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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抒情散文过敏症

上一篇 / 下一篇  2005-01-28 15:39:09 / 精华(1) / 个人分类:文人三才

此话不假,我的确患有抒情散文过敏症,对散文中出现的抒情笔法,从来不曾产生好感,更别提佩服了。散文当然允许表达感情,但表达不等于抒发,不等于非要为原本自然的情感涂抹唇膏,堆垛布景,填充泪囊,安装扩音器。出现在散文里的“抒发”一词,一望就觉得机心深重、城府森严,它通常意味着对情感的摆布和折腾。散文中的情感表达,依我愚见,与观点陈述并无太大区别,虽然可以穿插种种章法或语言上的技巧,本质上还得有啥说啥。在散文中,感情一旦被赋予了“抒发”的特权,也就等于为形形色色的矫情、造情、滥情,制造了舆论先导,开设了方便之门。对我来说,散文中的情感表达一旦乍现旱地惊雷之势,我总会在第一时间把它打入私设的审美死牢。我无法接受抒情散文,就像我不能接受足球运动员穿着真丝睡袍在球场上踢球,不能容忍妻子旋转着芭蕾舞步陪我去大卖场。

我对抒情散文的反感,不知始于何时。以往,我只是把它视为“萝卜青菜”级别的个人口味,没有道理可讲。今天,因为读到一篇未便披露名号的朋友大作,中心耿耿,遂决定给自己下一份文字订单,内容是解释抒情散文为何不可接受;如果笔风顺利,那就再解释一下,抒情散文为何应该被逐出散文国。——我明白小文将面临的尴尬处境,我还知道,不管我的解释是否言之成理,抒情散文作为中国文学一大强势品种,都有着不以任何人意志为转移的生命力。好在我把探险式写作视为最高诱惑,也没有视写作为下棋的习惯,非要分出输赢。为慎重起见,我且预先声明,这是一次私设公堂性质的私人质问,执笔之前我胸无片竹。我真正的信念是,在文学批评领域,提出困惑远比释疑解难来得重要。

我喜欢的散文家中,没有一位擅长抒情。如果这说明不了问题,紧接着我又发现,我知道并凑巧有所领略的世界级散文家中,也没有一位以抒发感情而名重于世。我这就试着数数,从柏拉图开始,到西塞罗、塞涅卡,再到蒙田、培根,兰姆自然不能遗漏,还可加上德·昆西和伍尔芙,新大陆的爱默生和那位瓦尔登湖畔的著名隐士梭罗。就这些吧,名单拉长也无益,因为我好像并没有漏掉比上举诸位明显高明一筹的人物。这些散文大师的文风当然各各不同,且未必不存在瑕疵。比如那位老蒙田,特别喜欢把散文写得文不对题,标题总是起得具体而正规,对“抓眼球”不屑一顾,乍看以为可当工具书使,正文内容却是信马由缰,从来不介意“何处是归程”,“形散”的功夫着实做到家了,奇怪的是,散尽形骸之后,竟还能别具风神。要说这些大师有何共同之处,根据本文需要,我且临时归纳两点:其一,他们无一擅长抒情;其二,他们无一不体现出十二分的真诚。

若试着在以上两点间建立因果,恐怕是这样:由于表达的诚信被视为散文的立身之本和美感之源,擅长玩弄情感魔术的抒情,只能遭到斥退。

必须强调,我并不讨厌抒情,我讨厌的只是散文中的抒情。作为情感的动物,人类早已为抒情安排了合适的就业岗位,在那里它是可以大有作为的。论起资历,属于抒情势力范围的诗歌、音乐和舞蹈,远比散文来得古老。我想,没有人会讨厌抒情诗,诗歌语言之所以如此不同于我们的日常言谈,好像也就是为了方便人们抒发非常之情。同样,爱乐者也不会因为音乐主题具有回旋往复的特点,就指责它不够简洁。事实上正因为抒情是美好的,我才会以“情人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态度,对它更苛刻一些。我们既已为抒情安排了人类所能安排的最好家园,她就应该更敬岗爱业些,不宜这山看着那山高,放着自家的天堂谷不耕种,偏要晃着肩膀去邻家大院串门子,找乐子,下崽子。何况,针对那些既无力吟哦又无法克制抒情冲动的家伙,前人还从骡子的诞生方式中受到启发,特地为他们杂交出一种名叫“散文诗”的体裁,专供他们以拔牙般的神情作“哦哦啊啊”状。

