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岳游记（1）：腊月之夜登泰山

      工作不久，社会上流行美学热，逛书店，买到一本《新编美学词典》，回来细细的读。读到“天地有大美而不言”，于是决定利用假期，两年中爬完五岳。

      初一买了到泰安火车票，初二上午上车。书包里装满了春节的圆子、鱼快和酱肉，这样可以节约费用。进入山东，窗外霏霏小雨，人们都在酣睡。大约凌晨1点，火车到达泰安。下到空空阔阔的广场一阵兴奋，看到诺大一个广场只有一个面食摊点，有点惶恐。于是先吃碗面食冷静一下，再作打算。在吃面过程中看到一拨一拨的人从夜幕中进进出出，问摊主，才知道原来是登泰山的人流。一下子兴奋起来，决定不住旅店，马上上山。

      在安静的大街上，不知哪里是通往上山的路。便迎着回来的三二人群，作为上山的起点。走了一个小时，开始上山，发现毫无古迹的建筑。三千年的文化山，不可能修的像都市的马路吧。果然一问，走反了方向：这是下山的汽车道。

      返回来又重新开始，这次跟定了一户人家，三个大娘等约有十来个人。到达孔子登岳处已是2点多钟了。由于天黑路两边什么也看不见，借着人家的手电光，跟着老太太的眼睛看。结果是，这家人是见庙就烧香，见菩萨就拜，走走停停，却也满足了我的好奇心。住在泰山山里人为了获得进香者的香钱，自己在山路边摆放了些泥菩萨，前边搁个簸箕收施舍。后来烦了：一路都是这些私家菩萨！这家人又虔诚，真的假的都算，而且十来个人，一个挨一个都到位。终于挨不过时间，眼睛也是适应了夜的黑，决定自己爬去了。

      快到了中天门的时侯，天蒙蒙已经亮了，大约是6点左右。这才发现路两旁密密匝匝的松树顶上，银装素裹，白雪皑皑。原来山下下小雨，山里便是下中雪。走在“山荫道”上，抬头看十八盘历历在目，一天门是银色世界的一点红，杲杲挂在天顶之上；自下而上，簇簇俑俑的登山人像梦萦魂钎的黑色蚂蚁，诺大冰雪世界忽然间阒静无声地闲看人世间。

      在十八盘上，我才知道，年前后的这些登山者是真正的香客，来自周围百里的野店荒村，祈求来年丰收，祝祷儿孙幸福，而且以老头老太太居多。快到一天门歇脚时，我看到身边一个经过的老太太的厚厚黑棉裤居然在望外冒热气。看到我好奇的看她，她也洋洋地望你笑。嚯，真好精神！

      到达山顶，大约10点钟了。平地走路更加难了，青石板路结满厚厚的冰。那时赶时髦，脚上穿了一双半高跟皮靴（当时流行男士穿半高跟，学香港滴），遇上台阶滑，根本上不去，所以勉强只爬到了丹霞宫。院内香烟缭绕，人影幢幢。出供品的，拿出家做的馍、黄草纸包的家熬的酥果。可恨的是那些道士，接过来随手丢在一边，地上堆成个小山。见了有人给钱（一般人二毛五毛，一元五元的不多）快手接过，还殷勤记上黄色功簿。很多老太太买泥娃娃人，叫道士系上红线在颈脖上，是祈祷回去媳妇生男娃。

      本打算在山顶住一夜，看到雪天冰地，打消了留宿的念想。赶去坐缆车，活！人山人海的排队。情急之中不再老实滴，在人缝中只管望前穿，插到顶前边。刚刚从缆车上下到中天门，山上居然仃电了。暗自庆幸自己机灵，不然要在山上冻一晚上了。由于冰雪封山，没有汽车，又沿着盘山公路走了大约4个多小时，饥肠辘辘回到火车站。

      在车站国营餐馆，吃了一盘鱼，一碗蒸蛋，一碟烧肉，一盆汤，还有半斤米饭。吃罢正心满意足咂嘴咂舌，抬头却看见对面两个年轻的女服务员。银盘一样圆脸正照过来，小嘴碎碎议论，一边把眼光在我和盘碗碟盆间扫来扫去。咳，小妹妹哪里知道：这是我两天一夜的唯一正餐！

      睡了一觉，第二天乘长途公汽去了曲阜，冷冷清清中游了“三孔”（孔府、孔庙和孔林）。晚上趁车到徐州，在暖和的火炉棚子（一小时二毛钱，上炕躺一小时五毛）里等了四个小时，终于上了返家的火车。

      在火车上费了老鼻子劲，才把脚上的半高跟皮靴脱下。这时才发现双脚都肿了，心里直叫苦：下次再不敢臭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