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家少妇有美色,当庐沽酒,尝去喝酒,醉卧其侧,既不自嫌,其夫亦不疑之。兵家女有才色,未嫁而死,不识其父,径往哭之......

关于苦难的故事之一:耶弟

上一篇 / 下一篇  2005-12-25 12:51:05 / 个人分类:涉江吹笛兮山鬼笑

(又名:《耶弟寻死记》)



    三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圣诞节的季节,阳光和今天一样灿烂。我的一个外侄儿正在关山经济开发区的地界上,在骨架子一样支起的楼房工地与被切割得四分五裂的菜田之间游走。游走一定是失魂落魄的忪相,我想象那时他头发蓬乱,脸色苍白,可能裤带都没有系好。棉衣和毛裤可能已经被池塘里的水浸透,象吸饱了水的海绵,也象塞满烂絮一样的棉背包和绑腿,牢牢挂在他早已经不堪一击的躯干上。我的这个二十五六岁年青外侄儿,名叫耶弟,这是我此时给他选定的一个名字,以便记载即将到来的死亡的主人。耶弟从中午到现在,一直在做寻找死亡之门的努力,梦呓一般地在杂乱中游走。走过的碎石路面留下的是一道道踉踉跄跄的水迹,走过的空气中间弥散的是躯体散发的臭气,混合一股化学味道。耶弟离家出走已经三天,那个旷工三天的单位就在附近。太阳越来越西,天气开始阴沉,时间不多了,可怜似乎还没有找到一种既无痛而又速死的办法。

    耶弟的尸体是第二天清晨被一个民工发现的。民工蹲在楼架子下的砖堆旁解大便,正好看到一块小石头压住一张白纸,他用它来做大便的收尾工作。现在想来,那一张白纸很可能是耶弟的遗书,家里人多么想他留下一封遗书呀!现在想来,即使有,拿到手也可惜是一张已经是又皱又臭难以打开的遗书了。那民工蹲在地上,收尾工作进行到一大半时,他突然看到了蜷作一团的耶弟。耶弟什么时候已经安静的、高高地侧缩在砖堆顶上了。砖堆顶上这个人就是昨天黄昏大家收工注意到的那个人。民工们烧火做饭的时候看见他闷头在工地上转悠,浑身湿漉漉的,像一只水耗子。大家还议论他来着,也有人拿他当流浪汉,但流浪汉衣服不会这么时尚,尽管它们看起来七破八歪象搭在一张废架子上的腌菜一样。

    公安局来了,现场鉴定是跳楼自杀,时间大约是头天晚上十点到十一点之间。自杀是无疑的,可疑的是尸体上跳楼死亡以外的一些东西,感到很少见:尸体脖子上有一截塑料绳头,脖子上有勒索的印迹和磨擦破皮;双手手腕上满是切割的新鲜伤口,个别伤口几乎深达动脉,但伤口切面不均匀,看来不是刀的结果,而是玻璃,甚至还有绣铁片;修长的十指,指甲缝里塞满了泥;浑身上下在水里泡过,口腔有水草,打开一股刺鼻的化学气味。好在公安就是公安,经过调查工地积极热情的民工、附近菜田一个形影独吊的种菜老头,以及他的单位和家人,肯定了自杀的结论,也在我的头脑中连缀出三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圣诞节的季节,阳光和今天一样灿烂的那一个下午,耶弟寻死十多个小时艰难历程。

    耶弟在开发区一个合资企业做锅炉工,好像是一家生产光纤的企业,效益福利都很好,家里人都为他高兴。三天前当值,锅炉竟然烧爆炸了,当然没有伤人,因为锅炉据说是最先进的那种。但爆炸从精神上炸晕了可怜的耶弟,好容易化了多少心血才进来这个响当当企业,才一年就出了这样的事故。失踪了三天后,耶弟终于决定去死。不知道为什么回到企业附近来上路。或许他本来不打算死,来探听消息。反正耶弟显然起先在企业的园墙外枯坐着,旁边还有一瓶没有动封口的纯净水,满满的晶晶水透亮,找到时它孤零零,仍像一个听话的孩子似地立在墙旮旯下安静地等大人。耶弟什么时候先捡起地上(或者掏出裤袋里)的废玻璃和绣铁片,开始割手腕,这个不知道。但来来回回割的时间可能很长,双手腕上伤口密集一片。我猜想,这个时候耶弟并不想死,只是在后悔,后悔中切割手腕惩罚自己;也可能割着想着就这么办了吧,于是下蛮力。但玻璃和铁片割起来太钝太痛,下手不忍割的不深,血又流得太慢。耶弟坐在园墙下,如果等到血尽,等死比死亡一定更可怕。

