比如我在上高三、高四时经常想看哲学类书籍,上课上着上着脑子就跑到黑格尔、海德格尔那里去了,只看过一些介绍,凭这些肤浅的认识在脑子里瞎琢磨,结果越想越远,神游八千里,自己都找不着回来的路了。另外对一本书的期待太久,等真看到时往往会觉得不如原来想象的那么好,或者造成精神疲劳,我想这个从心理学上很好解释,你盼一个东西,盼的太执着、太久,得到时肯定不会觉得完全如想象中那样。而且精神有个时间限制,绷得太紧,原来能看出的部分现在看起来也淡甚了了。因为脑子中无意之间已经把这个信息给强化了,强化得久了就失去了敏感,真看到时反应不会太正常。
  第二个问题更明显,一个人时间精力都有限,一个年龄有一个年龄该看的书,过了这个年龄,再挤时间不容易。挤在一起,一下子接受太多,很容易产生消化不良。比如说一些理论书籍,不可能是几天攻下一本,应该把一本书翻来覆去多看几遍最好,但是因为平时看不到,结果我在大学有限的两年时间就拼命看,几乎来不及想,先着先装到脑子里再说,结果看得晕头涨脑,有一定消化不良的症状,也不知道究竟看懂了多少。
  
  所以有时候我经常在想,小孩子在13岁到17岁这段时间应该把普希金、拜伦、雪莱等人的诗基本读下来,因为他们的诗富有青春激情,很适合年轻人读。然后17岁之后就该读些传统长篇小说了,法国、英国、俄罗斯等,同时还要看一些散文作品,比如希罗多德的《历史》凯撒的《高卢战记》等,同时应该开始接触哲学著作,这样他的阅读才会有一个比较好的基础。
  
  能在某个时期读到这个时期该读的书是一种幸福,当然,这个该与不该是个人性的,没有一定之规,全凭个人的经历、心理、精神与阅读情况而定。
  
  二、结构的不合理
  
  读书之始,应该说最喜欢的是哲学,可是因为当时哲学书很不好找,于是看文学成为一种替代或过渡。然而结构是有一定问题的,其中最明显的是阅读传统作品太少。文学类我看的比较多的是20世纪作品。许多经典作品没有读过,比如巴尔扎克,我只看过一本《高老头》,比如狄更斯,我只看过《双城记》。许多浪漫主义经典作品更是接触甚少,雨果、席勒、雪莱等等,几乎都是空白。我认为这是很不好的。我在文学阅读上也有些问题,我可以说是一个作品的原教旨主义者,我认为作品总是要高出评论的,而最好的评论也无非在做注解。应当说,我的这一评价主要从阅读当代文学评论的经验而得来,我所知的当代文学评论,指的是李敬泽、陈晓明、王干的评论。西方的文学批评著作,我看过姚斯的《接受美学》,没看懂。除了这个,大学期间看过并喜欢的文学理论或文学评论著作有《发达资本主义时代的抒情诗人》,巴赫金的《陀斯陀耶夫斯基诗学问题》,还有一本叶廷芳编的《论卡夫卡》,这三本书给我的印象非常好,我也意识到,文学评论不光是可以国内那些人的样子,也可以是这个样子呀。当时我雄心勃勃地准备按照中国社科院外文所那套《二十世纪欧美文论丛书》读下去,可惜时间不够,阅读作品和哲学的任务也极大,我的计划没能完成。
  
  我喜欢看作品,是因为我觉得自己来领略读小说时的那种感受是非常好的,应该叫阅读快感吧。我想保持这种纯粹的感觉,这种感觉比看别人的解释时来得要强烈些,所以我觉得不用看文论。然而我后来逐渐发现这种方法也是有毛病的,因为你始终就停留在这个阅读快感的层次,而不能深入下去,面对一个经典,只能有这些感觉,我觉得好象有些对不起他们。当然,这与我对文学的认识也有关,我总觉得文学的创作本身是很简单的,作家本人都没想那么多,我们阅读者根据自己的理解,添加一些东西,对不对呢,有无必要?也就是这两年我开始觉得,这种阅读上的深入是有必要的。
  