文学领域中的各类体裁,分别对应了人类精神生活中的不同需要,正如体育领域中的不同项目,也一一呼应了人类健身活动中的不同需要。不同的体育项目有不同的竞技规则,不同的文学体裁也要求不同的表现手法。马拉多纳用“上帝之手”打进英格兰队的那个进球,除阿根廷人外,遭到了全世界球迷的同声唾弃,在散文中夹杂抒情手法,也不妨如此看待。我们都爱说“文无定法”,体无常形,但这话是有前提的,就抒情诗而言,如何抒情,诗人自然可以八仙过海,酣畅淋漓地享受“和尚打伞,无法无天”的乐趣,但拒绝抒情,排斥诗意,放逐美感,则法外仍有利剑在。同理,我们也可以说“踢球无定法”,这指的是只要球员有能耐,他哪怕用尥蹶子的方式射门,我们也会高声喝彩,但一旦用上了手,“定法”立刻现形,弄不好还要被一张红牌罚出场去。抒情诗人不能不抒情,小说家不能不虚构,戏剧家不能不折腾人类的情感,散文家不能不“修辞立其诚”,窃以为就属此类文体的根本大法或“定法”。

在世界各民族文学史中,散文较之诗歌,都是较为晚起的体裁。这表明,即使诗歌属于文学殿堂上的皇冠,即使抒情和叙事属于文学的两大首要功能,我们照样有权利要求文学提供点别的。散文之肇兴,原因在此,它天生领受着一道不同于诗歌和小说的旨意。在我看来,散文就是专供人们作倾心之谈的,一种本质上而非形式上属于对话的文体,也正因此,散文作为一种文体的道德,遂与商业的首要道德重叠了,那便是诚信。抒情散文之不可容忍,八成就在于践踏了诚信原则。

其实,散文史上的大师们早已用各自的杰作告诉我们,散文不会因为拒绝抒情而变得乏味和寡淡,诚信照样是一句“芝麻开门”的艺术口诀,神奇程度甚至不逊于“抒情”之于抒情诗。借助查尔斯·兰姆等人的努力,我们看到,将呼天抢地的抒情流放出散文国,并不会降低散文的情感含量,相反,我们看到了一种即使与第一流抒情诗相较也不遑稍让的情感。作者与我们娓娓而谈,拒绝了所有披肝沥胆的表现主义手法,严禁把肋骨当成琴弦拨弄,他不屑于扒开大褂向我们展示伤痕,他一次也没有企图让我们掏手绢擤鼻涕,一次也没有出于放纵情感或擢升意义的需要而设法拉拢山脉,劝诱流水,栽赃青松,谄媚小草,作者只是遵循着自然之道,如水之就下,花之向阳,然而,他仍然攫获了我们,征服了我们,甚至,感动了我们,真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风采。韩愈名文《祭十二郎文》就是一例,它虽有着足够催人泪下的内容,但别说抒情笔法,韩文公就连基本的文词经营都置之不顾,只顾呜呜道来,通篇泣不成句,悲不就调,语句重沓,意思骈出,然而,它当之无愧地成为“祭文中千年绝调”,其中包孕的人间至情,窃以为惟书法中王羲之《丧乱帖》可比。兰姆杰作《穷亲戚》提供了另一个范例,它同样是感人至深的,但搜尽全篇,却发现作者不仅没有施展任何抒情手段,反而自始至终一脸俏皮,置读者眼中的莹莹泪光为无物,似乎打动读者根本不是他的兴趣所在。这正是神乎其技、师法自然的极品散文。因为,当我们被日落的景致、初春的细雨濡湿了心情之时,也同样没有发现太阳流露出试图打动我们的居心,细雨更不曾因为我们的凝视谛听而由淅沥陡转为滂沱,我们总是被感动得不知不觉。至于抒情散文,那便仿佛在我们眼前晃动出十五个月亮,七上八下,以便明目张胆地勒索读者的眼泪。心术固然不正,技艺亦显拙穷。

