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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文号脉之二〗脱臼的崇高

上一篇 / 下一篇  2008-11-02 13:39:11 / 个人分类:随笔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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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评者也有额外顾虑,不常为人提及的一个是:被批评的东西过于浅显,在学理和智性上缺乏难度,批评者就可能出于“爱惜羽毛”之故,掉头他顾。于是,个别庸劣之物,遂堂而皇之地穿过这片无人狙击的开阔地,大踏步走向放肆。

“非常事件,平常感情”,这八个字是我两年前和朋友聊天时顺嘴提到的,我将其视为文学写作的初级常识。朋友当时鼓励我写出来,我一直懒得下笔。依我小见,这点微末道理原本无需阐述,它理应以“集体无意识”的方式,默识默会于写作者的心灵深处。现在看来,我太乐观了。

这就说上一说。前句易解,小而言之,洗脸刷牙也是个事,但只要作者无力把它与人物建立关联,生活中的琐事就不配升格成文学上的细节。托尔斯泰在《复活》开篇曾以绣花针笔法提到聂赫留朵夫公爵修剪鼻毛,该细节所体现出的精致和优渥,由于和主人公日后的经历形成巨大反差,遂显出了不同寻常。总之,作家笔下的事,多少得带点稀罕,平凡也不等于清汤寡水。站在文学角度,公爵修剪鼻毛与孙悟空大闹天宫,在稀罕性上不啻旗鼓相当。再则,读者一卷在手,总是要瞧点稀罕的。这个话题就此略过。

需要讨论的是后者,即,文学作品中的情感与叙事,路径截然不同。所有的人间传奇都可能为人津津乐道,但人们不会被一种乖违常态的情感真正打动。情感的力量,悉拜共鸣所赐;共鸣的前提,缘于人同此心;人同此心的基础,来自人之常情。这一点,好莱坞玩得极为娴熟,在他们那里,故事尽可离奇怪诞,情感却力求平凡朴素,哪怕讲述一场发生在银河共和国的星球大战,登场人物已不复人间之相,穿插其中的情感,依旧毫无“绝地武士”的神通,片尾那滴溢出大魔头金属面罩的眼泪,仍出于寻常父子之情。《西游记》亦然,猪八戒虽说也有三十六变神通,但他的偷懒习气及对高老庄的向往,沾遍了人间烟火。说到八戒的可爱,十分中倒有八分,落脚在这些人之常情上——而不是猪之常情。在文学作品中,作者想象力的边界在哪里,主人公的手脚就拓展到哪里,一个人尽可做出不可理喻之事,却不能生出不可理喻之情。

这个道理是否过于简单了?意外的是,在吾国文苑,我们会隔三岔五地撞上“反其道而行之”的大作:事件了无奇处,情感却匪夷所思。我们盛产这号文人,他们判定自己具有情感上的特异功能,动辄就以一种不加铺垫兼超迈群英的方式,张扬自己的非凡。出现在他们作品里的情感,每常以拒绝共鸣为特色。尽管,拒绝共鸣,也就等于废除了情感的通用流通方式,纵有所得,亦不过一张百元假钞。

汶川地震后那首轰传于互联网上的《江城子•废墟下的自述》,即是在攀登变态崇高的山头时不慎闪了腰。其实,“纵做鬼,也幸福”的祈愿,与“先天下之忧而忧”或“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之类,在生成原理上并无二致,都最大化地远离了人之常情。在作品里胡乱拔高情感,原是不少汉语作家驾轻就熟的套路,那位作协副主席先生只是中了头奖而已。比如,另一位自称“含泪”的名家,历来擅长以一骑绝尘之态标举自身情感,当大家都沉浸于地震悲恸中时,他不仅要高调展示自己更加悲恸,还要强调自己岂止是悲恸,他的泪光里除了倒映出国家荣辱和民族气节,还有九万里山河。一句话,与他相比,我们这些普通人的寻常哀痛,迅即降格为二等品了。摩罗先生曾干脆把某种圣贤级别的“孤独和寂寞”,宣布成“为我所独有”,而在张承志先生笔下,我更看到他用最迷人的第二人称,对自己进行妖娆化讴歌,比如这一段:“必须在今天回忆五年前那个开始。那一天你在一面陡土崖上,端详凝视着沙沟寺。这是在深知其味后的近乎崇拜的凝视。于是——激动在冰一样的冷静中涌起来了,你并没有觉悟到自己的凝视正穿透黄土层,你只是用蜡笔和油画棒,胡乱画了下来”。——作者的“端详凝视”,已然具有了改变对象物理形态的功能,听上去就像道人在念念有词,喝声道:“疾!”

