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清生印象记 二00六年六月十一号，星期天。阳光灿烂，风景如油画，天气很凉爽。接到电话，说马上要在三环酒店大堂见古清生，很兴奋。
古清生，我就要第一次见到本人啦！网上读过他的文字，以美食散文最为挚爱。对我而言，那调制的“食”只是借口，叙说的“美”才是文字阅读的目的。“真名网”上喜欢古清生散文的不少，特别是女性更多。我猜想，这和他散文带点阴柔气有关。女性读文，大凡不一定喜欢金戈铁马，但一定喜欢缠绵悱恻的东西。当然，古清生的缠绵文字不是生在花前月下，而是生长在旷野山涧。阴柔是大自然的天造地设，悱恻总是透出大地的阳刚和生机的。有时候，古清生在QQ里发牢骚斗嘴，用词用字，说话的方式，也用一些粗僻字、市井无赖的油腔滑调。然而，自然本性在那里搁着，看久了，就看出这粗僻竟是拿沙包装嗉子、吞涎水鼓喉结，是噎着脖颈儿装出来的。
古清生QQ聊天，像他曾经的工作性质，动辄来钢来铁，来个笔直钻心透，自个随性，别人害怕。古清生自言曾是地质队员，走遍湖北的山山水水。其实，他原来是一个部属有色金属公司搞通讯报道的文学青年。好读书善观察，见多了人人事事。由此，才有了如今的文字缘分。文字这个东西，从来就是以“世事洞明”、“人情练达”垫底作基石。从生活里出来的古清生，这一点像大冶矿一样率真无虞。不过，古清生说人说事写散文，有他有自己的偏好。我以为，琐事碎情、尺感寸思，这两点才是他的优势。由此，古清生再飚的文字，再狂的叙说，透底总是一股“柔肠”。所以，古清生说人，多说荒山野地的孤零零探矿人；说事，偏向街头巷尾谋生糊口的简单事。乃至于跟床下的老鼠唠嗑，夸赞老鼠聪明；回忆田头地边的蓝色蚕豆花，称道是一盘充饥的美食。
我也从古清生的旧女友处（同事加文友的关系），听来他的桃红柳绿的大冶遗闻，也知得他繁花似锦的文坛故事。古兄早年一个女同事，现在是我的同事，讲过很多如今大名鼎鼎古兄的故事，都是当年老实腼腆的故事。比如，地质队中的一个怯生生的文学青年，又嫩又小，跟在报社的编辑记者后边蹦蹦跳跳。叫干什么事情，都是绝对听话，温顺得像一只竖起耳朵的小兔子。只见过人欺负他，没听说过他与人顽斗。女记者、女编辑们喜欢他单纯老实，逗他、招呼他，鼓励他说话。古清生聊天的时候，声气总是细细小小。女人们调笑他，故意使坏，找茬找法子来纠正他几句。于是，文学青年古清生，白白净净的脸皮，便如山涧的一枝桃花彤红了。古兄原本不爱热闹，后来更偷静了：一个人清晨黄昏在大冶矿山的山荫小道上，孑孑游走。
但百闻终是不如一见。所以，二00六年六月十一号，阳光灿烂的星期天。风景如油画，天气很凉爽。电话之后，在三环酒店大堂终于见到古清生，一番侃谈之后，移席到他旧女友处聊天，再后来到人影憧憧的大街上，陪伴他好一个“阳光女孩”的独生女儿，逛在广埠屯电子一条街上，四处寻买“电子跳舞垫”。这个下午，看到古清生，还看到古清生过去的影子和未来的生活。先是兴奋，后来是好玩，最后干脆，像欣赏蒙娜.丽莎一样欣赏起古清生这厮来。
《蒙娜.丽莎》也许是世界上最著名的一副画，据说蒙娜.丽莎是一个叫佐贡多的富有商人年轻美貌的妻子。她那神秘的微笑，她的微笑的确神秘：有时觉得她笑得舒畅温柔，有时又显得严肃，有时象是略含哀伤，有时甚至显出讥嘲和揶揄。在蒙娜.丽莎的脸上，便有了令人捉摸不定的“神秘的微笑”。
