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家少妇有美色,当庐沽酒,尝去喝酒,醉卧其侧,既不自嫌,其夫亦不疑之。兵家女有才色,未嫁而死,不识其父,径往哭之......

国家实验室的瓶子

上一篇 / 下一篇  2008-06-25 21:05:49 / 个人分类:吹向你兮楚国的笛

——我读周实《遗忘》

  放在瓶子里摇来摇去,大瓶子,小瓶子,长瓶子,短瓶子,高瓶子,矮瓶子,扁瓶子,圆瓶子,从一个瓶子到一个瓶子……

    从小是伴随着各色各样的张贴画、宣传画长大的,歪着头摇来摇去,从一张画看到另一张画。比如一组四联图的“女性画屏”吧!起先是古装仕女图屏,开始看到的蹙眉低颦的古代窈窕淑女,秀发峨然,背景是深宅大院里的假山石或圆窗长廊;到了50年代初期古代仕女变成都市摩登小姐,依然樱桃小口地妩媚,只是单手叉腰变大方,黑发非卷即烫,脚蹬皮鞋,体线丰满流畅,背景是虚化了的高腰花瓶,插了菊、梅、挑花和牡丹。50年代中期,摩登女变成了女劳动模范,都穿着工作装,嘴唇微启地端庄,有点严肃有点笑意,纺纱女工白围兜、机械女工蓝色背带裤、女护士是连衣裙、女教师是列宁装,都戴着大红花,背景是各自工作的地方,烟囱和锯齿状厂房、矿山吊车挖掘机、红十字符号的小楼、国旗高高飘扬的操场。到了60年代女劳动模范变成了女工农兵学造反派,拿起笔做刀枪,张嘴高歌,情绪激昂,刘邓陶王人面蛇身,被铁锤、镰刀、枪刺和笔尖戳在地上,女性形体以往柔和的工笔换成了版画的凌厉线条。

    再后来70年代,“女性画屏”被革命样板戏中的李铁梅、吴青华、喜儿和柯香占领,角色女性特征顽强在“产阶级文化”的改造下偷偷泄密,画中的红头绳辨子与补丁一道凸起女性的胸脯、带血的碎裤条强化了裸露的白腿、撕破的肩头聚焦了滚圆的肤肌、斜挎的驳壳枪皮带勒出曲水小蛮腰;不,或者是海岛女民兵、电话女兵、女放映员、女售货员,严峻、激昂、热情、奔放的表情,眼睛超神脱俗地向上看,凝望远方,一副飒爽英姿的“暴风雨中的海燕”风格,溢出崭新的革命女性美学。到了80年代电影明星重新在画屏出场,是无根僵硬的新一代,武装皮带、白毛巾卸掉了,一双双亮眼平视看你,或者村姑似地甜,或者公主似地傲,或者清纯的大学生一样,或者健美的运动员一般,服饰光鲜,首饰抢眼,不过是一副宽手镯,一对大耳环,一件金项链,一架盖住半边脸的墨镜,返归原野、崇尚知识和物质主义一道,取代了革命性、战斗性,来重新包装女体,只是显出过渡期的杂乱粗砾姿态。

    到了90年代,大批涌现的是西洋古典美女画屏,一度裸体成风;随后跟进的,是仪态万芳的欧美女影星,宽沿草帽,肥唇大嘴,露腰裤、吊带裙、丝光裤袜,裙幅飞旋裸露出修长腿,鞠胸厥臀,乳沟深陷,反映着“与世界接轨”的风貌,一副很身体享受的样子……

  摇啊,摇啊,摇个不停,白天,夜晚,摇个不停。夜晚,在明亮的灯光之下。白天,也在灯光之下。

    到如今,“女性画屏”被商业广告占领,或激情飞扬,或纯真端庄,她们在商场高楼的入口外墙上方,整整一层楼高地一字排开,都是白领丽人、居家淑女、时尚女性……已经远远超越了历年历代挂在家里空虚的墙壁上那些张贴画、宣传画,那些挂古代仕女、冷艳女星、劳动女英雄、不爱红妆爱武装的女民兵、西洋裸女……的家居墙壁已经不空了,要么被液晶彩屏所占,要么被缕空成摆放古董的方格,要么挂上的是屋主人自己的艺术黑白(或彩色)摄影像,妆很艳,画框大而精致……

  “拿照片来,拿照片来,我们的试验成功了,这可真是一个突破!”