对我来说,一切感人之所未感,恸人之所未恸的情感,都与人间无涉。英国随笔名家赫兹利特在《谈绘画的乐趣》一文结尾时写道:“那天下午我出去散步,回家时看见金星悬在一户穷苦人家的屋顶上,那一刻我的心里产生了许多别样的思想和情感,那种感觉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这也是一种崇高,在作者写出之前,我从未产生类似情感,好在,一经作者写出,我立时在心里唤起了它,好像自己本来就有。反观某些中国作家笔下的情感,从来不会唤起我什么,我总疑心那是一种脱臼的崇高,老想着替它重新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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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泽雄文字客栈 周泽雄 发布于2008-10-30 11:29:55
这篇小文原名叫《乖悖的崇高》(今天登在《南方周末》上,就是这个名字),后经刘齐大哥指点,改成现名。正文中也做了些修改。不过报纸已排好版,改标题需要另外送审,就保留了那个原名,好在正文内容已经改过了。
顺向刘齐大哥拱手。
丙辰龙的个人空间 丙辰龙 发布于2008-10-30 11:47:22
哈哈,给刘齐大哥献花。
“脱臼”,简直妙极了,既调侃了那种“崇高”,又正合“望文号脉”。
周泽雄文字客栈 周泽雄 发布于2008-10-30 15:20:54
回龙MM:刘齐大哥是这么说的,原题中的“崇高”已是抽象名词,配上“乖悖”这个抽象形容词,叠床架屋,就没法让人眼睛一亮了。——道理我倒并非不知道,关键在于,还得按道理去做。难就难在这儿。
继续检讨:小文中关于余大师那段文字,原来是这样的:“比如,另一位自称“含泪”的名家,历来擅长以一骑绝尘之态标举自身情感,一旦我们试加追究,则仅仅围绕“含泪”二字,就能迫其现出原形,因为,人只能意识到自己在流泪,绝对意识不到自己在“含泪”,“含泪”中包含一个他者视点,发现自己含泪,非得经由一道“照花前后镜”的顾盼程序,方始可能。”
——后经刘齐大哥指点,发现我说得过了,“含泪”未必不能用来自称;俺家那口子也有同感,遂改。
施京吾的天空 网事情缘 发布于2008-10-30 18:23:30
有山东的某副主席,含泪的余大师,凛然的摩罗,还有那骑士般的张承志,不怕没有唠嗑的话题。
梅茗居 梅茗 发布于2008-10-30 18:53:16
其实我觉得两个题目各有所长。长袍马卦就得配瓜皮小帽,西装革履也不宜穿凉鞋。呵呵。不过文章衣服没这么夸张~