依我浅见,散文之道最可比拟于交友之道,我们若结合朋友间的晤谈,也许更能看清其行文特征。与朋友交往聊天,你当然应本着“人无信不立”的古训,首先确保自己的诚实,但这并没有让你付出放弃幽默的代价,也不等于你可以无视表达的准确、逻辑的缜密和叙述的生动,你也不妨开几句玩笑,或临时改变一下话题,你的表达自由几乎不受限制。既然是朋友,大家不必太过拘束,不必像行酒令那样制订出繁琐规则,无论袒腹东床还是正襟危坐,都悉听尊便。但设想一下,你的伙伴倏地收住话头,突然风情万种或壮怀激烈地做出一个让人莫名惊诧的抒情动作,你会生何感想呢?美国电影《费城》中就出现过类似一幕:汤姆·汉克斯主演的同性恋者兼艾滋病患者,在私人律师(丹泽尔·华盛顿饰)向他询问案情时,突然反问律师对希腊传奇女高音卡拉斯有何观感。就在丹泽尔露出一脸傻相之际,病人的表情却现出迷离之态,身子开始酥软,声音则仿佛浸泡在水里,隔着重重涟漪向我们倾诉。——在我听来,那也就是抒情散文的声音。

诗人写作,常常允许目中无人。在李白纵横飞扬的诗句中,我们就能感到一股“我醉欲眠卿且去”的排斥性力量,仿佛读者是多余的人,不相干的人,爱读不读,与诗人并无妨碍。小说家的工作,也具有某种自封闭结构,他不妨沉浸在虚构世界里,对读者不闻不问。但散文家不行,散文家写作时虽然也是孤身一人,但他眼前永远有一个交谈对象。散文是一种直面他人的文体,作者不应让自己处于自斟自吟、击筑高歌的状态,他无权像诗人那样进入物我两忘之境,或摹仿借东风前的诸葛孔明,斥退众人,独上高台,只顾一个人仗剑作法,喃喃自语。当然,同样是面对他人,同样是与想象中的“看官”交流,具体方式也不妨因人而异。有人喜欢与读者咬耳朵,作窃窃私语状;有人喜欢与读者拉家常,话总是说得有一搭没一搭;有人擅长与读者做秉烛之谈,关系密切得好像可以彼此借钱;有人愿意想象自己站在布道坛上,把读者理解成一群迷途的羔羊;有人喜欢把文字裁剪成一套警察制服,导致读者总有接受盘问的错觉;有人却反其道而行之,喜欢把文章拾掇成马戏团的服装,将把你逗乐当成一项政治任务来抓……招数固然层出不穷,但无论何种方式,都要求作者维持诚实不欺的形象,都轮不到抒情来插上一杠子。

从读者角度考察,我同样不能得出散文允许抒情、鼓励抒情的结论。读者在读散文之前,通常缺乏接受抒情的心理准备,他先验地认定作者是诚实的,他认为作者既然选择了散文而不是诗歌作为表达载体,就表明这位作家只想着与自己进行真诚的交流,作为读者,他也做好了与作者坦诚相见的准备,他将此视为双方的默契。但是,作者的嗓音突然变了,他抽冷子般地实施起抒情行为了。这算咋回事呢?老实的读者完全可能被他六月飞雪般的激情勃发弄得措手不及,而如在下这样不够老实的读者,最客气的感受也是指责他的犯规。我会说,先生,您越位了,这个进球不算。

出现在散文中的抒情手法,有不公平竞争之嫌。作者趁读者疏于防范之时,骤然发难,突施妖刀,读者还没回过神来,却发现作者已将私人形象瞬间拔高,以巨量封上涨停板。我认为,这属于不正当获利。他将美声唱法悄然混入日常言谈,就读者这一面来说,等于在品尝一杯被人偷偷搀入了蒙汗药的绿茶。作者一边长歌曼舞,纵情歌唱,一边却希望读者误以为他只是在踱小步,聊家常。抒,古义也作“舂”解。散文中的自我抒情,依我看就有拿着石杵死命捣鼓之嫌。文贵有情,情却不必待抒而后止,散文本属再现的艺术,而非表现的艺术。所以,若一位作者在散文里突然表示“我真想跪下”,我是完全可能被他“震傻”的。读杨朔先生的散文,我们也会获得此类丰富的“震傻”体验。在今天个别青年新锐的笔下,我注意到抒情手法又有了开疆拓土的新动向:壮怀激烈地勒令他人忏悔,涕泗交迸地表示自己正因幸福而流泪,或假贴耶稣的面具,一脸苦相地对国人精神状况大摇其头,都不妨视为抒情术的“与时俱进”。

