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子湖畔的天香飘坠

西湖边的天香飘坠

 

    我一下火车，很快就打了一部的士。杭州的交通也很堵了，我正烦着，忽瞥见司机放茶杯的凹槽里，竟放了一大把金黄色的桂花末子，已经有点干了。司机是个胖小伙子。

   “这桂花，人家送你的呢，还是你自己采的？”我有点惊喜。

   “也不是送的，也不是采的。你到西湖去，桂花都在掉了，你把衣服往树下一铺，不一会儿，就兜得满满的碎花末子呀。”

   “杭州人真会享受。”我想起两句诗来：醉后飞花满巾帻，真成金粟卧如来。

   “啊啊，桂花是好东西，我教你，让桂花末子慢慢荫干，喝龙井茶，洒上一点，很好喝，也有滋润脾胃的作用，你可以试试。”

这个胖小伙，生性开朗，休息时喜下茶馆，与三五好友喝茶。虽然，他每天才做几百元的生意，“有一天才做了二十四元。开车越来越没意思了。”毕竟是车照开、茶照喝。

 

在恒庐吃蟹，吴志宏请舒教授一家和我。餐后往柳浪闻莺散步。穿过新修的西湖博物馆，朗月在天，湖水空濛，桂香弥漫在夜晚的林间小道。古人不有诗乎：夜朗江月大，天香桂一枝。

舒教授问我：“上海有没有桂花？”

我想起一周前的上海桂林公园，排长长的队买票，人山人海的游园，幽兴全无。我回答：

“上帝对杭州人偏心。”

理想中的桂香正是这样的：

桂子月中落，天香雲外飄。

遥想吾師行道處，天香桂子落紛紛。

山寺月中寻桂子，君亭枕上看潮头，能不忆江南？

为什么桂香在古人那里有“行道”的感觉？为什么只有桂香才算是“天香”（兰香为国香、梅香为暗香、菊香为冷香、荷香为清香等），在上海那样的水泥世界是无从悟出的，只有在西子湖畔才有答案：这种香是最通透的、最空间的，香意特别开阔，特别无牵无挂，直从月宫里飘坠而下，又满遍人寰。其意肯定、真切，有酒酿的感觉，“天香”为天下人平分温暖厚实、人间可亲的美好秋意。

在中国美院讲国学讲座，为该院国学系列第一讲。共两讲，十月十八日：《中国诗的文化心灵》，十月十九日：《读经与自由与转型时代》。是为记。

二〇〇五年十月二十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