  与这个类似,我看哲学也是这样,只看原典,而一概拒绝对某派哲学或某个哲学家进行分析阐释的东西,我记得我就看过贺麟的《康德学述》和倪梁康的《》,不过就这两本书而言,我认为对我的启发都比较大。现在我觉得,这同样是有问题的。因为毕竟自己不是哲学专业出身,没有打好哲学史的基础,仅凭两本没看完的罗素《西方哲学史》和文德尔班《哲学史教程》是不能对哲学有总体把握的。尤其在面对现代西方哲学时,很需要有一些引路性的工作,根据别人的理解,可以少走一些弯路,同时对一些基础概念做一番大致了解,不必被他们弄得头晕眼花,从而忽视了主要内容。有时候,我直接来读原典,根本读不懂,搞得自己对这本书也会失去兴趣。
  
  这种结构的不合理还体现在这样一些问题上:文学阅读中读小说多而戏剧、诗歌少,我是比较喜欢戏剧的,可是戏剧作品平时在我们这个封闭的地方不太容易见到。

大学阅读之哲学

大学时期我看的第一本哲学书是严群译的《游叙弗伦·苏格拉底的申辩·克力同》,其实是三书合一,我至今认为这是我读到的最好的哲学著作之一。可能是我理解力有限,读这个比较不费力。不过讲了些什么我实在记不起了,对苏格拉底的申辩还有一些大致的印象。从中能感受到一个知识分子的尊严,当然这个名称加到苏格拉底头上比较搞笑。

看完了这个,就找不到苏格拉底了(市图书馆的哲学书残缺不全),于是看柏拉图,当时还不知道《会饮》,我找到一本陈康译的《巴曼尼德斯篇》,这个书比较有意思,我看柏拉图的原文感觉是理解了的,然而再看陈康先生的注释就感觉不甚了了,因为他的注释极其详尽,完全是对柏拉图哲学的一次全面分析阐发,他是站在整个哲学史的角度来讲柏拉图,所以不拘于柏拉图的原书,后世的哲学家的理解、发展都被他囊括其中,而且我记得他还带有原创性的提出了一些自己的看法。使整部书显得特别丰厚,他的注释比柏拉图的原文要多出好多倍,没有一个系统的对哲学史的知识和对与柏拉图相关的哲学观点的认识,看这个书是很费劲的。因此我得承认我阅读这本书是失败了,打那儿以后,我也就没再敢摸过柏拉图和陈康的著作。不过柏拉图的一些观点我倒还有些印象,因为他们是关于世界的基本认识,比如他的有名的理型论,我对这个很感兴趣。知道了理型论以后,那几天我看桌子、椅子什么的都好象有了不一样的眼光。

后来是金岳霖的《逻辑》,这个书浅显易懂,是很好的逻辑学入门书,不过我没看完就还了,因为要看的书实在太多。老金的书后来又看过一点《知识论》,不懂。所以后来我听说沈有鼎说老金看不懂那谁谁的书,我觉得太不可思议了,不过想想沈有鼎是搞数理逻辑的,他懂而金岳霖不懂的事是可能有的。这样的话我就连一本金岳霖就没读完了,对他的认识完全是从汪曾祺的散文得来,后来又知道了他与林徽因的离奇关系,惭愧啊惭愧,面对一个学者,不知道他的学问,只知道一些轶事,我认为是很可耻的。

大学时看的最多的哲学家是维特根丝坦,他的两本主要著作《逻辑哲学论》和《哲学研究》我都读了。但是你要问我维特根丝坦的哲学体系和主要观点是什么,我也答不上来。我读他的书,是领略一种认知世界(包括人的精神和认知本身)的方式,而不是要记得他都说了些什么。我先看的是他的传记,或者也不叫传记,而是一个讲维特根丝坦平生学问经历的小书,重点是谈他的哲学而非他的生活。正是这本书使我对维特根丝坦产生了浓厚兴趣。我印象这本书是维特根丝坦的一个学生写的,这个学生应该是后来牛津学派的代表人物。


 


TAG:

 

评分:0

我来说两句

显示全部

:loveliness: :handshake :victory: :funk: :time: :kiss: :call: :hug: :lol :'( :Q :L ;P :$ :P :o :@ :D :( :)

Open Toolb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