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家少妇有美色,当庐沽酒,尝去喝酒,醉卧其侧,既不自嫌,其夫亦不疑之。兵家女有才色,未嫁而死,不识其父,径往哭之......

想画出某片云彩(急切地希望飞翔)

上一篇 / 下一篇  2006-12-12 10:29:09 / 个人分类:吹向你兮楚国的笛

——我读周实《把握》


    去《辞海》搜“把握”的辞条。检索出“把握”者,掌握、控制之谓也。最早犹言携手,后来指“一掌之握”为把握。《辞海》中举了一个例子,《国语.楚语下》“郊禘不过茧栗,蒸尝不过把握”,意思指祭祀时用的牛,角的大小,不超过一把。这可能是汉语中最早使用“把握”一词的记载了。楚国大夫观射父对楚昭王说,祭祀无须过度,一“把握”牛角的牲牛,也就足以悦神享用,获得福佑了。在这个原初的故事里面,“把握”有一种祈求的意向性,暗含着支配与控制。一方面是具体的人;另一方面是抽象的神祗;有限的人试图通过牲牛这个中介去抵达上苍无限的存在,来眷顾于自己。

   “把握”,原来自古就是这么一个由人间控制神界的干预活动性质的词语。天人之间似乎有看守和呼应,也很亲近,但也仅限于祭祀活动之中。

    时间过了1500年,在一个树荫婆娑的傍晚,当今天在被理性弄得支离破碎的《把握》中,周实先生忽而仰观“天上的云瞬息万变”,忽而俯察“地下的河曲里拐弯”的时候,也是在楚地,苏东坡仰观明月,俯瞰江流,正在起舞弄清影,古典而优雅地吟哦《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又在赤壁之下,与客泛舟,清风徐来时,面对“不可乎骤得”之江与月,谈论天与人的区分。“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苏子安慰道。江月有江月的属性和性质,吾辈有吾辈的属性和性质。江月虽无穷,却为无智之物,看似“无穷”,到底也是“卒莫消长”,一个“死”物罢了——永远是如此这般之“死”物。而吾与子却不一样:江月之所以有声有色,乃由吾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也。正是人的情感、灵魂、智慧、思想、精神……才生生不息,化育万物;才衍生天地,使江月大地气象万千,声色并茂。

    “把握”,到了中古这里,由祭祀活动中的神感属性,进入到了文学活动中的美感属性。中国山水自然在此属性渲染下,成就了文人笔下美感的自然。天人之间似乎依然很眷顾,很亲近。但也有了小小的分殊,山水自然、神灵仙界不再成为祭祀的对象,成为了文人抒情的载体,成为了文人独立自由的一块小小的自留地。特别是当文人在仕途上穷途末路的时候,便返回自然山水获得乐观旷达的自由。所以,在审美的领域,人把握了世界,这世界依然亲近而成为慰藉的依凭。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把握”一词开始分隔了人和世界的沟通?——人成为了主体,成了世界的主人,万事万物成为了对象;人开始了对世界总体性地控制、占领与改造。原本讨好、接近、扣问等咨询的意思,剧变为掌握、控制,乃至征服等命令的断语。这一个意思的产生,我猜想是伴随在培根提出“知识就是力量”口号之后,是在神学世界、美学世界进入科学世界之时,具体说是物理学世界诞生的那一天。所谓“知识就是力量”,意即一个人掌控对象的知识越多,征服对象的力量就越大。伴随着马克思将“把握”上升成为一种哲学词语,“把握”便又从对自然的掌控,进一步扩大为对人类社会,乃至人自身的控制与改造。到此,一步一步,“把握”从原本作为衡量人的主体性大小的外在尺度,作为主体人向外扩张的一个参数,“异化”为人的一件套子。装在套子中的人给自己套上的一条沉重铁枷钢锁。