称山东那人的几句涂鸦为“文”,倒是抬举了它呢。
自棋发布于2008-10-30 21:25:40
文学家和艺术家的情感奇特之处,除了脱臼的崇高之外,还有某类似阴毒或者变态的东西。
橙橙发布于2008-10-30 21:45:50
我也看到了这篇文章。了不得,周兄在《南方周末》开专栏了。
周泽雄文字客栈 周泽雄 发布于2008-10-31 00:16:04
回网事兄:是呀,闲着也是闲着,就拿他们唠唠嗑吧。
回梅茗,我还是觉得现名更好,不是指意思,而是单指表达的生动性。称山东那人的几句涂鸦为“文”,确是我的疏忽。更严厉点,称它“涂鸦”都不行,涂鸦一般不会这么邪气。
回自棋兄:“某类似阴毒或者变态的东西”,好像不容易概括,主要是担心误伤。作者为了揭示丰富的人性,有时也可以表现些“阴毒或者变态的东西”。
谢谢橙橙鼓励。
竹南发布于2008-10-31 09:10:11
收藏周老师的左道批评之后,再拜读望文号脉系列,
揽镜自窥之余,获益良多。
周泽雄文字客栈 周泽雄 发布于2008-10-31 09:56:01
谢谢竹南兄,请多批评。
说实话,批评者更应该受到批评。另外,我谈的是文章之道,而文章之道往往不适宜非此即彼,标准其实是很含糊的,存在大量的探讨空间。
兮兮发布于2008-10-31 17:29:18
其实,“纵做鬼,也幸福”的祈愿,与“先天下之忧而忧”或“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之类,在生成原理上并无二致,都最大化地远离了人之常情。
-----------------------------------------------------------------------------
不宜把它们混谈。前者生成于卑劣的媚上情结,漠视群体灾难,高蹈绝情,是一种掩耳盗铃地化解民间疾苦手法。
后者生成于儒家修齐治平的人生模式,即把个体自我寄放于高远的群体目标,这种君子人格模式本质上亦是以天下苍生为己念,无论在朝在野,中国传统知识分子都有这种情怀,从内心状态而言,它是一种主动与民同苦乐的心理需求。儒家这种模式绝不“最大化远离人之常情”,相反,它出自人之常情,是从修身齐家出发,即从家庭伦理推演至天下,家国合一,君父相类。以我之见,正因为它太接近了“人之常情”,才使它极具蛊惑,使国家政治难以摆脱封建伦理。这和西方出自宗教和政治的分离,对制约世俗君权具有天然的历史传统迥异。
周泽雄文字客栈 周泽雄 发布于2008-10-31 23:08:06
兮兮,我说的是情感的生成原理,不涉及善恶评价。
兮兮认为“先天下之忧而忧”乃是一种太接近人之常情的情感,我不太明白。我只能坦白,我的身上完全没有这类情感。——当然,少年时代盲目学雷锋那阵,有过。
朱晓剑发布于2008-11-01 17:04:58
星期四就看报纸了,再学习。
刘齐发布于2008-11-02 20:33:12
有机会提前拜读泽雄兄的妙文,非常荣幸,获益良多。不是客气话,真的有大乐趣,大收获。
还要特别说明的是,其实我并没有做什么,“脱臼”的标题和有关内容,都是泽雄自己在极短的时间内改出来的,精彩极了!思维的敏捷度也令人惊讶。

[ 本帖最后由 刘齐 于 2008-11-2 22:22 编辑 ]
周泽雄文字客栈 周泽雄 发布于2008-11-03 01:05:59
惭愧,大哥鼓励起小弟来,不遗余力呀。
再问晓剑兄好,祝书店生意兴隆。
阿吕发布于2008-11-03 13:16:20
老周的好文章,顶!
脱臼的崇高,其实是根华美的假肢。当不诚实成为生活的日用品时,“崇高”就成了意识形态的主流。
周泽雄文字客栈 周泽雄 发布于2008-11-03 14:01:16
老久没见到阿吕了,谢谢鼓励。
“华美的假肢”,这正是我想说的。
崇高这玩意,就因为太正经了,容不得有假,道理与“情人眼里揉不得沙子”,大概是一样的。
阿吕发布于2008-11-03 14:23:31
呵呵,我外出桥牌比赛一周,没法上来。
也问候老周。
简书玉发布于2008-12-18 23:52:01
一颗阴暗的心永远托不起一张灿烂的脸!
栏杆拍碎发布于2008-12-19 14:05:48
这个文章大部分我是感觉耐看的

QUOTE:

原帖由 兮兮 于 2008-10-31 17:29 发表
其实,“纵做鬼,也幸福”的祈愿,与“先天下之忧而忧”或“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之类,在生成原理上并无二致,都最大化地远离了人之常情。
-----------------------------------------------------------------------------
不宜把它们混谈。前者生成于卑劣的媚上情结,漠视群体灾难,高蹈绝情,是一种掩耳盗铃地化解民间疾苦手法。
后者生成于儒家修齐治平的人生模式,即把个体自我寄放于高远的群体目标,这种君子人格模式本质上亦是以天下苍生为己念,无论在朝在野,中国传统知识分子都有这种情怀,从内心状态而言,它是一种主动与民同苦乐的心理需求。儒家这种模式绝不“最大化远离人之常情”,相反,它出自人之常情,是从修身齐家出发,即从家庭伦理推演至天下,家国合一,君父相类。以我之见,正因为它太接近了“人之常情”,才使它极具蛊惑,使国家政治难以摆脱封建伦理。这和西方出自宗教和政治的分离,对制约世俗君权具有天然的历史传统迥异。
就是这一句稍微感觉异样。
作者的情感在某些时候可以有某些升华,只要是适度或者不违反人的基本道德伦理。像作鬼也幸福的话,它违反的倒不是人之常情,而是它不像是一个活人说的话。
周泽雄文字客栈 周泽雄 发布于2008-12-19 18:30:27
回栏杆兄:我说的是“最大化地远离了人之常情”,一句“不像是一个活人说的话”,应该也可以被表述成“最大化地远离了人之常情”吧?
也许换个说法,会好些。
栏杆拍碎发布于2008-12-20 09:14:08
主要我还是感觉前二句
总还是有点理想主义的色彩。只说人之常情而不说关怀世界,这样写文章也太没劲了。况由前二句推开去,连杜甫的安得广厦怕也成了违背人之常情。
兮兮发布于2008-12-20 09:32:16
23楼和我的前帖回复意思一致
不宜把它们混谈。前者生成于卑劣的媚上情结,漠视群体灾难,高蹈绝情,是一种掩耳盗铃地化解民间疾苦手法。
后者生成于儒家修齐治平的人生模式,即把个体自我寄放于高远的群体目标,这种君子人格模式本质上亦是以天下苍生为己念,无论在朝在野,中国传统知识分子都有这种情怀,从内心状态而言,它是一种主动与民同苦乐的心理需求。儒家这种模式绝不“最大化远离人之常情”,相反,它出自人之常情,是从修身齐家出发,即从家庭伦理推演至天下,家国合一,君父相类。以我之见,正因为它太接近了“人之常情”,才使它极具蛊惑,使国家政治难以摆脱封建伦理。这和西方出自宗教和政治的分离,对制约世俗君权具有天然的历史传统迥异。
周泽雄文字客栈 周泽雄 发布于2008-12-20 10:41:43
兮兮24楼的内容复制了前帖,效果上等于重申。
当然,我是不同意的,我不承认这种“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东西乃是人之常情。我相信,兮兮本人也是做不到的,而且,我也不会要求你做到。只是,兮兮要把一样自己都绝对做不到的东西视为“人之常情”,再琢磨琢磨,你不觉得太骇怪了吗?
何况,你的话也不通,一边强调它是“从修身齐家出发,即从家庭伦理推演至天下,家国合一,君父相类”,一边又说这是“人之常情”,人之常情需要推演吗?如此推演过的东西,还叫“人之常情”吗?继续推演,还可以扩充至宇宙呢。
兮兮还有一个误区,好像我举两个例子,必须处于同一性质。其实,如果它们完全相同,我就叫重复举例。小文初衷,正是想指出这两个貌似绝不相同的东西,具有某种骨子里的一致性,结果,兮兮反而因为它们皮相上的不同,判断我混淆了。
栏杆拍碎发布于2008-12-20 10:52:33
我的态度是写诗作文也好,为人处世也好
符合人之常情是基本要求,但也不能把它当大一统的全部要求。
屈原的忧思,李白的超越,路德金的梦想,奥巴马的激情有时还是需要的。
我们反对不切实际的崇高,不等于放弃了浪漫和追求。
就拿周兄文里的科幻电影来说吧,星球大战里除了父子之情,还是有正义与邪恶的对立,黑客帝国里,主人公还是有挽救人类的使命,按理说这些也都不是人之常情,但它们却正是电影的主题。

[ 本帖最后由 栏杆拍碎 于 2008-12-20 10:55 编辑 ]
兮兮发布于2008-12-20 11:01:37

QUOTE:

原帖由 周泽雄 于 2008-12-20 10:41 发表
兮兮24楼的内容复制了前帖,效果上等于重申。
当然,我是不同意的,我不承认这种“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东西乃是人之常情。我相信,兮兮本人也是做不到的,而且,我也不会要求你做到。只是,兮兮要把一样自己都绝对做不到的东西视为“人之常情”,再琢磨琢磨,你不觉得太骇怪了吗?
何况,你的话也不通,一边强调它是“从修身齐家出发,即从家庭伦理推演至天下,家国合一,君父相类”,一边又说这是“人之常情”,人之常情需要推演吗?如此推演过的东西,还叫“人之常情”吗?继续推演,还可以扩充至宇宙呢。
兮兮还有一个误区,好像我举两个例子,必须处于同一性质。其实,如果它们完全相同,我就叫重复举例。小文初衷,正是想指出这两个貌似绝不相同的东西,具有某种骨子里的一致性,结果,兮兮反而因为它们皮相上的不同,判断我混淆了。
后者生成于儒家修齐治平的人生模式,即把个体自我寄放于高远的群体目标,这种君子人格模式本质上亦是以天下苍生为己念,无论在朝在野,中国传统知识分子都有这种情怀,从内心状态而言,它是一种主动与民同苦乐的心理需求。儒家这种模式绝不“最大化远离人之常情”,相反,它出自人之常情,是从修身齐家出发,即从家庭伦理推演至天下,家国合一,君父相类。以我之见,正因为它太接近了“人之常情”,才使它极具蛊惑,使国家政治难以摆脱封建伦理。这和西方出自宗教和政治的分离,对制约世俗君权具有天然的历史传统迥异。