眼前的大男人古清生，从喜爱层度上，我将之与蒙娜丽纱有一媲丽。媲丽于浮云流水一般的神秘而生的琢磨不定。西洋雕像一般的古清生与纸翠金泥的蒙娜.丽莎，有披发、有富态、有微笑。更重要的，古清生还有我所把握不定的“神秘”气质。观赏古清生，有形量，有心性，还有文字......屏神静息感受下，还有声气。所以，沉浸漫想中，写《象欣赏蒙娜.丽莎一样欣赏古清生》，便有了三个开头。
第一次开头便是下面这样，要将古清生作为一尊西洋雕像来写的——
进大堂的时候，一眼看见古清生长发披肩，脸膛如铜盘，双肩滚圆着一红色汗衫，安坐在皮沙发上。皮沙发是厚重的云纹雕刻靠背，靠背上方是赭黄色抽象曲线装饰的大堂墙壁。借着酒店大堂水磨石地面的反光映衬，大男人古清生的微笑形象产生了微妙的深度感。微笑着看我走进的时候，是那样的富态。这富态的微笑在我头脑里忽然链接上了500年前《蒙拉丽莎》油画上的微笑。我知道这联想有点怪，或许是电影《达芬奇密码》闹的。定睛细看微笑的古清生，头脑中想起了巴尔扎克、莎士比亚，或贝多芬这些人。这些西洋古典人物的画像我都见过，都同样有着巨量的形体，也有一头长披发和圆厚的下巴，还有一对温柔的眼睛穿过你前胸，看你背后很远处。
写着写着，觉着不好。理由是我对西洋并不了解，古清生似乎从来也不与西洋搭界。于是，后来换了一个开头，试图突出古清生南方楚人的悠雅风格——
进酒店安静大门的时候，古清生凹压在沙发皮垫上，形体很大，所以像安坐的弥勒菩萨。大堂内落地彩绘山水大玻璃，透出的是厚重而闲适的情调。于是，满眼接收到的尽是一只蒲扇一般的大手在摇动一把精致的小折扇。大手配合着大堂的厚重，而折扇增添了酒店的闲适。大手摇动，像谷场上迎风扬谷的小簸箕。一仰一伏的划动，手腕有柔绵的节奏。而那一把小折扇翻飞，是谷场边池塘上的一丛绿竹林子。折扇上两根竹柄赭黄，撑开一扇叶，油亮亮地清凉。扇页上边白底黑字，诗文的小黑字儿跟着舞动，像蜜蜂一样嗡嗡轻飞。一柄小小扇叶，翻飞在古清生山一样宽厚的胸膛前，就好像一只蜂鸟在一面的巍峨崖壁下扇动娇小翅膀。
最后，还是觉得古清生不是外貌的样子，也不是想象的样子，应当是感受的样子：像一个温柔的小姑娘的习性——
进酒店大门的时候，好像是走进了一个幼稚园。古清生像一个安静的大孩子，规规矩矩坐在那里等你来。看到你来了，眉目单纯，如释重负的样子，望你久久不开口，用眼睛说话，眼神还带点孩童的稚气。眼神在问你，为什么说好了的，直到现在才来？倒是阳光灿烂一般的女儿，在古清生身边，仿佛天庭上给出的一道光。光照在古清生浑身上下，古清生才开始嗫嗫诺诺说话。话音很嫩、年轻，甚至可以说水灵灵的。每一个句子中夹杂几个地方音，更别致。我知道，大冶靠近通山，古汉语发音的方言研究中，学者认为通山在湖北，是方言中保持了最多古音的一个地区。所以，那一带人说话十分古雅好听。文人常用方言读唐诗宋词，最美。因为方言中仄声字多，声韵调有起伏变化，像丝竹旋律一样。古清生说话，就有一点像丝竹旋律发音一样，好听。听着听着，从古清生的话音中，我仿佛看见“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从中走出来一个窈窕的乡下姑娘。
古清生说：“听一个人说话，看一个人写字，就可以听到和看见一个人的内心和灵魂，***不离十。”在这样一个下午，我就是按照这话来欣赏古清生兄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