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家少妇有美色,当庐沽酒,尝去喝酒,醉卧其侧,既不自嫌,其夫亦不疑之。兵家女有才色,未嫁而死,不识其父,径往哭之......

春:桃花洲上读书忙

上一篇 / 下一篇  2006-02-13 15:35:12 / 个人分类:我笛离骚兮吹九歌




    人,是具有“自然性”和“社会性”这样两种属性的动物。应当说,一个人首先是生活在自然之中,之后才是生活在社会之中的。那么呢,一个人首先是应该有对大自然的生活记忆,然后才是对社会的生活记忆。但有意思的是:一个人往往对自己社会性生活情景的记忆可以追溯到很早很早,但对自然性生活的明确感受则可能记忆的要迟得很多很多。

    反身自问一下,自己果然也就是如此。

    我的最早的社会生活情景的记忆很早也有很多。它们可能是在某一个早晨醒来,忽然发现雪白房间里,世界仅剩下一个人,恐怖得叽哇乱叫。可能是在花花绿绿照相馆,被突然打开的刺目灯光和黑黢黢的照相机逼着,惊吓之下收获的是一张母亲怀里脸蛋扯得歪斜的几周岁纪念照。也可能是在托儿所二层小红楼把不愿吃的肥肉块偷偷从桌下扔到对面女孩子的脚边,叫她被生活阿姨逼迫下,合着眼泪一边吃一边吐的痛苦样子。也可能是摔倒在白泠泠水田里,紧张熙熙地对二舅说:“我的小白兔淹死了!”而沦为大家的好多年的笑谈。还可能是从头戴海军帽、舌尖吹气泡的大男孩,站在二楼梯口,对着地面上仰头等气泡的我说:“拢近一点,再拢近一点!”结果给了我一大啪稀涎水......。也还可能是喜滋滋遇到新搬来的一个掐水晶花结子的小女孩,她告诉我名字记不住,再说一遍,用棍子在地上用图画来记,果真记住了,叫“李诗云”。

    但是对大自然生活的第一个感觉,比如对季节的感觉,更具体的,对“春天”的感觉,除了小学快毕业,跟着“干部下放”的父亲去到洪湖农村,在一片狭长梭子形的长江古河道上的桃花洲上,获得那么一点“春”的季节感受之外,再是很难记忆到更早的了。而那也是在桃花枝丛下经过时,想起了小学一年纪,老师教“春天来了,桃花开了,燕子飞来做窝了……”,才由桃花洲上一爿小小桃花林,朦胧感受到大自然中氤氲着的一股春天气息,感觉到身外体内的一种“力”。于是由这“力”,记起了在城里上小学前,每天路过山顶上的一棵小小桃花树。便本能很冲动地撇它、弯它,死命折断它,折也不断;于是乎倔强着每天经过都要更倔强地折。有一天,终于“咔嚓”折断了,很痛快很痛快地跑掉了。第二天装着没事一样路过,再看:折断处被人用绳子和布,裹着泥土包扎起来,怏怏地歪着。这样,再想折断它的欲望没有了。

    其实,似乎这些也不是对于大自然本身的感觉记忆,仍然是关于季节的社会性记忆。

    什么才是我记忆中关于自然本身的“春天”的感受、感觉和记忆呢?

    首先不是桃花,而是雨。在去洪湖农村上学的路上,感受到了雨,是春天的雨,是江南特有的连绵二十天到一个月不间歇片刻的梅子雨。那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濛濛湰湰、淅淅沥沥、潇潇洓洓、滴滴嗒嗒,一片白茫茫的雨。这雨象一张巨大的帐幔,从天穹滑落而下,无声笼罩了长江两岸、湖泊田间、旷野阡陌、池塘小道、树丛茅屋,化作无休无止的银针斜线。当你忽然意识到的时候,一切都被霏霏淫雨浸透,打成湿漉漉的包裹了!你便叹道:“春天到了!”连着一声感叹,便连着情绪和心绪一层一层也打湿了、浸透了。