通常,作者都希望讨好与读者的关系——有时,故作高人态,也是讨好的一种伪形——但这份愿望不宜表达得过于露骨。比如,见到有些作者不断表白自己如何热爱读者,不断强调读者与自己的关系已是何等地“鱼水情”,我多会大感仓皇,因为我觉得自己有被他用话语“拿住”的危险。何况,我兴许觉得自己与他的关系根本没到那个份上,如果拒绝领情,他此等肝脑涂地的陈情,便极可能凭空陷我于不义:人家都把心掏给你看了,你还能掉头不顾吗?是的,我会掉头而去;不仅如此,如果有文学法院,我还会以情感贿赂或情感讹诈的名义对他提出起诉。读者未必是散文家的情人或密友,作者的抒情笔法固然有可能取悦一部分具有追星族特色的读者——如果他有的话,却也可能使另一部分原无此心的读者受到情感骚扰。散文家对读者的示爱,应该以不使读者难堪为限。

到了举例说明的时候了。这样的例子原本举不胜举,也正因此,寻常的例子我反而嫌不过瘾,那就干脆举个“犯上作乱”级别的:我觉得范仲淹先生千古名篇《岳阳楼记》中的那句“千古名句”,也未必不值得质疑。我刚才用两分钟时间又把这篇雄文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遂进一步确信,“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出现,具有莫名其妙的全部特征,与该文此前的风景描述及朋友滕子京的嘱托,根本谈不上有何内在联系。它是作为一块天际陨石,猛不丁地敲破在读者额头上的,读者对它的肯定,很可能属于头脑敲蒙后的条件反射。登高望远,面对(实际是假想,因为范仲淹写此文时并没有登上岳阳楼)眼前的汤汤湖水,感慨系之自属难免,但以拟人法说两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话,应该已经够意思了,无论读者还是洞庭烟波,想必都已领情,谁知作者见好不收,非要把话说到水若有灵必将含羞枯死的地步,则不识居心何在。如果作者当真认为“微斯人,吾谁与归”,他将使自己陷入孤家寡人之地,孤芳自赏之乡,因为“斯人”并不存在,“斯境”也从来不曾属于人类。它也许是佛陀的境界,基督的境界,却永远不会是、永远不该是人的境界。我们有权追求伟大的人生,但不应付出让自己变得荒诞的代价。如果再功利一点,我还想说,在神州大地出现这句响遏行云的华丽对子之后,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国人的人格境界、精神操守曾经得到过微量提升,我们看到的只是,它使得中国式正人君子的袍袖中突然多出一件哄抬自身、打压他人的语言利器。一桩没有一个凡人可以做到的伟业,一种在根子上违背人之常情的心理,竟具备众喣飘山的神功,历千年而不竭,这等怪力,也只有抒情散文能够办到。瞧瞧,一条名叫抒情的小虫子,爬了近千年之后,就会赫然长成一具文化恐龙。

我认为抒情散文并非为全人类共同接受的文学样式,它只是在中国文学中才蔚成大观。倘此论成立,我们接着就得询问,中国文学传统中究竟潜伏着一块怎样的酸性土壤,怂恿、诱引着抒情散文的发酵?我的观点是,我国有一个独特的道德文章传统。得到中国人一致认可的文人,通常都是那些其作品可以最终被表彰为道德文章的人。所谓道德文章,除了必须大致满足一些文学要求外,还必须对人类的道德——常常表现为符合我们好动的时代即兴之需的年鉴式道德,类似期货市场上的浮动价格——作出有力的歌颂或呼唤。此等“道本位”的文学传统,必然会对种种道德秀加以鼓励,抒情散文之横空出世,也就无足骇怪了。国人对道德文章的饥渴是如此深重,以致道德审美常常还会凌驾于文学审美之上。一名虽然写过大量出色作品但从不曾华丽地作过道德表述的文人,如李商隐或沈从文,在中国文学史上几乎注定得不到最高褒奖,除非他像元曲大家王实甫那样,一边笔下生花,一边还能忙里偷闲地说一句大腕级格言,道是“愿普天下有情的都成了眷属”,这便够了,我们立刻可以把“反封建”、“反对包办婚姻”的道德奖章颁给他,至于“指头儿告了消乏”之类的“淫词艳曲”,一概不予追究。同样,具有若干老流氓习气的英国人培根,也正是因为一句符合我们即兴道德的格言“知识就是力量”,而在中国身价百倍的;巴金先生二十年前“要说真话”的真诚呼吁,按照我们现时的道德汇率,其身价也已明显超过了他作为一名出色小说家的全部劳作。这样的例子我们还没见够吗?中国人提到法国哲学家帕斯卡尔时,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因为他写过一句格言:“人是会思想的芦苇”,另有百分之九,则与那句俏皮话有关(指“克莉奥佩特拉的鼻子如果更长一些……”,据我所见,从未有人把这句话引全过,从未有人提到它的下一句话:“克伦威尔的膀胱如果没有阻塞而能活得更长一些”,真是非常奇怪);虽然作为大作家的鲁迅先生最渴望获得的荣誉乃是当一名文体家——他确实当之无愧,但这事由不得他作主,谁让先生还写过“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或“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之类的道德名言呢。

