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以崇高的名义消灭异见的标本

——我看当下《真名网》现象


    我写下下面的文字，只是对近一个月来我对“真名”发生的种种现象的一种观察分析。这个分析虽有着有限的当事人各方的来往短信资料，但主要的还是我自己通过种种网上公开发生现象的观察和梳理，主观上是想做到更合事理，更合逻辑一些。的确，由于事实和认识的可能不足，难免偏差，甚至导致错误的结论。但我的目的并非去要说明什么，劝服哪个，只是看到前台网页上混乱的现象，自己在电脑上，下来上去又放不下地不能安静（看到这一点的人，不要笑我自作多情），便下决心坐下来，借着回忆和归纳，给自己一个说法，以求得内心得安宁和安定。

    查了一下，我在“真名”的第一张主题帖子，是在2005年6月1日的《请各位大佬砸砖头：吹笛的六一节（散文）》。标题可见我来“真名”时的战战兢兢，因为“真名”都是自由撰稿人、学者、编辑、出版人、经济人士等各种文化人、知识分子和社会精英，至少是准字号的。紧接着，我又趁胆发了《高考那年的槐花树》、《秋天似一棵向日葵》，迎接我的是边走边唱、天高地厚、spring8424、王一苇、达达娃、紫壶、xiaoqingyu等，使我安然了许多。后来意识到这里面还有真名的骨干成员，便使我更觉慰贴，发帖的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

    后来，王一苇的邀招，我建立了“吹笛在湖北”的“真名”博客。再后来我在笔会受吴洪森公示作了版主，具体是在什么时候忘记了。总而言之，这一段单位工作很忙、家庭生活很累，但有了“真名”心里有了寄托，心情反而非常轻松。文字越来越多受到肯定（当然我知道是鼓励），有的还引起争议和关注。真是畅快淋漓，我的抒情说理虽然依然别扭，但精神越来越自由畅快犹如夏季雨水洗刷过的一片蓝天白云。这期间，由于版主的条件，得以进入“版主会议室”，也进入了真名QQ群。在QQ群中，虽然主动参与不多，看总是喜欢潜水观看。我看大家的嬉笑怒骂，从中看到智思哲想，还看到了辩来论往。一般而言，在QQ戏谑聊天为常态，在会议室里观点和处理的诤言是主体。由此，也逐渐地看到真名管理层和版主们的思想风格和行事特长。

    在斑竹会议室，吴洪森发言干练泼辣、直截了当；周实说话委婉含蓄、情深意长；周泽雄陈词豪情万丈、鞭辟入里。后来还有李大苗来了，解说情辞恳切、语重心长。李大苗的这个样态，是在真名出现危机，他出来调停的时候。王一苇进进出出，事事亲躬、针尖麦芒，从来都是一副忙碌紧张的影子；张峰则公事公办、惜墨如金、严肃谨慎，好像不到万不得已，语言文字这个东西本来就是一个多余的东西。一吴二周，还有一李，他们从不参加QQ群。QQ群中管理层一般只有两位。但张峰在，却基本不主动金口玉言；王一苇欢天喜地跟大家聊天说话更多些，虽然偶尔也诉苦抱怨。更多更多的时候，我常常看到大家打趣斗智，其乐融融。早先有一次，我还看到一幅悠哉游哉而记忆深刻的“王、紫二人聊天图”。聊的是琐事闲人，吐词却是珠玉珏砾、幽默智慧。潜水的我看呆了，好似看到想象中的张中行四个字构成的一幅水彩画轴：红楼人家 负暄琐话。

    然而，什么时候开始？管理层中的矛盾出现了？表面上是由当时“如何看待网友”和“如何处理帖子”引起的，我认为根子在我来“真名”之前更早。俗话说“久劳成疾”，这一点在众口皆碑的王一苇身上体现得最为明显；俗话也说“赏虚施，则劳臣怨”，这一点则是王一苇“久劳生怨”的最自然情理。另一方面，俗话又说“一夫衔慨，六月飞霜”，这一点在吴洪森先生后来的发言中也体现得最为叹息。同样，还有一些情状，比如俗话还说道“露才扬己，怨怒沉江”；俗话更说道“侥侥者易折，佼佼者易污”。这些生活中人人交往的常理常情，原不得过分追究。然而，人毕竟是环境的动物，当大的无获自由的环境如铁桶一般令人无逃地窒息时，人们便在小的相互之间的皮肤上扣洞，试图获得自由呼吸的虚幻快感。小的抱怨不能得到分解，必然就会累积成为大的怨恨。而怨恨是一种心理疾病，是可以传染的。于是，终于进入了俗话所说的“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之状态，会议室一年来便时时处于“于无声处”中。