    在去洪湖农村上学的路上,因为不见晴,所以泥泞,很深很厚很大的泥泞,在空旷的乡野田畴上。小心滑倒,防止水坑,还有平日里的小河沟也涨水了,要不断地绕过去,或者干脆一弯腰一登腿,腾地飞跳过去,小心!不要落到水里打湿了裤管和书包,还灌了一胶鞋的水。水浸的路面下,是黄泥浆子,黑泥凼子,所以要穿深统胶鞋。胶鞋码子小了,脚指头蜷着,雨天走路蹩着小脚生生痛。旷野空阔,细雨斜风乱绽,风向不确定,一会儿吹东风,一忽儿刮西风,所以要用握得很紧的双手打油布雨伞。枯黄色的油布雨伞很大,可以护住斜挎在肩头、夹紧在腰间的书包;筷子粗细的竹篾拼扎的油布雨伞很结实,可以摔,可以撑,还可以当扁担一头挑书包,一头挑套鞋,打起赤脚卷着裤管散学回家;十分必要时,更可以做打闹嬉戏的“挡箭牌”,挡住甩过来的稀泥,或者去驱散弥散周身潮湿的阴霾,或者干脆翻过来垫在屁股底下做垫子,和同学并排地坐在田埂草皮上,听那些乡村的大同学——他们读书晚,往往要大好好几岁,所以“开化”得多——讲一些成人男女发情叫春的“桃花”故事……



    不久就初中一年级,跟着十里八乡的学生转到一个“品”字型的校舍上学。校舍建在一个稍高一点的龟背形状的堆土坡上,感觉是没人要的野魂似地,孤伶伶地蜷伏在一望无际的旷野之中四下打探并小心期待着什么,而四围都是一人多高的玉米地密不透风地挡着。玉米抽穗结棒的时候,学校就被淹没在一片绿色汪洋之中不见了。

    无际无涯的浓浓绿色,一起一伏,在玉米地里阴阴地翻涌,总感觉象鬼魅吐出瘴气一样,逼人,撩人,也缠人!

    那一个春夏之交的季节,在夏天到来前,学校发生了许多故事。也许是年龄太小不谙人事,回想起来,在故事发生的过程中,我竟然一点也没有感觉,当然也没有人给我说起。当故事发生有了无法重来的结局以后,我已经离开了那个学校,跟着父亲重新迁返,又回到了被楼房和街道遮蔽了季节的都市。在那个即将被鬼魅绿色包围的“春天”季节的校园里,一个叫李美英的漂亮女生,总是被全班男生死死地关注。在课间的嘻闹调笑之中,敞开扣子的桃花衣裳仿佛蝴蝶一样,在课桌之间飞去飞来。班主任龚老师——那个家在湖南的中年男人,总是把语文课文中标语口号似的句子,转化为音乐一般的节奏和律动,象诗一样总是对着她一个人吟唱。当讲课的声韵调忽然在某一刻停顿下来,全班男生原本深埋下去的脑袋,会马上闪电般地高高抬起,用眼角余光,象无线电波一样,小心捕捉穿行在教室空气中的一对暧昧眼神。这眼神隐藏在中年男人和半大的姑娘之间(其实,农村女生的实际年龄比她们的年级要大的多得多),在隐语般的笑意背后快速传递着男生们似懂非懂的东西。龚老师那一对略显干涩的小眼睛,就象飞蛾子粘在了她的腰身上面一样,扯也扯不开;或者象两颗绿珠子一样滑动,在她的腮和圆间上总也掉不下来。她也本能地躲闪着,但显得很幸福。这些,都成了班上男生们课后睡前的神秘话题。

    于是,自然地,闲言碎语象桃花洲上漫天飞舞的落英一样,悄无声息中在焦躁又湿润的唇边串动、翻飞……

    那时我们已经住校了,班上和学校忽然开始了一连串的“整风运动”。大会小会,最可怜的是我,每次都成为不点名严肃批评的对象。每当班主任用阴阴的长腔短调,说道:“有一个人啦,自以为成绩好一点,就很骄傲了,经常上课东张西望……!”大家便不约而同地把脸朝向我,我也看得出,他们幸灾乐祸,一副过年不要钱的样子:从眼睛里可以伸出毛笔来,蘸着班主任龚老师的唾沫,把我细细地从上到下涂得乌鸦黑。其实,我原本狗屁不懂,只是上课跟着大家回头而回头,眼睛跟着大家的眼睛去一瞥那个挨着李美英同桌的、一个名叫叶春桃的女生。