看来,欲颠覆抒情散文的合法性,我们先得否认道德文章的合法性,甚至敢于断言:道德文章根本不符合文章道德。然而,这事儿又谈何容易。

我还想说,对一位有尊严的散文作者来说,抒情根本就是不可想象的,何况,抒情还具有反幽默的特点。在中国庞大的抒情散文作者队伍中,我们见不到一位幽默家(麻烦读者试着想想,看看能否找出一位来),这绝非偶然,因为抒情本来就是幽默的天敌,正如幽默本来就是散文的施主。

2003年1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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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蜿蜒 边走边唱 引用 删除 边走边唱   /   2006-11-08 08:31:56
重读,依然受益匪浅。可不可以认为,不是不喜欢散文抒情,而是要抒发本质的情感——真诚的真正的情感不是靠啊!啊!啊!的。而一旦自由抒发了内心真实的情感,反而在文面上不露痕迹了,那才叫高手。一如这篇文章给人的感受!





以下为blog主人的回复:


多谢边走边唱的鼓励,我边读边愧。


我就是这个意思。文贵有情,但情感应该流露出来,而不是抒发出来。 

周泽雄文字客栈 引用 删除 周泽雄   /   2006-08-30 14:20:34
过奖了,军机兄。文言不易使人过敏,也许是陌生化使然。对自己不甚谙熟的文字,我们很可能只是看到它的风雅,而较少看到其中的陈腐。我大体也是如此。
引用 删除 军机大臣   /   2006-08-28 08:52:13

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周兄此文的精彩程度在读者的回复中已经得到证明了...惜乎拙目到现在才发现~~~


关于杨朔文章的"真情",周兄在<<一代文学青年的苦出身>>中的陈述真是痛快至极!


我原以为用文言散文中的抒情的就不会太让人过敏,然则了解了周兄对<<岳阳楼记>>的见解,也觉十分在理.


但我还是感觉文言词句实在难以使我过敏,即使文章在逻辑上确有矫柔造作之嫌-----大概是由于文学感觉还欠火候吧.


 

引用 删除 ccc   /   2006-07-26 04:34:37
cccc
周泽雄文字客栈 引用 删除 周泽雄   /   2006-03-29 09:24:42
谢谢我自成佛不读经兄:唉,我该怎么努力,才有资格面对这样的肯定呢?不知道,真不知道。
引用 删除 我自成佛不读经   /   2006-03-29 02:28:36

我常想我之不再读经,是否和读了周先生的文字有关?


每有人问起我该读谁的文章,或有谁的文章值得一读时,最常说的两个名字就是,周-泽-雄和朱-学-勤!或许和二位已超雅脱俗了有关哦!真的是性情中的学者散文之代表。

周泽雄文字客栈 引用 删除 周泽雄   /   2006-03-12 14:18:20
李以为先生客气了,谢谢你光临小栈。
引用 删除 李以为   /   2006-03-11 19:57:15
坦率地说,我就是在《天涯》上看了周老师的这篇文章才知道、而且之后更加留意老师的文字的。这过敏症我也有,早就有了,只是我没有周老师的才气,写不出此等文章来。
周泽雄文字客栈 引用 删除 周泽雄   /   2005-11-27 03:10:11
晶晶:谢谢你。同样祝你快乐。
引用 删除 晶晶   /   2005-11-26 07:23:54

如果说读书是一项智力活动的话(难道不是吗?),轻灵无羁的想象,悠然忘我的长思,难道不是我们日常必需的心灵补料吗?


在周先生的文章里我看到了一个正常的普通人的性情-----真性情.


