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沉醉的晚上

    早晨起来上校车，心里惦记昨天真名网友的来信：“金秋mm、泽雄兄、有刀弟跟你有一个约会”。
   
    这几天似乎感受到满眼涌来着光。光从空气中四面涌来，头顶上的天空显得更加白亮了一些。到校下车时，亮光四散开去，弥散得大楼东侧花圃里，新栽的桔子树林一片敞亮。白天渐渐长了，便好像十五六岁的大姑娘，一天比一天肌理细腻，皮肤泛光，便特别亮眼；又象梧桐树上新筑的鸟巢，一对聒噪喜鹊，灰绒退尽，雪白翅膀越来越长、越来越光鲜。

    “金秋mm、泽雄兄、有刀弟跟你有一个约会”。约会有如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上午四节课便上的格外不能神定气闲。《陈奂生上城》故事老得不能再老，精神胜利的尾巴和农民的国民性改造已经被很多人质疑。质疑者之一是一个华裔美国学者叫刘禾，说阿贵的帽子是鲁迅强戴上去的。而国民性观念却是鲁迅先生捡拾了西方人看中国的东方主义眼光。这看似深刻的判断，实质却是西方人——首先是从传教士开始——的牙慧，所以国民性问题其实是一个假的命题。命题真假一时难定，但金秋mm、泽雄兄和有刀弟却是真的要短聚江城了。

    昨天就想象金秋mm一干人是个什么模样，曾跟人打赌一个小个，一个鞋尖，一个书生长相。想来念想别人总是一件生动而有趣的事情，午休便在形象构造的幻想里惴惴不安地度过。下午没有课，随着上课铃响的时候打了一圈电话，南国与郢都仿佛传来白垩纪的声音。一个女子的声音很好听，因为好听，自然电话要多打几遍。至于两个男子，那普通话犹如学生诗歌朗读：很青春、很阳刚，也很矫健，只是普通话游弋在视态度好坏才考虑及格的水平。站在楼上看窗外，人们常说光线、光线，原本是把光形象比拟成长长的白线。冬天的光线是一根根短促而囿束的线段，所以那白天短促。眼下里这构成白日时光的一根根白线，却是白色的千千丝万万缕的绵长邈细的丝线。天空中，光的丝线四面八方地来回穿梭，展眼望去，幸福的是：何时何人已经编织出一张细密、柔韧的巨大白缎布一样展开穹庐的天。

    抬腕看表，已经是下午5：00，回家的校车上惦记7：00的见面。首先要见到的是金秋mm，心里策划跟她约会掉了一个重要的关键：接头暗号是什么呢？！一枝花？一张报？还是一个眼神？心想：大意外总是有大收获，错认之中也许有说不完的笑料。至于泽雄兄和有刀弟此刻一定还没有飞离云端，只是担心从落地机场到武昌有太多的长途奔忙。天依然很亮，风一如昨日地迎面扑来。穿过天桥回家，街风很大，衣襟翻动。颈脖子忽然感到残余白光中这一阵阵风中的异样舒服，不再扎人，反而温绵。风好像失去了根，空中东奔西突。今天不烧饭了，一家人跟着随着带着金秋mm吃晚饭去。反正时间还早，闲来无事，干脆冲个澡免得倦容疲劳。掏出手机居然看到金秋mm的来信，报告晚点大约8：00以后到。这就给我慢板华尔兹一般洗澡的悠闲。谁料想身上还没湿透，中途忽然椅子上手机唱响，儿子帮忙接了说：她说她已经到了宾馆的门前。只好大呼小叫儿子帮我回言，就说：“我正在去的路上”。儿子兴冲冲照原话这样回答：“我爸爸说他正在去的路上！”儿子的代劳如此“优秀”，顿时就有晕倒在淋浴间吐血要求。金秋mm说不必啦我先到一个朋友那儿去一下，9：00时候再回头联系吧！

    朋友的聚餐设想这一来顿时消褪成了自家人懒惰的证明，便找了一家小餐馆。妻子吃了一钵，我吃了两钵，儿子吃了一钵半。惦记着泽雄兄跟有刀弟的到来，叮嘱他们回去，一个人来到街上。华灯高照，街面上流光溢彩，脸颊马路上的风很含力。时间靠近10：00时，在天桥上向风矜持了一下，便忽然感到满脸满脖子有被一只柔绵的手抚爱的感觉。这时意识到，风的底蕴已经如棉了，也如鼻中呼出的热息，还如温玉那样地润了。走进三环大堂时看到落地大玻璃里面三个人影，细看一个不是，两个不象，三个更没有旅行摸样。靠近前台服务员非常主动，我说客人没来房间也不要住满。等的时候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应当去比较另一家宾馆的价钱。出来又越过天桥，下到五月花这边。虽然价钱仍一样，但这边我住过，要干净周全一些。于是回到三环给泽雄兄电话，电话那边筷子叮当响动，说是已经正在吃饭，今晚不来啦。

    一股失望之情油然而生，电话金秋mm她也说饭已吃过今晚拜拜吧！重新回到天桥时，桥面上已经人影寥落。抬头望星空期待明天的天气。安静的马路上风很醇和，醇和中意识到满面迎来的不再是北风了，而是东来的风。东风无力百花残，此时的东风正有力，如棉如润，更如一块摩挲肌肤的温玉。夜晚的东风中包含一股勃勃的力量，我终于悟到春天真是来了。天桥上的此时，春天夜晚的城市很安静，安静中忽然想起郁达夫的小说《春风沉醉的晚上》。有一段夜晚孤行上海市面的描写印象深刻，觉得此刻回忆便对影成三人：

  一个人在马路上从狭隘的深蓝天空里看看群星，慢慢的向前行走，一边作些漫无涯涘的空想，倒是于我的身体很有利益。当这样的无可奈何，春风沉醉的晚上，我每要在各处乱走，走到天将明的时候才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