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推荐之《富贵浮云》：“纯粹”战无不胜

“初世纪”社区“跃影流年”版块的影评活动到了最后一天，既然许诺推荐一部经典影片，没有任何爽约的理由，于是，在繁忙的周末于慌乱中敲打键盘。

真正爱上电影仅仅一年多一点，期间近似疯狂地在班余看了七百多部电影，加上以前十多年的积累，也不过一千五百部的观影量，在百余年的影史上算不上沧海一粟。若要从已有的观影量中，寻得 “最喜欢或最值得推荐给大家的一部电影”却颇费周折。如果不负责的推荐，可以随便拎出一打之多；倘若负责的推荐，寻得一部还真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因为，每个人的喜好不同，你最喜欢的影片，或许会成为别人眼中的垃圾。所以，思前想后选定好莱坞老片《富贵浮云》作为推荐（额外因素是本片观看不久，记忆犹在）。《富贵浮云》是一部好莱坞典型的爱情浪漫喜剧片，爱情是每个正常人天生的心理需要，浪漫则是生活情趣的佐料，喜剧更会消减工作带来的生活压力。

一百多年来，好莱坞牢牢坐定世界电影“龙头老大”的宝座与大批才华横溢的艺人紧密相系。在导演方面，我最佩服的是约翰.福特和大卫.里恩。前者是名副其实的“西部片之王”，既拍出了《侠骨柔情》、《塞上风云》、《关山飞渡》、《三教父（荒漠义侠）》、《沉静的人》这样的西部片 ，也执导了《青山翠谷》、《愤怒的葡萄》这样的现实的温情片。后者因《阿拉伯的劳伦斯》、《日瓦格医生》等片被誉为最伟大的史诗片导演，同时留下了《相见恨晚》、《雾都孤儿》、《艳阳天（夏日时光）》这样的经典名作及不朽的边缘战争片《贵河大桥》。在补习好莱坞老片的过程中，《富贵浮云》的导演弗兰克.卡普拉同样值得赞美。

弗兰克.卡普拉以拍浪漫喜剧著称。不同于大师卓别林制造的笑中有泪的喜剧，也有别于法国雅克.塔洛在《我的舅舅》、《于洛先生的假日》中对现代化反讽制造的“笑”果，卡普拉的喜剧趋向平淡，融入生活，在制造观众笑厣的同时，更注重故事的完整性。如果对于奥斯卡历史有所关注，卡普拉曾制造过一个著名的“笑话”(或曰花絮)：1934年，他执导的《一日贵妇》获四项奥斯卡提名，并且得奖呼声极高，在奥斯卡颁奖典礼上当主持人打开“最佳影片”信封并喊出“来把奖杯拿走，弗兰克”后，弗兰克.卡普拉应声而起直奔领奖台，在登台之前才发现主持人所说的“弗兰克”是执导《队伍》的弗兰克.劳艾德。然而，这个“笑话”并没有打击卡普拉的自尊与才华，他于第二年卷土重来，凭借《一夜风流》力斩奥斯卡最佳影片、导演、编剧、男主角、女主角等五项最重要的奖项。1938年的《浮生若梦》又斩获奥斯卡最佳影片和最佳导演，使其与福特、朗格和霍华德.霍克斯一起并称为好莱坞“四大导演”。

影片的演员都是当时好莱坞的一线明星。饰演迪斯的是大名鼎鼎、名望不逊于詹姆斯.迪恩、格里高利.派克的加里.库柏。影片中的库柏五官端正，棱角分明，倔僵而又帅气。他曾与美丽的英格丽.褒曼合作过《战地钟声》，而给我留下最深刻印象的还是西部片的经典之作《正午》。凭着《正午》中出彩的形象与演技，加里.库柏成为约翰.韦恩过后又一位被追棒的“牛仔”。在《富贵浮云》中，库柏的表演非常到位，将表面严肃平静、内心纯洁浪漫的形象深刻得深刻而醒目，尤其是当他知晓贝比欺骗后，那种失望、痛苦与尴尬都写在面部表情之上。正是由于本片的出色演出，库柏获得当年奥斯“影帝”。