周先生,愿你快乐.

周泽雄文字客栈 引用 删除 周泽雄   /   2005-06-20 16:46:32

惭愧。惭愧还不够,还得羞愧。


广告上怎么说的?我才刚上路哎。


谢谢彼岸回声兄。所谢者,只是阁下的一份厚爱。过誉之词,暂时还无力领取。要不,先寄存着,希望若干年后,我有能力来领回这份褒奖。


要不,只能期待来世了。

引用 删除 彼岸 回声   /   2005-06-20 09:09:51

奇文共赏析!


感谢您的这片天地和文字,深刻而不尖刻、激情而不矫情、冷静而不冷酷,大家风范。本是不入流的文学门外汉,能领略大家的博客,真是荣幸。

周泽雄文字客栈 引用 删除 周泽雄   /   2005-06-13 09:17:10

谢谢正午。我是自由职业者,写了小文首先得考虑卖给报刊,而不会贴在博客上。我贴在博客里的东西,都是已经发表过的。我那篇谈论杂文的文论,估计会在七月份发表,届时当会贴在此地,还盼正午能移步赐教。


唉,我的英语是非常糟糕的,根本没有能力理解西方文论,只能看个大概意思,类似隔帘观物,惭愧,我无力对Danner的说法有任何看法。不过文学和社会科学明显不宜混为一谈,在大类上,文学应该属于艺术范畴。我偶尔为之的所谓文论,其实我都是把它当成(文学)艺术随笔来写的,脑子里倒还真没产生过“发展道德想象力”这一档子事。当然我也知道,有人我和不一样。

引用 删除 正午   /   2005-06-12 08:45:46
很久没有见到您的新帖子了,不知道那篇讨伐杂文的文章发表了没有?前些日子看到资深记者兼柏克莱大学新闻教授Mark Danner在01届英语系毕业典礼上的发言,题目就是“What Are You Going to Do with That?”英语专业主要就是学文论,感觉跟您的文章类似,虽然更学究一些。Mark Danner认为,决定学文学或任何社会科学就是认为发展道德想象力比学习赚钱更重要。(they see developing the moral imagination as more important than securing economic self-justification)记得您好像有过撰文评论道德文章的想法,不知道您对Danner的说法有什么看法?研究文学、社会科学和写文论对您来说有什么意义?
Mark Danner “What Are You Going to Do with That?”
http://www.tomdispatch.com/index.mhtml?pid=2949
周泽雄文字客栈 引用 删除 周泽雄   /   2005-06-09 15:29:22

谢谢游客朋友,我想我能做到这一点。


谢谢Zoewang,的确很珍贵。所以我写作,与其说是为读者写,不如是说为朋友写。读者多少有些抽象,朋友就历历可感了。

引用 删除 幽篁   /   2005-06-09 13:29:15

被揣着走过了一个世纪的敬意,多珍贵!

引用 删除 游客   /   2005-06-09 12:00:47

周先生,您上世纪1990年代在《中国青年报》上亮相时,我就读您的文章了。


偶然见到您有博客,留言致敬!做个正直的有良心的文人!

周泽雄文字客栈 引用 删除 周泽雄   /   2005-05-23 14:37:59

太感谢你了,正午妹子,怪我没有表达清楚,我想说的其实就是文风——但是那种依附于特定文体的文风,而非泛泛的文风。


不过历史地说,文体也像朝代一样,也是一直处于兴衰更替之中的,一种文体消失,未必是一件可怪的事。

引用 删除 正午   /   2005-05-22 07:42:02

连杂文都不要,是不是鼓励大家都去写小说诗歌?如果能因此带来一批高质量的文学作品当然是好事,就怕不但推不出优秀的小说诗歌,连偶然一见的好杂文都没得看了……


讨伐文体而不是文风是很麻烦的。我见过的绝大多数漫画都很庸俗浅薄,但如果把漫画全部禁掉,也就不会出现“Sandman”这种诺曼·梅勒所谓的“给知识分子看的漫画”了。同样,美国著名文论家Harold Bloom连科幻小说大师Philip K. Dick都嗤之以鼻,但也不敢彻底否定科幻/奇幻,因为毕竟还有那么一个他欣赏的Ursula Le Guin。如今中国散文杂文泛滥成灾,大概也得有人声讨一下。只不过抨击文体几乎肯定能招来有理有据的反对意见,请您做好思想准备。