老周没看清楚我写着“出自”吗?儒家忧乐观出自人之常情,是升华了的人之常情,如同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一般,也是出自人之常情并升华为高尚道德。
我反对的,是你所言“最大化远离人之常情”一说,这等于割离了儒家的理论特质,即由己推人。
周泽雄文字客栈 周泽雄 发布于2008-12-20 11:09:58

QUOTE:

原帖由 栏杆拍碎 于 2008-12-20 10:52 发表
……就拿周兄文里的科幻电影来说吧,星球大战里除了父子之情,还是有正义与邪恶的对立,黑客帝国里,主人公还是有挽救人类的使命,按理说这些也都不是人之常情,但它们却正是电影的主题。
栏杆兄,小文已经明确把事件与情感划分了,并且说明,事件与情感不同,适用于事件的,不见得适用情感,而你好像又重新把两者混为一谈了。我说过“挽救人类的使命”属于“人之常情”吗?不,我已经预先肯定它作为“非凡事件”的价值。
周泽雄文字客栈 周泽雄 发布于2008-12-20 11:19:48

QUOTE:

原帖由 兮兮 于 2008-12-20 11:01 发表


后者生成于儒家修齐治平的人生模式,即把个体自我寄放于高远的群体目标,这种君子人格模式本质上亦是以天下苍生为己念,无论在朝在野,中国传统知识分子都有这种情怀,从内心状态而言,它是一种主动与民同苦乐的心理需求。儒家这种模式绝不“最大化远离人之常情”,相反,它出自人之常情,是从修身齐家出发,即从家庭伦理推演至天下,家国合一,君父相类。以我之见,正因为它太接近了“人之常情”,才使它极具蛊惑,使国家政治难以摆脱封建伦理。这和西方出自宗教和政治的分离,对制约世俗君权具有天然的历史传统迥异。

老周没看清楚我写着“出自”吗?儒家忧乐观出自人之常情,是升华了的人之常情,如同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一般,也是出自人之常情并升华为高尚道德。
我反对的,是你所言“最大化远离人之常情”一说,这等于割离了儒家的理论特质,即由己推人。
兮兮,我们讨论的是“出自”吗?这里的关键是“出自”吗?不,我讨论的是落脚点。
再说,推演不是升华。“老吾老以及人之老”里有一种情感上的自发逻辑,升华的脉络很清晰,我从来没有质疑过。但是,相对于“先天下之忧而忧”,相当于有人把它推演成“先邻人之老,后及吾老”,那才是你肯定的“人之常情”,问题是,你能做到吗?你想这么做吗?你自己既没有想过、更没有打算做的事情,你却在这里频频强调这算“人之常情”。
古人也不都是这么变态的,曹操诛杀孔融,其中一条理由,就是因为孔融抱有此念:先救邻人,让老父死掉。
兮兮发布于2008-12-20 12:06:05

QUOTE:

原帖由 周泽雄 于 2008-12-20 11:19 发表

兮兮,我们讨论的是“出自”吗?这里的关键是“出自”吗?不,我讨论的是落脚点。
再说,推演不是升华。“老吾老以及人之老”里有一种情感上的自发逻辑,升华的脉络很清晰,我从来没有质疑过。但是,相对于“先天下之忧而忧”,相当于有人把它推演成“先邻人之老,后及吾老”,那才是你肯定的“人之常情”,问题是,你能做到吗?你想这么做吗?你自己既没有想过、更没有打算做的事情,你却在这里频频强调这算“人之常情”。
古人也不都是这么变态的,曹操诛杀孔融,其中一条理由,就是因为孔融抱有此念:先救邻人,让老父死掉。
老周,儒家的天下观,系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推演,是从身与家的人之常情出发的,所以,你所说“先天下之忧而忧”是最大化远离人之常情,恰恰是“最大化地远离了”儒家人格理想理论。

既然是人格理想,就不存在谁一定非得做到才能言说。你也不能替代我就认为我“既没有想过、更没有打算做的事情”,你此处的推演方式,恰恰是与“纵做鬼也幸福”的逻辑如出一辙--即意识强行代表。

儒家的修齐治平,是一个由小放大的过程,整个格局相互之间并不矛盾,而是一个递进的层次,所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如果孔融连起码的亲情都无,则是大奸大恶欺世盗名之徒,他的层次是矛盾的。曹操杀之,对!同理,“纵做鬼也幸福”为何遭人不耻,因为它的层次是矛盾的,割裂了起码的人之常情。这样的作者,曹操在世,也可一杀!