相比费.雯丽、琼.芳登、英格丽.褒曼、奥黛丽.赫本及凯瑟琳.赫本，在《富贵浮云》中饰演女主角贝比的琪恩.阿瑟在中国的知名度要逊色不少。事实上，阿瑟是好莱坞三四十年代不折不扣的当红影星，拍过《 乱世英杰》、《柏林艳史》、《莲花仙子》等影片。在卡普拉的《浮生若梦》中同样提纲女主角 。与《富贵浮云》中追求功利、世俗而又多情的女记者相比，我更喜欢《浮生若梦》中成长在一个和睦、欢快大家庭中的女孩，那种可爱、活泼的形象被她演绎得楚楚可人。即便是配角，《富贵浮云》也是请来当时的红星，比如饰演西达律师的演员，正是《大饭店》中与葛丽泰.嘉宝演对手戏的埃德蒙.古尔丁。

卡普拉的名作都有扎实的剧本作为基础，往往会留下过目难忘的桥段。譬如，《一夜风流》中的耶利哥之墙、盖博的大拇指及考尔白的美腿，《浮生若梦》中柯比父母提前到访后突如其来的笑料与尴尬。《富贵浮云》的故事延缓了卡普拉风格的精粹，切入生活，讲述一个热爱乡村生活的28岁青年迪斯获得出了车祸的山普拉叔叔两千万美元财产继承权后的点滴故事，获得奥斯卡最佳导演、最佳影片提名、最佳男演员、最佳编剧和最佳音响(录音)等殊荣。

金钱是不是万能的呢？《百万英镑》以一张空头的百万支票“道”出了人世的冷暖与金钱的力量。《富贵浮云》选择的依然的金钱让一个人身份巨变的题材，通过片中各种人对于一笔两千万美元财产的不同心态与举动，呈现出世间的势利、争斗、纷乱、险恶与不平，少不了的还有浪漫爱情。

名导、巨星与深入人心的剧本并不是推荐影片的关键，《富贵浮云》让我钟意的则是影片的主人公迪斯。正如女主角贝比所说：他永远和我们格格不入，因为他诚实、正直又善良。

事实上，迪斯不只贝比所说的那么“简单”，统观全片，一个多彩的形象浮现在眼前。迪斯不仅单纯而且多才多艺。他满足于维蒙特漫瀑镇的田园生活，在他的生活里没有凶险，没有名利与勾心斗角，面对两千万美元，他没有如律师所预料的那样兴奋得晕倒，只是漫不经心地谈论生活的乐趣；他是漫瀑镇乐队的低音喇叭手，每逢节日，他会为生日卡、圣诞节卡、复活节卡写诗，在母亲节卡上，他写下了这样的诗句：“当你满心迷惑/求助无门时/别再犹豫不决/你的母亲正在呼唤/儿子啊/我在等你…”

在迪斯的诚实中，我们看到了一颗热情而友善的心。他是漫瀑镇消防义工队的队长，在城里听到消防警号后主动与消防员奔赴“火场”；在住所的门前，他救下了“因劳累而晕倒”的“落难淑女”；他为苦于食宿、山穷水尽、需要金钱支助的数千农夫所需的数额，帮助他们重建家园，他不习惯家仆跪着为自己更衣，而是适时与家仆打成一片。迪斯的友善赢得村民的喜爱，当他离开漫瀑镇时，村民结队成群奏响一曲“友谊万岁”。

迪斯看似怪异的举动和苟于言笑的背后是一颗浪漫、朴实的心。在漫瀑镇，他拒绝许多追求的女孩，一直希望能够找到一个可以谈话的对象，幻想着一个“梦中情人”，带着她在树林里散步谈天，让她看到最喜欢的树和事物。他希望自己与女孩能和父母一样成为天合之作，没有结婚仅仅是因为等待梦中女孩的出现，希望幻想的女孩能够成真。弗兰克.卡普拉似乎“猜透”了迪斯的心思，让美丽的贝比成为他幻想中的女孩。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迪斯将心声写在纸上，向心爱的女孩表白：“我无助的四处找寻，想要寻得你的生命，上帝将你派遣到我的身边。可爱的天使，美得令人无法逼视，我的美梦终于成真，但我的人生一片凄凉。在你面前，我无助又无语，如果我的心能够说话，它一定会喊‘我爱你，我的天使，爱我吧’”。

