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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式客厅里的上海Lady

上一篇 / 下一篇  2005-06-22 07:27:34 / 个人分类:随笔集

一本名叫《上海Lady》的书正在热销,我尚未有幸拜读,不敢妄议,甚至不敢猜想,假设作者再写一部《上海老爷》或《上海小开》,是否也会同样畅销。之所以有此一念,是因为我发现,目前正在上海滩上暗流涌动的怀旧潮,不仅发动者主要是一些女将,怀旧的对象也是以张爱玲为象征的海派女流。不消说,其主导色调也较为阴性,阳光不是它的流行色。

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上海太太,到底有哪些动人品质,值得今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低吟浅唱呢?说实话,这于我是个闷葫芦性质的疑问。

从阶级成份的角度考察,今人喋喋不已的上海太太,应该属于市民阶层,如此,如宋庆龄这样的爱国女杰兼名门闺秀,如杨绛这样一度在租界里干过买汰烧营生的大学者,便都无法使上海太太的形象有所附丽,何况,后者原本不属于土生的上海人。囿于我的孤陋寡闻,欲在当年的上海太太群体里找到一位风范炫目的代表,实在也是件难事,如果坚持把张爱玲扯上,还得冒唐突先人的危险,因为据我们所知,自认小市民的张爱玲,对当年那些擅长在旗袍里把身体扭成一条水蛇的同性姐妹,未予高评。当她提到女人只可远看,不宜近谈的时候,关于这些亭子间太太的知识素养和闺阁气质,我以为已经没有多少想入非非的空间了。

客厅里的太太也好不到哪儿去。想到她们,我眼前便会晃动出一组影像模糊的木偶人物。她们慵惓地斜倚在深褐色沙发上,摆出一个个通常无人过问的懒散造型,案几上一只比烛光略微明亮些的台灯,告诉我们女主人的读物:一本鸳鸯蝴蝶派小说,或一册当月的《良友》杂志。客厅也许很高,也许很宽大,但当年的上海太太,无论住在亭子间还是西式客厅里,她们的室内空间都一律非常昏暗。我们知道旧上海的建筑,大多师法伦敦的雾都模式,并不怎么在乎居室的朝向和采光。何况,墙上的英国墙纸或欧式喷花涂料,色彩大多非常阴郁,有的甚至已具斑驳之形。

这些西式客厅里的上海太太,与其说是在读小说,不如说是在等人。等情人吗?对不起,那很少是上海太太的故事,摩登上海,多的是交际花,少的是多情郎。通常,她们是在等王家姆妈、李家阿姨,也就是她的麻将搭子。有时,她可能是在等一个跛腿的奉邦裁缝,因为她需要一套后天去共舞台看戏的旗袍。她们的生活节奏,缓慢的时候一如越剧舒缓的唱腔,快捷的时候则可以在半小时内嗑开两千粒瓜子。那委弃一地的瓜壳,经由历史的色彩过滤、时尚的蒙太奇转换,今天突然形成了文字,形成了今人心目中的香艳传奇。

当年的上海太太是寂寞的,同时又比任何人都更害怕寂寞,所以,对于眼下的时来运转,她们的亡灵想必非常得意。推开那样一扇历史客厅的门——那门的质地倒是非常考究,色彩如同大英帝国的斜阳——你会以为屋里没人,隔了好久才从不知哪个角落听到一个肺结核般的声音:啥事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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