    不过,别看她胖乎乎,其实很解人意:只要她眼睛对上你,必定回送一个巧笑的眉眼。本来,傻腊八唧的我只是偶尔随大溜回回头、扫乱眼。哪知久医成病,久笑成媚,居然成了一个恶习:每上一课,必有一回头。每一回头,必守株待兔她来一个灿烂美丽的微笑。于是,就象猎人不见兔子不撤鹰一样;不见媚笑,我是决不会把脖子收回来、把一张脸还给黑板的。这样一来,自然地,我就成为了全班男生的愤怒对象了,他们把对班主任的愤怒统统转移到我的身上。他们说:“我们大家对你的愤怒就象愤怒几千公里之外企图霸占美丽越南的美国帝国主义鬼子一样!”有一个叫梅奘森的男生,长得十分白净斯文(大家都叫他“美张生”),在“斗私批修小组会”上就是这么恶狠狠的冲我嚷嚷,而且一便不够,又来一遍,直到发泄尽兴为止的。

    现在来想这事儿,忽然从记忆中的伤心解脱出来,醒悟地感到:在那个“春”的季节里,自然“风景”却是怎样地严重匮乏呀!

    其实,在我刚进初中的那个班,原本有四个美丽的女生,而决不仅仅是眼前的两个。但正如朱自清先生在散文中总结的那样:春是匆匆走的。四个女生中,最早走的一个,在周末回家,周一便传来消息说她已经死了,是死于吞服了那种最毒的专杀棉铃虫的农药;第二走的那个,这天早读点名时间还在孜孜用功,上午请假不见人,晚上便传来消息,说是中午已经结婚了,娘家摆了十桌酒席。男的是个当兵干部的,因为假期很短,所以在返回部队前,连着相亲、定亲和结婚,一道汤急着办了!剩下一个李美英,最漂亮有人气,却被家在湖南的语文龚老师时时处处“关心”着,这“关心”便是对所有的男生隔离了一道带刺的篱笆,令所有的男生冷冷地缄默。但终于在缄默中出了一件大事:那个白净斯文的“美张生”,座位就跟在李美英的后排。李美英的作文上钢笔板报,都是他用娟秀的硬笔,一笔一划细细地誊出来的。却在意想不到的一天晚上,在寄居的农民家的堂屋里,用裤带上吊自杀了。由于他的家很远,要穿过那个梭子形的长江古河道上的桃花洲。所以自杀的第二天晚上,同村的男生,借来一张竹床翻过来,抬起他,打着火把连夜送回去了。回校后他们说,村里老人说白净斯文的梅奘森得的是一种精神病。这病春天发,俗称“花痴”。接下来,花蝴蝶一样的李美英“生病了!”请了长假;班主任龚老师也“因家里出了急事!要回湖南一段时间……”;苦瓜脸的邱校长闷头拱进了人心惶惶的初一教室,临时代起了语文课。训话中把“做一个革命接班人”中的“接班”,说成了“结婚”,引起了足足十分中的哄堂大笑。最后剩下一个胖乎乎叶春桃,接下来的一天(记得那几天是单元测验),笑嘻嘻地跨出校长办公室,说是不读书了,准备当女兵要走了,只等拿通知。

    直到准备开镰割麦子前,我才动身离校,跟着父亲乘船离开了住了近两年的洪湖农村。这中间——怕是也有近两个月——既没有听说叶春桃是否收到征兵的通知,也没有听到李美英是否返校上课的消息。




TAG:

 

评分:0

我来说两句

显示全部

:loveliness: :handshake :victory: :funk: :time: :kiss: :call: :hug: :lol :'( :Q :L ;P :$ :P :o :@ :D :( :)

Open Toolb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