    一场大的风波总是起于青萍之末。

    分歧一次出现平复了，再一次出现可能也平复了，但第三次出现就彻底断开不能愈合。因为抱怨形成了积怨，再不能就现象论事情，一系列说明的没有说明的问题就象豆芽菜一样，温度湿度合适时，一串一串冒出来了。从事理看，这里面可能有经济原因，也可能有社会政治环境原因，还可能有体力的原因，更可能有办网理念的原因。但情理上看待，这里面主要是责任、权利、利益和劳动不均衡造成的。总之，当一切要素都聚集了之后，原本个别的、不相关的东西都逐渐聚合，逐渐蓄势成为一个非常场域之后，终于，南美蝴蝶翅膀一次小小的扇动，导致了北美大陆龙卷风暴的产生——走人辞职换人呼吁支持反对围观冷枪起哄解释说明争吵……。眼下，虽来访人数还在，但帖子剧减。这说明聚的不是人气，而是人来疯。

    通过这事我知道了：什么叫沟通？什么叫定期见面会！什么叫亲民!？网络人气主要靠两个东西说话，一个是天天见；一个是常常贴。

    不要问这三次矛盾的谁是谁非，说实话，仅就笔舌唾沫而言，谁也没有赢谁、输谁。对于说俏皮话、斗气话、冷话热话、话中话等等，“真名”上可谓是上不了桌面的小菜一碟。我所感兴趣的，认为最有知道价值的是：三次矛盾都是在维护“真名”网这样一个公共平台的的理性、正义和公平的口号下进行的。

    记住，这一段是我全部文字的中心。记得曾经在第一次争论中，我在会议室贴出过一个观察认为：“的确，【管理层中的】理想的自由主义（鹰派情结），与实践的自由主义（王一苇派），目标相同，但毕竟路途还是不一样的。所以大家要借春节的到来，相互拥抱一下！”（2006.1.20.）如今，我更加认为当时判断准确。“真名”管理层都是自由主义倾向，但一个重在理念——“真名”要追求成为一个理念中的自由网站，不合自由理念的人和事要清除出真名，比如驱除超级大猞猁来伸张正义。另一个重在实践——“真名”要保持成为一个现实中能够运行的网站，避免麻烦而曲行迂回，处置超级大猞猁无关正义的根本，更根本的正义在“真名”的正态运转中。

    所以，追究非常“真名”现象的原因：从操作层面来说，是由于具体处理刺头网友和马甲的分歧；从心理层面来说，是由于当事管理员久劳成疾，积劳成怨的结果；从权利层面来说，是由于管理层中责、权、利长期不明确、不均衡、悬而不决造成的；从权力层面来说，也由于拥有强势文化权（比如文化声望和文化资历）的管理员轻视、鄙薄弱势文化权的操作者的结果；从理念层面来说，是由于理想的自由主义与实践的自由主义的矛盾产生的；理想的自由主义重自由主义的一般标准，其行为和主张都力图用理想中的标准，来设想未来网站，来看待已经发生的网上人、事、物（这一点可以通过在先已经辞职的一位管理员的已经删除的对网站展望的帖子看出），而实践的自由主义重自由主义的具体建设，具体到一个帖子、一个ID的真假，这样的正常环境的建设，其行为和主张都放在当下，放在一个运作常态的现状的维护，放在依凭经验，通过积累的经验，来保证一个网站不被封杀和搅乱品位（这一点可以通过王一苇的帖子看到）。

    进一步，从文化性格层面说，是由于中国文化人的特有性格，这个性格的逻辑行为是首先追求的是自身完备君子形象，重在道德自我的树立；而不是实际的效果效益。由此而来，行为和逻辑上均贯彻“缁珠必较”，“牙眦必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为一个心中虚构的理念献身、不在现实搏弈中交往的伦理模式，还有“文死谏、武死战”的君子人格。如此这般，重形象而非实效的惯性后果，自然是斗争第一、道义第一，终于是两败俱伤。

    这个文化性格，也表现在文化性别、文化性命上。对于文化性别主要表现在男性的君子不言利而来的虚伪，其实名利何错，问题只是取之有道；而女性的娴姝背后耍泼开骂的庸态，这使人从此不敢貌相；文化性命主要表现为东方特有的率性而为无理性、拚死一搏无耐性的处理方式，摒弃坦荡谈利、对面博弈和持久谈判的现代交往规则。从法律层面来说，是由于一方要离开，享受网站资源；一方主张权益，声称非商业性网站没有法律分割依据而不同意分割的僵持的结果；而从知识分子的文化人格层面说，宁可一万倍宽大一个抽象的人，也不一分宽容一个具体的人的结果。

    这一次，是以王一苇23日宣布辞职而“真名”管理层进入彻底决裂为标志的。混乱还在持续，网站处于一片冗余的状态。这里，我的想法是，借着这个标本可以继续追问：自由的理念下是如何生成挤压的故事的？一个标榜自由的论坛，为什么生成了一个不容异见的故事？不要谈什么“阴谋论”，这不是问题的实质和根本！假如根本问题不想透，即或“真名”在眼下临场救火的措施下恢复常态，下一次非常“真名”现象的再次到来，只会是一个晚一天还是早一天的时间问题。与其这样，我为什么不争取把问题看得更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