斗转星移，在这个善变的年代，黑白光影中留下的传奇在现实中早已散尽，什么山盟什么海誓都近乎狗屁。虽说真爱不需要言语，但在特定的场合特定的言词会制造爱情的浪漫与感动。读完如是“情诗”，贝比感动不已，看着“逃跑”中冲撞过路人、撞倒垃圾桶的迪斯，脸上露出含泪的幸福笑容。

《龙凤配》中，沙布里娜的父亲说：民主就是这么的不公平，富人娶了穷人的女孩就会被看作是美德到处宣扬，而穷人嫁给富有的人，没有人会说那是民主。世间不公平的不只是“民主”，喧闹的城市蔑视着乡村的安宁，乡村的纯朴却被城市的世俗视作 “呆子”、“迂腐”和“躁郁症”。于是，一群所谓的诗人取笑迪斯的单纯，让迪斯认识到那些“名人不见得到是大人物”，右勾手左直拳是最好的回击方式。世俗眼中的“傻子”却有着对生活与现实最直接的思考，面对绳蝇狗苟的人们，迪斯不禁疑问：人们为什么能从伤害别人中得到乐趣？为什么不试着彼此喜欢呢？为什么都市中工作辛苦的人们却忘记了如何享受生活呢？看着一座座高耸的大厦，迪斯给出了一个极富哲理的判断：他们在这里盖了许多宏伟的宫殿，却忘了创造住在里面的贵族。这正是对物质巨人与精神侏儒的一种揭示与嘲讽。

所以说，被城市人讥辱为“纽约新版灰姑娘”的迪斯并不是四肢发达头脑不清的“傻小子”，而是集感性与智慧于一体。他对贝比的爱是那么的简单与纯粹。正因如此，当他发现贝比对自己的“欺骗”后丧失了对世界的信任，失落，沮丧，痛苦，甚至绝望。面对西达一伙人恶意的抵毁，他不想做任何的辩驳与回击，爱人的“背叛”令他失去对生活的憧憬。

影片的结尾极其出色，对于意念低落的迪斯，导演依然让贝比激起了他的斗志。贝比走上法庭的证席，说出了自己对迪斯真正的认识，并在律师的质问下承认对迪斯的爱。再加上科布、报社主编及农夫们的鼓励，迪斯终于找回了勇气，步入辩护席，以充满思辨、合情合理、诙谐幽默、无比犀利的言词对所有不利的证据进行批驳，令所有不利的证人都颜面扫地、坐立不安，博得满堂的喝采，虏去了我的崇敬，也赢得法庭最终的宣判：迪斯先生，不利你的证词很多，你的行为实在非常古怪，但根据本庭研判，你不只是十分正常，而且是本庭见过最正常的人！

影片认为迪斯一个具有非常古怪行为的最正常人。何以有如此的矛盾？我认为不在于迪斯行为本身的古怪，而在于世道的变更。黑白不分、是非难辨的世道，我不知道用什么词涵盖迪斯所有的品格，姑且以“纯粹”盖之吧。正是迪斯的“纯粹”，化解了世间的名利，击退了世人的挑衅，博得了尊重，收获了友情，赢得了爱情，抱得了美人，是为“战无不胜”。

《天堂电影院》里艾弗多说：真实的生活跟电影是不同的，现实总不会像电影那么美好。现实比电影难得多。继安迪之后，《富贵浮云》给我一个新的乌托邦式的偶像――迪斯。现实不允许“纯粹”存在，所能做到的仅是向迪斯看齐，多些真诚，多些热情，多些简单，多些浪漫，多些聪慧，多些友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