  于是,照片拿到眼前,这是我们自己的以前,那个天真幼稚的以前,那个单纯美好的以前,可是,我们却不认识,只能摇头,一脸茫然。

    当然,这里谈论“女性画屏”几十年来的变迁史,只是解读周实先生《遗忘》所引发的一个说头。周实先生使用了如同“国家实验室”一般的表征,此处“女性画屏”也只是“强大符号”介入我们之中、改造我们生活的一个切身范例。

    可以说,何止是“女性画屏”的影响。比“女性画屏”更强大的符号控制,比它更无形无影变化的符号机制,是类似于“国家实验室”的一个东西,在制造着实验的药水和配方,在一天一天分解我们的思想,在置换我们的情感趣味,甚至一点一滴变异了我们的身体——我们社会性之外的自然部分。其结果,就犹如《遗忘》中疑问那瓶子摇动的结果:“……这是我们吗?”在日复一日的摇动中,我们心中只有彤彤的红太阳,忘记了太阳升起;只有炼钢小高炉的烟囱,忘记了白云漂浮;只有葵花向阳,忘记了花朵盛开;只有热爱毛主席,忘记了红男绿女爱情;只有口号和高音喇叭,忘记了小鸟啁啾;只有“我们”或敌人,忘记了人的模样;只有天大地大的恩情,忘记了空气和氧气;只有长江滚滚的大游行,忘记了大脑可以安静思想……

    一个月来,一再读到“……这是我们吗?”这个质问,在沿着《遗忘》开辟的回溯中,我仿佛听到了周实先生的哭诉。

    “强大的符号”除了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的形式,在今天,它乔装成“女性画屏”一样的动人妖娆形态,被接受,被迎进屋里,鲜亮地贴上空白的墙壁。墙壁是我们的大脑,当它空白的时候,传达强大符号的宣传广告会随着审美的苍白填空而来,来一张一张地占满它。它的意识太强大,我们个人意识太渺小无力;它的形态太富于变化,而我们个人意识由于种种原因,没有创造力和韧性,甚至没有生命力。所以那个强大的符号,便借着强大的资源控制和行政覆盖力,也借着妩媚动人的伪装,像红太阳一样大大咧咧地踏入我们的家里,踏入我们的潜意识中。她从天上来,从大门来,从窗口来,从墙缝来,从日常生活进出的风和空气中来,扮着“女性画屏”一样的质感,成为我们今天欲望愿意接受的载体,最终进入我们更深更私密的生活。

    于是,当物质以光怪陆离的面貌出现,科技更有吸引人欲望的力量,强大的符号会变形,隐身在商业主义的审美欲望下,进驻我们装饰一新的家里的每一张墙壁。家里的每一张墙壁都不再是空白了,即便刷成雪白,那也是一张一张刷白了的“老人头”贴成的,刷上的都是“发展主义”的厚颜无色的白。

  于是,他们笑了,笑了,嘴角露出那个微笑,那个叫我们遗忘的微笑。

  “他们再也无法回忆,再也不会穿越时空,回到他们那个自己!”

    最后,与其说《遗忘》是叹息,不如说是警醒。瓶子的摇动从来不曾停止过,我们的大脑也从来不曾空闲,自个小天地居屋卧室里那一张张空白的墙,很容易成为一张一张并不能体现自我意志的空墙。屋是我们的,犹如躯体是我们的;但是墙壁总被“强大符号”张贴得满满的,现在不过是伪装得更符合屋里居住者的满脑子欲望罢了。

    让我们回到《遗忘》的文字,它叫我们勿忘那些曾经热气腾腾的一只又一只瓶子,记住它们还将摇晃、继续摇晃。记忆是无力者最好的抵抗,周实先生在警告我们:遗忘会让“他们终于松了口气,再将异化继续下去。”

 

 

附:周实《遗忘》

    放在瓶子里摇来摇去,大瓶子,小瓶子,长瓶子,短瓶子,高瓶子,矮瓶子,扁瓶子,圆瓶子,从一个瓶子到一个瓶子,这是我们吗?

    是我在摇这些瓶子,还是你摇这些瓶子?有时是我,有时是你。有时,是我在瓶子里面。有时,是你在瓶子里面。

    摇啊,摇啊,摇个不停,白天,夜晚,摇个不停。夜晚,在明亮的灯光之下。白天,也在灯光之下。

    要不,就在显微镜下,让这个看,让那个看,然后,又被互相混合,再摇,再看,贴上标签,放到一个试验架上。

    经过不同的眼睛观察,经过各种仪器的观察,我们突然有了变化,我们终于有了异化。

    这时,你会听到叫声,叫得那样激动万分:

    “拿照片来,拿照片来,我们的试验成功了,这可真是一个突破!”

    于是,照片拿到眼前,这是我们自己的以前,那个天真幼稚的以前,那个单纯美好的以前,可是,我们却不认识,只能摇头,一脸茫然。

    于是,他们笑了,笑了,嘴角露出那个微笑,那个叫我们遗忘的微笑。

“他们再也无法回忆,再也不会穿越时空,回到他们那个自己!”

    他们终于松了口气,再将异化继续下去。


TAG: 国家 实验室 瓶子

 

评分:0

我来说两句

显示全部

:loveliness: :handshake :victory: :funk: :time: :kiss: :call: :hug: :lol :'( :Q :L ;P :$ :P :o :@ :D :( :)

Open Toolb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