    于是他爬起身来,来到一棵树下。菜田里本来没有大树,周边不多的老树也平整干净了。来的路上好容易捡到一段两段包装用的绳子,接上后把脖子套进绳圈,手一松,人只挣扎了一遍,绳子就啪地断了,人也就一屁股坐到地上。不知道耶弟晕头晕脑在地上坐了多久,两边地面上都是双手刨的浅坑,十指缝里塞满了黑泥。耶弟爬起来走,走到菜田或许加快了几步,因为他看到了希望:一口池塘藏在菜田里边。他看到了一口池塘,像水银一样阳光下熠熠闪光,会觉得它是一条好通道。扑到塘边他投身入水,一瞬间什么都结束了也许真算一种痛快。结果呢?结果水塘意外地很浅,浅到屁股坐在淤泥里头,脑袋仍也高高举在水面外。耶弟或许躺进水里,坚持不出来,还大口大口喝水,水有很重的化学味道。我想耶弟不得不爬上地面时,何等沮丧,一定更认定自己该死。

    耶弟沮丧的样子是调查中,听到那一个形影独吊来种菜的农民描述的,他就象太阳这块石头一样看守自己菜地的劳作。他说他正在给菜浇水,那菜是本地人最爱吃的洪山菜苔,全国也赫赫有名。浇完一担掉头到塘边打水,他看到了一只掉进水里的落汤鸡子,鸡子不扑不腾。它看到他在岸上拎着一把粪瓢,小脸对老脸地坐在塘里哀哀地望。想想反正这池塘也淹不死人,这个冬旱很厉害,没有搭理他。谁想那个落水鸡爬上岸来,粘着菜农粪桶担子后边赶,喃喃哀求:“老师傅,求求你了——一瓢拍死我吧……拍死我吧,求求您家了!”“这不是疯了吗,临死还想来害我?!”老菜农很气愤,吼住他的纠缠。我听到这里很为耶弟伤心:那时他沮丧的心情和样子怎么想象都不会过分。真没有想到死是这样难!其实,可怜的耶弟,这个地步下的耶弟,在骨子里或许并没有到灰的死愿。终于,游弋到半夜,不得不从楼上跳下去了。从太阳落山前民工看到耶弟,到夜半十一点终于跳下去,中间至少有五六个小时,不知道耶弟他是怎么捱过的。

    喔,差点忘了说。耶弟死的时候,才结婚刚满一年,还有个生下来还没有满月的婴儿,是个姑娘。算起来,耶弟跟我的亲戚关系比较绕。他一个妹妹的公公,喊我的母亲叫姑姑,总是见面就说,大姑也,我在这个世界上就你这么一个亲人了,我来看您家来了!每年春节来看我母亲,这是几十年来从不间断的故事。来时,总是一副颠卜颠卜的欣喜的样子,眼睛围着桌子追你说话,人很鞠很憨厚。每次来,都是一扎一扎红线麻绳马粪纸包装的点心,一手一串,很实惠的那种,多亏他在一个小副食店里上班。我母亲说:可怜咧!他原本是一个孤儿,是我那个远房沾亲带故的姨表姐马路上捡来收养了他。严格说来,他应当叫我母亲大姨,生活中一些个事情总是这么绕。只是退休后一年多一点,他就去世了,说起来,怕有三五年了,也才六十岁刚过。我母亲身体还好,没病没痛的,今年八十有二,她不时兴平安夜,八点钟不到就上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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