[ 本帖最后由 兮兮 于 2008-12-20 12:16 编辑 ]
兮兮发布于2008-12-20 12:14:36

QUOTE:

原帖由 周泽雄 于 2008-12-20 10:41 发表

兮兮还有一个误区,好像我举两个例子,必须处于同一性质。其实,如果它们完全相同,我就叫重复举例。小文初衷,正是想指出这两个貌似绝不相同的东西,具有某种骨子里的一致性,结果,兮兮反而因为它们皮相上的不同,判断我混淆了。
其实,“纵做鬼,也幸福”的祈愿,与“先天下之忧而忧”或“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之类,在生成原理上并无二致,都最大化地远离了人之常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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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周也有一个误区,如果当你说刘翔和姜昆都是运动员时,我难道因为前者正确就必须认可后者?
周泽雄文字客栈 周泽雄 发布于2008-12-20 15:58:27
兮兮,我说的是“人之常情”,你说的是儒家理论。理论与人之常情,可以无缝连接吗?依你之见,共产主义理论也是人之常情了,该理论在号召奉献方面,与兮兮版的儒家理论,倒是一脉相承的。
对不起,我说你没想过也没做过“先天下之忧而忧”,不是推演,而是本着人同此心的态度,将心比心了一把。你认为你想过,也未必就推翻了我的观点,也许,你只是说明了自己具有耶稣基督的人格。就算这样吧,那么,耶稣基督的人格毕竟也谈不上人之常情,那可太伟大了。
“老周也有一个误区,如果当你说刘翔和姜昆都是运动员时,我难道因为前者正确就必须认可后者?”
——别给我杜撰误区。如此杜撰,只有一个好处,让你看上去有东西可掐。

[ 本帖最后由 周泽雄 于 2008-12-20 16:20 编辑 ]
兮兮发布于2008-12-20 23:19:41

QUOTE:

原帖由 周泽雄 于 2008-12-20 15:58 发表
兮兮,我说的是“人之常情”,你说的是儒家理论。理论与人之常情,可以无缝连接吗?依你之见,共产主义理论也是人之常情了,该理论在号召奉献方面,与兮兮版的儒家理论,倒是一脉相承的。
对不起,我说你没想过也没做过“先天下之忧而忧”,不是推演,而是本着人同此心的态度,将心比心了一把。你认为你想过,也未必就推翻了我的观点,也许,你只是说明了自己具有耶稣基督的人格。就算这样吧,那么,耶稣基督的人格毕竟也谈不上人之常情,那可太伟大了。
“老周也有一个误区,如果当你说刘翔和姜昆都是运动员时,我难道因为前者正确就必须认可后者?”
——别给我杜撰误区。如此杜撰,只有一个好处,让你看上去有东西可掐。
老周认为“先天下之忧'是最大化的远离了人之常情,这不是涉及到对儒家忧乐观的评价了吗?怎么是我连接起来的呢?
你把”人之常情“可能片面理解为利己本能了。人之常情其实还有对等交换甚至一定程度的利他。既然你要谈落脚点,”纵做鬼也幸福“的落脚点是普通百姓,如果换上共产党员、政府官员,估计我们没有异议;”先天下之忧而忧“的落脚点不是普通百姓而是士人君子,儒家的修齐治平的层次是一个同心圆里的外扩,高层次的包含低层次的,但绝非可以缺乏低层次,古时如果一个官员不能做到孝顺父母,马上就会被罢免。”“先天下之忧”乃源自人之常情,且针对的是”士“,在没有宗教传统的中国,儒家的士人道德也同样起到了激励作用。这也是为何范仲淹岳阳楼记在文辞之外具有深入人心的感人力量所在。老周你一句“先天下之忧'是最大化的远离了人之常情“,显然过于率意。当然,我并未简单褒扬这种与人之常情过于密切的儒家思维方式,相反予以了针砭,这容易造成温情脉脉的面纱而蛊惑人心。
至于杜撰,不过是根据你把”纵做鬼也幸福“和”先天下之忧“骨子里无二致的举谬而已,因为在我看来,二者之间,骨子里实在相去甚远。
我来说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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