    马克思在提出人的全面发展这一概念时说:“动物只是按照它所属的那个物种的尺度和需要进行塑造,而人则懂得按照任何物种的尺度来进行生产,并且随时随地都能用内在固有的尺度来衡量对象;所以,人也按照美的规律来塑造。”人愈是全面发展,把握世界的方式便愈多样化,有政治的、经济的、历史的、哲学的、审美的等多种方式。而那些历史化了的所谓“内在固有的尺度”、“美的规律”,统统预设于卢梭的“自由人”概念中,又预设于马克思的“新人”概念中,更预设于斯大林“特殊材料制成的”人的概念中。当天地万物成为被“把握”殆尽,人自身成为了“把握”的最后一个对象。心灵和身体都规定为野蛮的自然,改造的对象。社会现代化的过程,就是一个对人从灵魂到身体的改造过程。从此,“把握”一词越来越像一把钢刀,把灵魂、身体和外在世界,割裂得支离破碎。

    仿佛听见侍萍在《雷雨》中哭喊——

    “天啦,我作了什么蘖呀?!老天爷呀,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

    这依然是原初的那个亘古的呼喊,所不同的是由祈祷上苍,改变为责问;由全体人类改变为各自逃命的个人;由一般人改变为穷人。回过头来,重新发现人并不能“把握”一切,就连最基本的“命运”二字,依然几千年鬼魅一样飘忽不定。有如人不能跨过同一条生命的河流,摔碎心灵的镜子再也不能复原。今天,一个个孤零零的个体,飘浮如无根的尘埃,顾影自怜。当科学揭露出天界不过是遥远空洞的星空时,能再诞生造字的仓颉?补天的女娲么?面对“把握”二字,今天居然使我们如此无力,周实先生的《把握》为我们呈现了一个被“把握”折腾得支离破碎的典型。看云不似云,过河不是河;想画不可能,想绘很难得。好容易登上月球,却又瞻顾朝菌;问狗问猫,询疑亲人;捏拿不准罪,还有“最大”的善和“尽美”也似是而非。

    又仿佛听见屈原在《天问》中嘶哑的质问——

    曰: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闇,谁能极之?冯翼惟像,何以识之?明明闇闇,惟时何为?阴阳三合,何本何化?……

    这是怎样一个巨大的把握宇宙世界的胸臆呀!但在《把握》中,已经没有共同生活在这块楚地上先贤的完整的追问、终极的追问和命运的追问;有的只是碎云的思絮,断水的续语,小猫小狗的琐碎生活问题,身旁亲情的不安与怀疑,零星的登月和语言的统计问题,触而不及的善恶与尽美问题。

    当然,这样的比较并不适当。这里只是为着言说的方便,方便从中比较古往今来楚国先贤与后裔。他们穷根究里的“把握”意愿中,所表现出来的两种样态、两种心胸与气质。原本一条思想的大川三千年里流淌,迂回曲折流到今天,居然已经走到这样一个终点——涓涓细流,即将四散为水气?!

    而支撑生存的,只有靠一介孤零个体的兔子一般的机警、幽默与自省——

    我们多靠错觉而活,将那错觉当作正确。
    这样,我们走在街上,就会觉得自己好爽,已经将这人生把握。

    常说什么样的土质生长什么样的树,什么样的气候生长什么样的树形。在那一个真善美和谐统一的时代,“世界上有两件东西能够深深地震撼人们的心灵,一件是我们心中崇高的道德准则,另一件是我们头顶上灿烂的星空。”但在一个极端的时代,一个被科学主义掏空了灵魂的今天的世界上,即便是康德到来,也会一边吟咏他那万古不朽的格言,一边垂泪。

    反反复复读周实先生的《把握》,读的时候脑子里浮现一个想象。想象在一年复一年的黄昏,在岳麓山下,正对桔子洲头的一个巷口,有一个人踽踽走出,沿着湘江散步,举头望着天空而忽视大地,厚唇喃喃自语——

