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落幕的悲剧咏叹：《战士之女》

不会落幕的悲剧咏叹

                                    

影片：战士之女（Soldier’s Girl）

导演：弗兰克·皮尔森（Frank Pierson）

演员：特罗伊·格雷提（Troy Garity ）

李·佩斯（Lee Pace）

安德烈·布拉格（Andre Braugher）

肖恩·哈特西（Shawn Hatosy ）

菲利普·伊多斯（Philip Eddolls）

国家：美国

年代：2003年

类别：电视电影

片长：112分钟

 

已经很久没有电影能带给我带来惊喜和震撼了，但不期而至的《战士之女》，结束了昏昏欲睡的观影经历，这部奇特而感人的电影散发出难以抗拒的艺术魅力。本片被AFI（美国电影学院）评为2003年十佳电视节目和十佳电影，并于2004年获得金球奖电视电影类最佳影片、最佳男演员和最佳男配角提名，虽不敌梅丽尔·斯特里普和阿尔帕西诺联袂主演的电影电视剧集《美国天使》(ANGELS IN AMERICA)，但它的出现实在引人注目，不仅因为它的题材特别，更重要的是由于精良的制作和杰出的表演。

影片根据真实故事改编而成，讲述了空降新兵巴利·温彻尔在基地附近的“想象力”变装酒吧认识了表演女郎、前海军下士卡丽，并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但卡丽不是一个真实的女人，而是一个和他一样的男性，这使他们的感情充满困惑，更糟糕的是，巴利和卡丽的恋情被他的神经质同僚费希尔发现，仇恨和蔑视不可遏止地在他身边蔓延，悲剧终于在结尾处上演。

费希尔给格拉瓦看一根球棒，挑拨他用这球棒“教训”一下巴利。格拉瓦拿着球棒来到门外。费希尔听着音乐在房间里睡觉，巴利熟睡在门外。安静的楼梯间，弥漫着临死前的寂静。动人的歌声响起，卡丽出现远处的一个舞台上，为自己也为巴利歌唱。外面下着雨，格拉瓦坐在墙边，一直坐着，盯着巴利熟睡的脸，雨幕的那一边，卡丽沉浸在悱恻的歌曲中，想像着巴利正注视着台上的他。格拉瓦不再犹豫，他站起来，用手中的球棒狠狠地向巴利的头部砸下去，鲜血四溅，卡丽的歌声凄楚高亢，如泣如诉。费希尔终于惊醒，但一切已经晚了，他拼命拍打隔壁房间的门，但没有人出来，卡丽被掌声淹没。他的歌声还飘荡在空中：“死亡是容易的，但是生活让我们害怕死亡。”为什么害怕死亡？因为有爱，爱让生命变得厚重，无法放弃生活。

“真正的残酷来自事物本身，是生活的本质使人恐怖。”一面是充满颓废、偏见，以相互伤害取乐的“正常人”，一面是充满善良、爱意，小心翼翼生存在现实逼仄中的“异常人”。巴利和“异常人”卡丽这对恋人从来都在矛盾困扰中生活，问题不仅仅来自于对方是“他”还是“她”，更多的压力来自于身边无法摆脱的环境。在被亲人抛弃被同伴鄙夷之后，他们不得不逃避到阳光背面，相互拥抱着取暖。爱本来是无罪的，他们却要以有罪人的身份生存，屈辱不可避免地充塞着他们的生活。但是巴利委屈求全、宽厚待人的结果仍然是在歧视与仇恨中无辜死去，即使他没有妨碍任何人，即使他只是希望：“大家都能过得很好。”

细细看来，他们的爱和其他的爱何尝不是一样的呢？他们和普通恋人一样爱慕、尊重着对方。巴利用心去接纳对方，包括卡丽是一个男人的现实；尝试帮助卡丽重新得到亲人的温暖；为了卡丽，为了这段不被允许的恋情得以继续，不仅要忍受无聊同室的闲言碎语，还要经受上级的盘查考验。但是他们无论怎样做，在其他人眼里仍然是不正常的人。

社会要求每个人生活在整齐划一的规范中，正如福柯所说：“社会规训的力量常常是盲目的、严酷的，并不因个人的意志而转移的，顺之者昌，逆之者亡。”于是，以所谓正当的名义干涉和践踏他人的生活就成为一种正大光明的暴行。而格拉瓦正是用血腥的暴力结束了巴利·温彻尔与卡丽徘徊于情感与现实间的艰难恋情。这几乎是必然的，我们有理由相信，假如巴利没有被杀死，他和卡丽的爱情也会被其他人以其他方式残酷地消灭掉。

《战士之女》是迷人的，因为它的真诚、对抗性、令人感叹和注目。影片的成功不仅仅因为故事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而来，更由于演职人员的倾力付出。恰到好处的旁白和前后呼应的插曲配乐，使影片结构自然流畅，犹如一段精美的咏叹调。同时影片也通过细致的情节设置，小心地突显和完整地刻画出人物的情感。恋人间的细微心理挣扎、陶醉于爱情的狂喜或者慌乱，都通过细节安排表现得淋漓尽致。巴利·温彻尔的温厚、费西尔的狡诈和格拉瓦的狂暴在对递进式的事件叙述中展开、重叠、累积直至爆发。一段段完整而简练的叙述间过渡自然，精巧而富有张力，情节以歌曲开头、结尾，起承转合，游刃有余，处处体现出作为奥斯卡主席的导演弗兰克·皮尔森老道的手法和娴熟的技巧。

影片情节虽显得单薄，但演员们的杰出表演完全弥补了这一缺陷。饰演巴利·温彻尔的特罗伊·格雷提出生于演艺世家，母亲是好莱坞著名女演员简·芳达（Jane Fonda），祖父则是久负盛名的老牌明星亨利·方达（Henry Fonda），这部影片，无疑成为他晋升一线演员的最佳契机。扮演费希尔的肖恩·哈特西只主演过《Borstal Boy》等寥寥几部剧集，不过他精湛的演技使这个悲剧故事变得更加完整动人，而扮演格拉瓦的演员菲利普·伊多斯在结尾处的狂暴表演正好与影片忧伤脆弱的基调形成强烈对比，给人留下深刻印象。最出色的是卡丽的扮演者李·佩斯，他也是这部影片成功的关键。他以无懈可击的表演创造了一位“特殊的女人”，也是集所有女性动人气质于一身的“完美的女人”。

在影片结尾，凶手进了监狱，卡丽开始继续自己的生活。字幕打出“In memoriam Barry winchell”（纪念巴利·温彻尔）。肃穆的黑底白字，卡丽的歌声渐渐隐去，在他谢幕的同时，这出悲剧也落幕了。巴利失去了他21岁的年轻生命，而他爱的人卡丽，正带着他的爱继续坚强地生活着，努力实现着自己，做一个巴利希望看到的卡丽——“战士的女孩”。而此时，无数类似的悲剧，也许正在另外的地方轮番上演着，却不知落幕在何时。

爱是什么？电影向我们提出这个恒久的问题却不做解答。我们能做出的唯一答案是：每一个生命有他自己的价值，都应当被珍惜，爱没有定义，每一种爱都应当被尊重。尊重和我们不同的人，尊重和我们不同的爱需要勇气和包容，而勇气和包容也正是爱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