有您这种愿意与读者网上交流的作者,真是我这种懒蛋读者的造化。(当然更走运的是我几天前忽然心血来潮,在google上搜了一下您的名字。^_^;)

周泽雄文字客栈 引用 删除 周泽雄   /   2005-05-21 14:37:22

小文虽然写得较长,但题目之所以起得那么私人化和不够严肃,本身就有暗示它只是一篇文学随笔而非专业文论的意思。


我最近完成了一篇声讨杂文的随笔,是此文的姊妹篇,可以算做我文体清算系列的第二篇。待到正式发表了,再发到博客上,届时还盼能得到您一如既往的点拨和批评。那篇东西,同样有这篇东西中存在的问题,即我无法证明这种文体不足取,我充其量只能说,这种文体被我们用出问题来了。我不擅长写论文,梳理概念确是我的短项,奈何?


我也是加缪的爱好者。你的评论提醒我,日后是否可能写一篇评析道德文章的文字?没把握,想清楚了再说。


非常感谢,能够与您这样老练内行的读者交流,真是我的造化。

引用 删除   /   2005-05-21 02:15:00

写一篇文论,首先要解释其中的概念性名词。这篇文章对“抒情散文”的定义似乎不够清楚。“表达不等于抒发”,但我的《现代汉语辞典》上对“抒发”的解释就是“表达;发抒(感情)”。辞源上“抒”字的解释是“表达,发泄”。您这篇文章中的“抒情”大概是指毫无节制地发泄感情,但是要证明抒情散文不等于表达感情的散文(相对于杂文或议论文),恐怕有一定难度。影响了浪漫主义的卢梭应该如何归类?英文里所谓“抒情散文”其实就是“散文诗”(lyrical essay;lyrical prose)。鲁迅先生的《野草》应该算这类作品,泰戈尔和纪伯伦大约可以被称作这种文体的大师。


其实我对时下流行的抒情散文同样过敏,我见到“抒情”二字通常也是立即逃之夭夭。但我的问题是“抒情”为什么变成了“煽情”的同义词?归根到底,我放弃不了抒情散文。像我这样热爱加缪的人,实在也很难拒绝道德文章。还是给我留下抒情散文吧。我仍然愿意阅读五六十年前那个年轻人在阿尔及利亚写下的句子:


“One man contemplates and another digs his grave: how can we separate them? Men and their absuridity? But here is the smile of the heavens. The light swells and soon summer will be here. But here are the eyes and the voice of those whom I must love. I hold to the world through all my gesutres, to men through all my gratitude and pity. I do not want to choose between these two sides of the world, and I do not like a choice to be made.”

周泽雄文字客栈 引用 删除 周泽雄   /   2005-04-03 06:35:12
谢谢兴雨兄鼓励,小文去年已登载在《天涯》上了,不知《散文选刊》或《创新作文》是否看得上眼。
引用 删除 刘兴雨   /   2005-04-03 04:01:39

这样的文章应该拿到《散文选刊》或者《创新作文》等杂志发表,总之看到的人多多益善。有多少人还在抒情的歧路上徘徊,救救他们。


刘兴雨


 

周泽雄文字客栈 引用 删除 周泽雄   /   2005-03-27 08:07:39
谢谢晓风先生。拙文蒙您光顾,如清风拂尘,月照苍苔,顿有鹭起之势。郑重,再谢。
引用 删除 晓风鹭起   /   2005-03-17 13:18:38
这个提法很新颖,看了你的文章有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周泽雄文字客栈 引用 删除 周泽雄   /   2005-02-27 13:52:40
谢谢安格先生诚挚的心得,还盼多提意见。
引用 删除 安格   /   2005-02-26 10:03:21

有同感!曾经看过一篇文章,是写柳树的,一句话说完就要"啊"一声,真不知道作者何来那么多的"啊".看见柳树便登时想到某某人,看到柳叶就与某某事物联系在一起,想象力虽然丰富,可终究太做作虚假了一些.以前我也很爱看散文,也许是有些文章太假,太缺少让人有所感触的东西了吧,现在已经基本上不看散文了,特别是那种胡乱抒情的散文.但散文这种文体我们还是很喜欢的.只是如果其中能更多一些思想,也许抒情散文还能让人多看一眼.曾在<杂文选刊>上拜读过你的大作.一个字:好!两个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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