    天上的云瞬息万变,当你看见这片云时,它已不是这片云。
    地下的河曲里拐弯,当你踏进这条河时,它已不是这条河。

    真想画出某片云彩,那恐怕是不可能的,你只能够画出云彩。
    真想绘出某条河流,那恐怕也很是难得,你只能够绘出河流。


    天沉沉黑时,返回家门,他伏在桌前。那些在夜空中左奔右突的思想,像收集来的河岸上一只只萤火虫子一样,一字一句安插就序,全部输入电脑里,整理成文。剔掉一两个多余的萤火虫子,这一天才算划上一个才稍稍安宁的句号。“很多时候,我们真的只能把握一个大概”,躺上床的时候,床板吱吱呀呀,一边给自己盖被子,一边自言自语。躺平了,窗外无风,树叶很安静,心里起了微澜。能绘出属于我想画的那一朵云、那一条河流么?或许这样做了至多能对自己行为满意,说出一个“好”字。至于怎样的好是难以一言为定的。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嗓子咳了一声,坐起来喝了一口俨茶,吞咽时脖梗扭动。想下床,顿了一下,还是不想爬下去了。漆黑中用手抿了抿嘴,有的罪是伤身的,有的罪是伤心的,不想了吧!做对了又怎样呢。重新躺下翻了一个身,翻回来的时候便有了一个发现:我们多靠错觉而活,将那错觉当作正确……模模糊糊没有想完,人已经困着了。困着了的人呼吸很均匀,写字台上电脑没有关,闪动的屏幕上,《把握》的文字映照着均匀呼吸的脸。

    到这里,想象使我明亮了起来。对着这一张无法安定的脸,想起一段论说无法安定的文字,或许可以是最好的说明,也可以作为对《把握》中世俗情景的一个充满神性的改写。这就是转叙来的柏拉图《斐多》中一个情景——

    “如果一个人在现实中看到了美,并且回忆起了美的理念,那他将如同插上了双翅,急切地希望飞翔。然而他有没有能力飞翔,因此只能像一只鸟一样,望着天空而忽视大地。这样人们就说他疯了。但是,这种激情却是所有激情中最美好最高尚的。”这种激情来自真正的理念。每个人的灵魂曾经看见过理念,但又不是每个人的灵魂能够在看到具体事物时回忆起理念。“那些在那儿只停留了很短时间的灵魂不能回忆,那些当时摔下来受了伤的灵魂也不能回忆。或者甚至放弃正义,为非作歹,忘记了当时看到的神圣的理念。只有少数灵魂还保存着对当时经历的足够回忆。如果它们看到了和当时见过的理念相似的东西,它们就不能克制自己,不能不变得狂热兴奋。

    这就是我在《把握》中徜徉检索,为“想画出某片云彩“的周实先生,所抽撷出的那一片云彩。


附:周实《把握》

天上的云瞬息万变,当你看见这片云时,它已不是这片云。
地下的河曲里拐弯,当你踏进这条河时,它已不是这条河。

真想画出某片云彩,那恐怕是不可能的,你只能够画出云彩。
真想绘出某条河流,那恐怕也很是难得,你只能够绘出河流。

很多时候,我们真的只能把握一个大概,就像你能登上月球,却难解剖那些细菌。

还有你的狗,你真了解吗?还有你的猫,你真了解吗?甚至你的父母、孩子,你也难说你了解的。何况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多的人,还有各种各样的语言,你又能懂几国语言?

即使对汉语,你也不能说,你就真的把握了。虽然,每天,你都用它——表达思想,抒发感情。
你只能说好,比如这个好,比如那个好,至于哪个更加好,你就难说了。

至于对罪恶,那就更难说,你凭什么说此罪定较彼罪更加恶?
有的罪是伤身的,有的罪是伤心的。

至于善,也一样,即使最大最美的善,也难尽善尽美的。
我们多靠错觉而活,将那错觉当作正确。
这样,我们走在街上,就会觉得自己好爽,已经将这人生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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